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禄娴她们怕杨载欣贪嘴,从不摆点心蜜饯这些的,现下她见到以后就先忍不住吃了一些。
临近午时白玉茵来了,她大病初愈跟换了个人一人,梳着朝天髻,髻边戴着桂花蜜腊珠花和左右两支玉钗,穿着鹅黄春衫。
整个人就跟脱胎换骨了一般,白玉茵本来底子就不错,只是这些年她一直在做余二夫人,处处被告诫做人家的妻子要娴淑端庄,就连穿着都不能太过艳丽。
如今二十八岁,她开始真正的做她自己了,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她只要自己活得自在就好了。
白玉茵这身打扮着实令人惊喜,十分的明媚动人。
杨载欣险些认不出来,她足足盯了白玉茵片刻才回过神来。
这,这还是前些日子那个郁结于心,闷闷不乐的白玉茵?
她这身打扮着实惊艳,太美了。
“茵姐姐,你这儿……”
白玉茵被她上下看呆了的眼神给整不好意思了,这样鲜艳的颜色还是她未出阁时穿的呢,她现在都二十八了,她担心这颜色不适合她了。
“是不是不太适合?”她看了看自己,解释道“我病刚好,想着穿些鲜艳的衣服好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妹妹别见怪。”
白玉茵听杨载欣叫她茵姐姐,她也跟着换了称呼。
“怎会不合适,茵姐姐这样穿太美了,就该多多这样穿,说起来我今年都还没让人做春衫呢,改明我也做几身才行了。”
先前白玉茵穿的那些华丽是华丽,就是老气,现下既好看又妖娆。
她想着峻澜穿鹅黄,鲜红色的应当也很好看,还有三嫂她们……
是该叫人来量尺寸做衣裳了。
白玉茵被她夸红了脸,她从袖袋里拿出几块帕子,还有两个驱蚊安神的香囊来。
“前段日子劳妹妹来看我,还掏心窝子宽慰我,我想着绣几块帕子和这两个香囊送给妹妹,欣妹妹莫嫌弃收下才好。”
若不是有她那番话,她恐怕现在都还看不开,在余家苦苦煎熬着呢。
幸而那她番肺腑之言,让她看开了许多。
杨载欣受宠若惊,拿起来看了几眼。
白玉茵的刺绣和她差不多,帕子上的竹子,芭蕉和牡丹她都挺喜欢的。
“怎会嫌弃,我很喜欢。”
说着,她让禄桃拿着这两个香囊挂在床头。
杨载欣想问她和余幼明现在怎样了,又不太好意思问。
结果白玉茵自己主动和她说了。
“他查清了当年的真相,同我道歉了。”
余幼明和贺峻鸿在庆丰楼喝酒的那晚,回去第二天就亲自着手查了好些天当年的事。
当年白家和白玉茵得知小通房有了身孕,余幼明的岳母想要派人去打掉孩子,再赶走小通房。
白玉茵虽然生气,却还是为小通房出面求情,说她就要出嫁了,不想见血,不如就让余家送小通房去乡下养胎生孩子,过个几年她在余家站稳了脚跟,有了嫡子,到时如果余幼明心里还想着她们就接回来做妾。
白母却觉得女儿心太善了,只怕去了余家也只有被欺负的份,却还是答应了女儿去和余家说,要他们把小通房赶走。
谁知这小通房不甘心就这样没名没份去乡下,就找机会来白府闹了一场,加之余幼明一来就是护着小通房,这让白母心里怒火中烧,她瞒着女儿非要小通房喝落胎药不可。
余家那边也同意了,就连余幼明也点头了。
小通房喝落胎药那天,白家怕余家有所隐瞒,想着亲眼看着小通房喝了落胎药去了庄子才放心。
就派了白玉茵的奶娘去,临了小通房反悔死活不肯喝药,非要等余幼明回来她才肯喝。
那些嬷嬷那个不知,她就是想等余幼明回来,奶娘见状就让人摁着她,把落胎药灌了下去,嬷嬷们灌完就松开了她正准备回去交差,那小通房就撞了墙。
原人还没死,去请大夫来说不定还有的救,偏偏余家人觉得留着她,将来恐怕也是个祸害,等白家的嬷嬷们走后。
余幼明的母亲叫人活活打死了小通房,再将这事全赖给了白家。
等余幼明赶回来时,就见到了小通房被乱棍打死,躺在了血泊里。
第53章
余幼明跑去质问他母亲当年的真相,在和安堂与余老太太吵了一架,硬要老太太去绿波院给儿媳妇赔礼道歉。
天底下哪有婆婆给儿媳妇赔不是道理,老太太死活不肯去。
余幼明也不管她一哭二闹三上吊,直接拉着自己母亲去了绿波院,老太太心不甘情不愿,白玉茵靠坐在病榻里不应话,不说原不原谅。
余老太太离开绿波院以后就病了,余幼明着人请大夫开方子,没再去看过她一次。
余幼明留在了绿波院,悔恨交加,愧疚的望着自己的结发妻子。
“抱歉,这么多年是我冤枉了你,你嫁给我受委屈了。”
这么多年,余幼明又怎么可能没有察觉过这件事的真相呢,他不过是不想承认他的白月光是那样心机不纯的人,他的母亲如此的狠毒。
白玉茵依然没应话,紧抿着唇,红了眼眶。
这锅她背了十三年,她等一个真相和道歉,等的太久了。
所以不是他们道歉,她就要故作大度原谅他们。
她不原谅。
此后余幼明像是有意要补偿怎么多年白玉茵所受的冤屈,各种好东西都往绿波院送去,他也时时去绿波院坐坐。
白玉茵不想理会他,也不会特意留他。
只好好养病,给杨载欣绣帕子和香囊,大安了以后就送了拜贴过来。
她来贺府,连余幼明都不知道。
“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我也不想再追究了,我现在就只想过好现在的日子。”
真正的真相浮出水面,白玉茵对这件事已经释然了。
年少时她对余幼明心动过,但这点心动也在他默认自己该背这个锅,对她这妻子不闻不问时就消耗怠尽了。
“恭喜姐姐,沉冤得雪,往后都是好日子了。”
杨载欣真心为她感到高兴,看着白玉茵如今释怀了,真好。
白玉茵心里真心感激杨载欣和贺峻鸿夫妇,如果没有她们夫妇,余幼明这辈子都不会去查清真相。
她没在余幼明面前落泪,反而因为杨载欣这话心里的酸涩翻涌而来,她拿出帕子抹了抹眼角的泪。
“是,妹妹说的是,往后都是好日子了。”
俩人相视一笑。
白玉茵在贺府和杨载欣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方才回去。
今日杨载欣和贺峻鸿早就说好了,等他下值一块去义堂看看。
白玉茵走后,杨载欣就让人备车去大理寺,贺峻鸿早早让阿惜在门口等她,阿惜靠在门角和在门口值班的差毕辛模打眼见到自家马车停在门口忙迎上去,带夫人去贺峻鸿平日在大理寺休息的厢房。
贺峻鸿素来简朴,这休息的厢房陈设也十分的简单,外边摆着一张小圆桌和几张木凳。
因着知晓杨载欣今日过来,圆桌上还摆着两碟山楂糕和月光茶,阿惜带着夫人进来就退了下去去告诉贺峻鸿。
正好口渴,她自己倒了杯月光茶来喝,还温着的。
杨载欣嘴角勾笑放下空了的茶杯,青色的茶杯浅浅印着嫣红的胭脂,她提裙往内室去。
内室里陈设简单,就只有一张架子床和一张书桌,桌前的案卷堆积如山,却并不杂乱。
杨载欣先是看了看架子床,才转到书桌前,上面摆着贺峻鸿近来要复审的案子,她拿起来看了一会儿就放了回去。
贺峻鸿与同僚们说完了事情,就往这边来,因着她今日过来,他的脚步都轻快很多,心情也格外的不错。
他踏脚进门就见杨载欣在床边弓身摸着床被,对身旁的禄娴嘱咐道“回去你将柜子里那张绿色的锦被交给阿惜,让他拿过来给爷。”那张被子盖着更舒适柔软些。
杨载欣懂得心疼他了。
贺峻鸿亲耳听到这话,心里十万的慰贴。
禄娴笑着应了声,主仆几人都还没注意到贺峻鸿。
贺峻鸿轻快的清了清嗓,眉眼弯弯的出声“娘子。”
沉稳轻柔的声音响起,杨载欣起身喜盈盈的提裙朝他走去,自然而然的挽住他的胳膊。
“夫君突然出声,吓我一跳。”
杨载欣仰了仰头看他,如常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娇嗔,又因见到自己夫君而夹杂欣喜。
屋里跟着她进来的几人纷纷识趣的退了出去,给俩人独处的时间。
贺峻鸿高大的身躯向她倾去,紧挨着她赔笑道“吓到娘子,倒是我的不是。”
随之与她到了书桌前,他伸将桌前的交椅拉出来坐下,将她抱坐在腿上,伸手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
杨载欣偏过头和他对视一眼,那黝黑明亮的眼眸看向她时既殷切又温柔,她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贺峻鸿的温柔。
依在贺峻鸿怀里,伸出一双葱白的柔荑替他理了理衣领。
时下春日,内室的纱窗虚掩着,并没有完全关上,白光从缝隙里透进来照在两人身上。
“干嘛不讲话?”
贺峻鸿握住她细腻的手放下,指腹细细摩挲,杨载欣没答他,只抽出手,搂着他的脖颈,情不自禁覆上他微凉的薄唇。
“夫君今日看起来很好亲。”
亲完,她心满意足的弯了弯眉,痴笑了一声。
贺峻鸿俊朗的面容笑如春风,难怪那么多男人都不可自拔的留恋温柔乡,这般温香软玉在怀,蜜语甜言,谁不沉溺。
便是他,也不例外。
尤其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甜言蜜语。
偏贺峻鸿惯是喜欢逗弄怀里人,他故意清了清嗓,板正着脸,含情脉脉的眼眸却将他出卖个一干二净。
“夫人,你知道上任大理寺卿程大人么?”
杨载欣疑惑的看向他,摇了摇头。
好端端的怎么提起什么程大人?
“听说他在大理寺任职时,有一回夜里偷偷把养在外面的外室带到大理寺来,俩人在房里偷欢,不知他家娘子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带着一帮婆子女使过来大闹了一通,最后被参私德不修,险些被陛下停职了。”
杨载欣拧着眉,不大明白他的意思“你同我说这些干嘛?”
“没事,就是突然想起。娘子要是以后我敢在外面偷腥,你不用过来闹,到时等我回去你就拿把剪子,咔嚓,给我一剪子,自此一了百了。”
杨载欣瞬间涨红了脸,不知是羞还恼,隔着官服拧了他一把。
“那妾身是不是还得谢谢夫君替我想的这好法子?”断了他的命根子,亏他想的出来,杨载欣撇了撇嘴“你要敢在外面偷腥,我自是不会轻饶了你。”
贺峻鸿很满意自家媳妇的回答,他凑过去亲了杨载欣一口,然后再将她往怀里紧贴。
窗外微风徐徐,竹影错落。
等贺峻鸿真正下值以后,他和杨载欣跑遍了榆京所有义堂也没能寻着一个和她们有眼缘的孩子来。
抱养,比生养更需要眼缘和缘分。
抱养孩子这一块,杨载欣和贺峻鸿都格外重视眼缘,并不只是想为了抱养而抱养。
屋里,两人刚从净室共浴出来不久,杨载欣湿漉漉的乌发散落在身后,她今日与贺峻鸿跑了太多地方,实在累极了,连手指头都懒得动弹。
贺峻鸿默契的坐在她身后,拿着帕巾替她搓干头发,也都难掩内心的失落,她们本以为今日去了义堂就能找到合眼缘的。
虽一时半会儿带不回来,却也能多一个牵绊,她们也好着手请乳娘,做小床,小衣等等……
“这事急不得,左右已经让堂主给我们多留意着了。”
贺峻鸿察觉到她从殷切期盼,到现在低落的情绪,他能感觉到杨载欣真心想有个孩子。
“夫君我省得的,你也是。”
杨载欣明白,孩子的事终归急不得。
“娘子,你可会怪我?”
贺峻鸿怕她会不会怪自己太独断专行,没同她商量过,就瞒着她吃了避子丹。
“当然要怪你,成婚那么多年就是学不会遇事同自己妻子商量。”她撅起嘴巴,不等贺峻鸿认错,为自己辩解以后不会这样了,继续说道“但是我更明白夫君待我的真心。”
她知道贺峻鸿不愿意让她涉险,也不愿纳妾进门,纵使妾越不过主母,他宁愿没有亲生的,也不愿让自己伤心。
为了正妻身体着想,不要亲生的孩子,在黎朝有几个男人做的到呢。
“你这点着实不好,往后你我夫妻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商量着来。”
她感动贺峻鸿为她做的这些,却还是要怨上一句。
夫妻间过日子本就该有商有量才对,贺峻鸿手里的动作顿了顿,上前凑近亲了亲她的侧脸。
“再不会了。”他声音格外轻柔。
随后继续给她搓着头发,杨载欣扬了扬嘴角与贺峻鸿聊起余幼明和白玉茵的事,还说她收了人家帕子,香囊。
难怪,他说床头怎么新挂了一对香囊,如今余幼明能和白玉茵将多年的心结解开挺好的。
杨载欣很快就转移了话题,她打算让慕坊铺来给各院每人做几身衣裳,贺峻鸿自然没有不同意的。
“反正过几日我就要卧床喝药了,我亲自给夫君做几身。”
每三个月喝一回药,喝药的日子眼看又到了。
第54章
“娘子不用给我做衣裳,莫要累着自己。”
做衣裳又累又费眼睛,贺峻鸿可不想累着自己娘子。
“我想给你做,正好我也闲着没事不是。”要连着卧床喝药十天,杨载欣想给给自己找些事做。
“成吧,不过娘子也要注意休息才行。”
杨载欣点了点头。
贺峻鸿不知不觉就给她搓干了头发,起身将帕巾挂好,杨载欣跟着起身朝床的方向走去,脱了鞋袜先钻进被子里。
他见状过去熄了蜡烛,放下纱账,两人相拥而眠。
到了半夜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天亮时贺峻鸿起身洗漱,换好官服,打着伞冒着雨去大理寺上值。
大抵是昨天跑了太多地方累狠了,杨载欣起的就晚了些,藕花堂来传早膳了她才起来洗漱打扮。
过去之后便和公婆,兄嫂澜澜说了量尺寸挑布料叫慕芳铺做衣裳的事,以前在桂州时她们都是在自己铺子里拿了布回来自己做惯了。
自然她们也不会拒了鸿哥媳妇待她们的好,吃完饭后婆媳几个还一块回正院里说话,等慕芳铺的掌柜过来一块挑布料,杨载欣她们更是在正院待了一下午。
贺峻鸿快下值时就着人去吏部叫余幼明带上姜济桉的文章,去庆丰楼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