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清冷,圣上夜夜相思——雀翎宴子【完结】
时间:2024-02-29 17:16:15

  蒋贵妃说完,面上露出短暂迷茫之色,不过很快被恐慌所替代,她急忙下了榻,奔走至梳妆台,取了日日所用的铜镜,细细端详镜中的自已,除了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的姝丽容貌,眼角无一丝皱纹以外,蒋贵妃悻悻然抚上自已再无从前一般丰腴的面庞。
  她知道,自已所失去的不是丰腴,而是失去了圣上雨露恩宠之后如鲜花失去养分一般的干瘪之意。
  蒋贵妃颓然松了手,好好一面镜子摔在绒毯之上,发出沉闷响声,她陡然回身推开窗,宫殿角宇错落有致,却又被一线一条框锁成一幅幅画框,而她们这些拥有花一般岁月的女子就好像画中美人,一举一动皆在画中。
  春日还未曾真正到来,微凉的风刮过蒋贵妃眉梢,她才稍稍静下了一颗心,偏首吩咐道:“准备好的银子悉数送到两位医官手中,皇后此举大概也是他们透露出的风声,本宫该好好谢谢他们,也让他们别忘了自已真正该做的。”
  “奴婢早就准备好了,两位医官识相,从娘娘手中讨了这么多好处,办事总归不会让娘娘失望的。”梨云小声道:“该如何治,两位医官心中肯定有数。”
  太后病成这样,本该由妃嫔侍疾,但圣上下旨,太后此病需静养,所以只让医官尽量治疗,但连续针灸了五日,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此刻,慈安殿内殿中,散霜服侍着太后用药,黑色药汁顺着太后嘴角蜿蜒而下,散霜喂一口擦一口,本来纯白如雪的帕子很快就脏了,而太后不但不配合,还昂着头嘴里发出呜咽声,试图引起殿中另外人的注意。
  “自从上次朕来,已经过去五六日了,这五六日间你们一直给太后针灸,可要朕看,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萧祈沉声坐着,面色如一口古井,并不能探究出些什么,两位医官面面相觑之下,其中一人大着胆子回答:“回圣上,当初微臣只说可用针灸一试,但没想到太后的中风痹症如此可怕,微臣们日夜照料,日日施针且辅以药物,可…可太后的病症并没有好转的迹象,微臣们…微臣们实在是尽力了,还请圣上恕罪。”
  萧祈眼睫微动,沉默着用茶盖撇开碗里的浮沫,慈安殿中所用的陈年旧茶经滚烫的热水一冲泡,茶色渐渐浓稠,他没喝,眼角余光瞥见床榻上焦躁不安的太后,平静地问道:“那你们说,太后的病究竟能如何了。”
  “微臣该死。”医官的头像是不怕疼一样又磕在了萧祈跟前:“太后的病依照微臣们的判断,大概…或许是只能一直这样养着了,只要宫人们悉心照料,能日日照顾好太后的饮食起居,并且时时给太后擦身喂药,这病总不至于再坏下去,但…但也只能这样了。”
  医官的话算是说到了边,然萧祈生怕仅仅隔着一丈远的太后听不清楚一样,又重复了一遍道:“要是朕没理解错,你们的意思是,太后这辈子余下的时间里只能就这样口不能言,半瘫着身子活下去了,是吗?”
  “是。”
  死一般的沉寂后,医官终于点了点头,回应他的只有萧祈一挥手后滚烫的茶水尽数浇在了身上,好在衣服穿的多,医官们除了不停口喊恕罪之外,并没什么大碍,但也做好了承受帝王怒火的准备,谁知萧祈淡淡道:“既然如此,朕留你们一条命,你们也不必在宫里伺候了,医术不佳者,赶出宫去。永不得进宫伺候!”
  此等惩罚或许对一心想要向上爬的人来说是致命一击,但两位医官深知能保住性命已然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再者,他们拿着蒋贵妃给的钱财,虽说满足了自已的私欲,但若是被人发现,也确实是烫手山芋,不如就此不做医官罢了。
  两位医官匆匆磕头离去,萧祈似是累极了,冲散霜道:“你先下去吧,朕同太后说会儿话。”
  散霜颔首,端着剩余的半碗药推了殿门出去,殿下只剩下萧祈与太后面对面,无言相对。
  散霜离去前,妥善安置了太后,给她身后垫了好几个软枕,以便于此刻太后能够冷着一双眼与萧祈四目相对,慈安殿中难得焚了香,用以掩盖多日来殿中的汤药气味和太后身上散发出的腐朽气息。
  萧祈撑着下巴,望一圈殿中的陈设,最后眼神落回太后身上,可惜一般道:“原以为做了太后就是一辈子的荣享富贵,没想到临了竟还闹了个半身不遂,你也不用怀疑朕,朕再怎样,也不愿意因为你而脏了自已的手!也不愿你早早下去扰了朕生母的清净。只能说,你自已作的孽,终究是报应到了自已身上。”
  “朕其实也该感谢你,没有你的养育之恩,言传身教,朕也做不到心狠如此。”萧祈慢慢踱步到床铺之前,凝视太后充满怨恨的眼神,倏然笑道:“不过朕也真的感谢你一件事,感谢你送了一个人到朕身边,以至于朕还能保留着一丝真心的时候,可以好好待她,想要与她白头偕老。”
  萧祈走时,殿内除了太后哼哧哼哧的粗重呼吸声,便只剩眼底的一丝懊悔,她悔不该啊,悔不该当初选了萧祈这个白眼狼,她就应该选了旁的皇子,对萧祈而杀之!
  至于萧祈最后所说,太后自顾不暇,她眼底的恨意漫天而起,将在她余下日子里搅得她不得安宁。
第169章 无所期望
  走出慈安殿,日头高照,不比清晨时分还有寒霜一般阴冷,御花园内的花儿隐隐有绽放的迹象.
  萧祈直愣愣站在慈安殿宫门处,身后一大批宫人皆是肃穆,他很久很久以后,轻嗤了一声,呐呐自语道:“荣华富贵不过是过眼云烟,朕会让你安享晚年的,放心放心。”
  陈福离得萧祈极近,所说之话自然一字不落全都被他听进了耳朵里,陈福心里不禁唏嘘,若是多年前太后能怀了一丝善心,不过早地解决了昭贵姬,或许今日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奈何,造化弄人,心存恶念之人,终是不得善终。
  在慈安殿中耽搁了许久,没人知道萧祈与太后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说了什么,总归萧祈离开时,特意叮嘱了慈安殿中的宫人好生照料太后,无事不得出慈安殿,也不得让人随意进慈安殿,这变相的嘱咐之下,明眼人都知道,太后的慈安殿竟成了后宫之中唯一一个禁地。
  得知此消息的皇后,内心焦急如焚,她在宫中能高枕无忧全靠了太后一手操持,如今一下子失去了掌舵之人,皇后除了焦急以外,余下只剩焦急。
  她的身孕还未满三月,今儿一早文医官诊脉之后,只答一切安好,皇后便急不可耐想去勤政殿,却被告知圣上并不在勤政殿。
  “娘娘,您担心太后娘娘的身子,但圣上这样做其实也是为了太后着想啊,安心养病而已,您过于忧心了。”墨春安慰在殿中来回踱步的皇后道:“况且,奴婢听说,圣上此刻并不在勤政殿。”
  皇后怔愣,随即恼道:“圣上这个时候不在勤政殿,能在哪儿?是不是又在重华宫那个贱人处?”
  “娘娘!”墨春疾言道:“您怀着身孕,当心腹中龙子忌讳这些,圣上并不在重华宫,您就别担心这个了。等晚些时候奴婢陪您去勤政殿走一趟吧。”
  皇后犹豫一下之后歇了心思,只要不在重华宫就好,她生怕她有孕之际,不能侍寝而白白让蒋贵妃得了便宜,至于萧祈究竟在哪,那自然是瑶华宫了。
  瑶华宫内,萧祈以雷霆之势处理了太后留在沈清姀身边的莲香,这样包藏祸心之人就算沈清姀敢用,萧祈也不见得会留,太后已然大势已去,瑶华宫内,沈清姀身边定当要干干净净的,才能让萧祈安心。
  为以儆效尤,他选择仗杀了莲香,但瑶华宫内的宫人早就是忍冬筛选一遍又一遍以后留下的可靠之人。
  萧祈摸了摸沈清姀逐渐耸起的肚子,面带笑意道:“董柯跟朕说了,双生子会比常人辛苦些,这才四个月左右,你这肚子就已经有旁人五个月一样大了。”
  萧祈也不敢摸太久,半晌后恋恋不舍松了手,但一双眼睛粘也似的粘在沈清姀身上,沈清姀无奈,扯过一旁的锦花小被遮住自已的肚子道:“一天八遍的吃,肚子能不大吗?”
  沈清姀这话似有怨怼,又带了些娇气,可落在萧祈耳朵里,却仿佛天籁之音,他闷笑出声,自然是知道沈清姀最近时不时就饿,一饿起来还心发慌,想不吃都难。
  难怪沈清姀这样一个从不撒娇之人,难得嗔怪似地说道:“就算怀着小猪崽子,也不见得这么能吃。”
  萧祈笑得更为欢畅,根本没顾及沈清姀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沈清姀也不知道自已怎么了,头三月熬过了,没成想如今倒是显得娇气起来,一点不顺心就觉得心里憋闷的很。
  她眼瞅着萧祈笑得愈发开心,便气不打一处来,冷声道:“圣上就笑吧,左不过怀着孩子的是臣妾,吃苦的也是臣妾。”
  沈清姀说完,又觉得这实在不像是自已口中能说出的话,她愣神,蹙着眉头觉得自已矫情了一些,明明从前不是这样的,但萧祈怎么会给她机会,笑过之后柔声道:“吃苦的是你,但朕同样担心你,董柯是朕千挑万选出来照顾你的,你一切都信他,也信朕。有时候不想吃就不吃,等想吃了再说,有安胎药在,腹中的孩子不会怎么样的。朕也知道胎大难产,所以一些补药都不敢给你用,饮食方面更是让人精细了许多,朕还想着,拨一个人到你宫中用。”
  萧祈抬头,沈清姀身边的忍冬立即会意,遣散了殿中伺候的宫人们出去,她自已也是选择守在了门口,防止有人偷听。
  萧祈这般郑重其事,倒是让沈清姀心头一凛,她凝望萧祈一双黑目,只听得萧祈道:“头三月已过,想瞒是瞒不住的,不如向后宫众人宣布了此事,也好不用日日小心翼翼的养胎,这件事是大事,所以朕要先跟你说,就算朕护你护得紧,但后宫之中,牛鬼神蛇咱们也不能知道。”
  “好在太后病重,慈安殿是不能为难你了。”萧祈止住话头,静静看着沈清姀,她面上光洁一片,就连唇脂都换成了鲜花汁子调合而成的,小巧玲珑的耳朵上更是摘掉了平日华丽的耳饰。
  萧祈忽然笑道:“朕此生最该感谢太后的,就是当初朕耍了些手段将你从太后处要了过来,沈清姀,做这件事,是朕从不后悔的。”
  萧祈突然将自已费尽心思得到沈清姀这件事就这样堂而皇之说了出来,他预料中沈清姀会惊讶,会愤怒,但绝不是向此刻一样平静如水。
  萧祈狐疑,随即释然,他暮色一般的瞳孔中是畅怀,是高兴。
  “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我该想到的,你这样聪明,这些小手段哪怕从前不知,后来也该清楚的。”萧祈大概是有点心虚,捏着沈清姀一双柔弱无骨的手道:“你怨我也好,恨我也好,总归,我是不会放手了,沈清姀,皇城之中太过孤寂,你陪陪我吧?”
  萧祈故作轻松地说着,可他眼底泄露出的一丝无措和小心还是让沈清姀软了心,她一步步从宫女走到宫令女官,其中的用心要比旁人多出千百倍,哪怕一开始盲目认为是太后断了自已的出宫之路,可到后来,沈清姀还是知道了一切都是萧祈用尽手段。
  但那又如何?
  她同样是在皇城之中要过完孑然一生,而萧祈,明明年少称王,后又继承帝位,但沈清姀知道,他同自已其实是一样的,本就深陷其中了,何不一试呢?
  从前年少彼此擦肩而过,无非是将时间耽搁了几年,既然自已也动了情,又何须抑制这份情意?
  “圣上曾问过臣妾,做宫女好还是做妃嫔好,臣妾一直以来都觉得做宫女好,且一直认为这个答案是不会变的,但现在,臣妾觉得,人会变,答案当然会变。”
  沈清姀的前半句话仿佛一盆冷水浇在了萧祈头上,从头冷到脚,可后半句话又让萧祈湿漉漉的一颗心重新燃烧起来。
  他从前或许参不透喜欢一个人到骨子里是什么感觉,如今却是知道了,那便是她一句话就能掌控你全部的喜怒哀乐。
  “我也答应你,你所期望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绝不会是无所期望。”
第170章 便宜样
  忍冬听见萧祈的传唤声,心下疑惑之际踏入内殿,她虽不过分关注自家娘娘与圣上之间的关系,但总觉得此刻圣上身上有一股莫名的喜悦之感。
  至于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单单看着圣上笑得那副便宜样和拉着她家娘娘不放手的样子就知道了。
  不过,娘娘与圣上感情深厚,自然是好事,忍冬掩下眼底的欣慰之感,快步走到二人面前。
  对于萧祈忽然唤了忍冬进来,沈清姀也有些不明所以,她一脸狐疑望向萧祈,萧祈回首道:“方才朕说了,要拨一个人到你身边服侍,忍冬是你的掌事宫女,朕知道你信任忍冬,重用忍冬,所以朕觉得,要刻意拨了一个人到你身边,你应该也不想瞒着忍冬。”
  沈清姀与萧祈对视一眼,当即明白了萧祈的良苦用心,她信任忍冬,不代表萧祈信任忍冬,眼下萧祈要拨到瑶华宫来的这个人,大概率上在宫中的职位要比忍冬高,萧祈是怕忍冬心中不忿,从而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可见萧祈是真心为她考虑。
  沈清姀心头一暖,颔首道:“是,忍冬是臣妾从太后手中要来的人,一路走来,臣妾信任她,尊重她,不管任何事情,忍冬有权知道。”
  “当然了,所以朕同样尊重你。”萧祈低头,眸色间含笑,又很快沉声道:“但忍冬年纪不大,你的身孕又会招人眼,朕不得不多加防范,所以,朕想将勤政殿的素问拨到瑶华宫来,你看如何?”
  “素问?”沈清姀面上一闪而过的惊讶,旋即说道:“素问虽然很少出勤政殿,但宫里人都知道素问是圣上所用之人,这样的安排....”
  沈清姀话到一半,截然而止,她一下子猜到了萧祈的用意,这是要借着素问来告诉后宫,她沈清姀恩宠颇盛了。
  沈清姀能一下明白,也算不枉费萧祈的良苦用心,他轻声道:“就算要瞒着你的身孕,总不见得能瞒到生,被动之下不如化作主动,同样,朕也要借着素问告诉后宫众人,你,绝不仅仅是姀婉容这样简单!”
  萧祈这话分量格外重,沈清姀从他眼底读出了一丝笃定,沈清姀知道,萧祈正用自已的方式将她推到众人面前,若萧祈真要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这将是必然的举动,沈清姀倒吸一口气后,神色莫名道:“既然圣上已经决定了,那么就让素问来照料臣妾吧。”
  萧祈垂眸道:“朕一定会护住你的身孕,接下去,你想做什么,要做什么都可以去做,后宫,都不是良善之人,还有,记着...”
  萧祈最后说出的一句话,让沈清禾瞳孔震颤不已,她像是大为震惊,可萧祈却理所当然般说道:“这个消息日后定会有所用处的。”
  勤政殿内折子堆积如山,萧祈陪沈清姀用过午膳就走了,沈清姀一直琢磨萧祈最后说得话,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忍冬不免疑惑道:“娘娘,怎么了?是在想素问姑姑要来勤政殿的事儿吗?”
  沈清姀无意识“嗯?”一声,很快回笼思绪道:“是,你觉得素问来瑶华宫,是好事还是坏事?我虽答应了圣上,但总觉得圣上操之过急了,反而会适得其反。”
  沈清姀的担心过犹不及,却不想忍冬摇摇头道:“娘娘,圣上的安排恰恰妥当,奴婢问过董柯了,一旦娘娘的身孕满了五个月,那肚子是明眼人一瞧就能瞧出来,现在不过堪堪四个月,就已经有点瞒不住,何不趁着这一个月时间,将一切都安排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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