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看时序时微微收了高扬的下巴，说话语调也尽量压得平和。
“你觉得白皎怎么样？”
时序皱眉，看向天帝的眼神极为不悦，透露着厌烦。
“若没有重要的事，你可以走了，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暴怒在天帝眼里一闪而过，他的手捏碎了自己的袖口。他努力平复自己的气息，再张口时带着明显讨好的意味。
“这便是事关天界的大事。”他观察着时序的表情，说，“往日那么多人想拜你为师，甚至只是求指导，其中不乏天纵之才，还有我们关系紧密的亲友，你都严厉拒绝了。这白皎除了幸运地拥有噬天外，我也没看出有什么了不得的。”
“你却收了她，还对她相当不一般。”
时序的脸上波澜不惊，眼神冷冷淡淡的，说话时带着明显的厌烦，“你想说什么？”
天帝讨好地笑了两声，说：“你也知道，妖族一盘散沙，不足为惧，就是这噬天的能耐值得堤防。我时常在想，要是我们拥有噬天，何惧魔界和鬼界啊，就是界外异魔也不足为惧。”
说到最后时，他笑得猖狂了些，见时序面色不对，又急忙收敛。
“我看，你不是对那白皎不一般吗？”天帝说到这里竟极为难得地带上了几分谄媚，若是天界的其他人在这里见到，定要惊到眼珠子掉出去。
“不如收了白皎，等想办法干掉狐北一后，我们就是唯一掌控噬天之技的。”他得意地挑了挑眉，“那将没有什么能威胁到我们。”
接着，他观察时序的脸色，补充道：“我知道，白皎只是个身份低贱的狐狸精，可只要你控制住她以后，还不是想怎样就怎样。就比如你姑姑，开始的路是走错了，后面不就回归正轨了？只是那狐北一跳脱无度，不好掌控，可白皎还是个小孩儿，绝对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收起你的龌龊心思。”时序不耐烦地甩袖，将天帝掀远了些，两人之间隔出了难以逾越的虚空，“别妄想利用我。”
“这是最和平的方式！”天帝终于压抑不住怒火，“难道你想看到三界生灵涂炭吗？”
“与我何干？”时序淡淡道，“我最后警告你一次，天道降下第二只噬天狐，定然有它的用意。你尚在天道掌控之中，就不要再做逆天之举，小心暴毙。”
他说完，空间推动天帝远离，天帝张嘴还想说什么，却也不能跨越间隔，只能恶狠狠瞪着时序，几息间便再也看不到时序的身影。
第59章
奥兴死了！
白皎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 整只狐狸都傻了。若论修为，她比不上奥兴，那天用天赋技能, 她也没有下狠手往死里吞噬。
“不是你的错。”朱琰拍拍白皎的脑袋，“你还没有那么大能耐。”
白皎心中稍稍安定，尽管奥兴非常可恶, 可她没想杀死奥兴。
“那他是怎么死的？”
“据说是吃了有毒的疗伤丹药，伤口炸裂龙体崩解。”朱琰皱眉，“不清楚是谁下毒, 可能是兄弟残杀，龙族子弟多，为争资源明争暗斗，也有可能是仇杀, 奥兴行事猖狂, 得罪了不少人。”
“可龙王还是记恨你, 在天帝面前参了你几本。”朱琰无奈叹气，“听说最近天帝也一直在派人找你, 你行事低调点，待在你师父那里, 尽量不要外出。”
白皎点点头。她出手让奥兴重伤, 给了想害奥兴的人可乘之机，所以龙王会记恨她。
自从上次白皎从天帝那里脱身后, 她就一直躲着那些装扮很正派的人。那些人追不上她, 也不敢靠近时序的院落，自然无法开口说出天帝的邀请或命令, 白皎也不算违抗天帝命令。
和朱琰告别后，白皎转头去找龙琛。
东方诸多仙山聚集了不少从下界飞升上来的修士, 龙琛就住在其中一位大能府上，帮忙炼制法宝。
仙山洞府外守候着不少神仙，都是来求宝的。府内的大能喜爱炼器但随性而为，很少接订单，接了单子也不一定什么时候交货。龙琛来了后，交货速度快上许多。
白皎小心地收起耳朵尾巴，才降落在仙山洞府外。她一贯坚守妖族身份，不过在这里她怕给龙琛带来麻烦，还是好好做个人吧。
守门的雕像记得她的气息，于是她在一群人的艳羡中，进了洞府。
“你又来做什么？”一个赤膊壮汉冲着白皎喊叫。
“张哥。”龙琛怒斥了声，放下手中的锤子，笑吟吟走向白皎。
“哎，要不是这狐狸，你就成我师弟了。”壮汉大声叹息。
龙琛握住白皎的手，回头看向壮汉，笑道：“然后，我在这里做工，你们就不用给钱了，是吧？”
他刚刚飞升，在万千神仙中修为一般。不过，普通神仙都很看重法宝，他的炼器技能就很有用了，能轻松找到一份赚钱的工作。这位大能也很看重他，想要收他为徒。
可龙琛打算随白皎回妖界，不会加入天界里的任何一个势力。
龙琛牵着白皎到无人的崖顶，认真看她，“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刚分别不久，白皎就来找他，可能有要紧的事。
白皎一五一十地说完奥兴的事，还说了对天帝的猜测。
“你不用担心，我爹还在，他们不敢动我。”白皎用力捏龙琛的手，“哥哥，你要小心，我怕他们找你麻烦。”
“嗯，我会当心。”龙琛点头，摇了摇手中的铃铛，“你便待在你师父那里，有事用这个联络我。”
“龙琛。”白皎小声嘟囔。
看她满脸不高兴，龙琛伸手揉揉她的脸，“不要担忧和自责，在人间我也是仇家满天飞，带你闯过那么多龙潭虎穴，还好好活着，越活越强。”
白皎依旧皱眉不说话。
龙琛轻笑：“哦，我知道了，你是在担心见不到我。要不要我随你去问问你师父，看看你们那里还缺不缺个扫地的？”
“你。”白皎被逗笑了，她揪着龙琛的头发，说，“我师父肯让你靠近，已经是给我面子了，你不看看天帝的那些人，三跪九叩，都不能靠近一步。”
最后，她重重叹了口气，“那你也尽量不要外出。”
“等我再提升些修为，就带你在天界横行霸道，到时候我们大张旗鼓回妖界。”
“好，我等你。”龙琛笑容灿烂。
白皎搂住龙琛的脖子，紧紧拥抱，迟迟不愿放开。
最后，他们又鼻子贴鼻子，眼睛对眼睛，看了许久。
或许，在那个时候，白皎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白皎都没有出门，在竹园里努力学习。闲了空了，就用铃铛和龙琛说说话，驱散无聊和疲劳。
她的实力在飞速提升，可似乎因为心里隐隐的不安，总是觉得还不够。
这日，她正趴在桌案上读书。
“咔。”及其细微的声音，却被敏锐的狐耳察捕捉到。
她心里慌得可怕，连忙将喜爱至极的铃铛掏出来，上面有条明显的裂痕。
龙琛出事了！
她扔掉手中的书，不管青的严厉批评，用最快速度飞出洞府。
没飞多远，便有一个壮汉迎面撞来。
“张师傅，是不是龙琛出事了？”白皎一把抓住壮汉的肩膀，她说话的声音微微发颤。
“对，对。”壮汉也紧张极了，明显有些大舌头，“啊，不对。”
“您慢慢说。”白皎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并给壮汉输入股清凉的灵力，帮助他平静。
“龙琛他杀了，杀了龙族五太子。”壮汉的声音有些哆嗦，口齿不清，白皎要很努力才能把他口中的字词连成片。
据说，在几龙围殴之下，龙琛杀了其中的五太子摩延，还逃走了。龙王肯定不干，已经状告天帝，让天兵天将捉拿走龙琛，押入天牢，就等着到时候在天门外问斩。壮汉的大能师父已经去天帝面前求情，拖住不让行刑，让他来找白皎想办法。
此时的白皎如同在巨钟之内，让震天的轰鸣撞晕了。
她还是连累了龙琛。龙琛只是个刚刚飞升的无名小卒，和龙族无冤无仇。尽管白皎已经小心注意了，可一定还是有神仙察觉到了她和龙琛走得近，无法对她下手，就报复到龙琛身上。
问斩？白皎现在已经难以分析天规天条，她只知道，她和龙族早有恩怨，还有之前奥兴的事，龙王已经失去了两个资质出众的儿子，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呼吸，呼吸。白皎平复心情，强迫自己冷静思考。
有什么办法，能把龙琛救出来？
劫狱？她拼命在内心呼唤妖王，永远没有回应。妖界的力量延伸不到这里，何况也不在她掌控中，威胁不到天界。而与她要好的九尾狐族、朱雀族，本就生活在天界，是天帝的臣，不可能为了她与龙族、天帝撕破脸。
只能求人说情，看能不能减轻刑法。
求天帝，自然是最有效的，可白皎也最不想求他，把他放在最后备选。
师父？如果他肯，自然能把龙琛救出来。可从一些细枝末节中，白皎发现了异样，很快就将师父排除。
九尾姑姑？不知道这次愿不愿意帮助自己。朱琰姨姨肯定会帮，只是不知她的话在天帝面前有多大分量。
这时，白皎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画面，当时朱琰在天帝面前接她回去时，曾高喊“奉御月宫之命”。白皎在天界其他人口中了解到，御月宫不仅驾驭月亮，还掌握着暗夜的权柄。
对，娘亲有能力帮助自己。
瞬间，白皎化作白狐，朝天边飞去。
御月宫，她只亲身来过两次，可仿佛已在梦中行走过千百遍。
门口，她化作人形，保留了兽族特征狐耳和尾巴。
翩翩宫娥迎上前来。白皎却已等不及，她高声喊：“白皎求见宫主。”
“你所求之事，我已知晓。”宁羲的声音响起，却不见人影，“凡事皆有代价。”
“我愿意付出代价。”白皎昂头。圆圆的眼睛通红，水光拥簇在四周，声音和眼神却无比坚定。
略一思索，她高声道：“未来妖王的一个承诺，如何？”
白皎想起，师父肯收自己为徒，也是因为欠娘亲一个承诺。
“成交。”
宁羲的身影浮现，她向前走，与白皎擦身而过，看上去那般从容不迫，转瞬就消失在天边。
白皎回头。在来的路上 ，她想过许多说辞，没想到娘亲答应得如此干脆。但这样干净利落地谈条件，倒让白皎轻松许多。
玉石栏杆前，白皎凭栏望向远方。
她很想去看龙琛的情况。若不用噬天，白皎自认无法战胜几头巨龙。龙琛能赢，只怕也不会好受，不知道他伤势如何。龙王还有天兵天将们会不会趁机对他下黑手？
可从理智上来讲，白皎知道自己不能去。
整桩事情背后有阴谋。当初她就有不好的预感，只是她仗着妖王和师父做靠山，无法无天惯了。却连累了龙琛。
白皎还没有理清事实。不过她能确定，天帝的目标是她，这些事情也是针对她，她若去看龙琛，只怕自己也要陷在里面。到时候招来妖王等，他们都会以救自己为先，不管龙琛死活。她安全，龙琛才有可能安全。
她的手紧紧抓住栏杆，指头都陷入玉石。 这是她尝过的最煎熬的等待。
另一边，宁羲穿过重重宫阙，进入暗无天日的大牢。
一排排威武雄壮的银甲将士整齐行礼。
宁羲将目光投向大牢中的人。
沾满凝固的黑红色鲜血，头发凌乱，衣服破烂，看不清面容。不过料想长得不会差，这样看着就让人心生怜惜，像是街边落难的脏兮兮小狗。
不过宁羲的心一向是硬的，不会无故救人。
“龙琛。”她的声音不大。
诸位天兵天将低着头，脊背紧绷。
牢里的龙琛却仿佛没听见，若不是他的胸口还在微微起伏，看上去就像是死了。
“白皎求我救你。”宁羲说。
仿佛诈尸一般，龙琛突然从地上爬起，崩裂的伤口流出一大滩血。他的眼睛血红，紧紧盯着宁羲。
“白、皎。”他的声音沙哑极了，像是石头摩擦。
他眩晕到有些看不清，眼中的宁羲虚影重重，面孔那么熟悉，气息却如此陌生。
宁羲的眼里和声音里都没有一丝感情，她说：“我已得到天帝的赦令，可免去你死罪，现在你有两条路可选，一是坠入轮回，二是发配界外。”
她没有过多解释。
在场的天兵天将都暗暗咋舌。这两条路，比彻底死亡好不了太多。
从下界飞升上来的人或许会觉得坠入轮回不就是再去人间重修一次，实际上轮回簿就由天界掌管，得罪了天界权贵，别想轮回后有什么好下场。坠入畜生道，命运凄惨悲凉，劫难重重，永世不得飞升，在权贵手里都很好操作。
不过，坠入轮回，只是受轮回之苦，还可保住魂魄。
而发配界外，就是死路一条。从前发配界外的犯人，几乎没有回来的。天帝派往界外的精锐战士，活着回来的百不足一。界外没有天道保护，不运行天道规则，多的是未知的恐怖存在，会引诱人走向迷途再也找不到来路，还有被称作“异魔”的界外人实力莫测，就是强大的上神也会有去无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