脊背上,腰腹上,她一点点,细致地涂过。
沈熙洛紧张,生怕弄疼了凤至,她脸上浮现薄汗,鬓发微湿。
触碰少年的身体,她耳根发热,但又想到,他身上带着伤口,一直都疼,一直在隐忍,她怎么能......对这样的凤至产生奇怪的心思。
沈熙洛自责。
半晌,兰砚换好了衣裳。
沈熙洛脸红,默默收回药膏,这时,俊秀少年伸出修长如玉的手指,黏人地勾住她的发丝,她看他,少年撩动桃花眸,祈求问,“洛洛,下次还为我涂药膏吗?”
沈熙洛抿了抿唇。
她很小声,“凤至,若......你涂不到,我会帮你的。”
*
时辰流转,沈家侍卫已经将行李悉数找回并重新整理好车马。
若菱敲了敲门,沈熙洛走出卧房,她换了新的裙裳,对襟式袄子,折枝花纹桃红裙,外罩莲青掐金丝氅衣,另一边,美丽神秘的少年从另一个房舍中走出,他也换了新的衣衫,圆领红长袍,服佩复杂。
见到姑娘和这位凤至大侠同时走出,若菱的表情古怪了瞬间。
可凤至大侠是从另一个房间走出,在此期间,她盯着房门,两人不会见面。
若菱打消心底的怀疑。
贼寇猖狂,附近不太平,沈熙洛想起山寨主与信使的交谈,心中不安定。一行人乘夜下山,匆忙赶路。
行路上,官兵增多,戒备愈发森严,像是发生过什么事情。
空气萧寒,路途城镇中房门紧闭。沈熙洛蹙眉,京华附近竟然如此戒严,唯恐是什么国政大事。晨色日影下,她撩开车帘,露出春日般的明媚眉眼,轻声吩咐,让侍卫打听消息,避免之后犯错。
有留下的侍卫询问兰砚,“凤至大侠,你怎么不去打探消息?”
侍卫对少年投向探寻的目光,有敬畏,试探,比较。
起初,侍卫想巴结这位强大的少年,但他目色冷茫,对侍卫们不理不睬,脾气不好。
侍卫们觉得这个少年奇怪。
沈家侍卫们都是正儿八经的良民,而江湖人士,大多是漂泊不定身份存疑,人命官司无数。
凤至坐在放置行李车马的前辕子上,权当马夫。
他单腿屈起,姿态肆意,慵懒野性,脊背线条流畅结实,宛如蓄势待发的豹子,容色纯美,气息幽幽。
“我是洛洛的贴身侍卫,与你们不一样。”少年微笑说,桃花眸漆黑扬动,带着炫耀。
侍卫牙酸了一下,心想,此人莫不是故意讨好小姐?
这来路不明的凤至虽然救了人,但他屠了整个山寨,那手段,让人觉得胆寒,不像正道人士。
这样的人会发善心救人么?
侍卫狐疑地看凤至。
少年托着腮帮,懒洋洋地盯着沈熙洛的车马。
他的睫毛低落,唇角抿着不满的弧度。
洛洛,不让他过去。
“......”
车马内。
沈熙洛和若菱面对面,若菱注意着沈熙洛周身的风吹草动。
沈熙洛余光瞥向车帘。
她心思辗转。
凤至独自一人,会不会感到不开心。
沈熙洛垂眼。
少年黏人,若菱见了,就会察觉到端倪。
不得不先委屈一下他。
“姑娘,我去取饭食。”若菱盯了一路,见那凤至没有出现在姑娘面前,稍微放心。
若菱刚离开,沈熙洛车马的帘帐被撩起,少年悄无声息地出现。
“洛洛。”他俯身,逼近沈熙洛。
少年搂住沈熙洛的腰,呼吸蹭在她的脖颈上,沈熙洛的鬓发乱了,她慌张,“凤至,你现在先不要进来。”
“为什么?”兰砚的睫羽撩动,蹭到了沈熙洛的面颊上,“我想见洛洛。”
少年主动,无害诱引。
沈熙洛脸热腿软,她颤声,“若菱马上就回来了。”
“可她还没回来啊。”兰砚摸了摸沈熙洛的耳朵,忽然,沈熙洛感觉耳尖浮现温热,她浑身一颤,酥麻感流动,她用手捂住唇瓣。少年含了含她的耳朵,好奇轻咬。
沈熙洛感觉折磨,浑身羞红。
若菱的脚步声靠近,沈熙洛推兰砚,她眼中慌乱,茫然。
车马狭窄,马上就要被发现了。
兰砚望到沈熙洛的慌乱无助,他一怔。
少年的指尖按在沈熙洛的眼皮,“洛洛,我走了,等会儿再来。”
若菱忽然感觉脚腕刺痛,她下意识俯身缓解,片刻后,她撩开车帘,“姑娘,饭食拿来了。”
沈熙洛的发丝遮掩耳朵上的湿润,她有些恍惚,接下饭食。
*
日色缓慢流淌,打听消息的侍卫回来。
“小姐,听说是一整个灵宝县衙都被屠了。”侍卫提及此事,带着后怕。
沈熙洛讶然,她攥紧指尖,担忧地问,“是何人所做?”
能屠掉一整个官衙,听上去是凶神恶煞且强大的存在,难道也与凤至一样是江湖人士?算来时间,凤至正好在不久前重伤昏迷在灵宝,莫非那屠了灵宝官衙的人,是害了凤至的凶手。
侍卫压低声音,“听当地的人说,与皇上有关。”
“皇上?”沈熙洛愣了下。
“小姐,有人说......”侍卫带着胆战心惊,悄声跟沈熙洛汇报,“是皇上屠了灵宝县衙,传言皇上彻底疯了,残杀官员。”
世人皆知,当今皇帝兰砚疯魔。
沈熙洛从未想过自己竟会与那位疯子皇帝擦肩而过。
沈熙洛攥了攥掌心,沉声吩咐,“我们加快行程,减少歇息,争取七日内到达长安。”
“对了,你唤凤至过来。”沈熙洛又道。
她的睫羽轻颤。
皇上疯魔,天下不太平,在这样的世道下,怪不得凤至身世飘零,还进过斗兽场。沈熙洛抿了抿唇,忽然打断侍卫,“罢了,你去休息就好,我唤凤至。”
沈熙洛从车马中探出身子。
晌午光线洒金,她看向少年,望见他,唇角轻翘。
少女伸出手,朝兰砚挥了挥,弯起眉眼,“凤至,你过来。”
“姑娘......”若菱在车马中,小声提醒,“我知道姑娘心善,只是,那凤至是江湖人士,来路不明,等他到了长安,给他些银钱就好了。”
“可我有话要与他说。”沈熙洛睫羽轻勾,她温婉平静说,“只是交谈几句,没什么呀。”
可那凤至大侠用言语诱骗姑娘怎么办?
若菱担心,坐在沈熙洛面前,警惕地看着凤至的靠近,少年身高腿长,容颜俊美,腰佩匕首、剑刃,寒芒在日光下泛出凛然,犹如出鞘的宝刃,凌厉危险,将其他侍卫都比下去了,而贵家公子的衣衫在他身上,倒有些失色,他配得上更好的衣衫。
朱红圆领袍本是张扬的颜色,却被少年那过分美丽的面容遮掩下了。
“凤至。”沈熙洛仰眸,温声。
日色落在她的眼睛中,柔华明丽。
兰砚看她。
车马的门帘撩开。
少女坐在软榻上,腰后靠着软枕,里面有淡淡的软香缭绕。
她的面容柔软,肌肤白嫩,手指捏着怀中的精巧手炉,指尖慢吞吞地撩了几下手炉的表面。
若菱在,沈熙洛为了不被看出什么,只说,“凤至,你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兰砚秀气睫毛撩动,直勾勾盯着沈熙洛,“还没好。”
“洛洛,有些伤口我碰不到。”少年对沈熙洛小声,带着可怜,像在邀请她。
沈熙洛脸颊微红。
她想起昨夜卧房内少年的脊背,疤痕,不稳的呼吸声。
少年少女对视,呼吸轻柔。
若菱暗觉不好,她想要拦下姑娘和这凤至大侠的接触,可她想要出声阻拦的时候,总觉得有股阴森寒意袭向她,若菱后背哆嗦。
姑娘这是招惹了什么大侠啊。
若菱害怕地想。
“凤至,这药膏,你先拿着。”沈熙洛掏出随身携带的小药瓶,递给兰砚。
兰砚捏住药瓶,指骨攥了下沈熙洛的手。
沈熙洛匆忙躲闪。
“若有不适,与我说。”沈熙洛垂眼,轻声。
“好。”俊俏少年温润应道,朱红长袍张扬。
临走时,兰砚瞥了眼沈熙洛旁边的侍女,眼中冰凉。
见凤至终于离开,若菱赶忙出声,害怕道,“姑娘,这凤至大侠是个危险人物,还是早些打发掉为好。”
沈熙洛不解,迟疑说,“他救了我们,并不危险。”
少年无辜黏人,在她眼中,可怜脆弱。
“姑娘,知人知面不知心,他一个江湖人,并不认识我们,为什么救了我们?”
因为少年失忆,是她捡了他。
沈熙洛语声轻柔,“自是他侠肝义胆。”
若菱:“可是......姑娘,他一点也不无害呀!”
沈熙洛并不知晓兰砚对外人和对洛洛的不同模样。
沈熙洛不明白若菱为何要排斥这样一个无辜的少年,她认真想了想,劝说道,“若菱,你也说了他是江湖人士与我们不同,他只是手段有些危险,并非恶人,我们不能忘恩负义。”
“他一人孤苦到长安,只是想谋生计罢了,我们总不能丢下他。”沈熙洛轻声,顺便为凤至的身世做了一些补充,少年的出发点纯良,才能慢慢地说服周围人,让他留在她身边,她想带他进入侯府。
“他救了姑娘,在姑娘心中,他哪都是好。”若菱叹气。
沈熙洛眼睫毛翕动,半晌,她轻轻坦诚道,“自是如此,在我心中,他是好的。所以......若菱,你不必防他跟防贼一样。”
酉时二刻,夕阳铺雪,车马在路途中短暂休憩,让马匹恢复精力,少女灵动撩眸,忽然轻柔地说,“若菱,我去拿书籍。”
装放行李箱笼的车马正是凤至看管的那辆车马。
若菱立刻阻止道,“姑娘,我去拿就好。”
沈熙洛抿唇,她娇丽的眸子伤心地看着若菱。
少女眉眼带着撒娇的娇憨,她不好意思地说,“我想看话本。”
若菱的戒备稍散。
原来姑娘是想看话本了。
“姑娘将话本藏哪了?我去为姑娘拿。”
片刻后,若菱将话本拿了回来。
沈熙洛接下话本,睫毛低敛,她想,难道是她猜错了?
凤至并没有在若菱离开的时候过来。
沈熙洛安静地翻了会儿话本。
残阳洒下血色余晖。
若菱瞥了眼沈熙洛看的话本,她劝道,“姑娘,话本里的东西终归是文人骚客撰写的,并不是真的,那凤至大侠是江湖人士,三教九流,不知道有多危险,姑娘没必要与他有过多的接触。”
沈熙洛惊讶,凤至很危险吗?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兴许,他到长安后就能正正经经地谋生了。”沈熙洛眼眸微弯,声音轻轻。
“若菱,我想与凤至说一些话,好好地谢谢他,问一问他到长安后的打算,可否请他到马车上一叙?”
若菱诧异,“姑娘,这不合礼数。”
“此处人烟稀少,无人知晓。”沈熙洛平静道。
“......”
若菱见姑娘执意如此,她拗不过沈熙洛,只好答应。
若菱下了马车,对慵然坐在盛放行李箱笼车马上的凤至道,“凤至大侠,我们姑娘请你过去一谈。”
墨发红袍的少年抬起雪白的面颊,眼瞳乌黑,闻言,眼中带着亮色。
夕阳残留的血色落在他的面容上,透出一丝妖异阴鸷。
凤至去了沈熙洛的车马,若菱想到少年带着喜悦的神情,不由得忧心忡忡,这凤至大侠显然是对姑娘有着不同寻常的心思。
若菱检查了一番行李车马上的物件,确认没有少什么。这么看来,那凤至并非贪图财宝,可若菱更担心了,凤至留下的原因,大有可能是为了姑娘。
是看中了姑娘的美貌?
这位凤至大侠能除掉一整个山寨,若他强行抢走姑娘,那简直无人能阻拦。
若菱愁眉苦脸,看着车帘合拢的车马,只好安慰自己,路上不太平,姑娘确实需要强大的人保护,大家都在,不会弄出什么大事,若这凤至大侠真是孟浪之人,会与那些贼寇一样吧。
至少,这位凤至在姑娘面前,还是听话的。
等到了长安,就想办法让姑娘与这位凤至大侠分开。
*
“洛洛,你喊我过来啊。”少年伸出指尖,捉弄地缠了缠沈熙洛的发丝。
他弯腰,坐在沈熙洛旁边,朱红圆领长袍的褶皱在腿上划过,少年容色无辜,垂眸看她。
沈熙洛感受到凤至的目光落在了她的唇上,直勾勾的,像不谙世事的野兽,用纯洁的神情表达着直白的欲.望。
沈熙洛的柔软唇瓣微抿,她仓皇侧开脸。
娇靥诱人。
马车内没有火烛,夕阳的光辉朦胧罩在车帘外,氤氲到内里。
沈熙洛拿出一支青玉发簪,期许地看着兰砚,对他说,“凤至,你低下头,我为你束发。”
兰砚抿唇不语,桃花眸幽深。
沈熙洛顿了顿,有些紧张地唤,“凤至?”
“好。”兰砚低哑道。
少年垂首,睫羽垂落乖顺温润的弧度,眼眸中的暗色翻涌。
沈熙洛娇嫩的手指触碰兰砚的发丝,一缕一缕拢过来,黑发撩开,少年冷白修长的脖颈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