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督曾是我阿兄——一支荷【完结】
时间:2024-03-02 17:16:18

  宜都微皱了皱眉,执白还当它不喜这茶水。
  “不合口味?”
  宜都回过神来,赶忙说不是,“想起了旁的事情罢了。”
  独孤及信,她同他认识了十来年,从未有过这般陌生的感觉,她果真是不懂他。
  “好端端的,今日怎么打听起五王来了。据我所知,府上同几位皇亲并无往来……”
  宜都斟酌再三,不知该如何开口。
  “前些日子得罪了一位小娘子,打听之下,原来是这样一位背景深厚的贵女,叫我生了几分胆怯,开向阿兄确认罢了。”
  明知她胡乱编出个理由糊弄他,安执白倒也不强求了解内情,只是他做人耿直,尤其不想要宜都在他面前说些违心的话。
  “宜都,若你不想说,可以直接告诉我的。”
  “……”
  宜都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安执白看似诸般体贴,其实内里一向有着一股温柔的执着,并不一味妥协,决不可过分轻视。
  “执白阿兄,你怎么还是一点儿世故都不曾学会?”
  还记得他旧年经常将夫子气得瞪眼。开蒙时的夫子嫌贫爱富,对几位家境殷实的郎君的文章大加赞赏,却对贫寒出身的书生多有苛责。安执白便偏要站起来反驳那些人写得狗屁不通,绝不会颠倒黑白,任人胡说。
  安执白睨了她一眼,“我向来如此。”
  “既然如此,那我不能告诉你缘由,但是要拜托你一件事情。”
  她双眸澄澈认真,同她孩子气的面容不相符合,却叫执白忍不住有些想要发笑。
  ……
  执白是个稳妥人,这事交于他做必不会失信于人。
  五王封号武都,那阀阅门楣之上立着官家亲自题写的“武都王府”四个大字。
  执白并不需要亲自出面,只是借用了安家的车马,又着人将宜都的一封手书送了进去。
  方才宜都借用自己的书案,却事先同自己约法三章,“阿兄,我不想要你看到信件内容……”
  “阿兄,我不想你知道这包裹之中是什么物件……”
  “阿兄……”
  连宜都都觉得自己实在过分,唯恐他面色不虞,谨小慎微的观察他的表情。
  “你总瞧着我做什么,这封信不是要急送去武都王府么?”
  宜都讷讷称是。
  待他要走,宜都又叮嘱一句,“你莫要在王府露面,叫车夫说是我送去的便好。”
  若不是阿爷将她看的太紧,连车架都见不到,她也不必来劳烦阿兄。
  可恨那五王今日一早还差人来了口信,问她见了那书案是否欢喜,是他亲手所挑云云。
  阿娘缠绵病榻,他惦记着风花雪月,齐人之福,实在可恨。
第8章
  安执白远远寻了个吃茶之处,因是在诸皇子府邸近处,此处屋舍均不许加盖楼层,谨防外人窥探贵人隐私,甚至那院中栽植林木都较旁处高上许多。
  院内外警戒森然,若是没有拜帖,也非天潢贵胄,安执白倒真是怀疑那寻常百姓能不能进得门去。
  一盏茶吃罢,同行的小厮终究还是没有郎君这份好定力,“郎君,咱们瞧也瞧了许久,五王这门外盘查严明,那书信连中军的手都不曾沾过,直接便被挡了回来……”
  武都王府内外都是五王亲信中军把手,连只小小苍蝇都不可能轻易通过。
  “不若,直接同他们说是大学士府上的书信……”
  安执白抬手制止。
  宜都本就不想让太多人知晓,戚府的名义太过惹眼,若是直接道明,叫人胡乱将内情散播出去,还要他跑这一趟做什么。
  “走——”
  那小厮原本还道郎君要打道回府,不想他带着自己从正门转了过去,行至王府角门,却见一中军小将正在外迎候。
  见了他来,俯首作了一礼,“安郎君!”
  安执白随手叫他起身,似乎并非头一次到此处的模样。
  “武都王恭候已久。”
  小厮只管圆瞪了双眼,安家确实是一方豪奢,在妙芸道一处也算是翻云覆雨的人物。可来了京城遍地都是贵人之处,安家能与戚家交好,已经是苦心经营几十年才得到的好处了。
  小郎君不过刚到京城,何时同武都王有了交情。
  那中军小将只将小厮请去了偏殿等候,又将安执白一人引了进去。
  却听见二王的身影响起,“今日晨起是听见了喜鹊的叫声,果然今日来了稀客。”
  武都王这会儿才练完拳法,正裸着上身用盐水漱口,听见传报说是安家郎君来访,居然可疑的红了耳尖。
  他年纪尚轻,并不是多稳妥之人,哪怕在军中这几年,也丝毫不曾磨平他顽劣的性子。
  方才正在他亲爱的二哥面前展示自己的大块头,二王乃是文人,并不懂他这个四肢发达的美感在哪里,见了他这般招摇总是皱眉头。
  至于那个始终在军功上压自己一头的秦王,他在足智多谋这一块赢不了他便罢了,拳脚功夫也每每略逊一头,这些年想出的诸般招数,一度甚至被他吐槽小儿科。如今好容易练出这样的好身板,一拳仿佛能打倒一头牛,秦王居然依旧看他不起,叫他十分不悦。
  他从小就是霸王,这世间哪一件他瞧上的东西不是乖乖出现在武都王府。美人他见得多了,清秀的郎君在他帐中的也不是少数。
  偏偏这个安执白不仅对自己横眉冷对,连他瞧上的唱曲儿的伶人也要花银子抢走,再送回到戏班去。
  好好好,你们都是品行高洁,不染污泥之人,只有我武都王满身污秽。那日不过碰了下手,安执白似乎浑身要长脓疮似的,吓死人了!
  他要给安执白也瞧瞧自己的身材,就不信他见过比自己还好的!
  武都王清了清嗓子,大摇大摆跑去安执白身前显眼,“安——郎——君——”
  哪知这个文弱书生腿脚倒快,径直绕过了自己向一旁行礼,“齐王,秦王安好。”
  二王对他颇为殷勤,“久不曾见了,安郎君在京中可还习惯?”
  还不等安执白回复,那边武都王已然不满地吼起来,“凭什么要按着品阶来问候,你先瞧着我的!”
  不过惹得几人发笑,连秦王这个一贯冷脸的都挂起三分笑意来。
  二王一个眼神终止了武都王的牢骚。
  那边安执白依旧不卑不亢,“京中到底是比地方便利许多,只是天气渐冷,比之妙芸冷上许多,似乎要准备着过冬了。”
  深秋一过,春闱便也近在眼前了。
  独孤及信此前同他并不算熟识,只是二王牵线之下,彼此一面之缘罢了。
  自然,若不是他如今住进了学士府,独孤及信对他的印象和兴趣显然会更淡一些,也不会在同齐王与武都王商议完要事之后,仍旧有兴趣停下来瞧一瞧,安执白有何事情求见。
  武都王那孔雀一般花枝招展的模样,秦王一向是极其不待见的。
  能忍得住不走,已然使出十成十的功力了。
  齐王将人招来身边,安执白是他看好的人选,在府试之时他便早早崭露头角,这样的人才若是不能收为我用,实在可惜。安执白出身巨富之家,却不是那等不学无术的顽劣公子,是非观极强,简直像块铁板,齐王有时也被他这骨子刚直气势所迫,虽然时有叫他闭气的直言,事后想来却觉得如此品行难能可贵对他,愈发喜欢。
  “今日求见,是要来为小妹送封信。”
  “小妹?”
  齐王觉得有趣,“郎君小妹也随行到了京中?”
  难不成是五王同人家小妹也有了牵扯,实在不像话。
  瞧上哥哥又瞧上人家妹妹,做得什么腌臜事!
  “并非是我亲妹,乃是借住戚府上的小娘子,不知齐王可知,闺名乃是云枝。”
  齐王斜眼去瞧一旁的独孤及信,果真见他愣了一愣,恍惚了下似乎坐直了身子,将茶盏都放去了一旁。
  “大学士家的娘子,略有些耳闻。”
  武都王听了一乐,“小娘子给我的?”
  他几步跨过来正要去接,却被人抢先一步,安执白手中书信悠悠转到了秦王手中。
  这可是在外人面前下我武都王的面子了,佳人回信岂是外人可看的,“我费了百金才讨了佳人欢喜,秦王你欺人太甚!”
  说着便摆出架势,一个直拳直达独孤及信命门。
  这边齐王吃了一惊,正厉声呵斥一句,“小五!”
  那边犹在读信的秦王,身形不动,只一个反手便将五王捏酥了身子,一萎半跪在了地上去。
  “你给她送了什么东西?”
  秦王头一次黑了脸,武都王摸不准他缘何生气,一边手脚发麻一边含糊地哼哼,“几套红木书案罢了。”
  秦王松手将人扔去一旁,武都王甩了甩麻酥酥的胳膊,“二哥,你瞧他,那是我阿娘瞧上得人选,要给我做侧妃的……”
  秦王当即一个眼锋飞来,“不必想了。”
  那日在南市遇上云枝,纯属意外罢了,原来武都王打得这个主意。他知道五王好色成性,云枝那般容貌不可能不引人瞩目,当日已经教训过五王一遍,不想他私下竟然仍有动作。
  这边齐王却想着,贤妃倒是哪边的便宜都想要占着。那是戚如敏的宝贝女儿,曾作为梁王正妃议亲过得,竟想着讨来给小五做侧妃,不知是要打谁的脸。
  “此事休要再提,贤妃那边我去说。”
  二哥发了话,五王却斗胆反驳,“那也要先看过娘子的书信再做打算,万一娘子心悦于我……”
  他说着伸手要去抢来,秦王却顺手将那信笺递给了一旁的二王。
  齐王瞧着这个头脑简单的霸王颇有些无奈,只好叹息展信。
  到底是大学士教养出来的女子,小娘子笔迹娟秀,内容简练但循序渐进极有章法,仿佛是她本人立于身前,正对着几人娓娓道来。
  读到“梁王囿于苦寒地,阿爷驱驰为故交”时便知,小娘子同大学士戚如敏一般,应当对从前之事一直心存怨怼,难以忘却。
  “一簪花瘦,金星不够,朱门不及清风两袖……”
  “原是个是个响当当的,硬骨气的小娘子。”
  这信上前后交代的很是清楚,齐王甚至可联想到,小娘子收到五弟送去的金星紫檀时,那被这豪掷千金的做法震惊到的表情。
  且或许不是震惊,只是觉得他没什么脑子吧。莫说是戚家如今对自己阵营之人恨之入骨,单说五王名声在外,又有正头娘子即将迎进府里,他同那个一样不动脑子做事的贤妃一起献宝,一个侧妃的位置,戚大人能看得上眼么?
  “……她不愿与你多有纠缠,写来这封‘劝书’叫你离她远些。”
  二王对云枝其实并没有多余印象,仿佛只是在宫中匆匆一瞥,只瞧见一个模糊侧影罢了,那还是存着打趣秦王吃瘪的份上,多瞅了那么一眼。
  世间多有奇女子,是他这个自诩在外行走多年的王爷见识不够。小娘子们自来便是羞怯藏于人后的,自有父兄操持过问婚事,戚如敏到底养出个叫他另眼相看的女儿,是个自有想法的小娘子,竟绕过戚家送了书信来,实在叫人意外。
  那边秦王自然也瞧见那句“梁王囿于苦寒地,阿爷驱驰为故交”。
  党争向来你死我活,秦王并不觉得从前事有何不妥,只是隐隐对“梁王”二字有些敏感罢了。
  这边武都王自然不甘,叫秦王这般拨弄一通哪里还气得过,“小娘子交予我的书信,你二人先瞧了便罢了,怎的说叫我放弃便直要放弃,莫说你是我二哥,纵然是官家来了也没有叫儿子不能娶妻的道理!”
  他撂了狠话,又啐了秦王一口,甩手便叫人送客。
第9章
  安执白知道二王言出必行,既然是他作保,五王纵然荒唐也绝无可能再做什么对宜都不利之事。
  他揉了揉额角,几乎是一天一夜未合眼,这会儿疲惫之意袭来,脑中便有根紧绷的弦似乎在被人来回拨动。
  其实在来武都王府的路上,他便猜到宜都这信是为何事。毕竟这事他曾遇到过,不想五王荒淫,竟让宜都也沾上这种事,简直可恨!
  武都王么,倒希望真有同他正面交锋那一日,不靠着安家的势力与钱财,真真正正凭着自己,那一日可别叫他等待太久。
  “一会儿回了戚府,莫要说咱们进了五王府之事,把方才的一切都忘了。”
  那小厮是个嘴严的,半点没有含糊,在车驾外道一声“是”。
  这方秦王的队伍自五王府出来不久,便见那一向沉默少言的贵人将轿帘掀起,瞧着长街上叫卖的来往人群,审视良久。
  此间烟火之气,与寻常并无分别,也不知贵人是想起了何事。
  半晌,从他薄唇之中冷冷吐出几个词来,“去寻个人牙来。”
  云枝正被阿爷叫去了书房,“你胆子不小。”
  阿爷上来这一句话,她便知道自己送信去武都王府的事已然败露。
  “女儿若是再不有所表示,阿娘要叫那贤妃挤兑死了,哪里有送礼送的鼻孔朝天的道理,寺人们瞧不起学士府,我还看不上五王那个纨绔呢。”
  她自然气咻咻,心难平静,现在想来那贤妃母子一唱一和的,仍旧觉得好笑。
  “说完了?”
  “完了。”
  戚如敏瞧着自己的宝贝丫头,心里不住叹气,这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倒是同年轻的自己一模一样。
  “阿爷要教训女儿么?”
  戚如敏下笔一个“放”字,“你二人本就不合适,教训你做什么,做错的又不是你。”
  他虽不想宜都与皇亲之间再有牵扯,可也不能不辨内情,将孩子养得束手束脚,若是遇事全没个主见,那可不行。
  想到日后宜都出嫁,娘家若是鞭长莫及,没主见的小娘子可要被夫家磋磨死了。
  宜都并不知道阿爷心中打算,已经将她未来十几年都考虑进去了,这会儿还有心情品评阿爷新写得字,“这个‘放’字怎的收笔这样重……”
  “怎么?不好看?”
  “像长腿要跑了似的。”
  乾朝上下也只有宜都敢对戚如敏的字挑挑拣拣。
  “嘁,这是阿爷新琢磨的字体,你小孩子家家哪里会懂。”
  戚如敏挤兑她一句,却又想得一句女儿的肯定,“这个字呢?”
  “这也是新体?像画画儿似的。”
  “这是自在风流——”
  戚如敏瞥他一眼,装作并不在意的模样,接着笔走龙蛇,“你何时认得了二王,竟引得他到贤妃那边施压?”
  “嗯?”
  宜都圆瞪一双清澈的双眼,“女儿不认得,阿爷特特嘱咐过,女儿近来可是连府门都不曾出过。”
  戚如敏自然知道她好生待在府上,不然这会儿便不是这般心平气和同她问话了,“是执白帮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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