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喝明天会头洹!彼这话一出,颇有种在哄孩子喝药的错觉。
少时她不肯喝药,父母就是这样连哄带骗的。
贺峻鸿只好听她的,拿起桌前还冒着几分热气的醒酒汤,咕噜喝了几口。
没喝完,就放下了。
实在是他喝了太多的酒,真喝不下这醒酒汤了。
“我瞧着澜澜对那位姜公子并不上心,你觉得姜公子怎么样?”
他们做这一局就是要看看澜澜和姜公子的态度如何再做打算。
“我觉着能成,兄长他们也是这么觉得的。”
今日这场答谢酒也是为了试试看姜济桉的酒品如何,听说有的人醉酒以后就判若两人了,尤其是姜济桉这样的公子哥。
所以他们四兄弟都灌了姜济桉不少酒,姜济桉倒是没出丑,酒品也可以。
“这么说你们都看好姜公子?”她到底没见过人,不敢轻易下定论。
贺峻鸿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但还是与她说“还得看澜澜和这位姜公子有没有缘分。”
他不想把人硬凑到一起,其实刚开始他是想找个在榆京的,不管做什么的都好,只要人品好,肯上进,六妹妹嫁的离他们近些就成。
谁知道姜公子将来如何呢。
“我常想我要是和澜澜一样有你们这么几位哥哥就好了。”
她有些羡慕,不由得的想起自己倒是有几位堂哥,堂弟的,他们都嫌她是病秧子。
都想着等她家都没了人,就吃绝户。
“若是没跟叔伯他们分家,你排行第几?”
他记得在雨州时,她有位堂姐曾来拜访过她,贺峻鸿是不知她们关系不和的,只知道她堂姐嫁给了一个高官的儿子。
彼时他在衙门上值,并不知道她堂姐来拜访,下值回去时人已经走了。
回到杏倚院就得知她把自己关了起来,任谁哄都不肯开门。
那会儿禄娴她们都特别担心她犯心疾,都急的不行。
贺峻鸿一脚把门踹开了,地上全是她生气时摔的瓷器,茶盏。
她狼狈的坐在主位上,身着碧绿色的长袄,捂着帕子哭了许久。
那双通红,肿如烂桃的眼睛悲愤的望着他“爹爹为什么让我嫁给你?”
他已经从禄娴她们口中得知,她这位堂姐是故意来嘲讽她嫁给了一个乡下出身的,且还是个正六品通判而已。
那时他讪讪应她“是我不好。”
之后就暗自下决心,他一定努力做出政绩,打那些人的脸,让杨载欣过好日子。
现在他以然做到了。
“应当与你一样,行四。”
随着年纪的增长,杨载欣已经不在意那些攀比,比较的事了。
这么多年,她也没打听过她那些堂姐妹的消息,就是有人想来与她说那些人的闲话她都不愿听。
光听到那些人,她就觉得污了耳朵。现在就还好。
“那你便是我‘四妹妹’。”
杨载欣笑了笑“你想占我便宜做我兄长,我偏不喊你哥哥。”
“这是什么道理?先前爹娘他们没来之前你不是也喊过的。怎么他们来了以后,你反而不这样喊了?”
贺峻鸿搂紧了她,闻着她发间的清香,有些不解。
有时换个称呼,也别有情趣。
杨载欣拧了他一把,没应他。
话本子看多了……整日想这些……
“欣妹妹,叫我峻鸿哥吧。”
他突然想听呢。
他不嫌臊的握着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嫩滑的手背,看她脸颊晕红就喜欢调戏她两句。
杨载欣分明想到了上回她叫他“峻鸿哥哥”,之后就在车厢呜咽求饶,叫了一路的了“峻鸿哥哥。”
她臊得脸通红,从他怀里起来,看向他吐了吐舌“以后再说。”
然后就跑去了净室,准备药浴。
卧床吃药的日子快到了,这几天她又开始药浴了。
现在脸皮倒是越来越薄了,这也听不得了。贺峻鸿看着她跑进净室的背影笑了笑。
他喝了酒又不会乱来,随既无奈的摇了摇头。
………………
四月底,张慈按着祖父留下的方子开始抓药,煎药。
而杨载欣也正式开始卧床喝药了,他不放心就告了假。
第56章
那药猛烈,仅停了三个月而己,她就如同头一回喝的那般喝了几口就把用的早膳全吐了出,险些连苦胆也吐了出来。
药没能喝进去,兴许喝进去了些,杨载欣犯了心疾发起了高烧。
贺峻鸿陪在床前寸步不离的照顾着,陈晚和峻澜,嫂嫂她们也都过来看她,曹慧大着肚子,杨载欣不让她进房来,陈晚也让曹慧回去。
她把老二媳妇周宝儿拉到堂屋外,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她是个心软的人,最见不得人家受罪,何况是自家儿媳。
“阿宝,我看鸿哥媳妇这情况怪遭罪的,你叫人去把二哥喊回来给鸿哥媳妇做些能克化入口的饭菜,好歹能先进些东西。”
杨载欣这犯了心疾发起烧来,就吃不下东西,刚刚吐完不久,贺峻鸿想喂她吃些东西,她晕晕乎乎摆手吃不下。
“哎,我这就让喜儿去叫峻深回来。”
贺峻润和贺峻深都在忙着整修酒楼店铺的事,周宝儿看四弟妹刚刚只看了眼那些吃食就摆手不想吃,加之她强行喝那药就更吃不下,但也不能空着肚子。
这要空着肚子喝那药,没东西吐更难受。
陈晚第一次见儿媳犯心疾,心里一阵难受,待周宝儿走的时候,她还在原地喃喃道“这要是亲娘在,见了,不知该多心疼。”
随既又合上手,闭上眼睛念道“求菩萨保佑。”
念了几遍才进去。禄桃禄娴几个大丫鬟看得真真的,她们娘子遇见一个好婆婆。
贺峻深和父亲赶了回来,贺严不好进去看,他只去堂屋问了妻子几句。
听张慈说,这犯了心疾引起高烧是极危险的事。
他们就明了,看来四房是不会有亲生子女了,他们本还想劝小两口好歹要一个。
现在见状,就都打消了念头。
得,抱养就抱养吧。
老两口在堂屋相互叹了一声。
不多时,贺峻深就做了几道菜出来,熬了一道他们乡下的花生红枣粥来。
她是真没胃口,贺峻鸿就劝她这是二哥特意回来做的,他知道她不会拒绝别人的好意。
杨载欣只得强打着精神起来,坐在床上尝了几口粥,那花生红枣粥有没什么特别的,却香的很。
她觉着是不是自己烧糊涂了,这粥越吃越香。
看她吃得进东西,满屋子的人都很高兴。
其实这粥,他小时候生病也吃过的。
几刻钟后她还是喝那药,还是吐了,反复烧了三天,到底喝的进去了,烧也退了。
白玉茵来看她,赶上她那些侄子侄女学堂放假都来看望她,杨载欣退了烧就叫贺峻鸿照常上值去了。
倒是几个嫂嫂,峻澜和婆母她们时不时的就过来和她说话,峻澜更是守到贺峻鸿回来。
白玉茵来时,她这屋里热闹的很。
小小年纪,最得她疼爱的柏T就坐在床沿边,小脑袋充满了好奇,她一会儿一问“婶婶你为什么会生病呀?是不是夜里叔叔和你抢被子,阿娘说不能抢姐姐的被子,不然姐姐就会着凉生病的。”
柏T现在和姐姐柏橘睡一个房间。
杨载欣面如白纸被柏T的童言无忌逗笑,温柔的摸摸她的头“你叔叔不会抢婶婶被子,只有婶婶抢你叔叔的份。”
众人笑了起来。
柏T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她,更是不解。
“婶婶是因为小时候挑食导致的,你们几个可不能学婶婶,要不然就要跟婶婶一样时常喝药了。”
杨载欣看着屋里的几个侄女,柏棠,柏林,柏槿几兄弟都半大的小子了就只进来问个安就到堂屋去了。
她怕几个侄子无聊,就叫禄桃去拿几本她自己珍藏的书籍送给他们,柏棠和柏林喜的跟什么似的。
只有柏槿对这些书籍兴致寥寥,于是几兄弟在进来道谢时,他问婶婶能不能让叔叔送他一把长枪。
杨载欣答应他了。
渝国公夸过柏槿几次是个练武的好苗子,王佳时更是私下让贺峻鸿问问他二哥,他想等柏槿十三岁,让柏槿跟着他进十六卫所历练。
贺峻鸿自然高兴,但也要问过二哥二嫂才行。
贺峻深和周宝儿听了又惊又喜,那有不答应的。
贺峻鸿还是和他们说了一下,王佳时很严苛,柏槿怕是要吃苦。
“婶婶快好起来。”在峻澜怀里的柏柔出了声,杨载欣也伸手捏了捏她肉肉的脸颊,“嗯,等婶婶好了就带你们去效外放风筝。”
现在天气并不热,正是出门踏青的好时候。
柏橘柏柔五六岁的小姑娘,正是贪玩的时候,这些日子一直被拘着不是读书就是去渝国公府学礼仪闷的不行了。
现下婶婶要带她们去放风筝都高兴了起来,恨不得婶婶今日就病好了。
转头柏橘苦脑起来,小小的人儿拧着眉“爹爹要教我们读书,不让我们玩闹。”
“傻橘儿,偶尔去一次不要紧的。”
曹慧在一旁出声,几个孩子这才放下心来。
不久门房就来传话,余家二娘子来了,杨载欣要待客,她们也不好再多待,就带着孩子们都回去了。
走时正好远远的见着白玉茵朝这边来,白玉茵自然也见到了她们,匆匆打了声招呼就进了院子。
经过柏石路和抄手游廊,院里移栽的桃花和海棠开得正好,芍药花也有些含苞待放的。
阳光普照,她这院子也春色融融的。
白玉茵由侍女引路转进卧房。
“欣妹妹,我可真羡慕你。”贺家的这些妯娌,姑子和她相处的很好。
人跟人是不能比的,她在余家也曾想与那些人交好,和睦相处的。
老话都说家和万事兴,谁没事会想要挑唆这个,挑唆那个的。
偏余家那几兄弟素来不对付,还不是父母太过偏心的缘故。
“我也没想到的。”她知道白玉茵羡慕她什么,起初她也怕一大家子住在一起,日子久了总会有矛盾的,只怕与妯娌们相处不好。
等贺家人来了才知道,也是有团结一心的兄弟的。
就连他那些侄子,侄女都被教导的很好。
“前阵子我瞧着你的心疾也没犯过,气色也渐好,怎的还要卧床喝药?”
白玉茵就近坐在旁边的交椅里,杨载欣颌首给她解释“悖这不算是治我心疾的药,我的心疾治不好了的,这药只能让我的心疾发作没那么频繁而已。”
就是吊命的药,若是她的心疾长期发作频繁也就没几年了。
她越是说的云淡风轻,白玉茵心头就越莫名的不是滋味。
“我先前得了两瓶保心丸,我想着这保心丸应当对你用就拿来给你了。”
说罢,白玉茵将两个小瓷瓶递给了禄娴,杨载欣也不跟她客气“那我就谢谢茵姐姐了。”
“对了,你与余大人现在如何了?”
上回杨载欣听她说,余大人有心想与她重修旧好,在尽力补偿她这些年所受的委屈。
可余幼明永远不会明白,那些日夜积攒的委屈,是这么也填补不来的。
“还是那般呗,反正我也不指着他过日子了,我打算把我在榆京的几处嫁妆铺子打理起来,做点小生意,因着我有几年想不开,荒废了许久。”
她想给自己找些事做,只是要开什么铺子还没想好。
“那挺好的,不知道姐姐要开什么铺子?”
她很早就从母亲那里明白了一个道理,女子手里没银子是不行的,所以从很早开始她就着手打理她的嫁妆铺子了。
那些替她管理铺子的掌柜也都是杨家经年的老人了,家里几代都跟着杨家做事没什么信不过的。
去了雨州以后,她不仅在荔枝街买了宅子,那时她以为贺峻鸿会在雨州做很久,还买了不少的田地,还买了好几间铺子做生意。
但她对做生意这样的事兴致缺缺,就是想着能赚钱,还有点事做就成。
现在雨州的田地,铺子宅子她都没卖呢,只是时不时就会派人去看看,再信任的人也要时时恩威并施才成。
“我还没想好,正愁着呢。因着我那几年不大管这些,那些铺子就没能开得下去,那时我傻呢,那里知晓钱的重要。”
她也是知道的,只是那时她‘病’了,不想活了而已。
“要不开个茶馆,点心铺什么的,我瞧着做吃喝的生意,总能赚到钱。”
白玉茵笑起来“那也要有手艺好的伙计才成呀,我回去好好想想,等我想到了我再来与你说。”
是,要是没有手艺好的伙计,就是开在黄金街也要倒。
“对了,外面怎么都在说你和贺大人要去义堂抱养孩子?”
杨载欣怎会不知外面都在传什么,不过她和贺峻鸿这件事很快就被另一件事给盖过了。
说是平乐伯府,陛下的表哥去逛楼子为了一个姑娘一个时辰砸了八千两银子,当夜赫王也在。
他看不过眼本是派人去斥责两句,说陛下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是拿来给你们这些人吃喝玩乐的。
这位赫王就是那位名声在外,立了无数战功,起初觉得陛下年少,有不少人想拥立他把持朝政,好架空陛下。
陶礼不知死活,他醉醺醺过去问赫王是不是也相中了那位姑娘,直说就是了。
他现在玩完了,可以送给他。
赫王当场把他给打了。
第57章
陶礼想先一步进宫告状,不想赫王先他一步进宫向陛下请罪。
陛下其实并不喜母家人的,他们帮不上忙就算了,还总帮倒忙。
可陛下也不喜这位他这位皇叔,偏先皇去世前跟他说“你不要怕你皇叔,他是个只知道打仗的,没那么大的野心,他为了皇家立了很多战功,你要好好待他。”
先皇也把赫王叫了过去,不知说了什么,反正赫王一大把年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等小皇帝登基以后,他更是喜欢指点小皇帝,还喜欢在臣子们面前批评小皇帝,开口闭口就是“陛下,臣觉得你这个决定不对。”
甚至更过分的赫王都说过,他在诏德殿当着杨屿,贺峻鸿几个大臣的面说道“陛下比起皇兄差的不是一星半点,皇兄像陛下这个年纪就已经开始监国了,陛下却事事都要问过杨太师才敢下决定。”
他把杨屿也怼了一通“你这样溺爱孩子,皇兄当初真不该让陛下拜你为师。”
杨屿当场和赫王对骂了起来,贺峻鸿和王佳时等人在一旁劝架,嘴都说破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