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孟佳期知道草莓印就在那里么?明晃晃地,有心人都能看到。
这便是严正淮和沈宗庭性格的不同了。严正淮是正人君子,在他看来,性是一件极私密、独属于两个人的事,在他看来,在女方身体明显处留下印记是对女方的不尊重。
而沈宗庭亦正亦邪,他若正经起来比最正统的英伦绅士还正经。他若是不正经,能比谁都不正经,他天生没有性耻感,性之一事,在他看来天经地义,不就是自进化以来,身体机制对于人类繁殖的一种愉悦性奖励?
只不过如今手段发达了,把“繁殖”和“性”分离了。追求极致的快感和愉悦,有什么问题?
“我把她当成我女朋友。”沈宗庭冷声,一贯不正经的低沉嗓音里透着难得的郑重。
严正淮抬眸,审视着他,似乎要从他脸上研判这句话的真假。在严正淮看来,沈宗庭是纯纯的纨绔子弟,游戏人间的浪子。真是难得,也能从这个浪子身上看到几分郑重其事。
到底是他判断错了?还是沈宗庭把为数不多的认真都给了佳期?
可他若是把为数不多的认真都给了她,缘何不能给她一份关于真爱的保证?
严正淮一时说不出话,衬衫下,肌群微鼓的胸膛微微起伏。
沈宗庭一只手随意地插在口袋里低眸看着他,语气敛了两分。
“奉劝严先生,不要多管闲事。”
退一万步,他和期期是什么关系,都和这位学长无关,他就是一个连置喙的资格都没有的路人甲。
严正淮眉毛一扬。
“女朋友?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在耍流氓。”
在他看来,沈宗庭的行为和耍流氓有何区别?
女孩子的青春何其宝贵?尤其沈宗庭和佳期的阶层差异如此之大,他如果无法给佳期一个正当的身份,她又要受多少搓磨?
一入侯门深似海。
听到严正淮这句话,沈宗庭脸色变了变。难道期期把他们之间所有的事情都告诉这个学长了?否则他怎么会了若指掌?期期可以告诉任何人,唯独不能——告诉这个姓严的学长。
他醋得发疯。难道这个男的就那么值得她信赖?值得她竹筒倒豆子似的,全部说出来?
好好,他们的关系比他能想的还要深。沈宗庭手指微抖,只恨自己在Coffee外忍了下来,没有进去把期期带走。抑或是找个工作上的理由,让瑞纳士集团董事会把严正淮叫走——作为超级股东,沈宗庭当然有这个能力。
他不知道的是,孟佳期从未和严正淮提起过。
严正淮所有的了解,都是通过陈湘湘。
严正淮迎着沈宗庭的目光,一瞬不瞬。其实他是明白佳期的心理的。沈宗庭这样的男人,哪个小女孩不爱?钱、权、貌他全都有,且远在常人之上。
“姓沈的,你给我听好了,她喜欢你,你别辜负她。”
“如果你不能给她幸福,那你退出,让我来。”
这两句话,严正淮说得坦坦荡荡,掷地有声。他一身肃穆的黑色正装,金丝眼镜,成熟稳重年上男的气质在此刻显露无疑。
这两句话,倒是超乎沈宗庭的意料。他盯着严正淮看了一瞬,敛起痞气,朗声。“很好。严先生,我欢迎你同我公平竞争。”
“不过,你放心,你争不过我。”
或许是严正淮那掷地有声的两句话,让他姑且“接受”了这位情敌的存在,也意识到,这是位强有力的情敌。强烈的占有欲和嫉妒心依旧存在,但人心是复杂的。他们是情敌不错,但他们同样都希望孟佳期幸福快乐。
两人一顿口角,一旁的钱司机、陈司机看得心惊胆战,真怕这两个穿得西装革履的男人,在这地下车库里打起来。
事情发展出乎钱司机的预料,按照沈宗庭那强到过分的占有欲,他原本以为,少爷会像疯了似的和姓严的口角。
但似乎,钱司机从少爷一声淡淡的“严先生”里,感受到了他对情敌难得的尊敬。或许某个层面上,他们是共通的。
眼看着秀场即将开始,沈宗庭、严正淮先后离开车库,去往秀场就坐。
好巧不巧,主办方将他们两位置排在一起,都是最正中央的C位,视野极好。沈宗庭率先落座,看到严正淮几乎是挨着他落座,一时心情复杂。
他接受情敌的存在,但并不意味着,他能接受这个男人觊觎他的期期。期期浑身上下都是他的,从她柔软微鬈的发丝,到她珍珠一样圆润可爱的脚趾,都是他的,身上每一寸,只有他能占有和刻下印记。
真有一天...期期要是离开,投向别的男人怀抱...不敢想,也不能想。
伴随着滴滴答答秒针转动的背景音,诡谲魅惑的音乐响起,灯光亮起,被设计成“海底世界”的T台在柔和闪烁的灯光下,缓缓出现在观众们面前。
秀场不是传统的“T”形状台,而是开阔的半椭圆形,其上海螺、贝壳、珊瑚、游鱼、海星、水草等巨型雕塑错落有致,栩栩如生。背景音空洞、渺远,恍若在海底隔着厚厚的水声,才传到观众耳中。
汩汩的水声,更有置身海底的逼真感。走秀开始,身形高挑,面无表情的开场模特穿过巨型雕塑,迈着剪刀般的台布上前,定点。
这场秀,沈宗庭和严正淮都看得心不在焉。
保密工作做得实在太好。
他们谁都不知道,作为最后一个出场的孟佳期,将会以何种妆容、何种造型出现在他们面前。
沈宗庭看了前头两个模特的走秀,不禁皱眉。很明显,这场秀风格总体上较为“清凉”,模特们穿着较为暴露,蕾丝、胸衣、抹胸、短裙、开衩裙等元素随处可见。他当然不关心别的模特穿什么——他只关心他的期期要穿什么。
到时候孟佳期要是穿着一件蕾丝胸罩、一条底裤走上台来,沈宗庭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把梁风忻头盖骨给掀掉,看看这个小孙侄女的脑子是不是用浆糊制成的。
期期的性感应当被收束在一只潘多拉魔盒里,那些隐秘的、不为人知的,被布料所覆盖的,只能被他看见,亲吻、抚触、尽情地舔舐,占有。
严正淮知道这场秀里,孟佳期是特邀模特。他自入行以来,大大小小参加了不少次秀场,多少有些审美疲劳。在大多数秀场中,他只欣赏秀场设计和主题的相匹配度。
这一次,难得地,他心中有期待感。
他期待她的出场。那将是属于佳期的高光时刻,她一定为此准备了许久,他等待着她为观众们呈现的视觉盛宴,能参与这样一个时刻,他何其有幸。
毕竟,她的人生,他已经错过得太多了。
音乐如流泉,秀场逐渐臻于高潮。
不少观众已经沉浸在这秀场盛宴当中。审美绝佳的时尚主编扪已经渐渐看出,这场秀所要表达的内核。
“海底世界”在上升,珊瑚被掩埋,海星和游鱼腐烂,一切在蜕离过去,迎来新生。秀场中程,来自德国的现代舞舞团成员为观众们呈现了一场刚与柔并济的舞蹈:舞者们攀爬、下落、跌倒、失重、旋即站起,一次又一次,在外界对自身的反馈当中,进行自我重塑,直到到达彼岸,“海底世界”升至海面,重现光明。
“海底世界”升至海平面时,巨大的扇贝打开,孟佳期就是这时候出场的。灯光暗淡了一霎,随即次第打开。好似从黑夜到清晨,天光渐渐亮起,裹着白色薄纱的少女从晨雾中走来,她头戴花冠,脚步轻盈,犹若瑰丽的绮梦。
所有人都将被她的圣洁所打动。半明半寤的光线里,她清冷凛冽不可侵犯。可她走出扇贝,越过“腐烂”的珊瑚和游鱼,朦胧似乳的白纱渐染黑色,眼神幽冷中带出妖异和诡谲,圣洁无暇的面孔染上妖气。
这是属于少女的蜕变,到底是她的成长,还是“堕落”?
作为秀场总导演的梁风忻全程观看了这场秀,她对艺术的呈现要求极为严格,看到这压轴一幕,不觉频频点头。这就是她想要的效果。作为模特的孟佳期,果真呈现了一个正值青春年华女性身上该有的气质:清冷的、妩媚的、脆弱的、也坚韧的、既有作为少女懵懂的一面,也有女王的坚毅。
这恰合了梁风忻新品牌的内涵:女性力量。
秀场结束,几乎所有人都沉浸在这场视觉盛宴中,被舞美、音乐、烟雾、模特所共同营造的意境深深感染。而坐在观秀区最前方的沈宗庭,好似被一个巨大的海螺扣在耳边,低沉的嗡鸣声撞击耳膜,他眼前先是全然的黑,一束光投进那全然的黑当中,贝壳中,她诞生了。
那些关于纯粹的、享受视觉上美的能力,终于在他体内复苏。忽然他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拿起画笔,将眼前关于她的一切记录下来。
不论是纷落在她衣裙上的玫瑰、矢车菊还是还是落在她身上的第一缕柔光,抑或是裹住她曼妙躯体的薄纱,她迷离的目光、飘逸的鬈发、超凡脱俗的气质,他想永远留住这一刻。
天知道,这种创作的欲望,他已经整整十二年没有过了。他原以为自己早已经将眼睛之光燃烧尽、将生命之血流失尽。不曾想,她又唤醒了这一切。
她是他爱与美的化身。
难道真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沈恒康夫妇的离世,围绕着这一切的谜团、谎言、阴影,让他无法拿起画笔,每拿起一次,都以极度的躯体化症状、疼痛、麻木、极度的目眩、作为反馈。
后来年岁渐长,时光冲淡伤痛,他回到画室,想要作画,无论如何凝神静气,都找不回绘画的灵感。阴影之下,他已经完全失去了享受视觉冲击、享受美的能力。
他变得五感不灵,活得麻木不仁,寻找快乐的阈值越来越高。所以只能将自己放逐到极限运动中,放逐到一个个犹如“黑色鸦.片”般的洞穴当中,探求极限中的极限,在离死亡最近的地方,一次次确认自己还活着。
而这一切,是连礼叔都无能为力的。
似乎从一开始,孟佳期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她就是特殊的。那时她拿着一支红环铅笔速写,看着她笔下的他,他难得有添上几笔的冲动。
而在那之前,他回避一切有关绘画的东西,加道55号的画室被他永久封闭,落满尘埃。
或许冥冥之中,从那时开始,她就是他的宿命。
既然有冲动再去创作,那一定可以面对谜团、谎言和阴影,看清自己内心的,对吗?他坚守了11年的“不婚主义”,也是可以被打破的,对吗?
沈宗庭不由得诘问自己。这一遭,他好似再度向死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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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场这晚,孟佳期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她虽身形高挑,但和那些正经服装表演、大长腿大高个儿足有1米8的外国女模比起来,就不够看了。
她知道她是这场秀的中心,顾虑于自己能否展现梁风忻所要的效果。
“亲爱的,不要担心,你有一张充满故事的脸,虽然仍稍显稚嫩,但已经胜过她们全部。”
梁风忻这般安慰她。
秀场结束后,孟佳期在两个妆造师的协助下,才将造型初步卸下。这时,后台已经非常热闹,模特们已经在三三两两的合拍、自拍,好发INS了。
也有人叫她一起拍。她顶着尚未卸透的妆容,换了一条抹胸米白希腊式缎面长裙,对着镜头露出清丽的、半带妖冶的脸,比“耶”。
她英文说得不错,能和这些外国模特们进行一些场面上的交谈。
“好了,你们不要再抓着Kris不放啦!快让她出去,门口有两位高大英俊帅气的男人在等着她呢。”梁风忻朝吵吵嚷嚷的女孩子们笑。
两个男人?
哇哦。梁风忻不会是会制造话题的。这下,大家都将目光放在她身上了,红唇张成夸张的“O”形,眉毛挑起,眼神似乎在问,Kris你是不是在玩“三人行”?
孟佳期有些懵懵的,又有些哭笑不得。
哪里来的两个男人?
除了沈宗庭还有谁?
出了后台,她就懂了。
两声呼唤几乎同时响起。一声散漫的“期期”,一声沉稳的“佳期”,后台门口一左一右站了两个男人,一黑一白,白色那位身型更高挑些。
随着她脚步渐近,两束玫瑰同时递到她面前。
一束是明亮温暖的黄玫瑰,好像将一束温暖的阳光递给她。
一束是鲜艳欲滴的红玫瑰,如浓郁的、将她一起裹挟进去燃烧的火焰。
两束玫瑰的束纸边缘贴在一起,互不相让,都在等着被她第一手接过。
孟佳期抬眸,两张英俊的脸同时映在她眸中,一张沉稳、矜贵得体。另一张则是一贯的痞气散漫。虽气质大为迥异,但眼中的欣赏、爱慕却是一致的。
她瞳孔有微不可觉的收缩,梁风忻说得对,还真是“两个男人”啊。
她忽然觉得有点头痛。沈宗庭和严正淮,怎么就撞到一起来了?
第71章 睁眼
孟佳期本着和平解决的念头, 先是接过沈宗庭送的红玫瑰,捧在胸前。
精致的红玫瑰,更衬得她曲线姣好, 抹胸的米白希腊长裙,沟壑若隐若现。
一时间, 两个男人随着她将玫瑰收进怀里的动作, 不免都将视线集中在她身上, 挪不开眼。
严正淮视线凝了凝,视线只飞快地一触, 脑中有模模糊糊的轮廓,柔软圆挺,他不敢看下去, 收起视线。
非礼勿视, 非礼勿听。
沈宗庭面无表情,脱下身上西装外套,盖在她肩上, 遮住她如凝脂的香肩, 以及被抹胸所覆盖的、他流连过的峰'峦。动情时她可以比红玫瑰更嫣红,硌在他掌腹里, 任他揉弄, 只有他知晓她的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