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danza:「你那套在南区的别墅借我呗,那里有片石质岩滩挺不错,符合我想要的风格,我想拿来拍写真。」
梁风忻知道,这不过是跟沈宗庭客气罢了。沈宗庭向来不看重身外之物,问他借什么,他都说好。
沈宗庭从不会多问一句。
但这次,好像不一样。
沈宗庭那边,很快发了消息回来。
Joseph:「可以。你要拍什么写真,拍佳期的那套?」
Fidanza:「那当然。最近除了她,还会有谁值得我亲自掌镜?」
Joseph:「写真是什么样式,裸.体的么?」
梁风忻看着沈宗庭发过来的消息,一个问号缀在后头。沈宗庭极少会在发信息时使用语气强烈的标点符号。
看着这个问号,梁风忻不由得想,或许对沈宗庭来说,孟佳期还是很有些不同。
梁风忻在输入框里敲敲打打,最后发过去一句玩笑。
Fidanza:「呵呵,小叔公你不会是垂涎人家小姑娘吧?你想得美,我肯定会让她穿衣服拍的!!」
看到梁风忻玩笑的话语,沈宗庭在那边拿着手机,骨节清棱的手指松松扶在额头上,哭笑不得。
他有心想和梁风忻说一句,他并非急色之人。
他问这句话的本意,也是不想让梁风忻拍佳期的裸.体写真,不想她的身体成为欲.望的投射和载体。
但,他脑中立马出现了孟佳期穿着杏色宽领毛衣的形象。
那时她趴在茶几上记录他的背宽数据,他低头看着她,毛衣宽松的领口隐约可见隆起的边缘,如凝脂,如酥。还有那道细细的黑色肩带,一直没入毛衣深处的阴影中。
他忽然就不敢再深想下去。
-
今天天气多云,明媚。
化妆师和造型师齐齐上阵,给孟佳期做了两个小时的造型。
梁风忻本期的主题是“流浪少女”,展现少女身上颓废、溃败、野性、力量又脆弱的美。
为了符合主题,孟佳期一头柔顺的乌发用临时染发剂改城了浅浅的栗色,在阳光照耀下就像深秋的金色麦穗。
她脸上妆容清淡、干净,身上一件破洞夹克,一条泥色吊带连衣裙,及大腿的款式,最底下是一双长长的马靴,中间露出一段雪白修长的大腿。
妆容准备好后,梁风忻对着孟佳期左看右看,总觉得缺少了什么。
既然是流浪的少女,妆容可以再轻一些、头发也不能这样柔顺,最好要有毛糙的质感。
想到这里,梁风忻果断下令。
“把她的头发给我剪短五公分,再烫卷,从头皮开始烫。”
“妆卸了,换一个更浅的打底,在两颊点上一点小雀斑。”
今天负责发型的造型师是位女孩子,握着孟佳期柔软的长发,一时难以下剪。
孟佳期看出她的犹豫,发出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没事,剪吧,我头发长得很快。”
“咔擦”“咔擦”两剪子下去,再修出一些层理感,掉落的乌发落到木地板上。剪完之后上夹板烫卷,再用卷发梳梳一梳、抓一抓。
妆容改变后,孟佳期总算多了两分“流浪感”和两分野性,这让梁风忻满意地点头。
岩质沙滩上,打光板、鼓风机早已架好。骑马师在远处牵着那匹枣红马。
按照梁风忻的指示,孟佳期跨上枣红马,策马朝着镜头45度夹角位置奔去。
看似简单的一个骑马动作,实则并不容易。梁风忻要求展现马身流畅的线条和她的右侧身体,展现她拉着马缰时紧致有力的手臂线条。
马儿终究是马,马如何能找准角度奔向前?风和光线又要如何配合?
这些都需要一遍遍磨合。
梁风忻快速聚焦,连按快门。每拍一组,就需要骑马师再将马儿牵回起跑线,再度等待开始。
就这样,连连拍了八遍骑马飞奔后,梁风忻终于抓拍到一个满意的镜头。
光是这八遍,孟佳期就已经额头沁出细汗。有造型师简单上前为她擦汗,补妆,又进入下一组镜头的拍摄当中。
这组镜头是在训马师的配合下,让马儿前蹄扬起,孟佳期高高坐在马背上,紧握缰绳,目光要有王者的睥睨姿态。
为了那一个睥睨的眼神,这组也NG了三遍。
之后,再到她牵着马匹,紧紧挨靠着小马面脊的镜头。还有一个手牵着缰绳,让光落在她后背上,照出头发毛糙质感的镜头。
就这么一个个镜头拍下去。孟佳期又连续补了几次妆。中途梁风忻灵机一动,让她牵着缰绳,踩进石质岩滩的旁的浅海中。
孟佳期咬咬牙,眼睛都不眨,直接踩进去。
冬日海水冰寒刺骨,两只棕色的皮面长靴,一下子全部浸了水,变得笨重无比,轻轻动一动脚趾甲,似乎就能将水挤出来。
就连被训马师赶进水里的枣红小马,都受不了这种寒冷,蹬着四条腿,打起朵朵水花。
恰好此时,阳光从云层中曳露出来。
披散长长卷发的野性少女、手臂纤细浑圆,短裙沾湿,下摆紧紧地贴在白皙而有力的大腿上。她身后马儿适时地扬起马蹄,马身在阳光照耀下颜色变得更深了,深红的皮毛闪闪发光,力量感十足。铄金样的光线、清澈的浅海是淡色的蓝宝石。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梁风忻正拍到酣处,兴奋地叫了一声,迅速调整出黄金构图。
“再换几个姿势,把你的长靴提起来,踩到岩石上。”梁风忻发出指令。
孟佳期一一照做,那张被女娲深深偏爱着的脸孔,摆出梁风忻想要的状态:将缰绳紧紧握在手中,目光坚定、高傲而睥睨。
挑起的眼线,使得她黑白分明的瞳孔像野猫那样,野性又难驯。
她胸前的布料被马儿溅起的水花溅湿,浑圆的曲线遮掩不住。
所有人都沉浸在她营造出的意境里。
但是,砂红色唇膏覆盖下,她唇本身的颜色正一点点变得苍白。豆大的冷汗从细腻如瓷的额头渗出。
下一秒,她像是断了线的纸鸢,直直地向后坠去。又像小美人鱼,在被王子彻底忘记之后,绝望地坠入海里,要化成泡沫。
“快,接住她!”梁风忻从镜头里观测到她的反常,叫了一声。
一旁的打光师、助理如梦初醒,忙忙上前。
然而,有一个人比他们都快。
那人穿着上好的浅色柞蚕丝西装三件套,像猎豹一般从远处奔来,肩线锋利的肩膀撞开正要上前的几位工作人员,在孟佳期即将跌落水中的前一秒,及时地、紧紧地抱住了她。
梁风忻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幕。
尤其是,跑过来抱住人的,是沈宗庭。
在坠落之前,他托住了她。
第32章 昏迷
此时, 孟佳期眼前已是一片发乌、发黑。就连她见过的最没有星星的夜晚,也没有这样黑。
眼前不见天日。她身体很冷,很疼。
海水异常寒冷, 刺骨,那寒意似乎要渗进她的骨缝里, 一点点洗刷过她的骨缝, 又好像被人拿着冰刀一下下锯开。双.腿.间不合时宜地涌出暖流, 流失的血液让她身体越来越虚弱,眼前越来越黑。
早晨时分吃下去的布洛芬失去了药效, 小腹的坠胀感愈加强烈,好像有尖锐的刀具一下下地刮扯、划破她的肌肤,让她五脏六腑都在疼痛。
好严重的痛经。
她会摔倒吗?脚上的长靴吸饱水之后, 沉重如铅, 拉着她不断下坠。
她以为自己要坠入冰凉刺骨的海水中时,却坠入了一个温暖、宽大的怀抱,这个怀抱如此舒服, 还有她熟悉的冷而凉的露水气息, 带着乌木的好闻味道。
“期期,是我。”
一个低沉清冽的嗓音响起。这嗓音出现在这里, 于她而言, 突兀得不行。孟佳期甚至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是因为, 她将对沈宗庭的思念和喜欢埋藏得太深,以至于出现了幻听吗?
她努力地眨眼, 瞪大眼睛, 想要驱散眼前的黑雾,看清楚到底是谁。
是沈宗庭吗?
可这黑雾竟然这样浓。她什么都看不见, 只是向前伸着手,想要去触摸,去感知。她暂时失去了视觉,只能寄希望于用触觉去触碰到他,抓住他。
终于,一只宽大、修长、有力的手,回握住她的手,将她纤柔的小手紧紧包在掌心。
“期期。”
轻轻地、低沉的一声叹息。
这一瞬,在他怀里的孟佳期,轮廓渺茫,睁着双眸,黑白分明的眼睛失了焦,莫名地空洞,却又看进他心里去。这让他心中狠狠地、剧烈地疼痛起来。
不过才一两个星期不见,她怎么就瘦成了这样子?他抱过她几次了,第一次觉得她这样轻,成了风吹就倒的美人,小小的白白的一只。
他抱着她转身,一步步从没过膝盖的海水中行出,向愣在当地的众人投去冷冷一瞥。
“上车。最近的医院。”他哑着嗓子说。
好在给他开车的钱司机人算机灵,已经将车开了过来,沈宗庭将孟佳期抱上车后座,“嘭”地一声关上门。
双R轿车扬长而去。
梁风忻捧着相机,发了好一会怔,又揉了揉眼睛。她简直不敢相信,方才眼神这样森冷的人,会是沈宗庭。
他好似陌生成了另外一个人。这让习惯了和他开玩笑的梁风忻感到一丝胆怯。
-
双R轿车上。沈宗庭将她放在膝上,一手揽住她修长的脖颈,另一手在中岛台不断地翻找着,将原本整整齐齐的药品一整个翻乱。
孟佳期这是典型的低血糖引起的眼前发黑。他想找一片糖果给她,翻遍中岛台却没有。
沈宗庭低低骂了一句。
他没有在车里随时备糖果的习惯。
终于被他在檀木箱的第三层翻到一盒润喉糖,单手扯开纸盒,又将铝膜的包装放到薄唇边,用牙齿一咬,露出里头的药板,剥开一颗,试图喂进她嘴里。
只是孟佳期牙关紧闭。
她的妆掉得差不多了,嘴唇上砂红的底色褪去,露出底下原本的唇色,那唇色粉白得可怜。
沈宗庭看了不由得皱眉。这一个星期以来,她到底是怎么照顾自己的?当个打工人还把自己命差不多都送了?
“张嘴。”
他沉声命令她。
然而没用。
沈宗庭不得不直接上手,伸手捏住她下颌,拇指和食指一左一右地捏住她两腮,虎口靠在她的下巴上。
还真被他强行启开了,像开蚌肉一样。她樱唇微张,被他塞进一片糖果去,因为喂糖果的缘故,他拇指按上她的唇,第一次意识到,她的唇原来这样软。
像花瓣、又像果肉的两片唇,莫名让人有含在口中吮吸的冲动。
许是润喉糖的清凉刺激了她,她忽然蜷了蜷身体,小手无力地在腹间抚了抚,轻轻啜泣了一声“疼”。
这声啜泣,似乎是她无意识的呢喃。
他结合着她唇形发音的形状,才明白过来,是一个“疼”字。沈宗庭目光移到她柔嫩的小手上,这才发现,一抹淡淡的红色正从她裙底,蜿蜒着流过她紧致白皙的大腿,直没入她穿长靴的小腿中。
就连她裙子,也被染了颜色,成了淡淡的红。
这使得他意识到,她来生理期了。来生理期还下水?真是不听话。
她穿的裙子薄薄的,一点保暖效果也没有。长靴更是被海水完完全全地泡湿,简直成了水鞋。
来生理期了还这样不安分。还穿这么少,还拍什么照片。
沈宗庭眉头蹙得更紧了。
现在知道疼了吧?再怎么喊“疼”,都是疼在她身上,他无法为她分担一点。
他想也没想,先费劲地将她两只长靴摘了。长靴被依次拉开内侧的拉链,从她的小腿上剥离的一瞬,肤光致致,白得炫目,好像在车内打开了装着明珠的匣子。
“晶晶然如镜之新开而冷光之乍出于匣也。”*
这下,她总是掩藏在低腰牛仔裤和半身裙下的腿,修长的、嫩白的、富于诱惑的,差不多在他眼前现了原型。
沈宗庭心头一跳,垂目没有多看,拿起一旁座位上他早晨换下的干净羊绒衬衫,替她擦拭腿上湿漉漉的、被长靴带出来的海水。
一件用上等羊绒制成的衬衫,后领处还绣着“JS”字样的唛标,成为了他用以擦拭女孩双腿、双足的毛巾。
沈宗庭毛毛糙糙地擦着,吸湿的衬衫在她腿上掠过得飞快。
他擦得粗略,只能反复地多擦几遍,不能太过清晰地,隔着布料感受到触摸着她肌肤的感觉。
给她擦好后,又顺手扯过他的AderssonBell大衣,将她几乎露在外头的长腿裹住。
这时,也到了医院。
孟佳期被放在急诊室的病床上,腿上还裹着他那件大衣。负责急诊的女医生给她量了量血糖,又摸摸她的脉搏,并向沈宗庭了解情况。
沈宗庭三言两语交代了情境。
生理期、穿得少、还站在水里,两条腿都被泡湿。
急诊的女医生头一次见孟佳期这样高、体重又这样轻的,忍不住出声责怪。
“阿弟,你女朋友样唔睇佐身体,瘦又穿样少衣裳还去海卜水,成来佐月经,以后小心落佐病根。”
这口吻,是把沈宗庭当成孟佳期的男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