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界、外。”龙琛说着，吐出口黑血，倒了下去，生死不知。
看得众人心惊。坠入轮回至少能活下去，可去界外，没有补充，一点儿危险就会让他死透。可能因为龙琛刚刚飞升，还没听说过界外的可怕。
实际上，龙琛确实不太清楚界外的情况，他只听过从前有许多从下界飞升上来的修士被天界强征入伍，去界外打仗，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不过，他知道坠入轮回是什么下场。白皎下界救他，就会触犯天规天条。
“若十年后，你能找到路，便可以回三界。”宁羲身影消失。
龙琛挣扎着爬起来，用嘶哑的声音喊：“求您，送白皎回妖界。”
今日不再行刑，让许多想看热闹的天兵天将大失所望，他们拖着奄奄一息的龙琛，穿过半个天庭，扔出界外。
“哎！等等。”朱琰来晚一步，只看到出界大门泛起的波澜，还有台阶上沾染的血迹。
她追上宁羲，身上的光似火焰。
“你的心真是够硬！”
“治好他的伤对你来说只是随手之事，你难道不知道，他这满身是血出去，吸引到异魔，根本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宁羲，你告诉我，现在你还保留多少人性？”朱琰大声控诉，声音既愤怒又悲哀。
“既是神，便不必有人性。”宁羲的声音仍没有波澜，“我让你送白皎回妖界，你为何不去？”
满身怒火的朱琰突然一滞，声音弱了些：“我想，她一定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她又义正严词道：“你别想转移话题，我们是多年的朋友，你对我说真话，你根本没想救龙琛，是不是？”
“我要救他，我需要未来妖王的承诺。”宁羲说，“的确，我不希望他活下来。我没有杀他，已经是最大的仁慈。”
“为什么，宁羲？”朱琰怒吼，“你自己在感情上栽过跟头，就不要白皎保留感情吗？我与你说过白皎在妖界的处境，她是一个很缺爱的小孩，为什么连这点东西，你都不愿意帮她保留？若她知道你这么做，她会恨死你。”
宁羲说：“你冷静想想，这事本与我无关。甚至可以说，我是唯一帮了白皎的人。白皎比你想象中聪明，她会恨该恨的人。”
朱琰愣住了，没有跟着宁羲再前进。
宁羲回到御月宫，白皎还在原地等待，连姿势都没变，只是原本无暇的玉石栏上，多了几处明显的指印。
“娘亲，你回来了。”白皎看向她，眼里满是泪光。
“龙琛已被流放界外，十年后或可回来。”宁羲说。
“谢谢娘亲。”白皎的眼泪全都涌出来，嘴角却笑了。
她没有真正去过界外，不知道界外的光景，但妖界的许多空间据说就是妖王从界外划进来的。
免了龙琛的死刑，龙琛活下来了。白皎心中满是劫后余生的喜悦，对宁羲的感谢溢于言表。
宁羲说：“你已经许下承诺，不用感谢我。提前告知你，他很有可能回不来，以后你得知噩耗，也不用恨我。”
白皎泪光盈盈道：“虽然您这样说，但我知道您对我好。师父的一个承诺，比我的贵重多了，您还是不求回报给了我。若没有师父的庇佑，我难以在天界立足。师父也教了我很多在其他地方根本学不到的东西。都是因为您，您赐予我生命，又给我再造之恩，我难以回报，无论如何，我都该感谢您。”
刚刚赶回来的朱琰听到这话，震惊到头上的羽毛都变直了。难道真是自己太笨，一点儿都没看出其中的感情，只以为宁羲修为太高已经修得全是神性？
宁羲不为所动，冷淡道：“你要成为妖王，
越强大越好，这样你的承诺才会有用。不要让我赔本。”
“嗯。”白皎重重点头，脸上鼻涕眼泪糊成一片。
“接下来，你得回妖界，留在这里只会给我添麻烦。”宁羲说。
“好。”白皎点头，“临走前能否让我去感谢师父？”
“他想见你，自然会来。整个三界，没有他不知道的事。”宁羲不由白皎分说，用神力包住白皎，推她前行。
这一点，倒是和妖王曾经做的一样。不过这次，白皎没有任何抵抗，她愿意回妖界。
在传送阵前，她还是没有等到时序。她朝着东方跪拜，行了个大礼，再面朝宁羲的方向，边挥手边迈入传送阵。
眼前天晕地旋的场景，就像白皎第一次前往人间。只是这次，白皎站得很稳。
她平静地走出传送阵，面前的场景再熟悉不过，这里是妖王寝宫内。
白皎坐在地上大哭，却没有溢出任何气息和声音。
原来，这两个传送阵，一个通往人间，一个通往天界。她早该想到的，她曾离她的娘亲那么近。
此刻知晓，却再无作用。天界她去不得，人间没有了那个人，她也不会想再去。
许久后，白皎推开妖王寝宫的大门。
妖界久违的阳光洒下来，花圃里许久没修剪而凌乱的蔷薇散发着野性的味道。
光影在变幻，这不是永昼的天界。
白皎感到自己活过来了。
第60章
“皎皎, 你回来了。”红珏一身华衣，似美艳蝴蝶翩然而至。
“红珏哥哥。”白皎说。
这般威严的语气让红珏浸入冷水，他凝视白皎的眼睛, 想看看里面是不是装了另一个灵魂，莫不是被天界神仙夺了舍？
许多年前，他收到传信, 妖王带白皎去了天界。他从不担心白皎，就是知道妖王有多珍惜这个继承人。对于妖王这番举动，他有许多猜测, 也许妖王打算跟龙王一样投入天界？
妖界因为妖王和白皎不在，多了这样或那样的猜测，已经乱起来了。妖王宫名存实亡，许久都没收到进贡, 红珏的日子也不好过。他期盼白皎回来, 可如今的白皎让他感到陌生。
殿门口很快聚集了数十位美艳男子, 他们看向忙碌的白皎，眼神跟着飘来飘去, 谁也没有开口。
点十四没看出什么异常，他在帮白皎翻东西。以前白皎出不了宫, 在住处随意摆放物品, 有时候点十四会帮她收拾。如今，白皎从中挑出所有有用的, 都装进随身空间。
“你们杵在这干什么？”白皎冲到门口, 带给众妖满满的压迫感。
如今她修为高，在她眼里这些哥哥们的修为道行都一清二楚, 她能看到他们的小动作，甚至能感知到某些情绪。
“殿下, 听说您回来了，我赶着来看望您。”一只孔雀娇滴滴地说。
“谢谢。”白皎点头，看向一旁的红珏，“我马上要走。”
“你，去哪儿？”红珏震惊，他正准备向白皎抱怨如今妖界局势混乱。
白皎没有回答，而是说：“我不在的时候，你管好妖王宫的财物，登记造册，不要有遗漏。”
红珏拧眉，以往白皎与他说话大都是带着哀求撒娇的语气，这样的命令还是头一次。
“我刚去宝库逛了逛，发现我好穷，养不起这么多哥哥了。”白皎冲一群美男和善地笑笑，对红珏说，“派人送他们回家吧。”
“可是……”红珏满脸为难。这里的妖有妖王要来的，有各族进贡的，还有自荐来搏前程的。势力关系错综复杂，牵扯甚广，岂是说送走就能送走的？许是白皎太天真，又在这里闹脾气。
“这是命令。”白皎板着脸，冷声道。
“嗤。”角落里响起一声笑。
众人转移目光，看到只鲛人。
他面目绮丽，声音更是动听至极：“殿下，你是不知道，现在妖界大乱，妖王宫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有些兄弟已经跑了。大家还留下，是看了妖王的面子。只是不知道何时妖王出来主持局面？”
这话明显没把白皎放在眼里。
白皎并不生气，她清楚知道自己拥有妖王宫的一切是靠爹爹，只是以后要靠她自己。
“我将会是妖王。”她平静地说。
鲛人轻笑出声，有几只妖跟着大笑，其他妖要么捂嘴偷笑要么在憋笑。在他们的记忆里，白皎还是个小孩子，时常闹脾气，赌气。这话听着就很孩子气。
“你要挑战我吗？”白皎伸手。
鲛人急速飞向她，伴随着超高音尖叫。
白皎握紧，手中是条七彩鱼，她扔到一边，嫌弃地擦擦手。
七彩鱼僵在地上，像条死鱼。他并未受到实质性伤害，只是没想到白皎的实力这么强，一招就能将他打回原形。
其他诸妖，有的露出畏惧的神色，往角落里缩了缩。有的满脸狂热。妖类大都慕强，当场就有妖趴下行大礼。
红珏微微皱眉，也低下头。七彩鲛人实力不弱，连他都做不到那样，是用了噬天，还是如今的白皎比自己强了？
白皎大步往外走，众妖静默低头，无妖敢阻拦，出了宫她腾空起飞，目的地是界外。
妖界不如天界稳定，只要找一处空间薄弱的地方就能轻松出界。
她速度极快，瞬间越过千里。眼前黄蒙蒙一片，底下是沙漠，住着多种虫兽，还有一族大耳朵狐狸。她无暇去拜见，朝遮天蔽日的空间溯风冲去。
猛烈的风拉扯她的毛发，鼻尖有点疼，白皎稳住身形，走了几步。
整个世界暗下来，宛如行走在漆黑的夜空里，远处密集的光点宛如尘埃。
这便是界外，周围已经没有白皎熟悉的灵气。
只有消耗，没有补充吗？白皎皱眉，伸手，掌心出现了个小小的黑洞，吸收周围的无名物质，化作储存在体内的能量。
很快引起了空间波动，空间以黑洞为中心坍塌。
白皎连忙飞离，心中满是担忧。她有噬天，勉强能在界外吸收补充能量。龙琛和其他神仙一样，消耗完体内的仙力，就只能依靠携带的有限灵石。若是龙琛的仙力耗尽会怎样？娘亲送她回妖界走得急，她还没有确认龙琛的伤势如何。
白皎看向无尽虚空，完全感受不到龙琛，他们之间的连系已经被妖王打断，在这样毫无灵气的环境里根本无法传递信息。
她取出那枚铃铛，上面的裂痕好像更大了，随时都会碎成两半，她小心翼翼捧着，轻轻摇了摇。
没有回应。
他们同在界外，可界外的空间无穷无尽。龙琛，你在哪儿？
忽的，一股怪力袭来，拉扯着白皎朝未知方向飞去。
白皎连忙用出噬天，用吞噬来挣脱这股引力。
待到稳住身体，她连忙回头，几乎找不到回妖界的路。
她往回飞，许久后才找到进妖界的入口。她打下属于自己的印记，才重新飞向远处。
界外规则不受三界内天道约束，千奇百怪变化莫测。即使方向感再好，也很难找到路。
她像风筝，留下的印记是风筝线，这线不能断，断掉她就会迷失。
界外凶险非常，空间裂痕在她身上留下伤口，空间风暴撕扯她的毛发，很快她就变成了只脏兮兮乱糟糟的野狐。
来到界外，她最想找到龙琛，不管天帝的惩罚，将龙琛带回妖界藏起来。其次，她知道自己的力量还不足以一统妖界。妖王宫是座华丽的监狱。外面全是虎视眈眈的大妖，一旦有妖王不测的消息，大妖们就会冲进宫廷灭掉她，夺走妖王之位。
人间的灵气不足以让她提升，天界暗潮汹涌她怕深陷其中，地界地府也在天帝掌控之下，三界已无她的安身之所。
忽然，不远处庞大的气流将白皎掀飞，是个小世界炸开。
白皎抹掉毛上的焦黑，继续往前飞。
一路走过，遇到不少小世界，其中几乎没有生灵。岩浆，毒气，极寒冰冻，各种暴烈的气息腐蚀着她的皮毛和脏腑筋脉，只能用噬天的能力吸收能量。
噬天之下，万物都是食物。偶尔也能找到可以入口的食物，她还收集了很多富有能量的矿石，想送给龙琛炼器。
远处的星辰散发着奇异的光，似是恐怖存在的凝视，白皎不敢靠近。
路过一个生机盎然的世界时，忽的后腿绊住，带刺的藤蔓卷住她的后腿，拖着她进入铺天盖地的荆棘和花朵中。
她的皮毛够厚，荆棘无法刺入她的皮肤，她把没有保护的爪垫锁进长毛里，观赏蓝紫色如风暴般的花朵。
这家伙也太大了吧！这颗植物充斥满了整个世界，伸长藤蔓从界外捕捉猎物。
白皎嗷嗷说妖语，却没得到只言片语。带着花叶刺的长藤划过她的皮毛，还丢了个半人半虫的死尸放在她面前。
这是在喂她吗？想养肥了再宰？她对这种虫子感到恶心，也不想当花肥。
她嚎叫着威胁对方，用出噬天，藤蔓瞬间枯萎了一大片，她挣脱出来。
藤蔓跟着追出界外，她用噬天一次次创造逃跑的空隙，飞了许久。
闯入一个满是眼球的世界，顿时感到头晕目眩，坠向地上正在吐泡泡的肉环。正好看到从中爬出的黏糊糊异形怪物，极度恶心的生理反应让她瞬间清醒，一跳老高，匆忙逃离，生怕沾到一点儿黏液。
这种精神污染，让她难受了好一阵，在虚空里胡乱飘荡。
数次险些丢了性命，幸好危急关头用出噬天。她放弃了口腹之欲，几乎不敢睡觉。不同的时间维度和空间维度让她感到混乱，记忆时而变得模糊不清，不知在哪里，也不知今夕是何年。
界外没有尽头，白皎已经丢失方向，只来回寻找曾经打下的一个个印记。
她感觉自己找不到龙琛了，如果想再见到他，只能寄希望于他原路返回。
越想越觉希望渺茫。龙琛真的能找到回去的路吗？重伤的他能在没有信息和补充的条件下活下去吗？他还能记起十年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