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转头就给傅安和福了个身,感激道:“多谢安妹妹想着大皇子,我替大皇子谢谢你了。”
傅安和连忙侧身让开,嗔道:“宜姐姐你莫要折煞我了。”
大家都是嫔,宜嫔却比原主早几年入宫。
就算真要行礼的话,那也是傅安和给她行礼,断没有她给自己行礼的道理。
庄妃跟婉嫔见状,也立时上前来道谢。
不过她们到底自恃身份,做不出宜嫔这般做小伏低的行径,只口头进行了感谢。
江太后等她们这边告一阶段后,这才开口道:“皇帝向来康健,上回得风寒还是七八年前。
如今天气回暖,他却突然染上风寒,这时疫之说倒也不无可能。
既如此,你们就照安嫔所言,约束好自己的宫人,尽量减少走动与接触。
在时疫未结束前,也不必来慈宁宫请安了。”
略一停顿后,她哼笑一声:“毕竟,就算你们不怕被传染,哀家还怕被你们传染呢。”
傅安和附和道:“正是呢,我们年轻,身子骨硬朗,即便感染风寒,想来也无甚大碍。
而老人小孩体质弱,若是被传染的话,会有些凶险。”
江太后都发话了,众人自然无有不应的。
有些胆小怕死的,恨不得立时回去后让宫人关闭宫门,不来请安她们求之不得呢。
江太后挥挥手,说道:“既如此,你们就散了吧。”
唯独把傅安和留下来。
她仔细询问了一番昨夜的情况,得知穆九黎竟然一度高烧到四十度。
虽然她不晓得四十度是个什么概念,但听傅安和的语气,就明白这个温度是非常凶险的。
她后怕道:“幸好你手里有西洋退烧药,否则皇帝就算不被烧成个傻子,只怕也没这般容易康复。”
至于安嫔将自己推出来当挡箭牌这茬,崔姑姑忧心忡忡,但江太后本人倒没太放在心上。
西洋退烧药是好东西毋庸置疑,而安嫔愿意慷慨解囊将其贡献出来助人,足可以证明其本性良善。
但同时她也够聪明,晓得僧多肉少,求到药的人自然欢天喜地。
求不到的药,家中病人若能康复倒罢了;若是一命呜呼,没准会怪罪到安嫔头上。
觉得都是因为她不愿意施舍退烧药,才让自己失去至亲骨肉的。
傅安和一个嫔,傅家也只是普通的书香门第,根本经不起这些风浪。
但若是她一堆四六五,直接将决定权交到自己手上,那结果就不一样了。
她只是一个做不了主的小小嫔位罢了,旁人要责怪只能责怪自己。
而自己,显然是不惧这些责怪的。
她韬光养晦十几二十年,最终爬上皇后宝座,将自己的儿子推上天下至高的位置,为的是什么?
为的不就是能嚣张跋扈,谁都不惧?
难得有机会让她唯我独尊,她还挺乐意背这口黑锅的。
毕竟,她若是连这点子事情都处理不好的话,那她这个皇太后算是白当了。
傅安和笑嘻嘻道:“臣妾有好东西,虽然藏着掖着,但若是皇上跟您有需要,臣妾肯定会毫不吝啬地贡献出来。”
江太后笑了笑:“你很好。”
傅安和被夸,立时翘尾巴,得意道:“哎呀,臣妾也觉得自己很好,不然怎能讨得皇上跟您这前朝跟后宫两大,霸主的喜爱呢?”
“两大霸主?”江太后被她这说辞给逗笑了。
傅安和自己也“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她本想说两大BOSS来着,话到嘴边才意识到不对,赶紧来了个急刹车,整出个“霸主”的替代词来。
仔细一琢磨,你别说,还挺贴切的。
江太后笑了一会子,这才板起脸来,朝门口的方向一抬下巴,说道:“行了,少在这插科打诨了,赶紧回去照料皇帝吧。
把皇帝照料好了,不用你跑哀家跟前讨巧卖乖,哀家也亏待不了你。”
“好嘞。”傅安和应声,也不墨迹,转身就走。
两人都默契地没提宁嫔一字半句。
不过候傅安和离开后,江太后还是忍不住同崔姑姑感慨了一句:“宁嫔若是有安嫔一半机灵懂事会看眼色,哀家就不愁了。”
崔姑姑简直不知该如何回应。
以往遇到那些都是小打小闹,每每江太后对着自己发牢骚时,她还能用宁嫔年纪还小之类的言辞来安慰江太后。
但发生了昨夜的离谱事情,她实在没法再用年纪还小之类的话语来替她开脱。
毕竟宁嫔已经十八岁了。
大周风行女子早嫁,很多十八岁的女子都已经是一个或者两个孩子的母亲了,正经担起相夫教子管家理事的责任。
宁嫔虽已怀上身孕,眼瞅着再过半年就是当母亲的人了,却还像是个心智未长全的孩子般。
当自己才十二三岁,还是可以随意耍小性子的小姑娘呢。
崔姑姑只能不提宁嫔,只笑道:“安嫔娘娘是挺机灵懂事的,最难得的是大方。
对皇上大方,对您大方,对几位皇子公主也大方,甚至对奴婢这样的宫人也大方。
换做旁人,有这样好的西洋口罩,只会藏着掖着自己偷偷用,哪像她,连奴婢这样的宫人都分发。”
虽然安嫔的本意多半是怕自己感染风寒后传染给江太后,但自己却是实实在在受了恩惠的。
不过最幸运的当属景仁宫的宫人,昨儿她去景仁宫时可是瞧得分明,景仁宫上下,连同做洒扫活计的粗使宫人,人手一只口罩呢。
在这点上,别说慈宁宫了,就算是养心殿跟乾清宫的宫人都不能比。
现在景仁宫的宫人,估计成了全紫禁城宫人们羡慕的对象。
江太后到底还是狠不下心,宁嫔若是光身一个人就罢了,冷她几日也不妨事,偏她现下怀着身孕。
万一郁结于心,伤及身子,导致腹中孩子保不住,可就不好了。
倒不是江太后一心只惦记宁嫔腹中的孩子,她现在有两个孙子一个孙女,多几个孙子孙女当然是好事,没有也不必强求。
主要是宁嫔腹中的胎儿已经三月,若闹出甚乱子来,孩子保不住就罢了,她的身子也会元气大伤。
江太后叹了口气,吩咐崔姑姑道:“将江家送来的那包血燕燕窝给宁嫔送去,顺便瞧瞧她现下如何了。”
崔姑姑欲言又止。
燕窝珍贵,血燕燕窝更是珍贵中的珍贵,属于可遇可不可求的稀罕物。
江太后的母亲江老太太得了一包,自己舍不得吃,打发长媳江大太太送进来给江太后补身子。
结果江太后自己没吃,反倒送给了外甥女宁嫔。
崔姑姑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没说出阻拦的话,去库房里拿上那包血燕燕窝,去了长春宫。
*
傅安和回到景仁宫的时候,穆九黎正歪在罗汉床上睡回笼觉。
东暖阁里地龙烧得旺,青铜香炉里带着浅淡兰香的烟雾袅袅升起,好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傅安和在床沿坐下,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体温还算正常,暂时没有复烧的迹象。
虽然她动作够轻柔了,但穆九黎这样警醒的人,还是被惊动了,迷迷糊睁开眼。
见是她回来了,伸手就要将她拉进怀里搂着睡,结果手伸到一半,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还是病号,又连忙打住。
毕竟今早他想跟她温存一下,结果被嫌弃地一把就给推开了。
他才不会再次自找没趣呢。
咳,这倒是小事,主要是这风寒太难受了,怕她真中招。
就她这一点小痛都哼哼唧唧个没完的娇气包模样,若是真被传染,只怕天都要被她闹塌了。
他根本伺候不起。
傅安和哪里看不出来他这点小心思,打趣道:“哟,皇上这是还记仇呢?”
穆九黎哼唧道:“你离朕远点,仔细被朕传染上风寒。”
不作死就不会死,傅安和也没非要逆反地凑过去,毕竟重感冒可不是闹着玩的,虽然要不了她的命,但是会很难受。
她站起身来,坐到远一些的太师椅里,邀功道:“我给太后娘娘以及三位皇子公主他们各送了一包西洋口罩,每包十只,应该足够他们用到这次流行性风寒结束了。”
穆九黎一怔,随即嘴角扬起,夸赞道:“爱妃如此大方,朕心甚慰。”
似乎觉得口头夸赞几句太过寒酸,只怕马上要遭她吐槽,连忙又补救道:“爱妃可馋火锅了?待朕好了,朕叫御膳房送些好羊肉好涮锅菜来,咱们吃火锅。”
傅安和一听,顿时高兴得不行,觉得狗皇帝还算识趣,自己没白辛苦伺候他一场。
【狗皇帝越来越上道了,至少在老娘身上算是越来越大方了。】
穆九黎抿抿唇。
要不是自己补救得快,得到的恐怕就不是夸赞,而是吐槽了。
甚至有可能是辱骂,骂自己是一毛不拔的抠门精。
傅安和笑嘻嘻道:“太好啦,臣妾早就想吃火锅了,只是怕皇上嫌弃臣妾奢靡,成日惦记着吃好的,这才憋着没敢吭声。”
穆九黎心想,你就算没吃火锅,你也每日都在吃好的呀。
毕竟她才刚连杀三头猪,阖宫的主子们都跟着吃了三回杀猪菜。
而且这几日腊肠又晒好了,昨儿午膳时他还跟着吃了一回腊肠,香得他直接多吃了一碗饭。
把赵寅急得不行,生怕他积食,还让人去太医院取了消食丸给他吃。
咳,他也不想如此没节制的,主要是她那烟熏腊肠熏得太好了,比御膳房往年做的烟熏腊肠香好多倍。
估计是又在里头加了甚现代香料,虽然她手艺比不上御膳房的大师傅,但手艺不够可以香料来凑。
总体水准还是比御膳房做出来的强。
穆九黎正在回味烟熏腊肠的味道呢,盘算着等自己康复后要让她再蒸几根给自己吃。
然后就听傅安和哪壶不开提哪壶地说道:“宁嫔今日没来慈宁宫请安。”
穆九黎静默片刻,淡淡道:“朕现在不想听到宁嫔这个名字,你也莫要在朕面前提起她。
傅安和:“……”
看来宁嫔昨夜这一场闹腾,造成了很严重的后果呢。
江太后不提她半句,穆九黎也不愿多提她。
宁嫔往后的处境怕是有些糟糕。
第54章
穆九黎的身体素质果然够好, 休朝的这一整个白日,隔两个时辰傅安和就用体温计给他量一次体温。
量出来的温度都低于37°。
而且也未出现咳嗽、鼻塞以及流鼻涕等症状,连吃消炎药的必要都没有。
傅安和松了口气, 今晚总算能睡个好觉了。
思及江太后那边必定还惦记着他的病情,她打发丁福去了趟乾清宫。
丁福虽戴着口罩, 但并未进慈宁宫,隔着门缝将事情报给了崔姑姑。
崔姑姑大喜, 立时跑进东暖阁向江太后禀报。
江太后闻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个笑模样来, 哼笑道:“总算是听见个能让哀家开怀的好消息了。”
崔姑姑抿了抿唇。
江太后明显话里有话,崔姑姑这样的人精怎可能听不出来?
甚至都不用猜, 用脚趾头想想就晓得这是在说宁嫔。
说起宁嫔,崔姑姑就有一肚子的牢骚想发, 偏还发不得。
早膳后她就奉江太后的命令, 拿上江家老太太从嘴里省出来的血燕燕窝,从慈宁宫去往长春宫探望宁嫔。
到了慈宁宫后, 她还尚未张口呢, 宁嫔的陪嫁丫鬟素心就先“扑通”一下跪到地上。
哭着哀求道:“崔姑姑,您来得正好,赶紧劝劝我们娘娘吧, 她从昨晚到现在,水都没喝一滴, 早膳更是半口都没用。
她腹中还怀着龙种呢,这样食水不进, 如何能熬得住?”
崔姑姑:“???”
她简直无语到极点。
她跟江太后主仆俩还以为宁嫔是为着昨夜挨的那俩耳刮子脸上挂不住,所以才赌气不来慈宁宫请安。
谁知她不但赌气, 竟还玩上了绝食。
江太后好容易才将她干的糊涂事一床大被掩下,保住了她跟方家的颜面。
结果她不但不知悔改,竟还有将此事往大里闹腾的架势。
若是闹腾到阖宫上下都晓得她闹绝食的话,即便大家不知道她在慈宁宫说的那番大逆不道言论,她的脸面也丢尽了。
毕竟,一个怀着身孕的妃嫔,因为没有得到彻夜照顾感染风寒的皇上的机会,竟不顾自己跟腹中龙种的安危,闹起绝食。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若宁嫔不是今上的后妃,而是先皇的后妃,崔姑姑乐得看笑话。
看完笑话回去讲给江太后听,主仆俩一起看笑话。
偏宁嫔不但是今上的后妃,还是江太后嫡亲的外甥女,崔姑姑即便再无语,也只能上前哄劝。
她尽量放柔声音,哄道:“娘娘,您就算没胃口,也多少用点,即便不为您自己考虑,也得为腹中的龙种考虑考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