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清冷,圣上夜夜相思——雀翎宴子【完结】
时间:2024-02-29 17:16:15

  陈福嘴角下撇,眼中笑意依旧不减,他自然知晓晌午后慈安殿内的消息,出现在此处也不是偶然,沈清禾讲出的话多少带了一丝气性,他乐呵呵毫不在意,反而伸出手道:“我也不是白白等在这儿的,走吧,跟着我去一趟勤政殿吧。”
  勤政殿?
  沈清禾呼吸一滞:“圣上要见我?”
  “是了,圣上要见你。”陈福也不急,等在原地。
  而沈清禾枯死的心重新燃起希望,她突然想到,或许适才是太后的一厢情愿,或许她还能求一求萧祈,或许一切都还未有定数。
  沈清禾胸口起起伏伏,环顾周遭无人察觉到她与陈福,沈清禾静一静心,冷声道:“公公,走吧。”
第四十一章 姀
  夜幕低垂,繁星高悬于空恰似点点绚烂烟火,月影跟随,春深夏始舒朗清风徐徐扑面而来,沈清禾原本还存有的一丝胆怯瞬间荡然无存,她低垂着头,跟在陈福后面一路路过皇城内大大小小的宫殿,赤金砖瓦、玉栏雕砌,夜深人未眠。
  陈福瞄一眼自始至终跟在自已身后没讲一句话的沈清禾,带着她来到勤政殿门外,小太监们可劲儿推开殿门,沈清禾面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她深吸一口气,顺着陈福手指引的方向望去,勤政殿正殿内的龙案后没有人,萧祈大概在侧殿博古架后。
  陈福笑得和蔼:“圣上让你一个人进去,快些进去吧,别让圣上等急了。”
  “公公。”沈清禾没前进,反而后退半步,她声音低得几乎陈福听不见:“公公,您是圣上身边伺候的,多年来对圣上的习性知晓的比谁都清楚,清禾斗胆问一句公公,圣上深夜让奴婢前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沈清禾一路上将能想到的都想到了,甚至于面对萧祈要说出的话都已经反复咀嚼了三四遍,可临了,沈清禾忽然不敢踏进勤政殿,她不知怎的,眼前浮现出萧祈的年少面庞来。
  沈清禾是个聪明人,陈福收回手,面上的笑意渐渐收起,他回想这几日圣上接连不断的小动作和面前显然没抓住重点的某人,忽而轻悠悠叹口气:“这宫里啊,宫女太监们的生死大权不过是主子们的一句话,他们想要咱们生,咱们就有活路,他们想要咱们死,那咱们的眼睛怎么也见不着明日的太阳,这些事情,你见得多了,也应该明白,不管做到什么位置的宫女与太监,也逃不过这个命。”
  沈清禾丽颜微微动容,她指尖泛白,眼神恍惚,从慈安殿出来后低沉的情绪在此刻达到顶峰,她樱花般娇嫩的唇瓣止不住颤抖,眼底磅礴的泪意被她狠狠忍住,可喉间吞咽的动作还是没能逃过陈福的眼。
  他哎一声,暗自摇头道:“我也不怕和你说句实话,慈安殿的事儿圣上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了,我只能和你说,这偌大皇城里啊,大大小小的事儿都逃不过圣上的眼睛。”
  沈清禾抬头,心绪回笼间迟疑着想要探一探陈福,这位伺候圣上最久之人的话,她问道:“那公公的意思是?”
  “既然老天给了你这机会,那何不自已掌握命运?”
  陈福的话撕开了沈清禾眼前一层灰蒙蒙迷雾,她就像黑暗中找寻不到出口的人忽然看见了光亮,可这话太冒险,沈清禾星亮的眼眸豁然睁开,眼底的震惊久久不散。
  但萧祈没给她过多的反应时间,沈清禾出神间听见内殿传来一声冷喝:“沈清禾,还不进来,要朕请你吗?”
  陈福推了沈清禾一把,赶紧招呼小太监们关门,免得听见些不该听见的。
  脚踩在勤政殿的青玉砖地上,沈清禾才有了一丝丝沉稳感,她深吸一口气,整理好一路过来被风吹乱的发丝以及一颗狂跳不止的心。
  勤政殿今日龙涎香的味道不浓,沈清禾头脑清醒,她透过博古架缝隙瞧见藏青色龙袍一角,萧祈大概是盥洗过了,乌黑青丝撒开在后背,缠金丝龙袖挽到手腕侧,正低头挥毫撒墨,沈清禾定定心,慢慢向萧祈所在的紫檀木龙案走去。
  殿内极安静,萧祈右手侧整四扇宽阔云纱窗大开,风拂过窗棂下的声音清晰可见,连带着一缕馨香绕过他鼻尖,沈清禾自认为缓慢靠近的身影落在萧祈眼中,变得极为可笑,他眼角不易察觉漏出笑意,余光瞥见沈清禾屈膝行礼。
  她清冷的嗓音瞬间贯穿了萧祈悸动的心:“奴婢给圣上请安,圣上万安。”
  笔尖一滑,好好一个“姀”字毁于一旦,萧祈口中“啧”一声,没叫沈清禾起,而是从旁边取了另一张纸,手腕悬空,重新书写起来。
  直到笔墨干透,人也等得够久,萧祈目光柔和看着面前的“姀”字,散漫的眼神终于轻飘飘移到沈清禾身上:“站着说话吧。”
  “谢圣上。”沈清禾含着下巴,规规矩矩谢礼,方才在殿外的惊惶转瞬在她周身找不到蛛丝马迹。
  萧祈饶有兴致摩挲着下颚,望着沈清禾,她明明害怕、不知所措、不甘于被人掌控,可依旧能将所有心思藏匿起来,端得一方合宜在自已面前。
  萧祈私心认为,时光荏苒,这么多年所磨掉的大概是她身上从前所展示出来的无畏和刺儿,那到如今,是不是沈清禾再不能说出当年的话?
  萧祈急于求证。
  勤政殿内日日有龙涎香,今日虽未燃起,可仍旧成为了帝王身上独有的味道,沈清禾几乎是在萧祈靠近的一瞬间就察觉到了,她脖颈稍稍后仰,但身体却保持住没动分毫,直到不远处视线中出现了萧祈一双脚。
  萧祈存了一丝捉弄的心,他脚步未停,一直侵入沈清禾所不能接受的距离范围之内,他能感受到从沈清禾身上发出的一点子抗拒,可他随心所欲般照旧上前两步,直到二人之间的距离只剩半步之遥。
  萧祈目光如炬,一壁高兴于沈清禾真的未动分毫,一壁浅笑于沈清禾悄悄舒口气的模样,他能捕捉到沈清禾身上骤然的松弛和沉静,可萧祈知道,沈清禾展露出来的只是她愿意展露的表面,姣好面容之下,是沈清禾忠于自已的内心和倔强的性子。
  萧祈叹口气,收起眼中的戏谑之色,沉着问道:“太后要将你赏赐给朕?你答应吗?”
第四十二章 求而不得
  沈清禾没料到自已进了勤政殿后,首先要面对的便是萧祈毫不掩饰的长驱直入,这一个问题就将沈清禾好不容易安抚下来的一颗心重新拨动,她耳边能清晰听见萧祈的呼吸声和自已的心跳声“咚咚咚。”
  像是有面鼓,被人击打后发出的声音,震耳欲聋。
  沈清禾猝不及防没控制好心绪,倏地眼角噙了讶异之色与萧祈四目相对,眼前之人剑眉星眸, 五官如刀刻斧凿般深邃,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一双斜长丹凤眼中墨玉般的瞳仁里倒映出沈清禾绰约多姿。
  她与他二人只隔半步远,双双站立在云纱窗前,窗外月上柳梢头,花明笼轻雾,沈清禾鬼使神差般凝望萧祈双眸,答了一句:“我不知道。”
  沈清禾说完,蓦然神色一凛,她咬着唇,利用唇上传来的刺痛感让自已迅速更改了自称,她快速低下头去,再次回道:“圣上恕罪,奴婢…奴婢…”
  沈清禾心慌意乱,她压根儿没想好自已要怎么说,面对萧祈突如其来的问话,沈清禾也不知自已怎么就鬼使神差般答了句:不知道。
  她心绪不宁,脑海中陈福方才的那句话占据了她混乱的思绪,沈清禾角角落落里想要找寻出一句合适的话来回答萧祈,可却发现,是徒劳。
  反观萧祈,抿成一条直线的嘴角,笑意被无限放大,他错眼不眨看着沈清禾自乱阵脚,仿佛犯了天大的错误一样努力维持着面上的镇定,可深入其中就能发现,沈清禾无非是强装罢了,她内心无比慌乱,根本没法好好思考。
  萧祈努力克制自已在听到沈清禾脱口而出的一句“不知道”后微微雀跃的心理,他将手抵在唇边,轻轻咳嗽了下,蛊惑人心的嗓音伴随着呼出的热气晕在沈清禾耳边:“沈清禾,你伺候太后多年,可太后却将你当作一枚可随意使用的棋子,不管你的意愿想要将你赐给朕,对吗?”
  萧祈瞥见沈清禾粉嫩耳珠上的血红色慢慢退却,他意味深长后退一步,拉开彼此间的距离。
  二人之间陡然蹿升的暧昧旖旎氛围随着萧祈一句话消失殆尽,沈清禾果然如他所料,绯红面色如红潮水浪般急剧撤退,她目光沉沉,看上去没什么激烈反应,可泛白的指尖却出卖了她。
  萧祈在等。
  沈清禾眉头微蹙,心头忽而面对萧祈所产生的不适感变成了一股灼人的怒火,她生气于自已多年努力后还逃不过被人随意摆弄的命运,却也恼火萧祈明明知道一切,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往她最新鲜的伤口上撒盐。
  她眼角眉梢均带上猩红怒意,说话间没了往日对人的恭顺有礼,反而带有怨气:“圣上既然知道了,还问奴婢做什么?奴婢深知自已是宫女,不管是继续待在慈安殿伺候太后,还是真的要被赏赐给圣上,都不能自已做决定。可若圣上瞧不上奴婢,那就另当别论了。”
  “你很生气?”萧祈坐回了龙椅,挑眉凝睇沈清禾,他不在乎的转悠手上的龙纹玉佩,继续道:“你是生气于太后看轻了你,还是生气于太后利用你?又或者是不甘于自已的命运?若说你这一腔怒火是对着太后和你自已,那还情有可原,可若是对着朕,沈清禾,你还有没有点良心?”
  龙纹玉佩被重重甩出,恰好覆盖住竹纹白纸上的“姀”字,玉佩与紫檀木龙案碰触的声音也恰好惊醒沈清禾,她不明所以,眼神中夹杂着一丝复杂,方才的怒火顷刻间被萧祈周身散出的寒意笼罩,沈清禾内心趋于平静,她怔怔等着萧祈说话。
  萧祈瞄见沈清禾浑然不知的样子,略有些别扭,外加颇有点咬牙切齿般冷哼一声道:“若你当年能答应了朕,现如今,怎么着也是个妃嫔,你也不用实时需看别人的眼色,再不济就算是贵人,也是被人服侍的命,总比你现在要好。”
  原来如此。
  沈清禾清凌凌一双眼眸眨了眨,长睫扫过,她嘴角隐隐约约现出一抹笑,一抹释然的笑。
  她想起殿外陈福说的话,再一次盘旋在她耳边令她想要求一求萧祈的心彻底沉寂下来,沈清禾知道,太后将自已赏赐给萧祈,萧祈是不会拒绝了,若萧祈不会拒绝,那她挣扎还有什么用?
  萧祈对她,是求而不得罢了。
  “你笑什么?”萧祈星目扫过沈清禾,皱眉道:“你觉得朕说得不对?”
  沈清禾微微摇头,她嘴角的笑意仿佛深秋沁人的风,心底冒出头的情绪随着萧祈的问话滋生出愈发多的坦然,她目光清幽,头一次正视龙椅上年轻帝王的眼,,缓缓道:“圣上说得对,也说得不对。对是因为若奴婢当初答应了圣上,那确实如圣上所言,圣上会看在与奴婢多年情分之上给奴婢一个婕妤或者贵人位分,毕竟,奴婢是宫女出身,担不起什么嫔啊妃的。圣上还说对一点,若奴婢当初答应,或许现在是宫人们伺候的对象,而不是去伺候别人。”
  一个没有家世的宫女,成为皇子的侍妾、通房,位分最高也就只能做到嫔位,沈清禾不信萧祈没瞧见过先帝的诸多妃嫔,在先帝死后,没子嗣的,出家的出家、闭宫的闭宫,又有多少人能颐养天年?
  妃嫔是好,可有时候还不如当宫女。
  “那不对的地方呢?”萧祈目光紧锁沈清禾,留意到她周身泛泛而出的萧瑟感,他心往下坠一坠,问道。
  “不对的地方吗?”沈清禾歪下头,突然多了一丝平日里没有的松弛感,瞧得萧祈眉头愈发皱起一个“川”字。
  沈清禾徐徐道来:“圣上说的话最大的不对之处就在于,这是您认为对奴婢好的,可却没想过奴婢自已觉得好不好。诚然如圣上所言,成为妃嫔是宫女们巴望不得的出路,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好比囚笼中的金丝雀,您想起来了就逗弄一下,您忘记了,就任由她在笼中啄伤自已,直至失去生命。”
  “奴婢当年不愿意,是想着能恢复自由之身,可命运弄人,恐怕日后不得不继续待在宫中,可奴婢从未想过要成为圣上的妃嫔,从未。”沈清禾眼底湿润,言语中透出一种彷徨与坚定:“宫中的时光漫长而难过,三宫六院自古多少伤心人!奴婢懂得,也懂得圣上对奴婢的心,不过是年少时的求而不得罢了。所谓情爱,恐是没有!那奴婢就不愿!”
  沈清禾说完,昏暗烛火下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格外引人注意,她说得坚定,说得决绝,说出自已心里话的同时也认定自已没有说错。
  她与萧祈四目相对,明亮的眸子好似天上闪耀的星,发出的刺目光芒深深扎进萧祈狂跳的心,萧祈久久不能回神,直到沈清禾开始惴惴不安后才嗤笑道:“沈清禾,你就是这么想朕的?”
第四十三章 你自己
  沈清禾蹙眉,遥望萧祈一拂袖子走下龙椅,他眼底大有风雨欲来之势,面上仿佛抹了一层寒霜,眼风似刀,凌厉射向沈清禾,沈清禾有些后怕,可到底站稳了脚跟,勉强迎上萧祈目光。
  萧祈看着她佯装镇定的样子,心中海浪翻涌般的怒气渐渐平息,萧祈在沈清禾跟前站定,眼神不容沈清禾忽视,他出乎意料伸出修长手指,捏住沈清禾下巴,骨节用力,迫使沈清禾微抬了下颚,与他呼吸交缠。
  沈清禾眼底倒映出萧祈自已的面容,他忽而又心情大好,稍稍放松了手,一字一句盯着沈清禾清澈瞳仁,异常郑重道:“年少时,朕有问过你,要不要成为朕的妃嫔,朕那时,是真心!既然问出口,那朕当初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朕也可以告诉你,多少家世好的女子那时候任由朕挑选,可在太后问朕有没有心怡女子想要纳为妃嫔时,朕,只想到了你。”
  “沈清禾,你够冷静也够自持。”萧祈叹一口气,自嘲般在沈清禾震惊的目光中松开钳制住她下颚的手,淡漠转身之际,缓缓道:“一句话就拒绝了朕,没给朕留一丝情面。可朕那时是皇子,自有朕的骄傲,所以,躲着你,不想看见你,因为朕知道,你说出的话决定的事没有哪一个人能让你回心转意。所以,朕告诉自已,别将心思放你身上,也不想勉强你。”
  “可沈清禾,你千不该万不该随意臆测朕对你当初的情意!”萧祈走回龙案后,拿起案上冷却的茶灌了一大口,他冷冷道:“朕那时躲着你,可你同样也躲着朕,朕对你是求而不得,那你对朕是什么?无心无情吗?你说得冠冕堂皇,可却根本没考虑过朕当初对你说得话,是否出自真心!你只相信自已所相信的,你连机会都没给朕。”
  萧祈坐回龙椅上,指尖触碰到冰冷玉佩以及玉佩下笔锋犀利的“姀”字,他拂开玉佩,底下的“姀”字已经笔墨干透,就像一个烙印,再也不能祛除。
  萧祈漠然看一眼沈清禾因自已一番话而煞白的面庞,他不可否认的要叹一句,沈清禾对他有足够的了解。
  年少时,所说之话,所求之人,是真!现在的求而不得,费尽心思也是真!
  萧祈曾告诉自已,年少时的懵懂情意会随着时光流逝而变得浅淡,直至消失,但他错了,错得离谱,萧祈原本对沈清禾的情感是压制的,可他没料到这样的情意反而在与沈清禾一次又一次的接触中变得更加深刻。
  不管是对贤妃有孕后的宠爱有加,坏了规矩让贤妃家中庶妹进宫探望,特特赏赐了步摇,还是在太后面前流露出些许对沈清禾的感兴趣,都是萧祈耍了些不起眼的小手段,为的就是让太后将沈清禾送到他面前,萧祈承认,这手段不光彩,但萧祈控制不住自已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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