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对手显然比她厉害。
于是,一个硬着头皮犟,一个突然将一年来的压抑爆发,二人便越演越烈,从案几演到了内间的榻上。
彼此的呼吸声缠绕在一块。
萧柔抽空用他的衣襟擦掉眼角的汗水,发现自己在躺的地方时,惊叫起来,
“不...不要在这!”
当初第一次,他就是在这张榻上,让她遭遇了噩梦般的晚上,从此她再也无法同他躺在这里。
她以为他不会听她的,谁知她感到身子一轻,她便被捞了起来抱到外面的罗汉榻上。
这一夜,没有第一次时带着明显目的性的恨意,也不像山洞那次夹带悲凉绝望的暴虐,这一次相反的,柔情中带着些循循善诱般的耐心,每一下却又炙热深沉得誓要把她逼出马脚不可一样。
连她都不知道崔燕恒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面对一个他以前连亲了都要嫌恶得立马去擦掉的人,果不愧是京城无双的崔世子。
而最可恨的是,在这一过程中,萧柔她竟然可耻地,觉得舒服了,不疼了。
这比疼痛还要让她感到耻辱。
当天她酸着腿回到侯府的号舍,就开始后悔了。
她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对方的深不可测,让她越来越不确定自己真的能瞒过他潜伏在他身边。
第二天,她正打算去做事,便听闻崔管事和崔明义被下放到靖州去管老宅的事。
靖州是崔家的老宅,位处又穷又偏僻的地方,被派去管老宅,那就等于是削了权。
先前她废了那么大的劲查出他贪墨的事,他都轻轻揭过,依旧把他父子留下,这次居然这么突然把人撵了,不用想就知道,他这么做,不过是想把她高高地捧起,再找机会狠狠摔下。
她会配合他,让他把这个仇怨报得畅快些的。
她开始守在世子每日回府必经的路上,偷偷看他一眼。
偷看他的这一眼,必须隐匿之余又要让他发现,被他发现抓过来后,必须要两眼泪汪汪,一副宁死不屈,咬死不肯承认的模样。
他好笑地掐着她的腰抵向自己:“最近陪你这样玩,高兴吗?”
萧柔假装听不懂,“你...放开我...”
他从怀里掏出厚厚一沓书信,看上面的徽印,是从南淮边地寄来的,她扫了一眼,心砰砰跳。
“你未来夫婿的信,十天一封的,原来都寄错,寄到我那去了,你要看吗?”
萧柔脸色难看,不敢抬头让他瞧见。
所以她现在该做什么反应才对?她盼了好久的信,原来都被他羁在手上,他臭不要脸说信寄错,等她下定决心放弃小钊,他却突然把信拿出。
“既是...小人的信笺,还请世子还给小的。”
她没志气地伸手朝他拿了。
因为低着头,她没看见他笑着的狭长眼眸里闪过一丝翳色,复又恢复笑意,“给你。”
她想拿回去细看,谁知世子一把将她拽住,“就在这儿拆开看看吧,想要回信的话,纸笔借你,正好我也有信件要寄到南淮,一块帮你寄得了。”
他这么说,萧柔没敢逆他的意,只好把日期最新的一封拆开来看。
她只扫了两行,看着那些温言片字,差点没忍住掉泪。
小钊他说他要回来了,他说过年的时候,要回京接她一块,他现在在军中立了些功劳,可以在京城买一个不大不小的宅院,他可以来接她一块去他的宅子住。
“怎么,他可是跟你说什么了?”世子笑着问。
萧柔竭力忍住自己的情绪,挤出一丝笑,摇摇头:“没什么,就说最近打了场胜仗,圣上特许他今年过年回京过节。”
“哦?那你要跟他一起过吗?”他继续笑着道。
萧柔正愁用什么情绪朝他展现,忽然想起,就现在这个纠结的情绪就挺合适的。
于是她顺应着自己的心情道:“不知道。”
廊道上,突然有野猫打架从廊庑掉下,崔燕恒伸手拉了她一把,她被惊到,回头看见他贴得自己如此近,下意识抗拒地掙开。
他眼神沉了下来。
“你这个小骗子。”
第33章
二皇子派出的人, 最近在羌国一个边陲小镇,发现一块大岩石上刻有一个奇怪的符号,后来他在宫中搜集微安旧物时, 在一些陈旧的信件上发现这种符号了。
他把那符号拓印出来用信鸽传到了萧柔手上, 问她是否认得这个符号。
萧柔一看,热泪盈眶。
旧时微安长处深宫的时候, 一个朋友也没有,萧柔便隔三差五收买宫中的人帮自己同微安传递书信,微安为了不让信件泄露出去被人知道萧柔在同自己通信, 害了她, 便自作主张设计了一个符号,落款都用那个符号落款,说是以后她看到那个符号, 便是代表她。
那是一个以“安”、“柔”二字变幻而成的,精致的图腾符号, 代表着她们二人之间的情谊。
萧柔不会忘记, 紧攥着拓印那个久违符号的信, 泪水差点打湿。
二皇子现在面临的难题是, 派出的人手不足,到了羌国那边再私下雇佣人找的话, 找了这一年,手头上的资金渐渐不足。
萧柔擦干眼泪给二皇子回信, 说是钱的方面, 她的工坊能赚一些, 剩下的她再想想办法。
随后二皇子又来信问她, 说她最近是不是叫崔世子发现了什么,他说世子的人最近暗地里在查, 是谁调动了李首辅贪墨案中的资料。
二皇子在信中问:“你是不是被他发现了?”
萧柔浑身冷汗,也就那一次,她突然惊悟过来的那次,她没控制好情绪,同他说了一些似是而非的话罢了。
这人还真是个妖怪,光凭那样就猜到了那么多,竟还想到是有宫中的人在帮她。
“那你...有没有被他发现?”她提笔问道。
没多久就收到二皇子回信,说是暂时没被发现,但崔世子此人多智近妖,怕是下次再查准会被他揪出,说是那桩案子的事,他没办法再帮她查了。
萧柔只得自己想想办法,从崔燕恒身上着手。
危险是危险了点,但从他身上,大概能查到更多。
二皇子又告诉她,当年那桩贪墨案的关键在于,冀州各区官员递呈的口供。
那份口供当初只是在官堂上现了一下,案子判完后就不见了,并没有留在邢部备案,他认为应该还在世子手上,要翻供就必须从这份口供上找突破口。
至于那份口供如今到底收在何处,既然不是在衙门,那就必定是在世子府里。
萧柔想好如何满足世子复仇欲的同时,也想好如何待在他身边找机会的办法。
她得找一个时机。
幸好,这个时机在不久后就出现了。
往年在大雪之后有几天,世子都要请假一段时日,去庄子处理些事情。
府里的人都说世子是孝心,知道长公主每年都要找雪天开得最艳的雪梅煮茶,所以年年都在这个时候请假去庄子上找雪梅。
但萧柔上年托青墨给庄子上的世子送香丸的时候,发现青墨带了许多干粮。
按理说世子是留在庄子上等雪梅开的话,那里有厨子什么的,要带干粮做什么?
后来她在查账的时候,发现了一些来自刑城的一些收据,就在世子住庄子的那几天。
刑城是靠近京城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城镇,距离庄子还有好长一段路,按理说世子去庄子途经刑城置办东西也不是说不过去,但她发现了每年的账目里,必定有刑城的单子。
这就不寻常了。
后来研究了一些医籍后,萧柔更加猜想,世子那些日子大概不是待在庄子,而是待在刑城,那几天应该是他头疾固定发作的最严重的日子,他躲起来不想让人知道。
他之前不想让人知道他头疾的事,起初她以为是他出自一片孝心,怕长公主担心。
但掩藏头疾掩藏到这个程度,怕是这里面有什么缘故。
她看了医籍,这种源自心结的头疾,只要找到发作最严重的日子,去治理,大概率有变好的可能,她若此次能豁出去帮到世子,他相信她心里还有他的同时,定是会放松警惕,任由她随时留在身边的。
青墨每年都会等世子出发后再出发,飞墨如今回到萧柔身边,她早早安排好府里的事交待飞墨处理,自己守在青墨出城必经的山岔路。
车马被拦了下来,青墨看见是萧柔时,吓了一跳:“萧姑娘,你怎么...”
萧柔把准备好的香丸递给青墨,青墨以为她像去年一样,只是让他帮忙把这东西带去给世子,于是想赶紧接过好赶路。
不料她却一把收起香丸:“我知道世子不是去庄子了,青墨你故意晚几天出门,不是帮世子料理事情,而是要安排可以出城的寒食散,是吗?”
“松墨他们在那边等你,一旦你到了,他就开始出发往庄子,替世子弄一个替身去摘雪梅,是吗?”
青墨眼神闪烁:“萧姑娘,这...”
“因为这几天是世子头疾最难熬的日子,如果他硬要留在京中,势必会让人发现,所以才要拿给长公主摘雪梅为幌子跑出去躲,是吗?”
“去年他回来时弄得一身都是伤痕,你们说他是为了亲自帮长公主摘雪梅,摔的,但那些伤,怎么看也不像是摔的。”
“是他自己把自己弄成的吧?所以,连特意加大配量的寒食散,也不奏效了吗?他这段时间都躲在哪里?我能一起去看他吗?”
藏得这样深的秘密就被她这么血淋淋剖开,青墨不知如何是好。
其实他和松墨都告诫过世子,别把得悉他头疾秘密的萧姑娘留在府里,可世子偏不听,现在好了。
“青墨,你带我一起去看看他,好吗?我已经跟府里交待好,是去城外的商号查账,府里不会怀疑的,我担心不下世子,而且有我在,可以帮他按跷,你带我去好吗?”
她表现得很担心的样子。
青墨想了很久,终于松了口答应。
坐上车的时候,萧柔想了很多,她想起去年在狩猎场遇上雪崩那次,她什么也没多想,豁出性命去救世子,结果反倒被他恩将仇报,按在山洞渡过那一夜的事。
想起他在山洞失神地喊着娘救命的事。
想起,他浑身是伤带着雪梅回府,她恰好去公主府帮忙发月银看见,长公主收到雪梅时虽然也有高兴,但更多的是埋怨他没及时赶回,她立马让下人去冲泡,却对世子身上明显的伤痕视而不见,只顾着梅瓣有没有被污染的事...
她总觉得,世子和长公主之前,是有些不对劲的,而大概是这种不对劲,从而铸造了他现在这种人前虚伪,人后冷心冷情的个性。
她不能指望自己帮了他,能得到什么好报,只要他相信她依旧在意他,就行。
所以,在快抵达世子所在的山脚,同青墨爬山路差点迷路时,她趁着青墨不留意,赶紧将一些早早备好的鸡血糊在自己擦破皮的地方,伪造成一种历尽艰辛的状态。
上回雪崩拼了命救他,却故意隐瞒他自己后背受了伤,被恩将仇报,这回她绝不那么笨了。
她只是来走个过场的,能装则装,能矫情时尽量矫情,就是不要再笨得劳心劳力去照顾他了。
青墨在林中找回迷路的她,看见她浑身的血迹时,吓了大跳:“萧姑娘你...还好吗?”
萧柔抹了把额角的血,脸色苍白,抱紧怀里的香丸,一瘸一拐道:“没...没事,就是刚才给世子的香丸差点掉下去了,我...怪我太笨...”
说着,她垂着脸,长睫一颤一颤的:“丢了一瓶药...怪我...”
青墨赶紧安慰,“萧姑娘担心世子,急着赶路还受了伤,世子怎么会怪罪呢?我见姑娘伤了,还是暂时歇下再走吧。”
萧柔又拖着“摔伤”的腿,逞强道:“不行,我们赶紧的...世子在等着呢...”
青墨为了不让萧柔腿上的伤加重,叫了人用临时搭建的简陋轿子,载着萧柔上了山。
世子头疾最严重的这几天,就是躲在这座人迹罕至荒山上一间破败木屋里。
这木屋看着破败,但屋外已经用一些结实的木板给钉死了,只留门下一个可以送干粮等物品进去的小口,屋四面环着枯败的草木,看上去相当寂寥。
等青墨接过萧柔手中的香丸,并一些寒食散还有干粮等从门下方的口塞进去时,萧柔看得愣住了:“青墨你们...为什么连出入的门都钉死了?这样...世子他怎么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