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因果开口,“要是只有一种解法我们还来问他干什么,画轴上写得明明白白的...
只有你真正地心悦神上之后,才能破阵...”
月老仙官抬起了手,朝赵止的方向拱了拱,“小仙在这里预祝赵神官在阵法中与有缘人喜结良缘了!”
说完后,月老仙官这才感觉到凝视着他的神力消失了,他有些紧张地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赵止收回视线,并不多聊,略微颔首而后离开。
月老仙官毕恭毕敬地目送着赵止走远后,才如同泄了气一般,瘫在了云海旁的栏杆上,和云海中播种的荷花仙人们大眼瞪小眼。
不多时,刚才置身于仙障内的仙人们走到月老仙官身旁,感叹道,“没想到赵神官如此厉害。”
“月老仙官,不是...就算赵神官再怎么厉害,你也不至于被吓成这样吧,你这衣裳都快能拧出水了。”
月老仙官站直身,“我劝你们以后还是少讨论赵神官吧,我真害怕哪一天你们睁开眼睛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置身于畜牲道。”
“放心,我也不是那么不服人的人,”其中一位长相俊俏、眼波流转的仙人说,“今日见过那传闻中的赵神官后,我倒是有些相见恨晚了,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多认识认识。”
月老仙官拍了拍那位仙人的扇子,“像你这种情况,要是你以后真做出这样的事来,估计连进畜牲道的机会都没有了。”
赵止回到了成化阁,她坐在窗前看书,手中的《种鱼经》摊开至中间,但她显然有些出神,经书的书页已然很久没有被翻动。
“宿主,”因果察觉到赵止的出神,“你怎么了?”
“我在想我为什么会去问月老仙官破阵之法。”赵止说。
“有阵就应该想着怎么破,”因果说,“这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这种说法建立在阵法有害的情况下,”赵止冷静地说,“但我知道祂不会伤害我。”
“那...”因果也云里雾里的,“确实啊...那宿主你为什么会这么做?”
赵止沉默了片刻,,“阵法中肯定会有变故,但这些变故并不会伤害我,我之所以会去关注这个阵法是因为...我在害怕。”
说出“害怕”这两个字后,赵止有些茫然地思索起这种情绪到底是怎样的感觉。
“害怕?”因果笑了笑,“宿主你怎么可能会害怕?况且宿主你这也不是害怕的表情啊。”
“我在害怕什么?”赵止平淡地自问自答。
因果开口,“宿主,我给你念一念害怕的定义,害怕是一种忧惧的情绪,轻度的害怕是人之常情,过度的害怕产生恐惧,害怕的前提是有在意的事物,比如说在意自己的生命安全,在意自己的家人和朋友...”
因果念完后问,“宿主,你是开始在意什么事情...或者是开始在意什么人了吗?”
赵止垂下眼眸,没有再言语,但是窗外却仿若吹来了石榴酒发酵的浓郁香味,而后她又不由地看向自己的右手,仿佛看到了自己写思过书时留下的墨迹。
“宿主,”因果说,“不必担忧,反正根据画轴上的解释还有月老仙官的言语,这阵法就是个姻缘阵法,虽然破阵之法只有一个...”
因果说,“说是只有你真正心悦神上后才能破阵...如果做不到,不破阵不就好了么,反正就是个姻缘阵法,也不影响你的睡眠,你就当每天晚上多做一层梦就好了。”
“不对。”赵止出声,“这个阵法是个罚,如果不破,肯定会有...某方面、某种程度的惩罚。”
“什么惩罚?”因果开口,“宿主,你放心...仙鹤大人说了,就是个跟思过书差不多程度的惩罚,能有什么大不了的...”
日夜轮转,逐渐到了深夜,因果紧张地栖息在赵止地神识内。
赵止入睡后,混混沌沌中能感觉有一股热流包裹着自己,她如同泡在温泉池中一样上下漂浮。
且那水越来越热、越来越热...
赵止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置身于水中。
她抓着就近的硬槽从水中探出了脑袋,水不断从青丝上往下流淌,赵止的脸甚至被泡得有些发白。
她置身于一处浴池。
因为沉在水中太久,赵止有些没有缓过来,她趴在浴池的边缘,身体一起一伏地喘着气。
身体依旧泛热,但赵止能很明确地感受到水是冷水,甚至有些接近于冰水。
“宿主,”因果开口,“你怎么样...数据库里显示你温度过高。”
因果又说,“这浴池里的水怎么这么凉,宿主你快从浴池里出来,别是发烧了。”
赵止从浴池中走出来,用布帛包裹住自己,但从她上岸的那一刻起,那阵阵的热流再次如同温泉一样包裹住她,甚至让她的步伐有些发软。
“砰”得一声,赵止扶着衣架子半跪到地上,脸正好对准了浴池中的水面。
水面的映照中,赵止的脸红得如同已然发了三天的烧。
呼吸也并不平稳,赵止摸向自己的喉咙,感觉自己像是一条溺水的鱼。
“因果,”赵止说,“帮我再查一查,我的身体除了发热外还怎么了?”
赵止觉得下腹处甚至有些发酸,她似乎感觉自己很渴。
赵止立马拿起了浴池边的杯子,用力地将酒樽中的酒水倒入口中。
一杯接着一杯,却更加渴,赵止略微蹙起眉,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内心似乎在渴望着什么东西,却丝毫找不到任何思路。
这种症状...难道就是仙鹤所说的‘罚’?
“宿、宿、宿、宿主...”因果的舌头几乎打结成麻花,“我、我我、我终于知道这个阵法为什么叫搅池引了!”
赵止又喝了一杯酒,却觉得渴意如同蚂蚁一般咬着她的喉咙骨...
“因为,”因果艰难地说,“宿主你中了...搅池引。”
因果继续说,“我的数据库探测出,从你踏入这个阵法的这一刻起,就会不停地、不断地受到搅池引的影响,如果想缓解这种症状,只能去找有缘人...也就是神上去解...”
“但缓解后还会不断地发作...宿主,搅池引是非常难熬的,我...我终于理解这为什么是惩罚了...”
因果的声音有些崩溃,“要是你一日不心悦神上,岂不是要一直被困在这阵法里,夜夜受着搅池引的困扰?”
因果话音未落,浴池里发出“啪”的一声,赵止将自己埋进了水里。
冷水让赵止略微清醒过来。
“宿主,”因果担心地问,“你是想生熬吗?搅池引真的很难受,就算熬,你也最多只能熬三天啊。”
赵止把脑袋也埋进了浴池里,身体却依旧灼热。
“小姐,”门外传来随从小心翼翼的声音,“您...您需要我进去服侍您穿衣么,少爷快回来了,等会儿您还要同他一起用膳呢。”
赵止的手扒在岸边,声音有些像是感冒了,“帮我拿些冰块来。”
随从们纷纷疑惑,但不敢多问,立马去拿了一桶冰块来。
冰块被倒入浴池中,赵止把自己埋入了冰水内。
月夜下,赵府门前响起马蹄声,一辆高大的马车停在了赵府门前,赵府的随从们纷纷恭敬地埋头开路。
第一百零一章
◎“小没良心的…”◎
京城的茶馆外,偶尔有几只狸花猫快速地钻入草丛中。
过了申时,茶馆内开始卖特色的茶酒,白日内清净的茶馆内涌入了许多刚散值的衙门铺快,围坐在一起喝酒聊天。
“自从骠骑卫上将军告老退居江南后,赵家便由少君接管了...说实话,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少君殿下不姓赵?”
“高门大户的宅院事儿深着呢,你管这个干什么,我劝你不要随处八卦这些,我今日去军营送东西,远远地见着那位少君殿下操练赵军兵的模样了,真叫人腿肚子打颤。”
“是啊,赵家军纪律严明,听说在军营聊闲话,也是要被打军棍的。”
“但他们俸禄也高啊。”
“难道你也想入赵家军?”
“这个就算了,我这小身板儿,还是留着照顾爹娘老子吧。”
“想不想入赵家军不由你,就算你想入军营,你也不可能被选上啊。”
“但你们听说了吗...赵家其实除了少君,还有一位嫡女,幼时她和少君一样,一直生活在塞外,三年前回来后,却从未露面。”
“这个我知道,许多世家子弟都想和赵家结好,一开始都十分积极地打听这位嫡女的消息,结果半点消息都探听不到,赵家嫡女被她的兄长护得极好。”
“源源不断的请柬涌向赵府,但这个赵家嫡女一直不露面,后来,那些世家子女都开始猜度这个赵家嫡女估计...”
“估计什么?”
喝茶酒的衙门捕快压低了声音,“估计是个貌若无盐之辈。”
“不能吧...我看那少君殿下可是俊朗无铸,既然是兄妹,赵家嫡女能丑到哪里去...”
“啧...我琢磨着有可能是同父异母...”
衙门捕快的声音越来越低,灌木丛中的狸花猫抖了抖身子,发出“喵”的叫声。
“喵”
白色的家猫从赵府的屋檐上爬过,屋檐下随从们屏声敛息地站着。
膳厅内灯火通明,庭院内传来脚步声。
随从们看到赵止的身影后,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喊道,“少爷,小姐来了。”
夏日的夜风中,赵止的身体十分冰冷,刚才泡了许久的冰水,她压制住了身体里的热流。
但从走到回廊门起,赵止便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岱峃香的熏香。
她停下了脚步,下意识地觉得这岱峃香有些危险。
本来就觉得口渴,闻到这股岱峃香后,赵止便感觉自己像是闻到了氤氲的水气,忍不住想要吞咽。
沉默了片刻,赵止转身就要走。
赵止要走,最着急的当属守在厅外的随从们。
小姐要是走了,厅内的那位大佛岂不是会宰了他们...
“小姐!膳食已经准备妥当了,小姐...”
赵止走了几步,但还没等到她走入回廊门,厚重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
赵止被人从身后只要拦腰抱起,她抬起眼,对上业溟含笑的眼眸。
“止止可是怪兄长回来晚了,”业溟开口,“连晚膳都不愿和我一起吃了么?”
那股岱峃香如同潮水一样袭卷而来,顿时将赵止包裹得密不透风。
好香...
被冰水泡褪的热流又想绸带一样一寸一寸地攀上了赵止。
“止止,怎么不说话,”业溟含笑把赵止往回抱,“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宿主,”因果说,“这都是因为搅池引,这会儿业溟对你有致命的吸引力。”
“宿主,”因果继续说,“你现在最好离开,要不然一直待在业溟的身边,我怕你忍不住。”
不用因果这么说,赵止也是这么想的,喉咙里想说的话是“放我下来”,但她手抓着业溟的衣袖,迟迟没有放下。
甚至在业溟想要把她放到椅子上的时候,她将业溟的衣袖扯得更紧了些。
“宿主...”因果察觉出赵止的异常。
在因果的认知中,自家宿主是一个没有情绪波动、没有是非论,只会针对当下情况和规则而随机应变的人。
这意味着,自家宿主会为了当下的目的而戴上面具,直到她达成目的。
“宿主...”因果还想说些什么,但发现赵止因为搅池引的影响,已经完全听不到它说的话。
“止止?”业溟有些不解地看向赵止,“这么不想用膳?连坐都不想坐下?”
因果赶紧从道具库中调用了一个【清心咒】的道具给赵止用。
赵止这才稍微清醒了一些,她放下业溟的衣袖,坐回自己的座位。
但当业溟也想走回自己的位置时,赵止抬起手拽住了业溟的手。
“兄长...”赵止抬起头,侧脸有些泛红,“你坐在这儿。”赵止指了指自己旁边的座位。
“你的手怎么这么冷?”业溟略微皱起眉头,他坐到赵止的身旁,宽大的手掌包裹住赵止的手,给她搓起了手。
因为手和手的接触,赵止便觉得那股岱峃香更加明显。
赵止忍不住靠近业溟,有些小心翼翼地嗅了嗅业溟的衣襟,她的侧脸逐渐变红,而后嘴唇不由自主地抿起。
“怎么了?”业溟问,“饿了?”
赵止低声地答了一句“嗯”,浓密的睫羽遮盖住她眼中的情绪。
“兄长,”赵止开口,“你可以喂...”
说到一半,赵止闭上了自己的嘴,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像是要把那些快要脱口而出的话全都给咽回去。
“可以什么?”业溟看向赵止。
见赵止紧紧地咬住自己的嘴唇,业溟放下了筷子,他抬起手,双手扣着赵止的椅子拉到自己的身前。
“刺啦”一声,赵止抬起头,额头几乎撞到业溟的下巴。
“止止,”业溟有些担忧地看着赵止,“你咬着嘴唇干什么,松开。”
看着近在咫尺的业溟,赵止的嘴唇咬得更紧了,几乎快要咬出血印子来。
“止止,”业溟耐心地说,“把嘴松开,兄长不逼你用膳了,别咬着嘴了...从何处染上的坏习惯?”
见赵止依旧不动,业溟伸出手想要捏开赵止紧阖的嘴。
赵止兀然自己张开了嘴,业溟的手指便猝不及防地探向赵止的嘴。
虽然业溟的手指撤回得很快,但还是不可避免地碰到了赵止的舌头。
轻轻的一下,泛热。
赵止的眼睛在灯火的照射下有些水汪汪的,她像是无意一样,舔了舔自己唇角。
业溟立马收回了视线,“真的不想用膳?白日里糕点吃多了?”
赵止抬起眼,直勾勾地看着业溟。
业溟和赵止对视着,他似乎终于察觉出赵止的不对劲,“止止...”
“兄长,”赵止开口,“我今日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业溟立马说,“要不要请大夫?你跟我说何处不适,我让人给你去买药...”
“不是...”赵止按住业溟的手,而后握着不放开,“哥哥,我就是泡澡泡久了有些无力。”
听到“哥哥”两个字,业溟的后背绷直了一下,他有些愣然地看向赵止。
“兄长,”赵止说,“我手都没有力气...你喂我吃饭吧。”
赵止这话说得很轻,像是撒娇的小猫。
业溟拿起了筷子夹了道甜藕,但他并没有把藕片递向赵止的嘴边喂她,而是放到了她的碗里。
“止止,都多大人了还要我喂...爹要是在肯定会说你,”业溟说,“我给你夹菜,你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