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可以不深究,但其他妃嫔不能不深究。
难怪安妃如此张扬,原来丫打的是替皇上贺寿的主意!
原本皇上早就发话取消今年的万寿节,无论是京官还是外任的地方官,一律不许送寿礼。
众妃嫔们自觉跟着照办,无一人准备寿礼。
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傅安和竟然要替皇上摆酒席请戏班子贺寿。
都是妃嫔,她那头搞得轰轰烈烈,她们却两手空空甚都没准备,对比简直不要太惨烈!
众妃嫔边骂骂咧咧,边急急忙忙准备寿礼。
两日后,待诸位宗室、勋贵以及高官连同他们的家眷收到寿宴请帖后,反应跟妃嫔们简直一模一样。
皇上发话不让准备寿礼,他们自然不需要准备,但前提是他们没收到寿宴请帖。
如今收到了安妃发出的寿宴请帖,他们若是“老实巴交”地服从皇命甚都不送,安妃兴许不会说什么。
但他们那位抠门精皇帝只怕要将他们的名字记在小本本上。
皇上的寿宴,其实那么好容易吃白食的?
他们只好边无声嘟囔,边匆忙准备寿礼。
至于为甚是无声嘟囔而不是骂骂咧咧?那就得问无处不在的锦衣卫了。
要来参加寿宴的客人忙,傅安和这个主人那就更忙了。
酒席有御膳房帮着准备,倒是不用傅安和操心太多。
但她得确定摆酒的场地,从座位安排,到桌椅板凳铺排,到盘碗碟子样式,都要她拍板定方案。
这还是只是寿宴的。
寿宴结束后,众人转去重华宫听戏时,男女宾客如何安置,各自的座次安排,以及茶水点心的种类等等琐事也要她拍板。
这所谓的拍板,并不是她拿个铅笔,在单子上写写画画就行。
这事没法闭门造车,不然她计划一屋摆十桌,结果只能摆三桌,下剩七桌人没位置,大家面面相觑,岂不笑死人?
得亲去现场勘察一番,心里有数之后,才能安排妥当。
当然,这中间叶姑姑这个熟知后宫事宜的大忙人也抽空给予了傅安和一定的帮助。
*
五天时间匆匆过去,很快就来到了腊月二十八这一日。
早上傅安和一爬起来,就对穆九黎道:“皇上生日快乐!”
穆九黎头一回听见有人这般给旁人祝寿的,也忒朴实无华了些。
这肯定又是现朝那边的传统。
她用现朝的说辞来给自己祝寿,他还是很高兴的,说明她打心里将他视为了自己人。
他凑过去,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笑眯眯道:“朕很快乐。”
傅安和被他这话莫名给逗笑了,捂嘴笑了好一会子,这才笑道:“快乐就好,人活着最重要的就是快乐。”
穆九黎打趣她道:“对爱妃来说,人活着最重要的不是吃好喝好嘛?甚时候变成快乐了?”
傅安和白他一眼,哼笑道:“吃好喝好那是最底层需求,吃好喝好以后,就得追求精神愉悦了。”
这可就牵扯到马斯洛的七大需求理论了,倒是能给他说说,以他的智商应该也能理解个大概。
不过今儿情况特殊,她可没闲空说这些有的没的。
她抬起脚丫子,踢了穆九黎一脚,催促道:“赶紧起来,今儿事情多着呢,仔细迟了。”
穆九黎挨了一脚,立时一骨碌爬起来,自己穿好大红中衣中裤,又拿起大红锦袍往身上套。
边套边凡尔赛道:“不过是过个二十三岁生辰而已,咱俩还有母后一块儿吃顿便饭就成。
偏你搞这般隆重,不知道的还以为朕这是要过三十大寿呢。”
不等傅安和回应,又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大红锦袍,失笑:“朕从里到外,一身的大红衣裳,跟个新郎官似的。”
傅安和边穿中衣边哼笑道:“就是图个吉利罢了,甚新郎官不新郎官的,你找了我这样善妒的河东狮,往后可没机会再当新郎官了。”
穆九黎往她身边凑了凑,笑嘻嘻道:“朕找了爱妃这样的狐狸精,夜夜当新郎官呢。”
傅安和往他腰下一瞅,鄙夷地撇了撇嘴:“夜夜当新郎官?拉倒吧,别吹牛了,你就算是长了两对腰子,只怕也遭不住。”
穆九黎:“……”
瞎说甚大实话呢!
他哼唧道:“今儿朕生辰,你只许夸奖朕,不可以打击朕,就算是大实话也不行。”
傅安和睨了他一眼。
片刻后,哼唧道:“行叭,你生辰你了不起,我今儿就让着你一日。”
穆九黎脸上顿时露出个笑意来。
边系锦袍的扣子边好奇地问道:“爱妃给朕准备了甚寿礼?趁着这会子还没外人来,赶紧拿出来给朕瞧瞧。”
傅安和果断拒绝:“我送的可是大礼,大礼当然得当着所有宾客的面拿出来才倍有脸面。
偷偷摸摸拿给你,不就是锦衣夜行了嘛?我才没那么傻呢!”
这下穆九黎是更好奇了。
非要当着全体宾客的面才肯拿出来,她这究竟是要送自己甚大礼呢?
可以说期待值直接拉满了。
用过早膳后没多久,陆续就有宾客上门。
最先来的恰好就是傅家人。
因老太爷傅庭洲在山东为官,傅安和给家里送了四张请帖。
傅老太太、傅大老爷、傅大太太以及傅清和四人,每人一张。
至于傅二老爷傅文广,是傅安和的小叔,又没有官职在身,还不够资格参加皇帝寿宴。
傅大老爷跟傅清和直接被请去了乾清宫,男客的酒席摆在乾清宫。
傅老太太跟傅大太太两人径直来了景仁宫。
一番寒暄后,傅大太太拉住傅安和的手,小声道:“你办这一场寿宴得花费不少银子,只怕手里银钱不宽裕了吧?
正好廖家老太爷托我给你送来一万两银子的银票,说谢谢你替他们讨来的‘积善之家’牌匾。”
说罢,从袖子里掏出个荷包,放到傅安和手心里。
傅安和也没推辞。
退烧药都是自己的,本就跟廖家没甚干系。
廖家白得一块能让地方官员忌惮的“积善之家”牌匾,若是不表示下,会担心下回再有这样的好事,傅安和就不带他们了。
到底是做西洋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的大周第一海商,傅安和甚都没说,连暗示都不曾暗示,人家就非常识趣地主动送来了银子。
前脚办一场寿宴花去三千两银子,后脚就入账一万两银子,净收入七千两银子。
这还没算进去穆九黎今儿将要收的寿礼呢。
她就不信自己辛苦帮穆九黎操持一场,他就一点好东西都不分给自己。
若他果真如此抠门的话,自己可是要闹的。
她可不是其他妃嫔,他给就不给,不给她们也只当没这回事儿。
他若是不主动给,那她就开口要。
开口要他还不给的话,那她可就要上手抢了。
傅安和笑道:“廖家倒是懂事,祖母给小叔挑的这门岳家甚是不错。”
傅老夫人得意地哼了一声:“那是,你小叔干啥啥不行,花钱第一名,不给他找个有钱还家风好的岳家,咱家可养不起他,早晚被你祖父给扫地出门。”
傅安和听得直点头。
傅二老爷傅文广喜好古玩字画,这些在现代烧钱的风雅爱好,在古代同样烧钱。
没点子家底,还真不敢说自己喜好古玩字画。
而且古代的造假技术,丝毫不比现代差,若是没点眼力劲,大把银钱撒出去,结果却买回来件假伙,哭都没地方哭去。
跟现代那些炒古玩字画所不同的是,现代人会转手。
而古人喜好古玩字画那是真喜欢,买到手后,除非家道中落,饭都吃不上了,否则是不可能出手的。
等于说只出不进。
他们傅家这等清贫人家哪里支撑得起?
当然,傅安和支撑得起。
但她才不惯傅文广这臭毛病呢,想玩古玩字画可以,自己想法子赚钱去,烧侄女的钱供自己的爱好,没这样的道理。
所以说,傅老太太别看是武将之家出身,动辄就对家中小辈进行爱的棍棒教育,在大事上还是很有魄力跟智慧的。
若不是她拍板,指望祖父傅庭洲那老古板,必定给傅文广找个跟傅家一样的清流文官岳家。
到时别说养他的爱好了,不反过来找傅家打秋风就不错了。
毕竟,跟傅庭洲交往甚密的那些清流文官,一个赛一个穷。
娘儿们三个只说了三刻钟的话,外头就有宫人禀报:“启禀娘娘,慈宁宫来人传话,说康悦长公主回宫了,太后娘娘让您去慈宁宫接人。”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的。
康悦长公主是江太后嫡亲的女儿,穆九黎跟穆九安一母同胞的妹妹。
她回宫,去慈宁宫见江太后这个母后天经地义。
这会子离开席的时辰尚早,她们母女俩不趁机说说话,打发人来喊自己过去接人是甚道理?
可惜原主记忆里没有多少康悦长公主相关的内容,只知道她不在京城,宫里又甚少有人提起她。
包括江太后跟穆九黎也是如此。
傅安和偶尔也会感到疑惑,但她一个外来人口,本着不该问的不问的道理,也就没向穆九黎询问。
因康悦长公主不在京中,傅安和发请帖时自然就略过了她。
谁知她竟然赶了回来。
也不知是恰好回京撞上了?还是特意回来给穆九黎过寿的?
“祖母跟母亲先坐坐,我去趟慈宁宫。”傅安和同傅老太太跟傅大太太交代一声,急匆匆坐着肩舆去了慈宁宫。
见太监们习惯性地往乾清宫东侧门日精门走,她喊住他们,说道:“今儿乾清宫招待男客,咱们从御花园绕。”
“奴才该死,竟忘了这茬,娘娘赎罪!”太监们连忙请罪,然后调转肩舆的方向,往北行去。
傅安和坐在肩舆上,撇了撇嘴。
原本横穿乾清宫去往位于西六宫西南边的慈宁宫的话,最多半个时辰就能到。
如今从御花园绕过去,得差不多一个时辰。
江太后让自己去慈宁宫接人,明摆着是不待见康悦长公主,结果自己却一个时辰才到,只怕要挨一顿喷。
啧,这哪是叫自己去接人,分明让自己去当出气筒跟受气包的。
《难缠小姑子上门,婆婆跟小姑子闹脾气,却齐齐将气撒到自己这个儿媳妇身上……大家评评理,这婚我该不该离?》
多好的题材,放到家里长短论坛,铁定能气得很多女网友柰子疼。
傅安和想着想着,倒把自己给逗笑了。
离婚是不可能离婚的,除非大周先灭个国。
宁为盛世狗,不当乱世人。
为了大家都能过点安稳日子,这婚她还是不离了吧。
然而跟她想象的剑拔弩张火星四溅怒气冲冲场面不同,慈宁宫里鸦雀无声。
东暖阁里,江太后坐在罗汉床的锦垫上,手里捧着碗茶水慢悠悠地喝着。
在她下首的太师椅上,坐着位丹凤眼鹅蛋脸的华贵美人。
美人的身后,侍立着一位面容清秀的年轻妇人。
这年轻妇人首饰衣裳都十分名贵,但出身可能低了些,或是头一回进宫拜见江太后,神情局促,身体瑟缩,瞧着颇为紧张。
傅安和进来后,边行礼边笑道:“见过太后娘娘。”
起身后,又朝康悦长公主点了下头:“长公主回来啦?”
若她还只是嫔的话,见了康悦长公主还得福身行礼。
但封妃后,妃位与长公主位份相同,她就没必要行礼了。
甚至,作为穆九黎这个兄长的妃嫔,名义上的小嫂子,康悦长公主还得向自己问好。
而康悦长公主也是个知礼的,立时站起身来,笑道:“昨夜就到通州了,只是没能赶在城门落锁前进京,便在城外歇了一夜,今儿一早才进京。”
傅安和不料她说得如此详细,闻言笑道:“还好近日都没降雪,路上虽冷些,倒也不难行走。”
康悦长公主笑道:“正是呢,若是降雪的话,只怕年都要在路上过。”
“是呀。”傅安和附和地点了下头,将目光投向那年轻妇人,问道:“这位是?”
人家如此局促不安,傅安和实在不好故意忽略人家,毕竟来者都是客嘛。
康悦长公主笑着解释道:“你不认得也正常,毕竟这是周姐姐头一回进宫。”
这介绍了个寂寞。
傅安和只能笑道:“原来是周夫人。”
甚原来不原来的,她根本不晓得这年轻妇人是娘家姓周还是夫家姓周,也不知她是甚出身来历。
康悦长公主也真是的,哪有这么介绍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