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嘉宁轻轻“嗯”了一声,将食盒放下,伸手从善如流地摘下面纱。
拙火摇曳间,照亮了她完整的一张面容,极明艳娇媚的一张脸,艳杀海棠,灼若芙蕖,一眼望去,竟是美得令人心惊。
赵嘉宁发髻上的步摇在灯光下金光浮动,有些迷人眼。
她早已站立不动,慕容景却觉得那支步摇晃得越厉害了。
他垂眸敛了心神,只道:“不知姑娘踏夜而来,所为何事?”
赵嘉宁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低头绞弄着手指,犹犹豫豫地道:“殿下,我……”
慕容景扫了一眼放在案桌上的漆盒,微笑道:“你是来给孤送吃食的?”
赵嘉宁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点了点头:“是,您救了我两次,我一直想找机会谢谢您,听雪说,不如给您做几样您爱吃的点心,也算尽了一点心意了。”
慕容景仍是淡淡笑道:“捞姑娘费心了,如此,孤却之不恭。”
便引了她走到一旁的黄梨木月牙桌旁,与她一同坐在了圆杌上。
月牙桌周身布满雕饰,刻了西番莲折枝,做工十分精致,侯府好像也有这样的月牙桌,只不过没有什么花纹雕饰,薛钰喜欢洗练的东西。
赵嘉宁这么走了一会儿神,再抬起头来时,发现慕容景已经将点心拿出来了,正在提那柄酒壶,便连忙伸手想要去帮忙:“殿下,这怎么能劳烦您呢……”
却不小心触碰到了他的手心,赵嘉宁怔了一下,立刻缩回了手。
少女指尖微凉,却又格外娇嫩柔软,触及他的掌心,还未仔细感受,便又倏忽收回,只留下一道若有似无的异常触感,竟慢慢泛上一层细密的痒意。
他慢慢蜷起了手,脸上笑意不便:“还带了酒?”
赵嘉宁有些心不在焉:“噢……许是听雪放进去的,怕光吃糕点太干了。”
“倒是有心了,这些都是你做的么。”
赵嘉宁厚着脸皮道:“是我和听雪一起做的,殿下尝尝看,可还喜欢么?”
慕容景拈起一块枣泥酥饼,稍稍品尝了一口,立刻尝出这是出自听雪之手,却也没拆穿她,只是微笑道;“沈姑娘手艺真好,很好吃,孤很喜欢。”
被夸总是高兴的,虽然赵嘉宁也没怎么真正做糕点,但好歹也帮忙捣了枣泥,因此当他也是在夸她了。
她一向喜形于色,这时便微抬了下巴,眉尾上扬,颇有几分自得之色:“原就是为殿下做的,殿下喜欢就行。”
慕容景看着她这副样子,倒颇像一只翘了尾巴的小猫咪,勾得人心痒。
他望着手中的那块糕点,顿了顿,若有所思地道:“你从前,也帮仕钰做过点心么。”
“啊?”赵嘉宁愣了一下,之后才低声回应道:“他从不让我做这些的。”
慕容景挑了下眉:“哦?那你什么都没为他做过么。”
赵嘉宁眨了下眼,似乎有些迷茫,之后缓缓摇了摇头。
慕容景拿出酒杯,替他和赵嘉宁倒了两杯酒,递过去一杯道:“多谢姑娘的糕点,孤敬你一杯。”
赵嘉宁便接过喝了。
似乎是一种什么果酒,很好入口,甜滋滋的,料想应该不怎么烈,便又多喝了一杯。
慕容景本来想提醒她,这种酒虽不呛口,可极易醉人,让她不可贪杯,可话到嘴边,不知怎么,却没有说出口。
只是道:“仕钰他什么都没让你做……应该很宠你。”
赵嘉宁自然是不认的,闻言立刻反驳道:“什么……他……他只会欺负我。”
慕容景“哦?”了一声:“他怎么欺负你呢?”
赵嘉宁便不说话了,一张脸渐渐浮上薄红,不知想起了什么,眼角眉梢更添一段艳色,妩媚逼人:“……殿下,我不想提他……”
“好,那便不提他。”慕容景又斟了一杯酒,放在嘴边慢慢喝了:“其实,仕钰只是性情乖戾偏激了些,也是被宠坏了,父皇又纵着他,便养成了那般性子……却也并没有你想得那么坏。”
赵嘉宁闻言心突的一跳——太子为何要突然帮薛钰说好话,难道是为了将她送还给他做铺垫?一时心乱如麻,唯恐下一句他就要提这个。
想着立刻开口求情,可却又有诸多顾虑,倘若他不答应呢,届时她又该如何自处,一时心乱如麻,连着又喝了好几杯酒,终于壮了胆子,起身扑通一声跪在了慕容景面前:“殿下,我求您,便将我送还给薛钰……”
“我知道,您上次肯搭救我,已经是格外开恩了……我不该再要求您什么,也不该让您为难……”
“可是……可是我真的不想再回薛钰身边了……您知道他的性情,我如今潜逃了,若是被他抓回去,一定会比死还惨千百倍,我知道您心地善良,不是他能比的,您真的忍心看我如此么。”
“您放心,他如今这般大肆搜寻我,不过是咽不下这口气,等过段日子,他见一直搜寻不到,这口气也该散了,届时只怕我长什么样子,他都想不起来了……”
“只要您再让我藏身一段时间,薛钰……薛钰他肯定会收手的,他心中再不忿,也总不可能找我一辈子……或者您秘密送我出宫也行,即便我被抓到了,也决不提及您。”
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慕容景心生不忍,叹了一口气,俯身去搀扶她:“好了,有什么话,起来再说,好端端的,跪孤做什么,地上凉,当心膝盖不舒服。”
赵嘉宁嗓音带着哭腔,糯糯地“嗯”了一声,便由着他搀扶起身。
可甫一起身,不知为何,头却晕得厉害,身子一歪,便软倒在了慕容景的怀中,身上更像是烧起了一把火,燥re难耐。
慕容景怔了一下,低头见她已上阖上眼眸,面色chao红,想来是喝醉了,便将她打横抱起,走到床榻边,轻轻将其放下。
他帮她盖好锦被,本欲起身,可到底还是看了她一眼。
少女醉酒后更添娇态,面色fei红,唇瓣鲜妍,凶f尚夏欺负着,luo露出来的一截脖颈洁白细腻,檀口微张,仿佛是在呓语,又像是在诱人采撷。
慕容景喉结滚动,掌心仿佛又泛上那点若有似无的痒意。
她的肌肤娇嫩柔软,可惜只触及了一瞬。
他看着她,渐渐伸手抚上了她的脸,淌度惊人,却也如他所想一般娇嫩细腻……手指渐渐下移,停在了她的唇瓣上……却比他想象得还要柔软。
手指微微叹入,便立刻报过瞬息,慕容景的瞳色瞬间变得幽深——看来是被薛钰调j过了的。
他流连了片刻,待要收回手,她却缠了上来,脸颊轻轻蹭着他的手心,神情似有t苦:“别走,我南受……”
慕容景微微眯起眼眸,眸色渐深,俯身刚想吻上她的唇瓣,却见那两片鲜妍的唇瓣一张一合,缓缓吐露出两个字,一个人的名字——薛钰。
她的嗓音说不出的绵软甜腻,带了点细微的哭q,更是勾人:“gei我 ……”
慕容景瞳孔骤然,她在向他裘唤,叫的却是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第63章
这一声“薛钰”也让慕容景顷刻间清醒过来。
他慢慢抽回了手。
他想, 她是薛钰的女人,他又怎可染指?
不知是否是他也饮了酒,竟一时昏了头, 险些……
也怪这沈氏实在诱人,难怪能让一向清心寡欲的薛钰为她闹出那么大的动静。
可惜了。
却也从心底深处隐隐滋生出一种隐秘的不甘,凭什么他只要站在那里, 便仿佛受到上苍偏爱, 轻易便可拥有一切, 活得那样肆意随性。
而他却要活得那么辛苦, 巴结讨好,笼络人心,明明他才是太子之尊,何以父皇不爱,兄弟不敬,要活得这样如履薄冰。
也只有眼前这个小姑娘,才会因他顺手救了他两次, 才会从心底里敬慕他, 认为他要比薛钰好上千百倍。
是他的女人又如何?
她并不曾从心底里喜欢他, 不然何以要逃跑呢?
至于刚才在意乱情迷中叫出他的名字,也不过是习惯使然,毕竟她应该也只有过他一个男人, 想要了自然是问他要。
难怪她说他欺负她,薛钰应该没少在这种事上吊着她。
慕容景指腹摩挲着她滚烫的脸颊, 他看着她,未来他才是这天下之主, 整个天下都是他的,更何况是区区一个女人。
更何况他也看得出来, 她对他并非没有情意。
虽是情投意合,眼下却也不必急于一时。
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与薛钰撕破脸皮。
他对薛钰的感情,其实复杂得很。是君臣,是知交,他笼络他,赏识他,爱护他。
却也羡慕他,嫉妒他,甚至要防着他。
他自然是没什么异心的,只是他这样的人,太难以掌控了。
更何况如今赵嘉宁神志不清,他虽不是什么端方君子,却也不屑在这个时候对她做些什么。
反正,来日方长。
这么想着,流连片刻,便仍是收回了手。
赵嘉宁却忽然蹙紧双眉,仿佛极难受似得,半撑起身,眼睛仍是闭着的,却一低头,正吐了他一身。
吐完后便脱力似得,躺回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慕容景:“…………”
所幸吐出来的也不过是刚才喝的那些果酒,并不怎么脏污,只是将衣服都弄湿了。
不光是他的湿了,便是连她自己身上,也沾染了些许。
亏她小脸红扑扑的,睡得倒熟。
慕容景觉得有些好笑,轻轻摇了摇头。
湿衣服穿在身上,又如何能睡得舒服呢。
便起身唤来了宫婢,让她们替赵嘉宁把湿衣服脱去,又叮嘱道:“动作轻些,别将人吵醒了。”
——
赵嘉宁这一觉直睡到了日上三竿,等外面的日头已经极盛,日光晃了她的眼,她才模模糊糊地醒了过来。
一睁眼,头却痛得厉害,像是要裂开似得。
她用掌根轻轻敲了敲额头,这才稍有缓解,正要下床时,偶一低头,却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被人换下了,现在只穿了一件亵衣……
她愣了许久,又用力晃了晃脑袋,昨晚的记忆这才慢慢浮现在脑海……
她来找慕容景求情,两人又喝了几杯酒,之后身上莫名起了一阵燥热,她极为渴求什么,那时候她神志不清,只是遵循着身体的本能,向从前一样缠着薛钰。
她缠着他,不让他走,脸颊轻轻蹭着他的掌心,半是讨好,半是撒娇。
之后便是一夜荒唐。
像是一个极为缠绵的椿梦,可她又分明清楚地记得,她的确拉住了那人的手……掌心温热,指腹带着一层薄茧……
不对,她猛地睁大了双眼,那不是薛钰的手!
她清楚地记得,薛钰手上是没有茧的,她那时还觉得困惑,那样一双挽弓射箭、执笔舞剑的手,怎么会没有茧呢?
薛钰那时让她坐在她腿上,从后面抱着她,下巴抵在她的颈侧,呼吸灼人,轻笑了一声,嗓音裹挟着三分戏谑:“我若是有了茧,岂不是会弄疼你么。”
赵嘉宁脸上立刻泛上一层薄红,羞愤道:“你……你胡说什么。”
“我不过是说我们宁宁脸上的肌肤娇嫩,我若留茧,抚摸时岂不弄疼了你?”他嗓音中戏谑之意更浓,喑哑道:“倒是你,你想到哪里去了,嗯?”
赵嘉宁只是不肯回答,片刻后才开口问道:“那……那你为什么没有茧?”
“我自然有我的法子,你想知道?”
赵嘉宁转过头,一脸求知如渴地看着他,小鸡啄米似得点了点脑袋。
薛钰被她逗笑了,掐了一下她的脸,靠近与她额头相抵,哑声道:“赵嘉宁,你想可爱死我?”
他逗弄她:“想知道,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她磨磨蹭蹭地不肯亲,后来老夫人派人过来找他,他便轻拍了她的p股,让她从他身上下来。
后来她也就将这事抛到了脑后,再没向薛钰问起,也因此至今都不知道为什么薛钰手上没有茧。
可她虽不知道为什么,却无比清楚地记得,他手上确实是没有茧的。
那么昨晚,她分明是抓住了太子的手!
之后的种种,也不是她自以为是的椿梦,而是她与太子……
她竟然缠着太子做了那种事!
赵嘉宁大脑一片空白,等回过神来后,第一个反应不是别的,而是她既委身了太子,那之后他打算如何处置她?
便立刻唤了宫婢进来,梳洗完后匆匆去见了慕容景。
——
彼时慕容景正在批阅公文,太监来禀说是赵嘉宁来了,他便从书案上抬起头,正巧看见进入房中的赵嘉宁,他挥手屏退了众人,看着她微微笑道:“昨晚睡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