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不介意自己被议论,但也不怎么想做别人嘴里的谈资,尤其是在我与应星将要成婚的关头。
怀炎当然知道,但这不妨碍他挑茬儿:“总归你是有理。”
我们分明是平辈才对,他这都拿出长辈的态度了。
我朝应星眨了个眼,然后低头。怎么说都把人家弟子拐到手了,就让他唠叨一段时间吧,总憋着也不好。
那头儿将军显然也已经听说了这消息,去探望的时候还拿这件事来调侃我。不过跟怀炎不一样,将军只是提了一嘴,很快就闭眼听我汇报诸事。
等到最后,他才指点江山似的添了句感慨:“我还记得你当年刚加入云骑的时候才多大点儿,转眼都要成家了。不过也好,成家立业嘛,总要来的。”
我将医士送来的药放在床头旁的位置:“整个朱明,大约也就您对这桩婚事乐见其成。”
虽然公输家没人吭声,我也知道,他们大约是不太乐意的,我没有学习铸造,现在拐了个百冶回来,他们还能有什么不开心的地方?
将军将那药一饮而尽,嘴里道着苦涩,还不忘眯眼看过来:“他们开不开心有什么关系,总归你是高兴的。”
确实,我是开心的,这样就好了。
看我点头,将军心情似乎也好不少:“我看了定下的时间,到时候说不定我还能给你们主婚呢。”
将军嘴里说的好听,转眼就把我打发走。
天色渐暗,我紧赶慢赶才坐着星槎在重华天的星槎海渡口停泊,应星就在这边等着,他身边还站着人,算是重华天口碑最好的中介商。
之前是我思虑不周,重华天距离罗浮机枢洞天都算不上远,将新婚房落在这里再适合不过了。
只是看了好几处,应星似乎都不太满意,最后在一处人迹稀少的巷子里定下住处。
他对落在身上的各种视线尤其敏感,刚才是,现在也是。
察觉到我目光的青年已经回头:“我并不介意邻里,但那些目光落在身上并不舒服,而我没有迁就别人的习惯。”
“那就不做邻里。”我伸手推开这院门,朝后瞥了一眼当做听不见的中介,“毕竟是常住的地方,合心意才最重要。”
常住、长相处,但凡在一起的频率高了,摩擦就不可避免,所以合心意本身就极为重要。
就像应星很合我心意,我对他而言大抵也是如此。
只是无论怎么看,我都没办法习惯他拿那双手为家里添置一些无关紧要的物件,总觉得这样是在暴殄天物。
他好像注意到我的目光过场停留在他手上,将手里雕刻完的摆件放在一边,还伸手在我眼前划过:“回神了。”
我眨了眨眼收神:“要是怀炎站在这儿,我又该人不是人了。”
他似乎是被我的话逗笑:“怀炎师父又不在,更何况你都在不务正业,可没资格说我。”
这实在是令人痛心疾首的一件事,偏生我还没办法反驳,但凡我说一句,应星立刻就能拿别的理由堵回来。
所以相处实在是很重要的一件事,现在应星与我曾经所认识的其实不大一样,想来也是好事。
暂且将这段时间称之为风平浪静吧,这样舒适的时光总是极为短暂。当我婚礼前夕在光明天见到从罗浮星槎上下来那一行人的时候,这样的想法尤其强烈。
镜流带着景元来算是理所当然,可丹枫跟白珩也从同一艘星槎上面下来,这两人我分明都没发请柬才对,现在一个冷着脸,另一个笑着与我打招呼,实在让人不知所措。
不会有人真的赶着来只想看旧情人新婚吧?
景元倒是不拘谨,率先与我打招呼:“许久不见了,前辈看上去倒是没一点变化。”
以仙舟人的寿命来算,距离我们俩上次见面真称不上是许久。
他话音刚落,白珩就已经接上:“真是不厚道,成亲这么大的事情都不肯给我发张请柬。”
丹枫倒是没吭声。
镜流带着这样一群人来,显然是提早做了准备,不过这事并非她的本意,毕竟她真不是来砸场子的。
她上前一步,将另外几个人压在身后:“抱歉。我在这儿,不会让他们闹出乱子。”
我只能扶住额角安慰自己:“朱明还不至于赶客。”
只希望不要闹出乱子才好。
我与一行人擦肩而过,他们这会儿刚到,还要去接风洗尘,让来人待在港口可不是待客之道。
别的就算了,在诸多传言中,一股妖风刮得格外快。
哪怕应星并不怎么关注外物,都听闻甚嚣尘上的传言。
他记得清楚,发往罗浮的请柬中,没有哪一封是送给罗浮龙尊的,可现在那位饮月君就在朱明,至于来意……整个朱明都想看热闹,都在猜测所谓的来意。
沉着的匠人并未被传言扰动心绪,怀炎看着暗中点头,矛头即刻对准了处于议论中心的另外两个人。
饮月君就算是有千好万好,也不可能好过他的弟子,亲疏本就有别,怀炎看不惯那些趁机运作想要贬低弟子的人,更看不惯另一个到现在都像个隐形人一样的存在。
总归怀炎不是第一天看不惯我了,这事儿也不用太在意,至于那些看不惯应星,到现在还在编排的……现在要与我成婚的是应星,结果结果他们都在夸丹枫,这不是在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有眼无珠吗?
我还能怎么办?还不是只能把难得的空闲时间填进去,一家一家去敲那些跳脚最厉害的家门。
总有懂道理的人,如果他们不懂,以前我怎么教会他们懂道理,现在、今后自然也能再重新教他们一遍。
只是还没走两家,在丹鼎司将养的将军就出来拦我。
“今时不同往日,这个节骨眼可不敢让你任性。”他相当无奈,“杀鸡儆猴也就算了,上位者可从来没有任性的资格。”
“可将军属意我做继任者,从来都是看中我对化外民的态度才对。”不然六御中哪个不比我适合继任将军的位置,哪怕压下这个不提,“今日他们敢拿丹枫来攻击应星,明日,后日,就能找到别的借口。”
仇恨与野望将想要复仇的应星绑在仙舟联盟这艘战舰上,他是个天才,可天资卓绝却成了他被攻击的理由。
我看着将军一字一句道:“于公,这件事本该我处理,于私,这件事也落不到别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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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铁]你们仙舟贵圈真乱我与应星
第26章 我与应星
“多少也像模像样了。”将军点点头,“对,你说的是不错,可那又如何?”
“你到底还是朱明的剑首,是即将继任的云骑将军。”坐在这个位置上需要善待化外民不假,可将军到底是仙舟联盟的将军,“所有人都在等你表态,你非要现在给所有人一巴掌吗?”
“我教过你那么多,可从来没哪一招是现如今你非要拿着用的办法。”
我明白建军的意思,只是理解与接受之间常有天堑:“有时候越是简单粗暴的手法就越有效。将军公私分明,我却不行。”
今天我必须要告诉那些跳得老高的人一样道理,教会他们身后时候要老师装乖。
将军听了这话,看起来倒是没有意见,只是多问了一句:“非要如此?”
“这一步我不可能退让。”
“好吧,老人总归是要换新人上的。”将军感慨似的叹了一句,这会儿倒是不纠缠了,“没人能动摇你的决定,这样很好。”
他老人家专门跑这一趟就好像是为了试探我一样,没拦住,就赶紧放任自流。
我倒是无所谓,就是不知道说动他出来那些人如今是什么表情。
总归是与我无关了,毕竟走过这一趟,眼见就要到我新婚的日子。
那几位不知道怎么凑头到一块儿的旧情人,居然真的相安无事,就这么放任时间推进到婚礼前夕。
应星本就是敏锐的人,自然注意到落在耳边的声音忽起忽落,那些言论来势汹汹,走时却无声无息。
他将手中雕刻完的风铃挂在窗檐,抬眼对上远处正作势要敲门的人。
那头的人显然也已经见到他。
长发半梳做马尾的剑士一个照面就推断出他是谁:“你就是应星。”
这不是应星第一次见到镜流,朱明是整个仙舟联盟的后备军火库,往来的仙舟人格外多,其中就囊括了仙舟联盟的诸位剑首。
不过仙舟人显然不会特意去记一个曾经一面之缘的化外民。
而且这位罗浮剑首话音里除开探寻之外,还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敌意。
匠人收回拢在风铃前那只手,提醒来人:“姑娘来得不巧,你要找的人这会儿还没回来。”
家里的动静我是一点不知道,在光明见过一次面之后,白珩今日突然找来,她的脾性一点没变,拉出个话题就不知疲倦。
只是一个疏忽,回神时我却听到她小声念什么当年。
见到我抬头,开小差的狐人立刻朝我眨眼,然后一只手搭在我肩上:“真稀奇,当初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是要孤独终老的命了。”
我们怎么都算是和平分手,可不能平白在这儿污蔑我:“再怎么说,我这性格也跟孤独终老搭不上边吧。”
白珩这回没接话茬儿,她背对着我半靠在桌子上,我看不清这会儿她脸上的表情,只听她继续说着:“当初我们在艾普瑟隆星系分手那会儿,我真的以为你要把无尽的后半生绑在脚下这艘战舰上了。”
这话其实说的没错:“但凡你把整个仙舟联盟看过一遍,就不会说这样的话。”
帝弓的令使在位常常不过百年,我可没有那么多时间蹉跎在将军的位置上。
白珩嘴里的话题总是跳跃很快,话音一转就牵扯到应星:“我在来之前就听说过应星的声名了,螺丝星的人都对他的技艺赞不绝口。当年我们一块儿坐在玄武大街听书,如今再看,他与之前所见时真是大不同了。”
闻言我看了她一眼。
据我所知,白珩来到朱明之后应该还未曾与应星见过才对,哪儿来的大不同?
“不过其实还好。”前面的狐人少女突然回头来看我,那双透亮的青绿色眼睛里划过的情绪快的让人抓不住,“他其实与你很般配。”
一个是举世无双的匠人,一个是声名显赫的剑客,也就那些总将自己视作高高在上的仙舟人才看不惯。
“谢谢,我也觉得我们般配。”
“哇,还真是不客气!”
白珩似乎真是来叙旧,顺道来祝贺新婚之喜,祝福的话张口就来,走的时候心情看起来还不错。
她出了云骑军的办公地界,坐上星槎就看到等在里面的丹枫,白珩伸手与人打招呼:“龙尊大人别绷着一张脸嘛。多少往好处想想,小应星是个短生种,嘶,这么算我在你眼里大概也是个短生种,不过大差不离吧,总比明日站在她身边的是个长生种强不是?”
“说起来镜流这会儿估计也该回来了,我们去重华天接人吧。”
白珩的手刚要碰到星槎的操控装置,就见到丹枫往他这边看了一眼,嫌弃之位溢于言表。
“好嘛,嫌弃我手里的星槎活不下来,那您屈尊降贵自己来驾驶?不会呀?那您可要坐好喽!”
里面的声音传不到外面,停泊的星槎驶入航道,看方向,正是要往重华天去。
仙舟其实已经抛却古国中大多数的习俗,但是公输家的老人们却不同意,譬如他们非常坚持成婚前三日新人决不能见面这种糟粕,死命都要拦着这两日我与应星见面。所以我站到港口时召唤来的星槎并非通往重华天。
他们死咬住这点不放,对于将军为我主婚一事看起来倒是乐见其成。
婚服早就改了又改,如今正是最合身的状态,挂在不远处的衣架上。
成婚那些大大小小的步骤堪称繁杂,从天未亮开始直到黄昏将至整个人才好不容易站在宴客的地方。
在人群里招手的白珩格外招人眼,镜流与我对视后点头,景元站在镜流身后,这会儿正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至于站在镜流身边的丹枫,饮月君今日冷着一张脸,实在不像是来道恭喜的。
我将落在那边的视线收回来,左手落在右手掌心。
将军正坐在高台上,今日实在热闹,跟在一旁的丹鼎司医士甚至没有阻拦他伸向酒杯的手。
白珩也捞起酒杯,她先是递给镜流,然后尝了尝今日宴宾客的酒液:“她这是下了血本啊,这么好的酒敢在新婚拿出来,别一天直接被那些酒蒙子喝破产吧?”
身边没人接她的话,白珩只能叹气,她看一眼镜流,又扫过到现在都不吭声的景元,最后去看丹枫:“好歹笑一笑啊,你这真的像是来砸场子的,这边可都坐着她的熟人,等会儿估计还要过来一起喝两杯呢。”
丹枫抬眼,上座的将军这会儿也瞧过来,还朝这边儿举杯。
“哼。”
他这气儿一出,白珩也不敢打趣他了,就是不知道这气到底是在朝谁撒。
那边新人已经在互相敬酒,白珩脸上本来还挂着笑,看过去的时候难免抚平唇角。她能看出来,站在那里的新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她身边的人自然也不例外。
她低头,见到杯中酒液震荡,半晌后却突然恢复平静。
饮月君不知何时站出去的,在一种人群里格外出挑。
今天能够站在这里的,少有没听过那段往事的存在,如今自然乐得看戏。
霜华扶额,她看向身边的将军,却见到主事人正兴致勃勃,显然是在等事情往下发展。
这种时候就不要这么不靠谱了啊!
我看到霜华疯狂朝这边使眼色,还没来得及回头,就听到身后传来声音。
“新人想必不会介意多饮一杯酒水。”
丹枫抬起右手,他身后的酒杯中凭空撞出一条水龙,都不用看,我已经察觉到手中的瓷杯开始震荡。
我压住应星举杯的手顺势将他手里的杯盏一起按在桌面,在他耳边小声道:“你别管他。”
将想要沿着臂膀攀爬的水势捏碎,扫去那些差点溅在婚服上的酒水,我这才去看丹枫。
他在光明天见面时他就这副表情,今天也不愿意装,所以这尊大神到底是来干嘛的?
我还准备等他继续说话,就察觉到手里牵着的人开始动作,应星上前一步。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摸到新酒杯,隔着一段距离就朝丹枫举杯:“来着是客,自然是可以的。”
主客并非一字之差,现在他是主,对方是客,那他为什么不让所有人看见这份大方?
坐在上面的将军看着底下两个对峙的人,这两个人还真是大差不离。
“狂悖。”将军在心底这样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