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勇身形一滞,差点摔倒。
刘洋彻底消失在他们视线之内。
电梯上行,刘洋给温珣发去留言。
【刘洋】:温总,您交代的事儿均已办妥。
第33章
视频很晚才发过来。
但不是许沐安发的, 是温珣。
【温珣】:只有这一段,你看看够不够?
【舒令秋】:当然够,我只是想随便截一张啦_(:з」∠)_。
【温珣】:好的, 不够跟我说。
舒令秋觉得有些好笑,不够的话又能怎么办呢?时间已经过去了, 他们总不可能重新拍一张吧?
不过她没有问出口, 优先打开视频。
视频很长,有十来分钟。
前面都是无关紧要的调整位置,舒令秋径直拉到后面那十秒。
越看脸上的表情越不对劲。
呃, 啊。
这十秒里,怎么就没一张她好看的照片啊……
舒令秋反复拉进度条截图,镜头畸变得太厉害了, 还是从上往下拍的, 她一米六几的个子拍得像个一米的。
不过正中央的温珣似乎没受到多大印象, 高高的, 似乎只是被还原成正常的比例。
可恶……
这狗男人怎么这个角度看上去还是挺好看的啊。
【舒令秋】:我像个一年没洗澡还蹲在河边看嬛嬛洗衣服的癞蛤蟆。
【温珣】:嬛嬛是谁?
【舒令秋】:啊你没看过《甄嬛传》?
【温珣】:嗯, 可以请教一下吗?
【舒令秋】:……请教倒不至于。
【舒令秋】:你可以这么理解,嬛嬛选秀进宫的一个秀女, 通过不断宫斗升级成了太后。
【温珣】:哦,大概能懂。
【温珣】:我回去再好好研究研究。
温珣这句严肃的“研究”让舒令秋忍俊不禁。
研究。
他还真是研究上瘾的科学家,连这都要研究。
不过直男似乎都不太喜欢看清宫剧,之前她一直跟温遇冬安利,温遇冬也是表面答应得好好的, 甚至夸下海口一个晚上看完, 但后来她主动和他讨论剧情, 温遇冬总是含含糊糊,不知是没看懂, 还是没用心。
更别说温珣了。
手机震了震,温珣给她拍了张自己在会议室的图。
会议室内带有文字标识的板块都用英文撰写,他似乎又去美国了。
她没再继续打扰,叮嘱他好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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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七点。
舒令秋抻直手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再抬头,又是四面漆黑。
春节期间积攒的工作完成了大半,从明天开始就能回到正常的轨迹。
舒令秋心满意足地站起来,接了杯热水。
许沐安上门来。
“晚上点餐点多了,送一份给你。”许沐安笑嘻嘻的,一边说一边将包装盒拆开。
“都是些清淡的,没什么肉,你将就吃。”
“嗯,谢谢。”舒令秋俯下身,目光停留在许沐安来的方向。
许沐安头也不抬道:“温珣没来,他还在美国呢。”
“……我也没问他。”
“是吗?”许沐安笑得乐不可支,“是我多嘴了,不好意思啊。”
舒令秋没搭腔,一起帮忙拆包装袋。
“他最近怎么老是去美国?”
“事儿多呗,他那效率你是不知道,只要一出马,保准什么问题两三天就能解决了。”许沐安嘿嘿笑,“不然怎么能在研一的时候就赚到人生中的第一个千万?”
舒令秋愣了愣,手指悬在半空,“什么?”
“怎么了?阿珣没跟你说过?”许沐安似乎还挺意外的。
“他大二的时候就拿到融资了啊。”
“……没有。”
舒令秋艰难地摇摇头。
这些财富以及时间,很难不让舒令秋产生什么联想。
温珣研一那年,正好也是舒家破产的那一年。
温家当时借他们的钱大家都忽略了温国荣的资产,默认是他出资。
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
温珣是拿到融资了,但是那些钱不止是他一个人的,而是整个公司的。
他分到的财富,是去了……
她不敢再往下想。
房间里灯光很暗,桌面台灯散发着淡黄色的光,阴风阵阵,呼啸而过。
工作期间,她习惯静音。
方才打开,通话栏有十来个电话。
全是李芳华的。
【李芳华】:你爸爸生病了,速回!
舒令秋顿感不妙,饭也顾不上吃了,捞上外套立刻出门。
“我爸生病了,我现在要赶紧去趟医院,你先回去吧。”
许沐安也站了起来,“一起,我送你。”
舒令秋心急如焚,点点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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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钟后,医院。
舒令秋一路小跑着进了大楼。
许沐安这才打电话给温珣。
“你家小秋秋的爸爸好像出事了,你要不要回来看一眼?”
温珣敛声,“什么事儿?”
“生病吧好像。”
“……地址。”
许沐安没说话,直接打字过去。
打字的间隙,许沐安漫不经心地提起,“对了,阿珣。”
“那大学时候你说家里有事,东拼西凑的,拿了两百万出去,是拿去哪儿了?”
许沐安本来都快忘了这两百万,但今天看舒令秋表情不对劲,又不由地回忆起这件事。
大二那年他们拿到了融资,当晚便喝了个烂醉如泥。
大家一起开展美好的规划,只有温珣一个人在旁默不作声。
许沐安以为,他这是太高兴了,高兴到连笑也忘了。
还拍拍他后背,叫温珣也多喝点。
没想到第二天等大家一醒,温珣就主动找他借了点钱。
他说家里有急事,不得不动用,具体大概要两百万。
数额不小,几乎可以说散尽了他所有的积蓄。
许沐安问他要做什么,他却不说。
这是温珣第一次求人。
许沐安到现在都记得,他那天悲哀的表情。
温珣没有正面回答,“你突然问这些干嘛?”
“不干嘛啊。只是刚刚也顺便跟你家小秋秋聊了聊这事。”
温珣皱眉,“……毛病,聊这些干什么?”
“不聊这些聊什么?嗯?你告诉我。”
“你打算瞒她多久?花你的钱,泡你的女人。”许沐安吐了口烟,望着舒令秋的背影,语气里没了往日的轻佻。
“阿珣,再报恩也不是这样报的。”
“你别他妈做龟男了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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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医院流量不减,急诊部排成长长队伍,连挂号处的队伍都排出了院内。天空是冷冷的铁青色,寒风刮过树叶,发生呜呜的哭泣声。
人们捂紧身子,脸上是刺眼的红。
舒景年的病房在三楼。
舒景年住的是单人病房,舒令秋刚一推开门,便看见乌泱泱的一群人。
有李芳华,也有温家一家。
温遇冬也在。
他们一家盛装出席,周慈姝和舒景年手挽着手,周慈姝还在给温遇冬剥橘子,刚剥好一个就交出去一个。
温遇冬扔去果核,循声望去,眼神如钉子一般钉在她的身上。
他比之前瘦了许多,不知是角色需要还是什么,瘦得有些脱相。
眼眶深黑,两颊也有些瘦削。
温遇冬率先喊了她的名字:“秋秋……”
舒令秋嗯了声,走过来。
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她的身上。
舒景年的脸上带着呼吸面罩,意识不清,还在昏迷中。
舒令秋俯下身,握住他的手背:“爸爸这是怎么了?”
“突发性心脏病,你爸最近一直嚷嚷着心脏疼胸闷,我还以为他是喝酒喝多了,没想到……诶,还好今天你温伯伯和周阿姨都在,赶忙把你爸送来,不然再晚点,你爸保不齐就出事了。”
李芳华脸色死白,嗓音里还带有些许哭腔。
周慈姝拉高肩上的包链,“小事,毕竟我们以后是一家人,小舒以后也是我们的亲家。”
“秋秋你也别太担心,伯伯阿姨都会好好照顾你爸的。”
舒令秋扫了眼温遇冬,他迅速低下头,错开视线。
她从他的眼中捕捉到一丝很淡的歉意。
“谢谢。”她平静的说。
“……没事。”
舒令秋站了起来,顺了几张椅子让他们坐下。
温国荣还有事,先走一步。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五人。
他们静静地围坐在床边,空气凝聚着难以言状的尴尬。
周慈姝:“开年了,最近忙吗?”
“不忙。”
“那就好,阿冬最近挺忙的,等过段时间空下来,一起来家里吃饭。”
周慈姝的语气是命令性的,不容置喙。
舒令秋不再寄希望于温遇冬,她张了张口,“再说吧。”
再说吧。
这三个字让周慈姝的脸色迅速阴了下来。
她脸色不善,看舒令秋的眼神也比往常要狠戾许多。
如果这里没有外人,她大概早就发火了。
周慈姝拎上包,“小李,看来,我也要走了。”
“这儿没人欢迎我,孩子们也都长大了。”
“周姐这是哪儿的话。”李芳华讨好地笑着,手心压着舒令秋的脑袋往下佝。
舒令秋的脖子上像是安了机关似的,如何也低不下。
“死孩子,快跟你周阿姨道歉!今天要不是你周阿姨,你爸早就死了!”
李芳华说话时面上还笑着,但舒令秋还是听出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
舒令秋心底暗自叹气,终于妥协,“对不起,周阿姨。”
周慈姝没说话,还是走了。
人都有傲骨。
但她的傲骨可以屈伸,周慈姝的不可以。
周慈姝临走拍拍温遇冬的背,嘱咐他早点回家。
温遇冬没搭腔,她又摘下自己的围巾给温遇冬系上,叮嘱他路上小心。
妈妈的围巾是有温度的。
舒令秋看得见。
李芳华连忙送她出去。
房间里只剩他们三人。
舒令秋踹了一脚温遇冬,“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你妈?”
温遇冬反问:“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
“……现在,尽早。”舒令秋深吸一口气,“别再拖了。”
“可是秋秋,你们孤儿寡母的,舒叔叔又出了事儿,多个人也多份照料嘛。”
“不用,我们是孤儿寡母,但还没死,照顾我爸,两个人,绰绰有余。”
温遇冬沉默,“……行。”
他拎上衣服,也走了。
背影颇为烦闷,在门即将阖上的一霎她听见有人一脚踢翻垃圾桶。
病房里进进出出,最后只剩下李芳华回来。
舒令秋没主动和她打招呼,拧了帕温毛巾,在舒景年的手上揩拭。
李芳华看温遇冬也不在,顿时气不打一出来:“秋秋!你是不是疯了!”
“虽然你和阿冬已经分手了,但怎么能在周阿姨面前说这些话呢?”
“不然我要说什么?妈,我们不是温家的寄生虫,我和你手脚健全,为什么还要接受他们的帮助?你说要还恩情,难道要一直这样还下去吗?”
“寄生虫?”
这三个字像针一般狠狠扎进李芳华的心脏,李芳华脸色大变,浑身都在颤抖。
她抬起手,给了舒令秋一巴掌。
啪——
这一巴掌力度不小,舒令秋感觉到脸上火辣辣的疼,半张脸麻麻的,耳边有片刻耳鸣。
舒令秋的脸歪在一边,僵硬着,没动,两边碎发乱蓬蓬地落下,粉面朱唇,有一种破碎的美感,眼眶泛滥汪洋。
她一滴眼泪也没掉。。
好几分钟过去了,她才咬着唇摆正脸。
这是李芳华第一次打她。
李芳华也怔住了。
她的手悬停在半空之中,半晌没动。
争吵过后是久违的宁静。
二人都冷静下来了。
她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闪回过去很多画面。
一家人一起去游乐场,一起过年,即便负债累累也能温馨地度过一顿一顿饭。
可现在条件好了,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温遇冬他们一家感情和睦,他们却不能。
李芳华有短暂的后悔,小心翼翼地靠近,想要去触碰舒令秋的脸颊。
舒令秋偏了偏,躲开。
“走了。”
她头也不回,“这周你照顾爸爸,下周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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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上的风很大,冷风从脚底蹿过,又灌入裙摆,脚踝冰冷得像无情的铅。
阴沉的天空仍旧没什么色彩,像是被掠空一切后遗留的弃子。马路对面有小孩在嬉戏打闹,大人们搬着椅子坐在路边,欢愉地看着小孩,谈天阔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