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安和笑嘻嘻道:“我方才瞧着里头有匹宝蓝织锦缎挺不错, 明儿我叫人送去尚衣局,给你做件圆领袍穿?”
穆九黎嘴角微微扬起,明明心里高兴得很, 嘴上却十分随意地说道:“做不做有甚打紧,朕还能缺了衣裳穿?”
傅安和睨他一眼, 笑道:“当然缺啊。”
待穆九黎不赞同地挑了挑眉后,她这才慢悠悠地补了一句:“缺我给你做的衣裳。”
穆九黎失笑, 立时点头道:“对,朕不缺衣裳, 但缺爱妃给朕做的衣裳。”
傅安和满意地勾了勾唇,这家伙还算识趣,懂得甚叫不扫兴。
然后又听穆九黎道:“也别光给朕做,爱妃也做几身新衣裳穿。”
傅安和也没反对,笑道:“我当然也要做的,而且得多做几身,年下见人的机会多,不好总穿旧衣。”
穆九黎刚得了人家的好处,总不好不回报一二,便主动道:“若是孟家送来的料子爱妃不满意,朕让叶姑姑给你去朕的私库里挑几匹好料子。”
傅安和笑道:“开私库就不必了,孟家送来的就是好料子,我都喜欢得紧。”
这身体才十八岁,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就是披麻袋都好看,更何况是这些名贵料子上身?
而且她对穿着并不挑,素日都是立春跟庄姑姑负责给她搭配衣裳,给搭配啥她就穿啥,很少提出异议。
大概她的心神都被吃食给吸引走了吧,没办法在其他事情上投入太多精力。
穆九黎也没多劝。
横竖回头杭州织造局将贡品送进京后,他给她多留些好料子便是了。
傅安和生得这般好,合该每日穿得漂漂亮亮的,她自己开心,他看着也舒心。
傅安和从穆九黎手里拿过账本子,递给立春,吩咐道:“让人将这两只箱子抬去库房吧。”
立春应声,很快带着带着四个太监进来。
几人来回两趟,将两口大箱子给抬了出去。
傅安和往罗汉床的锦垫上一坐,端起庄姑姑呈上来的茶水,掀起碗盖抿了几口。
将盖碗放到炕桌上,她往身后的引枕上一靠,喟叹道:“哎哟,散步消食散得好累,还是瘫着最舒坦。”
穆九黎在她身旁坐下,伸手柔了柔她的脑袋,无奈道:“朕来用晚膳吧,你就会毫无节制地将朕的份例也吃完;朕若是不来用晚膳,你吃完就瘫着,连散步消食都不肯。”
话到这里,他长叹一口气:“你这小东西,可真叫朕为难。”
傅安和哼唧道:“你来呗,虽然这会导致我吃得多,但你也会拉着我消食呀,负负得正,约等于没多多。”
穆九黎笑骂道:“甚歪理邪说,甚约等于没多吃?这账还能这么算?”
傅安和斩钉截铁道:“当然可以这么算!”
穆九黎哭笑不得,干脆不跟她辩论这茬了,横竖自己以后会好生监督她消食:“你牙尖嘴利的,歪理一大堆,朕说不过你。”
傅安和撇撇嘴。
也不知道是谁晚膳时将她堵得哑口无言的,这才这么一会子,丫就失忆了是吧?
俩人靠在引枕上,彼此都没说话。
享受了一会子这难得的安静时光。
然后傅安和就安静不下去了。
她拿穿着松软睡鞋的脚丫子踢了踢穆九黎,问道:“皇上可有甚消遣的法子?”
穆九黎正闭目养神呢,闻言睁开眼,说道:“无趣了?要不朕陪你下棋?”
傅安和立时摆手,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成不成,我不通棋艺。”
她本人的确不通棋艺,原主倒是会围棋,但也只是会,就一臭棋篓子水平。
与其丢人现眼,还不如直接说不会呢。
穆九黎拧眉思索片刻,然后没想出来。
总不能大晚上的带她去后殿东配殿练功吧?
以往他翻其他妃嫔的牌子,都是临睡前才过去,随便闲扯几句就安置了。
偶尔去的早些,也不过是跟她们下几盘棋打发时间,然后就安置。
压根没犯愁过如何打发时间这个问题。
片刻后,他试探性地说道:“要不,你还看西洋话本子?”
傅安和果断拒绝:“我要看的话,白日多少闲暇时间看不得,偏大晚上的点灯熬油看?
我这样伶俐的大眼睛,若是被烛火熏坏了,岂不是天大的损失?”
穆九黎:“……”
虽然这家伙说的都是事实,但瞧她这欠扁的语气,自夸的得瑟,真是让他……
稀罕得紧。
他伸手将人拉进怀里,在她红扑扑的脸蛋上“吧唧”亲了一口,哑声道:“为了爱妃的伶俐大眼睛着想,咱们还是早些安置吧。”
傅安和在他胸堂上推了一把,哼唧道:“早些安置的话,我的伶俐大眼睛倒是舒坦了,旁的地方可就要遭罪了。”
穆九黎定定看着她,笑问道:“你确定是遭罪?”
傅安和抿了抿唇,片刻后,哼哼唧唧道:“好像似乎大概可能有点不太确定?”
穆九黎张嘴含住她的耳垂,轻肯了一口,引诱道:“既然不太确定,那朕让你确定下?”
傅安和斜了眼窗台上的时辰钟,换算成现代时间的话才刚7点整,顿时反对道:“天还早着呢,你别净惦记着那事儿。”
谁家好人晚上7点就睡觉啊?!
穆九黎一副被冤枉的模样,甩锅道:“是朕惦记那事儿吗?分明是你先撒谎说自己要遭罪,朕为了证明自己,这才说早些安置的。”
傅安和有些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其实吧,她还真不是遭罪。
虽然每回敦伦,穆九黎这家伙都会故意折磨自己,让她在上天跟入地之间反复徘徊。
但她爽也是真的爽。
多少人盼着被这么折磨还不能呢。
所以“遭罪”两字,她说得挺亏心的,简直就是睁眼说瞎话。
但她也不能直接认错,不然穆九黎这家伙一得意,夜里还不知要如何折腾自己呢。
虽然的确爽,但爽太过,她可是会肾虚的。
于是她使出转移话茬大法,眨巴着一双布灵布灵的桃花眼,问道:“皇上,你要不要玩西洋麻将?”
穆九黎听见“西洋”两字就眸光一亮,顿时被吸引走了注意力:“何为西洋麻将?”
“等着。”傅安和蹦下罗汉床,直奔卧房。
片刻后,拎着只红酸枝木箱子出来。
她朝明间方向喊了一声:“庄姑姑,让人搬一张八仙桌跟四把官帽椅进来。”
庄姑姑在外头应了一声。
很快便有两个太监抬着八仙桌进来,后头跟着两个一手搬了一把官帽椅的宫女。
几人将桌椅摆放好,然后低眉顺眼地退出去。
傅安和提着那红酸枝木箱子,走到一张官帽椅上坐在,然后指了指她对面那张官帽椅。
然后对穆九黎道:“皇上,你坐这里来。”
然后又让庄姑姑将立春喊来,两人分别坐在其余两张空置的椅子上。
当然,碍于穆九黎在场,两人坐得有些战战兢兢,不敢将椅子坐实了,只斜坐一个边角。
傅安和哼笑道:“你俩都坐好,不然一会儿椅子翻了,你们摔个四脚朝天,可就是御前失仪。”
两人这才小心翼翼地挪了挪屁股,勉强算是坐正了。
傅安和开始给他们讲解麻将的规矩。
为了怕他们学不会,主要是怕立春跟庄姑姑学不会,她也没讲比较复杂的版本。
譬如三个花色只能保留两个花色的四川麻将,以及必须二五八做将的山东麻将之类的。
只讲了最简单的一个版本,就是乱糊,没有任何规矩限制,只要有糊就能糊。
庄姑姑笑道:“这倒也不难,跟咱们大周的叶子牌有不少相似之处,娘娘这么一说,奴婢就会了。”
立春也点头道:“是挺像叶子牌的,只不过叶子牌规矩更多些,手里只能保留两个花色,必须选择其中一个花色打掉。”
傅安和有些吃惊。
她没在原主记忆中接收到叶子牌相关的内容,没料到大周的叶子牌竟然跟现代麻将有不少相似之处。
如此倒是简单了些。
起码对于庄姑姑跟立春来说,要更容易上手。
她笑道:“其实西洋麻将也有三个花色只保留其二的玩法,以后本宫再教你们。”
至于穆九黎,她抬眼看过去。
穆九黎哼笑道:“朕每年守岁都会陪母后玩叶子牌。”
傅安和笑嘻嘻道:“哎呀呀,既然大家这么快就学会了,那咱们先试打三把,三把以后可就是动真格的喽。”
三把试打进行的相当顺利,傅安和就不提了,以前就是麻将老手。
其余三人,拜大周叶子牌所赐,竟然很快就上手,三把下来,已经打得有模有样了。
傅安和搓了搓手,笑嘻嘻道:“咱们来二五八的玩法,点炮两文,自摸五文,清一色跟大对子都是八文。”
说着,她目光在三人身上转悠一圈,笑问道:“都没意见吧?”
这个数额不高,即便是庄姑姑跟立春这样的宫人,也完全玩得起。
两人异口同声道:“没意见。”
至于穆九黎……
穆九黎不屑地“嗤”笑一声:“朕当然没意见,横竖朕又不会输。”
傅安和这胜负欲顿时就上来了。
他一个才刚玩过三把麻将的小菜鸟,竟然在她这个常胜将军面前叫嚣,这可真是班门弄斧了。
她哼笑道:“一会儿你要是输了,该叫赵河给你垫上就垫上,咱们可不兴赊账。”
庄姑姑抿了抿唇,眼睛快速眨巴了几下。
手里淡定地搓着麻将牌,内心已经快要化身尖叫鸡了。
我滴个乖乖,安妃娘娘还真是无法无天,竟然对皇上说话时连“您”的敬称都不用,一口一个“你”字。
偏皇上跟没听出来一般,对此无动于衷。
显然是默许了她这样的称呼。
虽然她这个景仁宫的掌事姑姑,早就晓得安妃娘娘得宠,得宠到皇上一日两餐来景仁宫用,还夜夜歇在这里。
但今儿她再次刷新了自己的认知。
她以为安妃娘娘已经很得宠了,但事实上安妃娘娘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得宠!
在庄姑姑的惊叹中,他们开始了第一把玩钱的麻将。
一刻钟后,穆九黎就被光速打脸。
傅安和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根本停不下来。
嘴里还凡尔赛道:“哎呀呀,皇上你也真是的,我本想自摸,你偏要给我点炮,这下可好,白白让我损失三文钱。”
穆九黎:“……”
牛皮吹出去,结果吹得太过,“砰”地一声,吹破了。
他以为自己算学极好,以往打叶子牌算牌无往不利,玩这与叶子牌极为相似的麻将,也能算无遗漏。
结果他忽略了运气这玩意儿。
傅安和旁的不糊,就糊自己随手丢出去的这张九万。
他朝外喊了一声:“赵河。”
赵河早就听说里头在玩西洋叶子牌了,进来后见皇上脸色黑沉黑沉的,顿时就猜到皇上只怕这是输钱了。
他立时将腰间的荷包解下来,往穆九黎跟前一放,甚都没说。
因为这个时候他说甚都可能成为皇上的出气筒,干脆只给银钱不吭声。
穆九黎白他一眼 ,冷哼一声:“滚出去!”
赵河立时麻溜地退出去,坚决不会自作聪明地要求留下来帮皇上忙。
开玩笑,皇上这样英明神武的皇帝,需要他一个奴才来帮?
而且还是当着安妃娘娘的面,这岂不是明明白白在打皇上的脸吗?
作死都没这么作的,这还不如直接去跳后头的太液池,死得还更干脆些。
然而他才刚退出到一半,就给穆九黎叫住了。
穆九黎将钱袋甩给他,没好气道:“朕晓得你赵河赵内相富得流油,但我们玩的是三文五文八文的西洋麻将。
你丢给朕一钱袋碎银子,是打算叫朕拿牙齿咬下一块儿来给赢家?”
赵河冷汗都要下来了,立时道:“皇上恕罪,奴才办事不力,这就去给您兑换铜钱。”
他匆忙忙出去,也不知去寻谁换铜钱了,总之不过片刻的功夫,就急匆匆赶回来。
手里拎着足足一吊钱,并一只小竹筐。
进来后,他边大喘气边解开串钱的麻绳,将其一股脑倒到小竹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