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本来都打算要休息了的,但是我老婆非要拉着我一块儿看电视。”
“看的什么?”
“《勇敢高校》。”
“谁演的?”
“秦进好。”
“……好。”
他咬字很用力,最后一个字死在尾端。
温珣深吸口气,“秦进好是哪家公司的?”
“FINE娱乐现在的顶梁柱,也是现在最火的流量之一。”朱助理嘿嘿笑,“不过还是比不上温总您的侄子温遇冬啦。”
朱助理笑得乐呵呵的。
但温珣没说话。
沉默半晌,温珣抬起手腕,低头看了眼时间,“明天整理一份他的资料给我。”
“时间不早了,你们也早点休息。”
朱助理并没有察觉到异常,还以为老板这是体恤员工,随口一说。
他继续笑:“好嘞温总,看完最后一点就睡。”
“……很好看?”
“倒也没有,但我老婆喜欢,也只能宠着了。”
朱助理说话时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老婆是他的责任,是甜蜜的责任。
说是不爱看电视,但似乎很享受。
老婆来老婆去的。
有老婆是什么很了不起的事儿吗?
温珣阴恻恻地笑了声,弹动烟灰,将最后一点火星掐灭。
回到客厅,少女被少许的冷风灌醒。
她睁开眼,迷迷糊糊道:“外卖到了?”
“还没。”
“哦。”
温珣踱步而来,身上带有少许的烟味。
“你怎么抽烟了?没事吧?”
她已经很久没见过温珣抽烟了。
温珣彬彬有礼,极少在她面前吞云吐雾,即便有此类情况也会提前告知。
这到底是怎么了?
“没什么。”
“哦。”
好吧,他不想说,那她也就不勉强了。
陡然觉得自己刚才问得唐突,舒令秋坐起来,补歉:“不好意思,我也是关心你。”
温珣手指怔住,胃部像痉挛一般开始抽痛。
他定定地说:“你关心我。”
他说的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
重点是这个吗?
重点应该是她的道歉吧?
舒令秋:“所以?”
温珣哽了下,几秒后,忽然笑了。
肩膀一抖一抖的,像是真的很开心。
舒令秋脸皱得像个橘子皮,默默在心里控告。
这他妈,不会真疯了吧???
恰逢此时门外响起铃声。
外卖到了,舒令秋趿起拖鞋打算去开门。
但温珣走到她的身前,“我来吧。”
“哦好。”
她也就是客气客气,陷在被窝里,又不动了。
门外光亮,温珣从外卖员的手中接过口袋。
舒令秋还挺好奇。
二十多层楼,停电。
那个外卖小哥这么兢兢业业,爬了二十多楼?
第35章
桌面上铺开一桌的美食。
手机充了百分之二十的电, 自动开机了。
舒令秋一边拆开塑料盒,一边回到刚才那部电影。
电影不如网上传言那般好看,但看得舒令秋很有感触。
男主也是高中时家里破产, 从高岭之花一瞬跌至谷底,不过他没有舒令秋家这么好运气, 没有遇到温珣, 一路破败。
可即便如此,他也有一颗温暖的心。
迷迷糊糊间,她忽然想起了以前的一点事。
如果当时他们家没有接受温家的两百万, 或者说,温珣没有给他们那笔钱,现在也会这样吗?
舒令秋在心底叹了口气。
“温珣。”
“秋秋。”
他们二人同时开腔。
温珣摊开手, 做了个请的姿势, “你先说吧。”
舒令秋摇摇头, “你先吧。”
“还是你先。”
“让你先你就先嘛!”舒令秋扁扁嘴, 拧着他的肩膀晃来晃去。
温珣垂眼, 扫了扫。
女孩子还是没有放下的意思。
他干咳了声,“舒叔叔, 没事吧?”
舒叔叔,三个字,一个发音,连起来读莫名有些怪异。
舒令秋也没纠结这个细节,“心脏病, 医生说幸好送医及时, 不然早没命了。”
“这么严重, 要不要转院?”温珣抬高眉骨,情绪莫名被拉高, “我认识一个很不错的心内科专家,去年回国自己开了家医院,舒叔叔要不要去那边看看?”
舒令秋没有立刻答应,这件事不是她一个人就能做得了主的。
“我明天问问我妈吧。”
“好。”
他没做勉强。
轮到她了。
舒令秋夹起一筷虾,像是打气,攥紧拳头。
“刚才,许沐安送东西来,我从他那儿知道了以前的事儿。”
“什么事儿?”
舒令秋转移话题,“你还记得那两百万的事儿吗?”
温珣颔首,“记得。”
他说得轻描淡写,似乎从未发生过这件事一样。
舒令秋有些疑惑地挑眉,她还没说是哪个两百万,温珣怎么就说记得了?
他工作繁忙,资金流水也大,区区两百万,也能记在心上吗?
还是说,他独独对那两百万印象很深?
舒令秋越发确信自己的猜测。
她不想再试探了,放下筷子,直白地问:“温珣,老实说,那笔钱到底是你给的,还是温伯伯给的?”
温珣停下筷尖,放于碗侧。
舒令秋双手捧起他的下颌,摆正脸,逼迫他与自己对视。
“别沉默,老实交代。”
她掌心托住下颌时,手指温湿。
她的眼睛是如此明亮,樱唇倔强地嘟着,从她的眼里他看到一只琥珀色的□□,显得他是如此的卑劣,不堪入目。
沉默?他确实该沉默。
隐瞒了这么多年都没吱声,默默在他们之外偷窥他们的幸福。
他像是阴沟里就不见光的怪物,在锈迹斑斑的铁栏里窥伺她的幸福。
她是久居光明的神祇。
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他以为他能在坚持一会。
没想到她一问他就受不了了。
温珣深呼吸,很慢地呼出一口气。
他的声线平缓而颤抖,“是。”
他承认了。
温珣如此平静,以至于舒令秋的歉意也推到了峰顶。
原来这么多年,都是她误会了。
真正帮助他们的,不是温家。
是温珣。
“你掏空了你所有的钱,对吗?”舒令秋力度加大,双手颤抖不止。
“还好,不至于掏空。”温珣还笑得出来,“我记得当时取完钱,还有一百块。”
“我用那一百块渡过了两个星期来着。”
“……”
两个星期。
她完全不敢想一个成年男人是如何在一线城市用一百块渡过两个星期的。
舒令秋此刻的悲哀远远大于歉意,一想到温珣这么多年来都在隐忍不发,明明是自己做了救世主,还要装出一副疏离冷漠的样子她就觉得心疼。
“抱歉,我不知道……”
舒令秋喉咙哽咽,手渐渐从温珣的脸上滑落,“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都是我自愿的。”
温珣从她的两臂之间穿过,手指微动,抚摸着她的脸颊。
力度不轻不重,温柔而克制。
“吃饭吧。”他拆开筷子,递到她的面前。
“你一整晚都没怎么好好吃饭,多吃点。”
温珣点的菜很多,有白灼虾这样的荤菜,也有清炒时蔬的素菜。
这几样,都是她的最爱。
舒令秋艰难地进食,白菜在口腔里好像抹布,卡在堵住的喉咙,如何也吞咽不下。
她咳嗽出声,放下碗筷。
“你为什么不说?”
她顿了顿,“是因为温伯伯的缘故吗?”
温家的事儿,她从李芳华的口中多多少少也听说了些。
温珣父母早逝,大概在温珣初中的时候就去世了,他后来读书也好,创业也好,第一笔启动资金是温国荣卖了一套房子换来的。
那时候温国荣和周慈姝正吵着架,看到温国荣卖房子给弟弟创业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张罗着就要和温国荣离婚,温国荣从小就有大男子主义,要脸面,更要威严,并没有因此屈服,执意要帮扶温珣一把,这才有后来的温珣。
卖的房子是老城区的旧房,后来还拆迁了。周慈姝知道错失良机更是许久都没给温珣一个好脸色看。
温珣重情重义,没记恨周慈姝,一直把温国荣的帮扶铭记在心。
他不说是自己借的,大概也是觉得这笔钱本来就该是温国荣的吧。
他们都在为同一家人的恩情偿债。
温珣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抿口酒,“许沐安还跟你说了什么?”
舒令秋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了。
温珣点点头。
“钱的事情,最好解决,既然我哥当年没有付出,你和阿姨倒也没必要一辈子都陷在不安之中。”
舒令秋握紧筷子,“那你呢?”
“我?我没法不还。”
温珣笑着叹息,“哥哥对我,一直不错。”
他笑的一点也不好看。
至少现在是。
舒令秋一霎觉得格外心疼。
她知道了为什么这么多年温珣一直在隐瞒,明明是他帮了他们一家却要伪装成温国荣的善举。
他在让步,让出自己的心爱的一切。
包括舒令秋。
可是凭什么?
凭什么温珣要一辈子都活在偿债之中?
他明明是这么骄傲的存在,有着最好的物质,心灵,却因为他所认为的亏欠而一直封锁自我。
这么多年,他一直没主动靠近过,坚守线内。
远远地看着两家人熙熙融融,却从未参与。
他明明可以再贪心点,拥有更多的。
舒令秋眼睛酸涩,心脏像被一双手抓住,揪着疼。
“对不起……”
“我知道得太晚了……”
“没有,没关系的。”
酒精可以给人很多理由做想做的事。
现在便是最好的时刻。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温珣小心翼翼地揽过她的肩膀,像是对待什么稀世珍宝,指骨微微颤抖,攀上她的后脑勺。
他将她按在锁骨里,舒令秋温热的鼻息在肌肤里肆意流窜。
他们共享呼吸。
像是察觉到抵在他们之间的手,温珣缓缓分离。
她很紧张,太阳穴突突地跳。
舒令秋眼里噙着泪花,结结巴巴道:“我,我口渴,喝点水。”
他深深地凝着她,“没有水,只有葡萄酒。”
“……都一样。”
舒令秋说完便逃离开他温热的拥抱去够。
温珣握住杯底,向回拉,“还没醒好,我刚喝了一口,很酸。”
舒令秋说了句“没关系”,又向后拉。
推攘之间,杯液晃出瓶身。
冰冰凉凉液体慢慢蔓延,顺着指甲盖低滑虎口,黏黏稠稠的,半湿半浓。一部分悬在半路,一部分水性尚存,继续下滑,越向下,绛紫色越淡。
泛香烂泥,暧昧气息,在手背上生生走出几条紫路。
四根手指紧贴着,酒液中的糖浆像一层胶水,将二人牢牢粘黏。
僵持的局面并没有延续太久。
片刻后,有人率先逾矩。
温珣手指下坠,摁上她手指的软肉。
他抬高下巴,双唇轻轻地靠在倾泻杯壁。
舒令秋触电一般颤抖,看着粘稠的液体,又看了看温珣被酒液沾染的,殷红的唇,舌,水蒙蒙的眼。
他像是盘踞在禁--果上的蛇,诱挟思绪。
她想到了什么,耳尖霎时红到滴血,松手,拼命地咬紧下唇。
可是她的手还在他的手里。
她跑不掉。
舒令秋试探性地拉了拉,没想到温珣压碾的力度并不大,她稍微加大一点力度,便能撤局。
这是意料之外。
手是撤回了,但用了她很大的力气,舒令秋一个重心不稳,向后摔去。
下坠的一际,有一双温厚的大掌托住蝴蝶骨。
与此同时,啪——
葡萄酒全部泼洒在她的领口。
液体倾泻而出,舒令秋的领口登时便被染成了紫色。
多余的酒汁顺着喉咙向下,滴进她的里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