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场只怕比先皇后还要凄惨。
毕竟先皇后只是被剥夺了摄六宫诸事的大权而已,后位稳固,其他待遇也一如从前。
安妃若是失宠,妃位保不住不说,十有八九要被打入冷宫,成为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魏昭仪对傅安和了解多一些,半点都不替她担心,闻言笑眯眯道:“那嫔妾就等着娘娘的消息了,还真是令人期待呢。”
与魏昭仪不打不相识的郑美人附和道:“许久不曾听过德春班的戏了,还真是挺让人怀念的。
也不知他们戏班子里的钟大家还登不登台?若是他能登台的话,咱们可就有耳福了。”
云常在突然笑出声来:“郑姐姐你竟不知钟大家的事儿?”
郑美人看向云常在,诧异道:“钟大家出了何事?”
消息灵通的云常在被她一问,立时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知道的八卦消息全给秃噜了出来。
“现在哪里还有甚钟大家?只有个在城墙根底下要饭的钟姓瘫子罢了。
这姓钟的原本好好的台柱子当着,大把大把赏银赚着,京城权贵们捧着,要多风光有多风光。
偏他不知道死活,竟然勾引李家二奶奶,还搞大了人家的肚子。
东窗事发后,李家把他的狗腿打断,逼着德春班将他撵出去。
还放话哪家戏班子敢收留他,他们就去哪家戏班子闹。
李家可是京城里数得上名号的大家族,哪家戏班子敢冒着得罪李家的风险收留姓钟的?”
于是姓钟的只能流落街头当乞丐,断腿因为无钱医治,彻底变成了个瘫子,只能靠两手拖着身子艰难地在地上爬行。
啧啧,听过他戏的人儿,哪个不晓得他那双白/嫩葱碧的美手?
不甚擦破块皮,都有一堆太太奶奶心疼得不得了,急急忙忙打赏几百两银子给他,让他治手。
如今可好,那手糙得跟鸡爪一样,手指上冻疮一个接一个,手面肿涨得跟只馒头似的,简直惨不忍睹。
众妃嫔基本都是达官贵族出身,不管爱不爱听戏,大都听过钟大家的戏。
闻言都有些唏嘘。
但钟大家干出勾引良家妇女这等龌龊事情,有此下场也是咎由自取,谁都不敢为他说话。
傅安和却没这个顾忌,大胆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本宫怎么觉得这事儿有些不对劲呢?
咱们先假设钟大家果真引诱李二奶奶做了不可告人每日更新来抠抠群四二而儿无酒幺死启之事,李家发现端倪后,为了自家名声着想,也不可能将这事儿捅出来,还闹得满京城风言风语。
他们完全可以先悄无声息地弄死钟大家。
至于李二奶奶,若是出身低,估计也会被悄无声息弄死;若是出身显赫,李家完全可以找她娘家讨要些好处,然后寻个妥当理由两家合离,保住双方的颜面。
但李家却选择闹出来。
闹出来之后,却又不弄死钟大家,偏让他生不如死地活着。
如果本宫没猜错的话,李二奶奶应该被休回家了吧?
叫我说,这李二爷十有八九有二心了,而且还想将人娶回来当正妻,原来的正妻李二奶奶就成了绊脚石。
李二奶奶娘家多半也是显赫之家,家中父兄多半是不好糊弄之辈,别说索要好处了,只怕合离都不容易。
李家这才想出此等栽赃陷害的法子,毁掉李二奶奶的清誉,然后再理直气壮地将人休弃。
但李二奶奶娘家既然不好糊弄,李二奶奶被休回娘家后,父兄稍微一询问就能发现端倪。
所以,为了不露馅,李二奶奶只怕很难活着回到娘家,多半会在拿到休书的当夜就被‘悬梁自尽’。”
云常在听得目瞪口呆:“娘娘这些都是您自己猜的?还是说您早就从旁人口里听说了这茬?”
“当然是本宫自己猜的。”傅安和得意地点了点头,随即收敛神色,问道:“该不会真被本宫猜中了吧?”
云常在才要回答,徐昭仪“忽”地一下站起来,颤抖着嗓子问道:“娘娘说的可都是真的?”
傅安和见她这表现,显然不是跟李家有姻亲关系,就是跟李二奶奶娘家有姻亲关系。
于是她立时甩锅道:“不知道啊,本宫胡乱猜测着玩的,猜对了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猜错了也不奇怪,本宫又没有掐指一算的本事。”
徐昭仪抿了抿唇。
静默片刻后,她转过身子,朝江太后福了一福身:“启禀太后娘娘,臣妾身子不舒坦,请允许臣妾先行告退。”
傅安和都能瞧出她的反应不对劲,江太后又如何瞧不出来?
而且她比傅安和知道的还更多些。
李二奶奶本姓秋,是徐昭仪姨母的女儿,两人是姨家表姊妹。
而徐昭仪是户部尚书徐廪泽的孙女,徐老尚书在先帝时就已经高居户部尚书之职,兢兢业业地管着大周的钱袋子几十年。
穆九黎登基后,没动他,还让他管着大周的钱袋子,可见对他有多信任。
有这样圣眷不衰的姻亲倚仗,难怪李二爷不敢直接跟李二奶奶合离,只能想出此等丧人伦的法子。
而即便冒着得罪显贵姻亲的风险,李二爷也要跟李二奶奶合离娶姘头,要么是真爱,要么就是这姘头能带给他巨大利益。
傅安和也猜到了李二爷那个姘头估计出身不低,不过她没有多嘴。
有她方才瞎猜的那些内容,应该足够让秋家跟徐家起疑心了。
只要有了疑心,他们或者自己暗中调查,或者写了状纸去大理寺告状,都成。
以徐老尚书的聪明才智,傅安和能想到姘头兴许身份显赫,他能想不到?
反正傅安和穿来古代后才晓得,古人的智慧一点都不比现代人差。
她是真不敢低估任何一位古人,更何况是徐老尚书这种纵横两朝的官场老油条?
江太后摆了摆手:“去歇着吧。”
徐昭仪迅速福了个身,然后转身就急匆匆往外走。
候她走出慈宁宫明间的大门后,傅安和侧头白了云常在一眼。
嘴里轻哼道:“你说说你,好好的提甚钟大家?惹得本宫一通胡乱猜测,偏徐昭仪还当真了,急匆匆回去找人出宫通风报信。
回头李家要是记恨本宫,这罪名你得替本宫担一半!”
云常在惶恐道:“嫔妾,嫔妾不过是想说些外头的传言给娘娘解解闷,谁知竟引出如此后续来,嫔妾这张嘴啊,真是该打!”
不过她也只是面上惶恐,心里倒没怎么慌。
毕竟这事还真怪不到她头上。
她只是将外头的传言转述了一遍,后头的猜测都是安妃自己发挥的,与她毫无关联。
李家就算是要怪,也只会怪安妃,怪不到自己头上。
傅安和其实也没怎么惶恐。
虽然自己方才有些没刹住车,听云常在一说,就直接联想到前世看过的宅斗小说剧情了,随口乱扯一通。
她哪能想到竟然一语中的?
果然现实比小说更狗血!
她得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可不敢再胡乱猜测内情了。
即便是要猜,也只当着穆九黎的面猜,这样不管是猜对还是猜错,都不会有甚不良后果。
*
不过当傅安和得知秋家寻到证据,将李二爷告到大理寺,穆九黎下令三司会审后,心虚了好几日的她,又抖起来了。
胡乱猜测编故事怎地了?
她起码给了秋家帮秋氏这个背着污名含冤而死的人儿洗脱污名的机会。
四舍五入等于是在做好事积累功德了。
所以她大嘴巴怎么了嘛?
穆九黎夸赞道:“爱妃这次可是立了大功,回头若果真查实秋氏是被李家谋害的,秋家必定会重谢你这个大功臣!”
傅安和顿时乐开了花,仿佛已经见到山一般高的谢礼堆到自己满前了一样:“哎呀呀,这可真是太令人期待了呢!”
不过谢礼暂时还拿不到,毕竟这可是件牵扯到两家甚至三家达官贵族之家的大案子,要查要审的地方多着呢。
三五个月都不一定有结果。
但摆在傅安和眼前的要紧事情却耽搁不得。
既然傅安和接受了穆九黎当自己男朋友,也就没有隐瞒,直接说道:“虽然没有证据,但我通过观察面部表情,发现害庄妃姐姐的罪魁祸首十有八九就是明美人。”
穆九黎颔首:“庄妃虽然素日不着调了些,但除了跟宁妃不对付外,也只跟格根塔娜有大的恩怨,的确有可能是被格根塔娜算计了。”
傅安和顺势道:“我本以为明美人草原出身,是个豁达开朗的性子,谁知她竟心智如此深沉。
偏她还对我有莫名的敌意,总觉得她在背后悄悄算计我,如芒在背的感觉真难受。
我这个皇上最宠爱的宠妃,可受不了这个委屈!”
穆九黎正一脸严肃地听她说正事呢,谁知这家伙说着说着就不正经起来,他忍不住抬手在她脑袋上柔了一把。
然后挑眉问道:“所以你想怎样?”
她若是想弄死格根塔娜的话,他也不会阻拦。
虽然这可能会导致大周跟草原之间出现嫌隙,不过格根塔娜也只是其中一支部落阿勒肯部的公主。
要闹事,也只是阿勒肯部一支部族闹事。
其他部落总不至于为了阿勒肯部的公主而与大周为敌。
所以,根本不足为虑。
而他之所以容忍格根塔娜这个给自己戴了绿帽子的草原公主继续待在后宫里,不过是想多给大周些休养生息的时间。
过几年大周国库丰盈了,就算草原不主动找茬,他也会主动找茬的。
有生之年将草原划入大周版图,达成父皇想完成而未完成的夙愿,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才不枉他当这个皇帝一回。
傅安和笑嘻嘻道:“也没想怎样,就是想请皇上的人帮忙在启祥宫东配殿装几个小玩意儿,好让我能随时监控格根塔娜的动向。”
【没甚大不了的,就是装几个针孔摄像头而已。】
格根塔娜就算想破脑袋,也不可能想到自己手里有这种超越科技的产品。
不过这点上傅安和实在是自大了些。
格根塔娜这个重生回来的人儿,不但知道她储物空间里有摄像头,还知道很多她暂时还未拿出来的物什。
不过她自认为上辈子傅安和之所以会在自己的宫殿安装监控,是因为查到了自己害她小产的真相,从而报复自己。
这辈子她从未露出过对傅安和的敌意,也没有对她下手过,而傅安和这会子也没怀孕,所以她压根料想不到自己宫殿里这么早就被安装了摄像头。
因此说话做事也从不避讳,没少跟自己从草原带来的陪嫁丫鬟嘀咕私密事情。
傅安和很快就拿到了格根塔娜谋害庄妃的证据。
她眼珠子转了转,决定送庄妃个大礼,将写着她被谋害真相的纸条让立秋丢到了她的窗户外。
第75章
傅安和的钓鱼计划进展得十分顺利, 那几个倔驴御史一听说她要摆酒请戏班子庆贺自己封妃,立时就上折子弹劾。
弹劾一次还不够,听闻她大手笔地要摆一百桌酒席后, 又上了一回折子。
全都被穆九黎留中不发。
这显然激起了他们的逆反心理,于是寻了个大朝会的日子, 一个接一个地跳出来,声嘶力竭地痛斥傅安和奢靡无度。
一副穆九黎若是继续纵容下去的话, 她将会败光大周国库,让全大周百姓去喝西北风一般。
穆九黎任由他们说完,这才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安妃花的是自己的银钱, 朕就算手里再紧巴,也没有沦落到要算计妃嫔嫁妆银的地步。
几位爱卿想必是惯爱算计家中妻妾的嫁妆, 所以才能理直气壮地说出如此言辞来?”
身为男子,最怕被人说吃软饭, 向来以算计妻妾的嫁妆为耻。
被穆九黎这么一个大帽子扣下来, 这几人立时跳脚,争先恐后地替自己辩驳起来。
穆九黎撇撇嘴。
先给你们上点小菜, 待回头万寿节那日宴席一摆戏班子一开唱, 有你们没脸见人的时候。
时间一晃而过。
因与御膳房副总管刘三约定好了提前五日将摆酒日子告知他,于是小年这日一早,傅安和便打发丁福去传信。
刘三得信后, 忍不住在心里咋舌。
自己先前胡乱猜测一番,竟然还真猜中了, 安妃摆酒的日期果然选在了腊月二十八这日。
这下宫里宫外,谁还分得清她这是替自己摆酒庆贺封妃, 还是替皇上摆酒贺寿?
兴许,安妃原本摆酒请戏班子的目的就是为了替皇上贺寿?
至于为甚传成了是庆贺她自己封妃?
这就耐人寻味了。
不过这可不是他一个区区御膳房副总管敢胡乱揣测的, 他只需要替安妃尽心办事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