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
还有几件彩妆。粉底,眉笔什么的都包含在内, 买得是热门的几个口红色号, 就连眼影盘、腮红也惦记着配了三个色号。
她记得,那时初学化妆, 跟着柜姐稀里糊涂入手了十几间产品,回去还被燕迟补充说明,漏掉了各种小工具。
很难做到绝对的完整,就连现在,她已然是个化妆老手,但还是会缺东少西的。于是后来,学会了用一个眼影盘应急画全妆。
许弭带来的东西,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完整,几乎到了可以专业给人做妆造的地步。
“你……刚才,是去买这些了?”
几乎是废话一样的询问,是在难掩心中的诧异。
明明可以说一起回南林区拿,或者让人送来。但他偏要一个人出去。两个小时的时间,撇开来回路程,堪比特种兵一般的准备了这些。实在是,很难不意外。
继续往下翻,甚至,还看到了熟悉的丝绒包装盒。
那是她亲自画图设计,和福年试了一次又一次材料,跑了几家工厂,才最后定下的包装。
Vent,她的品牌。
“今晚先这样将就一下,明天我再陪你回去拿东西,爸现在正在气头上,所以……”
“我知道,”程玄度打断了他的客气。眼下他们都身不由己,她早就不在意这些。只是,“你怎么想起去买这些?”
心底在呐喊着一个不敢确认的答案,希望如此,又希望,不合心意。
“只是觉得你可能需要,也怪我忘了提醒刘姨。”
答案堪称标准,很许弭,却也,很有压力。
“让你为难了吧?”她咬着唇,声音很轻很慢。
许弭去衣帽间挑着衣服,从刚才起,就在躲避着她的眼睛,声音很远的传了过来,“还好。毕竟……”
……这是做丈夫的责任。
这句他没说出口,而是转移成了,“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只好去我熟悉一点的专柜。听说这些是现在很受女孩子欢迎的,你应该会喜欢。”
他说得自然。
而那个垂头思索心事的女人,早已失去了原本的心态,在捕捉到关键字眼时,甚至还意外失落,“那……”
“你……的女性朋友呢?”
许弭迟迟没开口,在心底一遍遍盘算着有过接触的女孩。
许多人甚至都记不住名字,只是出于礼貌,偶尔会给出回应。那时候为了让肖玉卿放心,故意跟着度止珩游戏人间,但祝青玉的教育显然更成功,他还坚守着自我的底线。
不是没想过找一个合适的搭档,最好惊世骇俗,最好能横空出世,扫平所有的障碍。于是,在触碰到那朵棘手的野蔷薇时,就动了非她不可的念头。自然是最佳人选,最优搭档。
可谁又能想到,他判断失误,那野蔷薇绽放之时,才发觉那是一株飞燕草。
倔强,轻盈,正义,自由。
他欣赏她的热烈,也爱她不为任何人所属的自由模样。
无意娇养,无意破坏,无意飞燕草为他改变,那周旋于所有千篇一律中的特立独行,是她的特点,也是他默许的。
该怎么告诉飞燕草呢?
你的不安,你的骄纵,你的小心思,似乎……都发现了。
但可以不必防备。
他不是合格的园丁,也其实并没有很懂得欣赏。
大概,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她安心的绽放。
风雨而已,他来阻挡。
明知道,接触下来,许弭身边出现最多的,还是一个没什么威胁的尹郁离。熟悉也不过是搭上了度止珩的关系,在车队混了个闲职。于是 ,再次开口,更指出了明确方向。
“那时,你说得,一见钟情的女孩。”
“你们发展的,还可以吗?”
其实想再明确点。比如,干脆挑起那个最让人困扰的红白玫瑰之争。
可……她精心伪造出来的人设,早已不仅仅是表面上的两处极端。扮演久了,太过入戏,就连骨子里都生出了本能。
她低着头,问得漫不经心。
若是不知情也罢。定然会以为,是失落的妻子,在问及丈夫的风流轶事。
程玄度也觉得难堪。为她此番的语气,为竟然计较这个问题,为明明已经赌气开口,却又愧疚不敢听到答案。
没听到许弭答复的几秒钟里,几乎调动了所有的想象力,勾勒出了上万种可能。
但到最后,无非两种结局,接受和否定。
注定有一个她,要在感情的拉锯战中被迫出局。
“还好……”而他的回答却避开了她的所有想象,“只是可惜,我还不知道她的想法。”
“我更在意,她的答案。”
“我表达过很多次,但她似乎……都不怎么感兴趣,或者在刻意躲避。”
“那是个特别的人。专注,认真,清醒。”
“在她面前,我时常有种挫败感,觉得我是没有希望的。”
“因为显然,比起爱别人,她更爱自己,更她的事业。”
许弭换了件家居服,抱着上次给她当枕头的吉祥物抱枕,依着门框看着那道纤细的背影。不知不觉,竟放出了他的所有柔情,像是借机告白,却又隐匿在一层试探之下,怕被看穿。
“她总让自己很累,看起来总是什么都不在意,但其实,她比任何人在意的都多。”
“我很想告诉她,我可以成为那个照顾她的人。她可以信任我,接纳我,选择我。”
“当然,我也理解她的敏感,所以,我可以慢慢等,等我能走到她的心里。”
“如果……要等很久呢?”
程玄度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快要无法再装下去。
好难,原来比起欺骗别人,更难的是欺骗自己。
身后的人却笑了,“能有多久呢?”
并不是在问她,短短一瞬后,便自顾自说了下去。
“付出这种东西,不一定要得到回报。因为起初,便是我的一厢情愿。”
“外婆总告诉我,不付出太多期望,最后就不会有太多失望。侥幸得到了,就是惊喜。”
“能遇见,就已经是上天给予的,最好的礼物了。”
“可是……”
程玄度回神,厚重的刘海遮住了璀璨的眸。
许弭看不到她的表情,但能猜出她的情绪定然有了波动。
无奈叹了声,他此番目的,本就不是为了感动她,“早点休息吧,今天累坏了吧?”
似乎更累的是他。
开了那么久的车,忙着应对外婆的责怪,还有许君蘅的怒火。
晚饭也没吃,还出去买了东西……
许弭去洗澡了,程玄度听着水流声,在大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拿起手机,把近期注意事项交代给福年。
大概……这段时间都要扮演乖乖女的角色,只能暂时转战幕后了。
[收到收到,放心,交给我没问题。]
福年依旧没个正形。
[年轻夫妻难免擦枪走火的,我倒是担心你……]
[没有的事!]程玄度的脸突然发热,当即打了几个字过去。
而断句大师福年的回复也刚好发了过来。
[把持不住]
程玄度:……
[最好的模特在家,你难道不想做些什么吗?]
[反应那么大?你是不是想多了?]
明知道她是故意的,却无法打开天窗说亮话。烦得要命。
水流声停止,几乎是下意识地把手机塞到了枕头下。
那个人,竟然连衣服都没有穿好,甚至都没有擦干,就那么拿着毛巾出来了。
虽然看过……甚至知道他的身体数据,可在这样的氛围下,看着自年轻肉|体上蒸腾的热气,还是下意识吞了下口水。
福年,似乎没有说错。
自觉羞耻,慌乱地闭上了眼睛,像极了小时候半夜偷偷起床吃西瓜又怕外婆发现的模样。
可是,小时候的程玄度并不知道,每一次起床偷吃西瓜外婆都知道,甚至,是担心她晚上会饿,故意在小灶房里多放点吃的。除了西瓜还有桃子,煮熟的玉米,而每一次,她都会为掩饰成功而沾沾自喜。
现在也一样。
许弭慢慢走进,手在她的身侧擦过,装睡的女人,一瞬间变得更加紧。
下一刻,还没来得及盖上的薄毯轻柔地落在了身上。
“晚安。”
是从她上空传来的声音。
房间彻底坠入了夜色,刚才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
她在那张大床上,那个高大的男人,正艰难蜷缩在不算太大的沙发上。
张张口,还是无法说出一起睡。
不是不信任他,是觉得会别扭。
大概,人设真的会影响一个人的心理。
白芥光芒万丈,可以肆无忌惮的做任何事,而到了程玄度这里,则变得畏手畏脚。
“咚――”
沙发上的男人摔在了地上。
很闷的一声,像是可以感受到疼痛,她也下意识绷住了身子。
男人似乎有些无奈,起身,从地上爬起来继续睡沙发。那么大只,又那么可怜。
终于还是忍不住了,“要不,我们换换?”
“被我吵醒了吗?”许弭却没有接受她的建议,而是反问道。
窗帘露出了一道缝,月光贪恋的挤了进来。
她换上了许弭带来的睡衣,Vent的新款,她亲手设计的,名叫月之神。保守但有隐约的吸引力。
这一瞬间,她无疑成为了神话里才能窥见的Artemis.
她穿着月光,又或者,她便是月光。
“我……咳,我睡眠很浅,”Artemis偷偷撒谎,继续道,“我比你矮,沙发更适合我。”
说完,她便赋予了行动。
又一次光脚站在了地上。
许弭闭了闭眼,艰难屏蔽了一时的罪恶,视线落在了她的脚上,拉扯着理智。
终于调整到了最合适的状态。
“你相信我吗?”他问。
“什么?”
“要不要,一起睡?”
不带任何暧昧,他语气自然的,像是在约她吃饭。
“……”
太过意外,一时忘了回答。
许弭了然地笑笑,再次躺下,“算了,早点休息吧。”
就像什么都没有提起似的。
过于安分的环境,身体落在沙发上的声音如此清晰。
一秒,两秒……
正要闭上眼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脚步声突然响起。
微弱的,向前。
“那就,一起吧。”
说完,她又补充说明。“我不介意。”
第46章 须弥
床不算很大, 但容纳两个人刚刚好。
两个拥有合法身份的人,一个赛一个的僵硬,泾渭分明。
本就睡不着, 现在……
更乱了。
许久。
不甘陷于混沌的女人,终是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伯父今天……这么生气, 是因为什么?”
“你不知道吗?”
大概是人就躺在身边的缘故,许弭的声音近到不真实, 每一个音节都是重重砸了下来, 踩在她的灵魂上,一起颤抖着。
“我该知道吗?”她试探道。
许弭突然转身换了姿势, 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她。
刚才还平常心的女人突然不自在, 想躲开,可仅仅移了一寸,就发现自己已经睡到了边缘, 只好继续说下去,“肖姨什么都没告诉我。许懿……他只说是你的问题。伯父好像很生气,就连……”
就连苏女士都刻意打了电话。不是为了担心她, 更在意的, 是两家人的共同利益。
“是很生气。恨不得以后都把我们锁在家里。”许弭淡淡说道,肩膀后撤, 又变成了最初的平躺。
程玄度很轻地松了一口气,“那以后呢,要一直这样吗?”
“至少现在是。”许弭轻叹一声, 身子后撤, 主动拉开了距离。
透着那束月光,程玄度用余光小心辨认着。
只能看到他的侧颜, 和蓬松的发。
“这段时间,只能暂时先委屈你,和我一起住在这里。”
许弭睁着眼,黑暗里,所有感官都在放大,人常常能变得更敏锐。就像……她自以为隐蔽,他也没有回头去看,但能确定,她在偷偷看他。
刚才,她那一瞬恐慌和不自在的模样,黑发配合着苍白的脸,脆弱到让人病态的想狠狠弄碎。
可他也留恋着,那一缕柔软的金粉色,浩浩荡荡的铺展开,像是惊心动魄的夕阳。
他也曾抓到过,握在手中,然后把它们一一收拢。
“父亲说,让我一定要抓牢你。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不能离婚。”
这一句在黑夜里显得如此清晰。
程玄度一时怔住。
而许弭却清楚,他还带着点私心。
许君蘅的原意要更直白。
“那个女人也不过是因为华盛而靠近你。你若是喜欢,大可以把她藏起来,私下联系。”
“现在,就算是假的,你也给我好好演下去。等中心区新24/7站稳,到那时,她就是弃子。反正程家也不在意。”
好像……那些人都是这样想的,
就连上次去拜访程戊,得到的也是满不在乎的敷衍。
可他记得,他一一否定了。
他会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会成为那个从来没有体验过安全感的女人最大的靠山。
就连反驳许君蘅时,也是一样的平静。
“不,我和玄度的婚姻,虽然是错误的开始,但一定会有正确的结局。”
“从我和她选择了对方后,就已经和你们无关。她不是棋子,更不是弃子,她是我的妻子。”
“我会守护好她,不是为了华盛。”
不能离婚。
这样的提醒,苏女士也给她提醒了好几遍。
是疲惫的。
无论是开始和结束,她都没有选择的机会。从来都是一个人摩挲着,像是瞎子走夜路。
算了,早就习惯了。
“睡吧,以后再谈。”许弭突然开口,所有安慰的话语都融合成了这简单的一句,“如果你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不算熟悉的房间,但格外熟悉的薄荷香,以及熟悉的人。
以为还会紧张,可闭上眼,还是彻底放松了下来。
大概……
早就开始信任他了吧。
程玄度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假发。还好,她睡觉很老实,睡前什么样,醒来还是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