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迪卢克转过身来时,旅行者还纯良地冲他眨眼,殊不知脸上的红晕早就出卖了她。
迪卢克看向温迪,温迪同样无辜地冲他眨眼。
于是,只喝了一口酒的旅行者三分钟后就趴在酒吧台上睡着了。
温迪一身轻松地溜出了门。
派蒙轻轻地推她,又小声喊她,自然也没能把人叫醒。
迪卢克拿起外套把人裹了,让她的手臂搭上肩膀,略一用力把人抱起,还能空出一只手锁门。
夜晚过半而离黎明到来还有一段时间,这正是最冷的时候,蒙德的夜风很凉,街上除了喝懵的醉汉已经没几个人,亮起的灯火也已零星。
“住哪家旅店?”迪卢克问。
派蒙想起旅行者是如何因为买酒和雇商人上演供奉戏码再次倾家荡产,又如何用荣誉骑士的身份cpu了某位羞涩胆怯的少年以此获得了免费的三餐和住处。
她略心虚地低下了头:“……没住旅店,之前住米卡家。”
迪卢克看住她,派蒙更加心虚地遮掩:“他脾气真的很好,旅行者和他说了几句话就、就热心地邀请我们住下了!”
迪卢克不置可否,也没有做出任何评价,但派蒙就是感觉压力越来越大,好像回蒙德干得坏事都被他知道了。
可一旦不能躲在旅行者背后,她觉得哪里都没处可躲,眼巴巴地左看右看,干脆掀开外套缩到了旅行者怀里,逃避似的闭上了眼睛。
迪卢克找到了一家相熟的旅馆,凭借着良好的信誉和品行没被当成不怀好意的坏人戒备。
他清点出随身带的全部摩拉,对前台小哥略一点头:“安置个朋友。”
小哥睡眼朦胧地摸钥匙,非常理解的样子:“哦哦醉酒是吧,喝到现在这些人真是的……”
房间安静宽敞,干净整洁,空气中有股好闻的草木芳香剂味道。
迪卢克把人放到床铺上,拉出被子给人盖上就想拿回自己的外套。
略一拽,外套纹丝不动,他静了片刻,继续用力。
而外套在两股超人力量的角力下还能崩住不破,已经是质量非凡的体现了。
迪卢克放弃了,明明是很郁闷无语的,但声音和外形都得天独厚的美青年,无论何时嗓音都显得十分清冽。
“……别装了,我知道你醒着。”
旅行者的眼睛小心地睁开了一条小缝,做作地咳了一声,小小声地问:“迪卢克你付钱了吗?”
迪卢克:……。
蒙德商会首席、最大酒庄“晨曦酒庄”的庄主不理解地蹙了蹙眉:“没地方住去酒庄不就好了吗,缺钱叫埃泽拿给你。”
旅行者感动得泪眼汪汪,虽然酒庄的位置会让她跑断腿,但迪卢克真是个好伙伴啊!想到这,她反而更心虚了,心虚到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里,只留一双眼睛在外眨巴眨巴。
迪卢克警惕地察觉到了不对:“……你做了什么?”
“呃,也没什么,就……”旅行者左看右看不和他对视,磨蹭半天才痛快地吐出了重点,“好吧,我拿走了酒庄的夏日特供酒捐给了教堂。”
“……全部。”她忽闪着眼睛补充道。
就算是迪卢克此时也有些眼前一黑。
在那双色泽醇厚的红色眼睛的锁定下,旅行者飞快地察觉到了其中开始酝酿的不善气息,她急中生智、急不择路、病急乱投医,眼睛一转指着派蒙情真意切地说:“派蒙还在睡觉,怎么能打扰孩子睡觉!”
被指着的派蒙瞬间僵成了人偶,气都不敢喘,还要紧张地继续控制眼皮紧紧地闭着。
迪卢克觉得自己的头开始痛了,像提前经历了一把养两个熊孩子的体验。
他打定主意要给“主犯”一些教训,但不能太重,也不能太轻,如果轻飘飘地放过,旅行者下次绝对会再犯。
他想到了旅行者刚去璃月之时向他借用的仓库,这段日子陆陆续续地已经填进了她从各处收集来的宝石矿石。
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有了这个爱好,还很重视的样子,但不妨碍他暂时没收。
“全部吗?”旅行者哀嚎,内心隐隐抽痛。
她回忆了下自己的库藏,那两个超大夜泊石摆件是从烟绯手里收来的,透水蓝,整体通透无暇,光芒盈盈如月。
那两匣子石珀,是她满山遍野地挖矿还有给凝光打了半个月的工,拿到的凝光藏品!
那盒一颗颗拍买下来的水晶,有一颗水胆里面有叶子能随水倾泻,还有颗里面包着三色三态水胆的,而每个都没有第二件一模一样的了。
如果前两个是痛苦但罪有应得,但第三个让旅行者真实地心碎了,她试图挣扎一二:“能不能、能不能商量商量啊!你可以、先卖掉其他的……”
迪卢克因听到旅行者真心实意的哽咽略感愉快,抱臂干脆道:“不,你就慢慢偿还吧。”
第二日,憔悴的旅行者在露天酒馆遇到了神采奕奕的温迪,敷衍地倒数了下三二一。
温迪还是神采奕奕地坐在外面:“怎么了我的勇者?不想见到我这个全提瓦特最好的吟游诗人吗?我可以给你唱首早诗。”
旅行者唉声叹气地滑进了座位,狐朋狗友就此重新勾肩搭背。
她有些纠结地问:“温迪,迪卢克家的那些限定酒究竟有多贵啊?在蒙德出售的都是给蒙德居民的超低价。如果我今天开始007,新年前能不能还得起原价的?”
温迪拨了拨琴弦:“新年?唔……准备去璃月过璃月新年吗?”
旅行者眼神闪烁,含糊道:“也不是,就新年嘛,十二月底那个。”
温迪睁大了眼睛,马上斩钉截铁地说:“不能!”
十二月底,璃月,那不就是某个岩神的凡人化身凑趣定下的生辰!
虽然有一点点他在回避的成分,但他生日的时候旅行者根本没想过要给他过生日吧!礼物连一杯蒲公英酒都没有!
太不公平了太不公平了!
风神决定对自己只开了一瓶,并辛苦忍耐酒瘾将晨曦酒庄的限定悉数归还的事闭口不谈,并真诚地期望迪卢克老爷务必、绝对要好好扣押住那些个宝石矿石,旅行者可是会撬锁的。
旅行者贴过来,小声耳语:“话说,温迪,你有私房钱吗?肯定有吧绝对有吧,喝酒的私房钱。”
温迪极力摇头,就差跳起来否认了:“没有没有没有,一点都没有!”
“是这样的我的大人,您的使徒现在遭遇了大危机,务必!会还给你的!”旅行者使出了饿狼扑羊。
在旅行者将将要摸出温迪那个蓝绿色绣着橘色风车菊的小钱包时,迪卢克将人提了起来。
“迪卢克老爷!”这是狗腿的旅行者。
“迪卢克老爷QAQ”这是一脸被壮汉强迫的良家妇女含泪状的现风神。
迪卢克被两人叫得一阵恶寒:“别那样叫我。”
“城外来了须弥人,大概是你认识的。”迪卢克如是说,说完就离开了,似乎只是为了和旅行者告诉这一句话。
旅行者嘀咕着谁呀,一跳一跳地朝城门去了。
温迪继续喝着那杯酒,清晨的酒同样好喝,只是独饮和与友人同饮却是不同的味道。
他想起某次,也许并没有很久之前和岩神的偶然会面,他问那退位后化身凡人游历世间的岩神:摩拉克斯,你头脑发昏地坠入过爱河吗?那是比醉酒还要美妙的滋味。
面对风神似乎意有所指的问题,岩神低首品茶,淡淡道:“我不饮酒。”
嗅着蒙德清晨带着花香的风,望着杯中清澈醇美的佳酿,温迪托腮:“不饮酒吗?明明很好喝!”
第6章 嗨,啊??
艾尔海森在做梦。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此时正身处一个不断重复的梦境之中。
一望无际的沙漠,烈阳,空气被晒出扭曲的热浪。
他动了动脚,黄沙更加柔软地将鞋帮吞没。
啧,沙子。
忍住脱鞋倒出沙子的想法,他抬头看去,前方有个人影朝他招了招手。
那人影也被沙漠灼热的空气所扭曲,看不清相貌和性别,它伫立在起伏的恒沙间,是细细长长的一条竖曲线。
艾尔海森站在原地没动,他打量片刻,转头朝反方向走去。
那人影又马上出现在了他朝向的正前方,还在向他招手。
“来呀,过来,你不是想知道那里有什么吗?”一道细小的声音像贴着他的耳侧响起。
艾尔海森腻烦地回应:“是你想让我过去,而不是我想过去。我什么都不想知道,我可以走了吗?”
那人影肉眼可见地,离他更近了一点,它说:“来呀,过来呀。”
等它完全地站到他跟前,他眼前像是被笼上了一层黑纱,视野被禁锢得狭窄模糊。
周围的景色只剩下僵硬的轮廓,虚假得像是一个个粗造滥制的模型。
下一瞬,他又看到了那个人,旅行者。
身型、衣着、发色、肢体动作和小习惯,再怎么从各个方面反复确认,那也确实是旅行者。
她走在他右前方,像是也看不清路,单手剑拿在手里左右乱挥,嘴唇张合在说些什么。
艾尔海森这时是一点声音也听不见的,他也不去费力顶着暗色读她的唇语,早读过百八十遍了,没有价值,一丁点价值都没有。
他开始还怀疑这些菜名和随口哼唱的歌谣中藏有某些文字密码,是旅行者想要隐晦传达给他的关键信息。他为此焦灼地研究了无数遍,溯源推演的内容能堆成一小面墙壁后,艾尔海森终于彻底醒悟,旅行者压根没那个脑子。
她要是发现了什么,又非要告诉他,也只会抓着他手臂叫喊得他耳膜疼。
艾尔海森冷静地看着,也只能看着他们一点点地深入,看着远处的地平线闪烁起黑红色的光芒,看着他衣物的一角触到那光后飞灰般消散。
两人默契地同时转身奔逃,那黑红色的光就在他们身后追着,解构着所有的一切,把粗糙模型变成一片深邃的漆黑空洞。
地面、天空和山丘都在消失。
在空洞吞没他们之前,艾尔海森又感受到了那股不那么温柔的推力,巨力使他踉跄着跌出边界。
再一转头,旅行者已经不见了。
那把单手剑,一半落在界内,一半落在界外,他捡了起来,是把断剑。
由那把断剑为中心,周围的景色再度开始变幻。
周围是典型的稻妻建筑,在某个居酒屋的包厢里,在场五个稻妻人,一个璃月人,半个蒙德人,大概都是和她关系亲密的家伙。
太多人聚集在一个不算大的密闭空间里让他下意识地皱眉。
在他的记忆里自己从未来过稻妻,也不认识在场除了旅行者以外的所有人。
现在他都认识了,经过几场噩梦般的交际,艾尔海森面无表情地想。
“哎呀呀,竟真的有这种事!那我们是生活在一个,鱼缸?木箱?某本轻小说里?”有着酒红头发和金绿色眼眸的稻妻侦探竖起食指晃了晃,“我突然有个直觉,也许我是某个游戏里的侦探,而探险故事的主角嘛,当然是我身边这位啦,噔噔~!”
某个傻瓜就乐到不存在的尾巴都要晃动起来了:“咳咳,承让承让!”
艾尔海森坐在边缘的位置,他略微后靠,把窗子拉开一小缝,窗外的天空很阴沉,深紫色的云层上有亮眼的雷光在闪动。
稻妻的雷神……神明。
“卡维,你说艾尔海森真的睡着了吗?”旅行者鬼鬼祟祟的气音响起。
“应该吧……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些什么,看起来很累的样子,真少见。”卡维也跟着小声的回答。
旅行者继续鬼鬼祟祟:“那我现在往他脸上画个王八他会醒吗?”
卡维:“呃,虽然很想称赞你的想法,但还是不要吧……他会很生气。”
“……难道旅行者大人怕他生气?笔,笔给我!”
艾尔海森倏然睁开了眼睛,和提着笔正往他脸上比划的旅行者四目相对。
旅行者:“……嗨,海森。”
来蒙德的须弥客人她认识的有三个,艾尔海森、卡维和迪希雅。
卡维和迪希雅都是有工作要来蒙德,艾尔海森是从须弥去了稻妻再来的蒙德。
艾尔海森应该在稻妻待了蛮久,卡维和迪希雅一起来的,据说他们出发的时候须弥海路上的风暴异象就已经持续几天了,只能走陆路到蒙德,奥摩斯港开不出船,自然也没船去稻妻。
听到这,旅行者眼里不由得闪出了摩拉的光泽:“风暴?海怪吗?难道不需要无敌的旅行者回去「咻—啪—」一下地解决掉吗?报酬你们看着给就行,不过魔神得加钱!”
卡维:“钱倒是……不对!要是有璃月那种可糟糕了吧!唉,你呀,这说不定很危险。草神大人已经派人去调查了,顺利的话这次返回须弥时大概就解决了。”
旅行者义正言辞道:“我旅某人岂能弃须弥民众于不顾!”
醒来后又抵着额头养了半天神的艾尔海森平淡道:“什么怪兽能有你回须弥的破坏力大?”
他像是恢复好了,好整以暇地靠住椅背,抱臂翘起了腿,目光扫过来,带着些倦怠又冷峻的味儿。
旅简直想问他是不是吸了点什么不好说的东西,但这一次她终于学会了看人眼色,也没计较他阴阳怪气,把话咽回去转而问他来蒙德干嘛。
艾尔海森:“我假期旅行,不行么?”
哪不行,谁说不行,就是一个一年到头都出不了几次须弥城的人突然东跑西跑,那就跟那智慧宫里的盆栽不在原地呆着,某天变成林猪到处突突突地四处乱窜似的,谁能忍住不去看个新鲜呐?
这就是旅行者和卡维为什么非要顶着大太阳,不挪地方硬挨着他聊天。
不想林猪没把她撞着,艾尔海森倒把她突突一顿。
往常两人从拌嘴到动手,总有个由头和互不相让的过程,但这次旅行者决心当个热情友好的蒙德人,那是绝没主动招惹他的。
随着双方互相挖苦的言词不断升级,旅行者苦苦思索后终于明悟:“你今天就是想骂我!!”
艾尔海森想到那把只剩半截的单手剑和每每从梦中醒来的剧烈头痛,也就点头承认了:“对。”
这一声之淡然干脆,好悬没把旅行者气个好歹,要不是有卡维边拉架边同仇敌忾,艾尔海森的脖子和腰子必不能完好无损。
艾尔海森还能面色如常地提问:“蒙德图书馆在哪?”
旅假笑:“不知道呢。”
艾尔海森平静道:“哦?你不是精神蒙德人吗?”
卡维略显崩溃:“艾尔海森你不要说了我快拉不住了!!”
旅行者发誓她再也不想理艾尔海森,再搭理他自己就是林猪。
但没几分钟,这个誓言就被打破了。
只见艾尔海森对卡维略一点头,起身一个流畅的臂弯锁喉就要把她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