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么累当然不是因为爬山,而是临到登顶前想使坏从百斤坠当个千斤坠万斤坠,用足力气和钟离较了半天的劲儿。
结果是又受了累又没坠成,自己在这呼哧喘气,钟离还能无事发生一样闲步踱到山崖边,俯瞰下方灯火阑珊的璃月港。
这与清晨漫步在璃月的大街小巷中又是不同的感觉,这座由他亲手缔造的城市,璃月人把它管理得很好。
旅行者倚着山亭的围栏仰首望了望那轮又大又显眼的月,转头又看到不远处的银河凝成一条璀璨的衣带。
月光星光皎皎地洒下来,反而叫植被建筑的影子更乱更多,钟离背后作为衣饰点缀的黄色宝石反而在光线下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微芒。
她想起自己被扣押的那些水晶石珀,不由得低头划了划栏杆上的纹路,启了口又闭上,半晌憋出一句:“钟离,月亮好大哦,像个灯球。”
闻言,钟离虽并未转身,却也抬头去看月,看着看着,他就能问出:“这与你家乡的月相比,有许多不同吧?”
旅者骤然抬首,钟离亦慢慢回望,彼此间那几尺的距离,刹那间像被无限地拉长了,远到像是三维与二维,屏幕外与屏幕内。
她不知道自己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大概有些不好看,才又让他叹起气来。
钟离走到近前,见旅行者垂着脑袋,嘴唇抿着,手倒是伸出来拉住了他的衣角,那块挺括的衣料被揉得皱皱乱乱,像是谁人同样皱乱的心绪。
他看着那赌气拽着他衣摆,用力到有些泛白发颤的指尖,静默了一阵,又轻轻催促自己开口:“你既已想起一些,我便……”
未尽的话语还在喉间,却被旅行者猝不及防地打断。
她抬臂抱住了他的腰,头偎进他怀里,温软的感觉一下子填满了怀抱,那是与造物不同的,人类柔软的、带着温度的血肉之躯。
钟离一时怔愣。
见他没反应过来,旅行者迅速扒着他的脖颈,脸埋到颈间,在少有的裸露皮肤上蹭了蹭还猛吸了几口,确认味道和触感都很真实,怕崩到牙就没上口咬。
做梦都做不到这么真,这么大一只,肯定不是假的吧?
理直气壮地干完坏事,旅行者撒手就跑,边跑还边回头做鬼脸:“什么事你想说了我就得听呀?我已经不想知道了!少告诉我!略略略!”
万幸旅行者体质非常不错,没有岔气,一路吃着风蹦回璃月港,抄起派蒙,格外清爽地奔着须弥去了。
留钟离一个在那峰顶,他抬手压着被蹭到的脖颈,云层悄悄遮住月亮,树影慢慢笼住他的眼,也一并遮盖了他脸上的神色。
半晌,钟离还是哑然失笑,那几番起伏的思绪也就在浅笑间,无声无息地被掩没。
层云不愿久遮月,散丝作缕,点缀着朗朗明月,落下清辉依旧,只一人独赏的月,难免会更加冷寂。
一点灵识试探着触碰着他的意识,他心有所感,宽容地接纳。
下一刻,须弥那位身型如孩童的神明尚且稚拙的嗓音便在他脑海里响起:“我不明白。”
“若最终目的仍未达到,提前告知她,也只是让她,让所有人白白痛苦罢了。没有人经受得起反复遗忘,我们的隐瞒、引导都是为了减少这种痛苦。所以……快要到了吗?这场梦境的终点。”
这虽然是个问句,但在某些无言的默契下似乎也无需他开口回答。
是了,就像那些因旅行者产生的让他欣喜又烦恼的困惑,也不需要解答。
他于黑暗中睁开双眸,千条万缕的荧红丝线柔柔地缠绕他,他抬首往那唯一明亮的天窗看去,见识到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色。
提瓦特四国于他眼中成型,再回忆前尘,恍如鹏游蝶梦,疑此身非身,心非心,忆非忆。
似乎于机缘巧合间他从世界之外抓住了不存于此世的“真实”,却也逐渐了悟这“真实”不过是他的一梦。
就像旅行者此时正在做的梦。
……
“之后还要辛苦你照看一二,草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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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金泡果椰碳饼~绿汁脆球土豆船~秘香肉团镀金锅~”
“还有烤鸡鱼卷和芝士球!”
天色将明未明,晨露刚刚于植物枝叶间凝聚就被一只白净的手抖落,那指节没怎么用力,一枝须弥蔷薇就连花带茎地跌入她手中。
一路辣手摧花给派蒙编出小花环的旅行者嘴里哼着自编的须弥美食歌,派蒙乐陶陶地摸着头顶的小小花环补充要吃的美食名录。
旅者坏笑:“那餐费不够就把派蒙卖掉~”
明知旅行者不过是在逗自己,派蒙还是每次都会着急生气,抗议未果后她气鼓鼓地飞出一段距离,又想起昨晚旅行者和钟离说悄悄话没带她,于是发誓这次至少要半个小时不理她。
可不过半分钟,派蒙就有点后悔担心了。
又过了一分钟,旅行者没叫住她,派蒙只好自己回了头。
[滴——]
蓝紫粉白的花朵散了一地。
[41床,41床又一次心电异常,医生来看一下。]
旅行者在尖锐的耳鸣声中扶膝蹲地,渐渐窸窸窣窣的人声和消毒水的味道在一阵阵五感割裂的眩晕感中灌进了她的耳鼻,眼前的景色仍是前往须弥城途中葱绿轻灵的林野,不明所以的幻听和头痛却越来越严重。
她用力拍打头部试图使自己清醒,却是在原地摇晃了一阵向前扑倒。
“旅行者!”
派蒙惊恐地从空中扑过去拉拽,奈何人小力微,全身都在用力也止不住坠势,急出哭腔的呼喊也没有得到丁点回应。
在旅行者从派蒙超小号的手掌中坠地前,地面蔓生出的绿色荧光和一只属于青年的骨节分明的手一前一后接住了她。
显出身形的须弥现任神明纳西妲和她曾经的代理贤者的目光在空中相撞。
随后是清风、雷电与岩主。
面对四位神明,艾尔海森紧绷到极致的神经忽地放松,至少他表现出来是那样。
“看来我没有胜算?”他没有放手,却还能冷静地发问。
纳西妲率先踏前一步劝慰道:“我们原本也没有对抗的理由。”
艾尔海森还没有做出反应,派蒙先受不了了,“等、等等,这都是怎么一回事啊?!旅行者突然晕倒了啊,你们先看看她呀!”
她让旅行者的头靠在她小小的胸口,眼神急切地扫过在场的人和非人,最终停在了看起来最靠谱的钟离身上。
钟离对她轻轻点头,“不必担心。”
略显沉默的温迪此时拨了拨竖琴的琴弦,琴中流泻出几个不成调的音阶,清风随之而来,依附纳西妲神力显现的荧绿色蔓草嫩枝的纹路而去。
他对派蒙眨了眨眼,“现在,我们要让她真正地好起来了,开心吗小派蒙?”
风元素猛然鼓动,狂风乍起,吹得群草低伏,众人的衣摆跟着猎猎作响。
强风中,艾尔海森不得不眯起眼,草绿色的神之眼在腰间闪烁不定。
那双清透如宝石的绿色眼眸瞥向了须弥的草之神,萤红的瞳孔如固执不肯将息的烛火又如刺破虚妄的利芒。
纳西妲能从中看出沉静下的不逊与打破虚假的渴望。
她无奈地微笑起来:“这是第四次,也是最后一次了,你可以不用再把记忆和信息抽取刻录进神之眼了。”
“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保护旅行者的灵魂直至她能在她的世界中真正苏醒。而关于边界和「存在」,你不止一次地接触过「它」,已经有你自己的答案了,对吗?”
作者有话要说:
问就是后悔
明明可以用几十个概括背景后狂写贴贴
为什么要写这么多多余的,还是个很老土的梗
捡起来继续痛苦,只想写贴贴,只是个恋爱脑罢了
我们可以假装是已经经历了一大段跌宕起伏精彩万分的剧情然后才开始贴贴的吗
往好了想,只要再挤一章简略概括这段跌宕起伏精彩万分的故事就可以尽情贴贴了
不是烂尾腰斩大纲写作,不是
它本来就是这种乱七八糟别别扭扭的样子啊(理不直气也壮
已经想写新的帝君单个贴贴故事了!!
补了命座每天上线就非常快乐乐到没边,up都要结束了,坑还在坑,哈、哈
第9章 如果想要环游世界
旅行者。
旅行者。
旅行者。
各色熟悉的,不熟悉的嗓音在她耳边交叠出现。
于是她回想起了那些时刻。
先是一方小小的屏幕,在其上从笨拙到灵活移动的手指,逐渐增多的伙伴,一起经历的故事和一年一次的崭新国度之旅。
他们这样称呼她,旅行者。
从蒙德璃月到稻妻须弥,她操控着一个个角色在小小的屏幕世界里奔走跳跃,也与人虚空对骂吵吵嚷嚷,也为故事所感动落泪,也肝到亡魂皆冒,也满世界地追捕晶蝶,路过桥头手痒撵飞鸽群,然后在失落迷惘的时刻在最接近高空的神像下伫立。
如同在那些无法忍受的强烈的痛楚中,在刺耳的撞击爆炸声中,在令人惧怕火光中,有谁轻轻地遮上了她的眼睛,捂住了她的耳朵,
血和土混着柏油路被烧灼的味道被苹果的清香取代,那道灵动清澈的声音笑着说没事的,不要怕,不如我们来进行一场冒险吧。
现在那声音也同样笑着说,不要怕,旅行者,不要怕。世界之外等待着你的,也同样会是美好的一天。
艾尔海森本来有诸多感想,那些辛辣的言语在舌尖转了一圈,最终凝结成挂在唇边的一抹冷笑。
四次,整整四次,知晓一切的神明们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实在恼人,现在又额外添了一股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屈感。
他有所猜测,但猜测得到验证的那一刻,还是生出一阵恍惚,怪不得一见面就觉得异常熟悉,怪不得轻易就入侵了他的生活,这下彻底理清,再也不需要看脑子了。
但随着碰触边界的探索,时间与记忆的重置,已经失去的记忆就是失去了,再不会重新拥有。
即使有共同的目标,度过相似的人生,前三次的艾尔海森与现在的艾尔海森仍旧是不同的个体,每一次都像一个相似但崭新的轮回,至少艾尔海森是这么认为,也绝不会混淆过去的自己与现在的自己。
短短的一瞬,他思考厘清了很多,于情于理,让旅行者脱离这种轮回,回归自己的世界也符合他的目标,他并没有理由阻止。
只是原来有的时候,感性也会略微没过理性,产生触动内心的冲动,催促人做出完全违背理智和利益的选择。
艾尔海森呼出一口气,感性的情绪大概只困扰了他一次眨眼的时间,他便能自如地把它收束回心底。
一本书读到结尾,一段旅程到达终点,就该放下了。
旅行者的表情早已从挣扎重回恬静,合着眼像是安稳地睡着了似的。
艾尔海森记得和她初次见面时,他对她点头后自报姓名,现在他也微微颔首,礼貌地道别:“再见。”
旅行者眉头和鼻子又都皱了起来,就当她听到了。
蔓草和星月为梯,千风相送,万雷跟从,金棕色的长龙载着小小的一个人往长空飞去。
旅行者的脑子一半清醒一半成了浆糊,一时觉得自己躺在病床上一时又仿佛在乘着龙翱翔,半梦半醒间抓住了手下的鬓毛,力道奇大,以至于让岩神之躯都感到些许刺痛。
“……朋友道别……还没有……”她睁不开眼,还是努力地张口:“我玩得很开心,真的很开心……钟离?”
最后唤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她自己都带着丝茫然,好像只是忽地涌到嘴边,突然想叫叫,又好像包含了无数思绪和感触,汇聚成了这两个熟悉的音节——钟离。
岩神沉默后轻轻地回应:“……嗯,睡吧。”
他哼起一首璃月的小调,他教过旅行者如何唱,虽然过程并不轻松,她一遍遍故作学不会要听他来唱,靠在石桌上的脸颊红扑扑,眼睛亮闪闪,就差把我在使坏几个字写在脸上。
手琴的音色,稻妻的弦音和兰那罗稚拙温柔的和声逐一加入伴奏,各自有鲜明的特色,组合在一起却莫名和谐。
她就此陷入了更加黑甜的梦乡,向上、向上、一路向上后,剥离了□□的形态,露出了泛着微光的灵魂本质。
越过最后的一重阻碍前,钟离伸手摸了摸旅行者的脸,大概是因为很凉,手心就放得久了一点。惹得影疑惑地看来,在她发出疑问前,藤蔓及时缠上她的掌心蹭了蹭。
旅行者的眼睛仍旧不安分地闭着,身体在空中漂浮蜷缩,手掌里还紧紧抓着把金棕色的毛发。
风神和草神淡定得就像什么都没看到,雷神也就默不作声地撇开了眼。
钟离回过神,从容地,至少表面很从容地想要展开旅行者的手掌,拿走那把旅行者从他身上揪下来的鬃毛。
套着黑色手套的指节抵开固执地团紧的纤白手指,耐心地拨出被她握在手里的棕毛,却不料拇指被她无意识地紧握,陷在了这方寸大小的掌心。
钟离动作一顿,也由她握着。
通往此世之外的光芒越来越盛,风神终于再次拨动他的琴弦,千年的流风与之应和,他祝福他的勇者,“愿清新的希望之风永远吹拂着你。”
草神也上前祝福她最初的贤者,“愿智慧的灯火始终指引你与好的结果相见。”
雷神亦引动细小的雷光为其赐福道:“愿高天雷霆为你扫清一切污浊。”
岩神终是从重新合拢的掌心中挣开,阻碍他的力量对他来说很微弱,但那微小的力道又似乎能使恒久伫立在天地间的磐岩都产生一瞬的动摇。
他垂眸微微笑起来,以指背轻触她的额头,“愿你在你的世界里,也能找到宝箱。”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刀,哪里有刀
HE,马上HE
都是一些贴贴前交代的背景罢了!
第10章 岩之心
有人想用两则千年前的酿酒古方换旅行者留下的那一储物室的石胚和宝石,迪卢克初听闻时眉头一蹙,不假思索地一口回绝。但自称往生堂客卿的钟某人亲到酒庄,在待客厅和其间的主人品了许久的茶,不知用了什么“花言巧语”,最终还是谈成了这件生意。
精明的迪卢克老爷并没有打算把储物室里的物品统统交给他,只允许他带走其中两样。
如果只有一样,那是不必犹豫的,他要带走那封写给他的贺岁信。
她总要写的,还每每写得不尽相同,倒不像是重复了几轮冒险,而是一起这样真切地度过了许多年。
要带走两样,钟离不由得多打量了一阵旅行者的小宝库,他的眼神在满室含光蕴彩的矿藏上轻轻滑过,最终从匣中取走了一块不那么起眼的石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