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她如何不感动?
要知道就算是廖家,因为柳家对廖家只索取不回报的行径,也对姐姐颇有微词,嫌弃她不中用,很多事情上“故意”想不起她。
连个外人都不如。
“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傅安和安抚了廖四姑娘一句,让立春将单子拿给她看。
廖四姑娘哪敢僭越,忙将单子呈到傅老太太跟前。
傅老太太将单子推到傅大太太跟前,说道:“你掌家,家里缺甚你就拿甚,跟自己闺女不必客气。”
然后看向傅安和,将手放到木匣上,轻拍了拍,问道:“这打虫药该如何服用?”
傅安和先前正要说这事儿呢,就被廖四姑娘打断了,然后就给忘了。
这会子被傅老太太提醒,顿时“哦”了一下,说道:“此药空腹服用最佳,可以选择在睡前两刻钟服用或是清晨饭前半个时辰服用。
每包里头有两片,两片同时服下去。小孩同大人一样剂量,无需减半。”
解释得如此详细,傅老太太再无疑问,点头道:“知道了。”
傅大太太这边也的确没跟闺女客气,将过年会用到的一些吃的、用的以及玩的,都选取了一些。
完了之后,又将单子递给廖四姑娘让她挑选,笑道:“好歹进宫一回,若是空手回去,人家不会笑你矜持,只会笑娘娘吝啬。”
傅安和顿时嚷嚷道:“就是就是,我这人旁的不怕,就怕人说我吝啬!为了我的名声着想,小婶婶好歹多挑一些。”
廖四姑娘闹了个大红脸。
虽然羞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但未来大嫂跟安嫔娘娘都这般说,她还是认真浏览起礼单来,边浏览边用毛笔在旁边纸上记录下自己挑中的物什。
傅安和看向傅老太太,朝廖四姑娘努了努嘴,然后竖了个大拇指。
言下之意,这个小婶婶不错。
傅老太太傲娇地一扬下巴。
言下之意,我老婆子挑中的人岂会不好?
自己的确打算将四体不勤五谷不分,除了一张脸一无是处的幼子卖个好价钱,找个愿意养他的有钱岳家。
毕竟他喜爱古玩字画,然而古玩字画可是比金银珠宝更值钱,他们傅家可供不起他。
官宦人家往商贾里头挑儿媳妇,那真是环肥燕瘦,任挑任挑。
傅家也不一定非要选廖家。
最后选定他家,乃是因为傅老太太一眼就相中了廖四姑娘这个长相讨喜的姑娘,觉得她有福相。
后头派人打听过这姑娘的人品性情后,就更喜欢了。
加上廖家托人表示,若是傅二老爷愿意以正妻之礼迎娶廖四姑娘的话,他们愿意将廖四姑娘的嫁妆加厚至五十万两银子。
多方因素综合考虑下来,傅老太太最终选择了与他家结亲。
事实证明这亲果然没结错,不但给她寻到个哪哪都合心意的小儿媳妇,廖家还顺势成了皇上的挡箭牌。
看这匣西洋打虫药就知道了,皇上对此举十分满意,所以孙女吃肉,他们傅家跟廖家也能跟着喝口肉汤。
简直是一举多得的好事。
“就,就这些吧。”廖四姑娘停笔,将单子递给立春。
递到一半被傅大太太截胡 ,她打眼一瞧,顿时摇头:“你也忒老实了,挑这么点子东西,不嫌寒酸?
知道的说你懂分寸,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故意败坏咱们娘娘名声呢。”
说着,提笔,在这个单子里迅速写了一长串东西,都是不贵重,但很具当地特色的物什。
廖四姑娘在旁急得直跺脚,一个劲儿说:“够了……够了……”
傅大太太心中有数,数量凑到差不多有傅家单子一半那么多,这才停下笔来。
嘴里还不甚满意地说道:“就凑合吧,希望廖家别嫌弃少。”
廖四姑娘无语道:“大嫂,您干脆将娘娘这十箱东西都搬去廖家得了,那总不会少了!”
傅大太太笑道:“我倒是想,只怕娘娘舍不得。”
傅安和哼唧道:“我当然舍不得!旁的倒罢了,里头可是有不少吃食呢,你们都搬走了,我宵夜吃什么?”
傅老太太没好气道:“你白日吃就罢了,横竖活动量大,怎地还吃上宵夜了?就不怕将自己吃成个大胖子?然后……”
话到这里,她猛地打住。
差点又口没遮拦地将失宠这等不吉利的话说出来。
又有人给搭台子,傅安和顿时就兴头起来:“您要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
吃成个大胖子也不怕,皇上可是说了,倘若我吃胖了,他就每日陪我打拳跑圈扎马步,一定帮我减下来。
他也不是嫌弃我胖了不好看,而是觉得胖人容易得消渴症以及其他病症,怕影响我的健康。”
傅老太太:“……”
被秀了一脸的傅老太太沉默了片刻,这才没好气道:“你现在正得宠,皇上自然尽挑好话说。哪日你果真胖成个大胖子 ,他若果真陪着你减肥,你再来得瑟不迟。”
傅安和翻了个白眼,哼唧道:“祖母您当我傻嘛?我不过是说笑罢了,怎么可能会真吃成个大胖子?”
别轻易考验人性,这句话刻烟吸肺。
第50章
等傅安和将下剩两头猪也都料理完毕的时候, 时间已经来到十一月中旬。
今年的天气有些异常,秋末冬初突降暴雪,造成四地受灾, 为此朝廷还耗费了一大笔银子进行赈灾。
十月气温倒算正常,前后降过两三次雪, 但都不算太大,未造成甚大损失。
而进入十一月后, 气温却直线上升,傅安和偷摸用温度计测量过,正午时分室外温度竟然高达18°。
这样的温度, 出门连大毛衣裳都有些穿不住。
但是温差又比较大,早晚都在零度以下, 夜里放在院子里的水盆还会结冰。
于是毫不意外的,宫里一堆人感染风寒, 而且越传染越多。
傅安和瞧着这波风寒有点像是流感, 于是果断减少外出,也让景仁宫的宫人尽量减少不必要的外出, 免得中招。
因为傅安和正得宠, 加上她又大方,宫人们跟着她有“肉”吃,自然是唯她命是从。
青天白日的, 都将宫门关得死紧。
即便是御膳房的人来送饭食,也只叫他们将食盒放在门口, 等人走远了才去取进来。
傅安和看得哭笑不得,瞬间梦回现代疫情时期。
还真不能小觑古人的智慧, 她甚都没指导,他们竟然自己琢磨出了这等减少接触的法子。
这般小心谨慎的结果就是景仁宫上下, 从主子到宫人,无一人中招。
然而,穆九黎中招了。
这家伙中招后不好好待在乾清宫养病,竟然让人将他抬来景仁宫。
吓得傅安和赶紧从储物空间里掏出一大盒白色医用口罩,让庄姑姑跟丁福分发下去。
她自己也在脸上戴了一只。
然后将跟来的人都打发回去,只留下赵寅跟刘太医两人。
还让丁福每人给他们分发了一只口罩。
赵寅这样的人精自是不必说,刘太医竟也甚都没问,学着丁福的模样直接将口罩戴到了脸上。
她以前看的小说里,古代大夫个个都爱打破沙锅问到底。
但凡遇到自己不能理解的医学相关知识,必定追在主角身后问问问个不停。
但刘太医的表现证明了,小说毕竟只是小说。
穆九黎被抬到东暖阁的罗汉床上,这会子正醒着。
见傅安和脸上蒙着块白色麻布样物什,一副怕被自己传染的模样,他哼唧一声:“区区风寒而已,闹出如此大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朕患了麻风病呢。”
傅安和有感冒药,其实并不害怕古代这种单纯性的流行性感冒。
但不害怕并不代表她乐意感冒,毕竟每个人感冒的反应不一样。
万一这具身体感冒后给她来个发烧头疼害冷咳嗽流鼻涕嗓子疼大礼包,那可就有她好受了!
傅安和提起茶壶,亲自给他倒了杯热水,放到罗汉床边的案桌上。
没好气道:“宫里刮起的这股风寒风可是会传染的,您中招后不老实待在乾清宫养病,非折腾着跑来景仁宫,是故意想让我也染病是吧?”
穆九黎先是一怔,随即气呼呼道:“说什么呢你?朕是这样的人儿?朕又不知道这风寒会传染,还以为是昨儿午时贪凉将大毛衣裳脱掉这才着凉的。”
又哼哼唧唧:“朕染病,发烧,浑身没劲,还骨头疼,自己待在乾清宫没人管没人问,多可怜?
就想着到景仁宫来,让你照顾朕。谁知景仁宫上下竟然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仿佛朕是朕洪水猛兽一般。”
话到这里,他扁了扁嘴,委屈巴巴道:“早知被如此嫌弃,朕就不来了。”
傅安和:“……”
一大老爷们,竟还好意思装可怜!
不过她斜了他一眼,见他侧脸棱角分明,狭长的凤眼半眯着,鼻梁高挺,清冷的薄唇因为发烧缺水的缘故,比素日红艳了几分。
好吧,他这样长相的俊男,有资格装可怜。
若是个又丑又肥的糙老爷们,嘟着嘴吧装可怜的话,那简直就是灾难了。
定力不好的,只怕隔夜饭都能吐出来。
傅安和白了他一眼,哼道:“做好防护工作保护自己不中招,跟嫌弃您这是两码事,您别乱扣帽子。”
她抬脚进了卧房一趟,出来时手上拿了一根体温计。
穆九黎眼尖,一下就看到了,好奇地问道:“这是甚玻璃品?长得怪模怪样的。”
傅安和没理会他,在罗汉床沿上坐下,伸手去解他明黄龙袍的盘扣。
穆九黎夸张地惊呼起来:“喂喂,朕正病着呢,服侍不了你,你就不能忍几日?就这么馋?”
傅安和气得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笑骂道:“谁馋了?没瞧见我拿着玻璃体温计嘛?这东西是要量腋窝的,不解开您的衣裳如何量?”
她眼珠子转了转,视线落到他的臀部,狞笑道:“还是说,皇上您想量肛温?那倒也不是不行。”
穆九黎本就烧红的脸蛋更红了,他恼羞成怒道:“你少胡扯,磨蹭什么呢?赶紧给朕量腋窝!”
傅安和故意逗她:“真不考虑量肛温?肛温可比腋窝温度准确多了,您真的可以考虑下。”
穆九黎大吼一声:“不考虑!”
傅安和掏掏耳朵,哼唧道:“不考虑就不考虑呗,吼那么大声做什么,阖宫上下都要被您的狮子吼功震聋了。”
她边嘟嘟囔囔边麻溜地解他的衣扣。
解完外袍解绵袍,解完绵袍解里衣。
折腾好一会子,总算将体温计塞进了他的嘎吱窝底下。
她严厉警告道:“夹紧,千万别掉了!这里头装着水银,若是摔碎了,这东暖阁十天半月都待不得。”
穆九黎倒是个知轻重的,闻言点头道:“知道了。”
傅安和瞅着窗台上的时辰钟,等待了约莫五分钟左右,将体温计从他腋下取出来。
她将体温计凑到烛火边,辨认了一番。
然后就倒抽了口凉气。
好家伙,竟然烧到了足足39.8°!
难怪脸上红彤彤的,跟煮熟了的虾子一般。
虽然她将体温计从储物空间拿出来后,就使劲甩了好几下,测量不准的几率很小。
但万一呢?
人家可是皇帝,再仔细些都不过为的。
所以她使劲甩了几下,将体温计里头的水银甩到刻度线以下,然后又重新夹到他的腋下。
对他解释道:“再测量一遍,以免方才测量不准。”
穆九黎这会子觉得自己头晕脑胀,口干舌燥的,也没力气多说什么,只点了下头。
又等了约莫五分钟左右,傅安和将体温计出来一瞧。
顿时“嘶”了一声。
方才还39.8°,才短短这么一会子过去,竟然涨到40°了。
再这么烧下去,人估计都要被烧傻了。
她连忙奔回卧房,片刻又奔回来,将一颗布洛芬塞到他嘴里,端起案桌上的水杯,送到他唇边。
穆九黎喝了一大口水,“咕咚”一声,将嘴里的药片给咽了下去。
傅安和又唤立春进来,吩咐道:“端盆冷水进来,记住要冷水,越冷越好。”
立春立时道:“外头水缸里有冷水,这会子还没冻上,奴婢立刻去打。”
她小跑着出去,很快端了盆冷水进来。
大概是猜测到自家主子要做甚了,她还主动将一块干净布巾放到水盆里侵湿,拧干后递给傅安和。
傅安和赞许地朝她点了下头,然后将布巾叠成长条状,搭到穆九黎的额头上。
穆九黎被冰得一哆嗦,哼唧道:“冰。”
傅安和摸摸他烧得通红通红的脸蛋,见他这副惨兮兮的模样,声音不由自主地柔和了几分:“冰才能退烧。”
穆九黎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但可能是人病着就格外脆弱,他就格外忍不住想卖惨,想让她多疼疼自己。
于是他又哼哼唧唧道:“脑仁疼、骨头疼、嗓子疼,哪哪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