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钱司机知道,少爷割舍不下这女孩。可能少爷自己心中都明白,他无法给她一个承诺,一个未来,却也无法割舍掉她,不能远离她。
“所以你是同意了?”沈宗庭抓住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问。
眼下,摆在孟佳期眼前的,就是两条路。要么她自己一个人在宿舍孤零零待着,打开朋友圈和INS,看所有人都在庆祝这最盛大、最团圆的节日。
要么就像沈宗庭说的那样,她和他一起过年。
她知道,她和他都有一种刻骨的寂寞感。
这种孤寂感,是万家灯火也无法排解的。既然两个人都如此孤寂、为何还要排斥彼此?在别人都享有热闹之时,为何他们不能一起取暖?
想到这里,孟佳期将心里那点小别扭放下,点头。
“好。”
其实她已经没什么过年的兴味了。若说过年,眼下其实是最想和沈宗庭一起过的。
得到孟佳期这一声“好”,沈宗庭唇角带过一丝淡淡的微笑。
两人坐上车。孟佳期在靠里的车窗,看着窗外远处霓虹灯亮起。坐在这温暖舒适的车里,她一颗飘零不定的心慢慢地落到实处。
“我的那件礼物,你还做吗?”沈宗庭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她望向他。
“西装。”他提醒一句。
“合着你还惦记我要送你的礼物啊?”孟佳期笑笑。
说起来,他真是提醒得恰到好处。
她的确快要把这件事忘到脑后去了,前段时间,她恨他的时候恨得牙痒痒,恨他的越界,喜欢他的时候,又恨不得不顾一切坠下那个名叫“沈宗庭”的悬崖深渊。
她不喜欢如此激烈的情绪波动,便把刚裁剪好的西装面料、里料、衬料收起来,收进了宿舍衣柜的角落。
“当然惦记。”沈宗庭说。
“那让钱叔掉个头,回宿舍把它拿出来,我可以趁着假期做。”孟佳期想了想,说。
钱司机按照吩咐掉头,孟佳期回宿舍收拾布料,沈宗庭在楼下给女助理打电话,让女助理准备设计要用的立裁人台和缝纫机。
收拾好后,两人重新坐上双R轿车,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话说,你平时有专门的人帮你管理衣服和搭配?”孟佳期想起什么,忽然问。
“嗯。平时都是礼叔在帮我管理,有专门放衣服的地方。”沈宗庭简略地说。
何止是有人帮管理,他的衣服从裁剪到制作,都由英国萨维尔街的老裁缝专门负责,衣服洗护有专门的洗衣房。
礼叔。这个人听起来好耳熟,孟佳期仔细一想,是上次她问沈宗庭要身体数据时,发邮件的署名,想来是他的管家了。
“那你的衣帽间岂不是像博物馆一样?”孟佳期带了兴致,一说起衣服,她总是暂时会忘记别的一切。
“差不多,你想看看吗?改天带你去看看。”沈宗庭说。
“在哪里?”
“...哪里都配有。加道宅子里的衣帽间最大,平时礼叔也住那边。”
听见“加道”二字,前座钱司机握在方向盘上的手都凝了凝。
加道56号,那是沈家的祖宅。
孟小姐在少爷心中的地位,已经深到能把她带回祖宅了吗?
这样一想,孟小姐在他心中的份量,恐怕比少爷本身所能意识到的还要深。
只是这份量,不知少爷自个儿能否想清楚了。钱司机在心中喟叹了一句。
想到这儿,钱司机不由得再确认一遍:“少爷,待会您和孟小姐想回哪?”
沈宗庭想了想,问孟佳期:“你想去豪华一点儿的地方,还是热闹一点的,还是靠海,带花园的?”
他房子太多,每天有另一种意义上的“居无定所”,每天落脚的地方都不大一样。
“豪华一点是什么?热闹又是什么,靠海的带花园的又是什么?”
“豪华一点,去加道和半山都可以,热闹我们去旺角,想要靠海和带花园去深水湾,要不就是你上次去过的岩海别墅。”
沈宗庭答。
他轻飘飘说出来的几个地方,都是港城豪富聚居的地方。孟佳期轻轻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接受这种由扑面而来的权势带来的眩晕感,
“那,你家里人住在哪里?”孟佳期终于忍不住问,这是她第一次向他问起他的家庭,原本轻松平静的内心都忍不住提了起来,有一种古代小门小户的姑娘,要去钟鸣鼎食之家、面见高门大户。
她手指抠进座椅的真皮垫里。
沈宗庭深深看她一眼,平静回答。“就在加道。”
孟佳期“噢”了一声,“那就不去加道,去旺角怎么样?”
沈宗庭目光落在她手指上,看她连指节都按得发白。
他看得出来,不管她是多勇敢的一个姑娘,像锡兵那样穿着厚厚的盔甲,带着钢刀,她还是会像世间所有人一样,对权势有天然的恐惧。
他心里滋味复杂。
如果她真知道他的真面目,她是否还会像现在这样,肆意地靠近他?
“旺角很有烟火气。我猜,你们大陆人认识港城,就是从戴墨镜那家伙拍的《旺角卡门》?”他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差不多。”孟佳期说,“不过我更喜欢他拍的《花样年华》。”
“听过,没看过。”
“怎么不看?”她黑白分明的双眼望向他,难得地有几分天真。
“我不看情感片。”沈宗庭淡淡地说。
孟佳期动了动唇,却是什么都没说。
莫名地,此时他的黑色轿车带着她同他穿梭在万花筒一样的夜色里,秩序稠密而不混乱,霓虹灯射出的灯光色块混杂交叠,她忽然又有回温《花样年华》的冲动。
她想回到《花样年华》的电影氛围里,周慕云和苏丽珍从没有过亲密的动作,只是一转身一回眸之间,将爱情的纠缠和拉扯体现得淋漓尽致。
一如她此时此刻和沈宗庭,他们三番两次,却还是纠缠不清,剪不断理还乱。
沈宗庭在旺角的房子在多利山。多利山是市区内的一个小小山丘,相较于市区内“钢铁森林”一样摩肩擦踵的房屋,多利山是难得的一块宁静之地。
当黑色轿车驶过一面被绿山藤环绕的石灰墙,沈宗庭凑到孟佳期耳边,指给她看。
“这儿就是某个电影明星的故居,现在还会有影迷来这里怀念他。”
孟佳期抬头看那密不透风的厚墙。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在她心中,他和她的差异却越发具像化了。
旺角是港城人均密度最大的地方之一。孟佳期原本已经做好打算,以为沈宗庭会带她进入一个一百多平的商品房。
事实证明是她小看了沈宗庭的财力,沈宗庭将她带到了一处围着厚重高墙的二层小别墅内。
小别墅一楼,客厅墙壁的材质是玻璃。
“怎么是玻璃房?这岂不是在屋内做什么都会被屋外看到了?”孟佳期细看了几眼,不由得吃惊。
“这是单向玻璃,”沈宗庭淡淡地说,“况且,我们会在客厅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他语气寻常而平淡。但这句“见不得人的事”,却让孟佳期想歪了,不由得俏脸一红,恼怒地回瞪他一眼。
“当然不会。”她否认,“我们当然不会做。”
一个“做”字,被她沙哑的嗓音咬着,尾音带着淡淡的撩逗,越发显得欲盖弥彰。
这话题,怎么越聊越怪异了?她咬住唇,深恨自己画蛇添足补这一句,正想着要如何找补,抬眸一看。
沈宗庭依旧笑得吊儿郎当又漫不经心,只是那双看向她的眼睛,视线莫名有几分犀利和侵略感。
孟佳期心口狠狠一跳,总觉得自己落入了什么陷阱。
小别墅上下两层,下层是客厅、书房、健身房和开放式厨房,全屋皆是简约的现代风格。
二楼一个主卧一个客卧,无论是主卧还是客卧,都自带洗漱间和衣帽间。正好沈宗庭睡主卧,她睡客卧。
沈宗庭大手提起她小巧便携的行李箱,把它拎到二楼,站在她客卧的门口,没有进去。
孟佳期从他手下接过行李箱。
“门可以反锁,你要不要检查下?”看她把小行李箱拖进客卧时,沈宗庭淡淡地开玩笑。
“真可以反锁吗?”
孟佳期蓦地有些小调皮,她没有去检查那把锁,反而直起身,黑白分明的眼睛望住他,那双眼睛既天真又妩媚,眼尾泛着潋滟的色泽,撩人而不自知。
“当然可以。”
蓦地,沈宗庭觉得嗓子干哑,好像有细小的羽毛,轻轻地刷过他喉间。
这时,她小手不听话地跟上来,揪住了他的领带,嗓音柔和而沙哑。
“一个男人若是有心,门锁怎么会锁得住他。”
不过是寻常的一句话,被她在这般境地下说出来,竟像海面上塞壬女妖的歌声,魅惑。这时她也成了让奥德修斯所畏惧的塞壬,面孔天真无邪,曼声吟哦的调子,足以让人情难自禁。
“所以你,有没有心呢?”她纤手轻轻扯动领带,忽然手背一热。
却是男人反客为主,大掌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背,捏得她手掌发疼。
肌肤相碰的触感让孟佳期肌肤紧绷,独属于男性的侵略性扑面而来,男人隐在眉骨阴影下的眼瞅着她,眼眸晦暗不明。
他就那么定定看着他,目光一寸寸淬过她的肌肤,他目光的侵略性如此之强,在他目光之下,孟佳期喉咙干哑,心跳也不受控制地越跳越快,一阵阵细密的痒意,从脚底心直升到天灵盖。
光是目光,他就足以让她心悸。
她咬住唇,想把手抽回来,他大掌如鹰隼,紧紧地扣住她,不给,反而好整以暇地欣赏她扭着手腕挣扎的姿态。
“嗯?现在怕了?”男人嗓音淡淡。
第40章 过年
“你、你放开我。”孟佳期脸涨得通红, 也不知自己方才是哪根筋抽了,竟然在如此封闭的环境下,直接地去挑逗沈宗庭。
这亦是, 她第一次以一个女人的姿态,赤.裸.裸地挑逗沈宗庭。
沈宗庭盯着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惊慌, 放开了她的手, 转而抚上她下巴, 强迫她抬起,逼迫她仰头看着他。
“你干什么?”
孟佳期微仰后颈, 只觉得自己都完完全全地暴露在他的视线之下,被他用视线一遍遍描摹。
“你说呢。”沈宗庭淡淡答她。
这个视角,非常有趣, 他打量着女孩俏丽的下巴, 细嫩到吹弹可破的肌肤,还有那两瓣红唇,真有把手指伸进去, 好好搅弄她暖红口腔的冲动。
最好搅得她脸红欲呕, 小脸泛起一层泪光,泪眼盈盈的。那时, 她才知道他的可怕。
“嗯?期期的胆子就这么一丁点儿?”
“既然不怕死地来挑逗我, 怎么就承受不了挑逗成功的后果呢?”
沈宗庭俯视着她,嗓音低沉、沙哑而森冷。
被他说准心事, 孟佳期一阵窘迫。
她方才的确是仗着沈宗庭不会胡来,所以才“胆大妄为”地摸上了他的领带。
她的下巴, 还被迫搁在他的食指边缘。沈宗庭动了动手指, 摸到女孩软嫩的肌肤,他恶劣心起, 粗粝手指向下滑了滑,抚过她细腻白皙的颈间,在女孩肌肤上带起阵阵颤栗,拇指虚虚按到她突兀伶仃的锁骨。
这下,她真的怕了。
沈宗庭好像...什么都做得出来。
“不要。”她囔囔低语着,小手摸索上他的大手,尝试着掰开。
“所以期期,最好别挑逗我,我保不准自己会做出什么。”
“我也是个男人不是。”
沈宗庭淡淡说着,将手掌放下,双臂随意地交叉在胸前,低头俯视着她。
孟佳期不知他方才那一通抚住她下巴玩弄,到底是和她开玩笑,还是想来真的,真的要把手指继续探下去,抚到她锁骨之下?
“你想来真的?”她被他掐过,嗓子还有些发紧,一字一句问。
“...”
“早点洗洗睡。”沈宗庭丢给她一个眼神,让她自行体会。
“...”
她内心又害怕又恼又羞,忍不住在他身后气声。
“我,我今晚上一定会锁门的。”
目光里,她看到他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朝主卧继续走。
睡前,孟佳期果真赌气似地将门锁旋转了三个三百六十度,锁得严严实实,还在门缝中夹了一根掉落的发丝。
第二天起床,打开门一看,一如她所料,发丝还夹在门缝里,稳稳当当。
昨晚无事发生。
但,若要有事发生,那便也不是沈宗庭了。
面对沈宗庭,她觉得自己黔驴技穷。她哪里有费心思追过一个人呢?爱到热烈时,克制不住,退不了,却也前进不了任何一步。
沈宗庭真是...油泼不进。
孟佳期整理了下思绪,捞起内衣、牛仔裤和毛衣穿了。
毕竟这儿是沈宗庭的地盘,比不得宿舍,和他住在同一屋檐底下,还是要注意穿着。
她穿着一双羊皮拖鞋,吧哒吧哒地下楼,想找早餐吃。
灶台旁内嵌着一只大冰箱,孟佳期打开冰箱一看,冷藏室内空空荡荡,又弯腰打开冷冻室,倒是在冷冻室内翻到几袋水饺。
翻遍整个冰箱,只有几袋水饺,孟佳期不由得皱眉,心想,沈宗庭真是不做一件对自己健康有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