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不会那么容易死——清月玉【完结】
时间:2024-03-03 14:54:36

  周璃草草看他一眼便同他擦肩而过。
  沈鹤归安静地跟在她身后,走路都没有发出声音,只有淡漠的脸色和紧抿的唇瓣可以看出他并不想跟着她逛街。
  然而周璃的兴致很高,进进出出许多的胭脂水粉店铺和布料店铺,不一会沈鹤归手上就提了不少东西,他没有说话,只是脸色更不好看了。
  正午的时候太阳有点大,周璃进了一间茶楼,坐在隔间里,沈鹤归放下东西转了转手腕立在她身侧。
  一系列动作熟练的令人惊讶,要知道在进宫的前一刻他还在树林小屋里跟叛军首领图谋计策。
  “坐下来啊,这么喜欢站着?”
  周璃不喜欢别人站在自己身后,总觉得很奇怪,那怕是在宫里宫女们也不会站在她身后,沈鹤归这么大个的男子,存在感只会多不会少。
  “不妥。”沈鹤归摇头拒绝。
  周璃朝对面的位置抬了抬下巴,“我让你坐,绿荷又不在,哪来那么多规矩。”
  沈鹤归不再言语,规规矩矩坐在了她对面,两人靠窗静坐。
  他垂眼看着茶盏,周璃则肆无忌惮盯着他的脸看,越看越熟悉,越看越确信,可世上哪有这么诡异的事情?一个真实世界里的人,怎么能跟她梦里八杆子打不着的人长着同一张脸,这让她有心去寻也寻不到头。
  片刻后,她撑着下巴问道:“沈鹤归,你愿不愿意一直跟着我?”
  少年轻抚杯沿的手指指尖一颤,凌厉的眼眸垂的更狠了,几乎看不见眼,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睡着了。
  他不回答,周璃便又问了一遍。
  一遍又一遍,沈鹤归想到了在慎刑司牢里的时候。
  小公主爱干净,却强忍着周围恶心的味道和肮脏的环境来找他,单单只是因为他的一句“救我”吗?
  他忽然摸上了掩在桌下的左袖袖袋,那里放着一块沾了血的帕子。
  是他捡的。
  窗外的街市依旧吵闹,而他却似乎只能听见少女问的那两句话。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果断变成了犹豫不决?
  他眼皮动了动,睫毛跟着颤动,“我不过是个奴才——”
  “奴才又如何?”周璃没等他说完,“你在我面前从不自称奴才,那便是你从心底就不认为自己是个奴才,既然如此,那你现在又何必自贬?”
  “你跟着我的话你就跟着符桃是一样的。”
  沈鹤归知道符桃,是她的贴身侍卫,她鬼点子多,又不喜欢经常呆在宫里,她宫里没人管得了,又动不动就溜出去玩,符桃是皇后特意给她挑的。
  “我说你到底答不答应啊?”
  沈鹤归看着她,“好。”
第47章 公主
  ◎她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心跳停滞了一瞬。◎
  从宫外回来已经很晚了,宫门下了钥,周璃今儿早上出去的时候说自己病了,叫另外一个宫女替自己顶一顶,顶了一天,估摸着绿荷这时候应该在门口等自己。
  从马车上下来周璃就拉着沈鹤归往一面稍矮一点的墙那里跑,站在墙下,她问:“能上去吗?”
  沈鹤归二话不说使着轻功飞了上去,微微踉跄了一下,勉强能站稳。
  周璃抬头看着他,满头的钗环叮当,她一手提着复杂的裙裾,一手朝沈鹤归伸过去,“拉我上去。”
  沈鹤归看着她伸过来的手,两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院内长着一棵高大的树,已至深秋也还葱绿茂盛,他站在树枝边,看着她似乎蒙上了一层水雾的眸子出神。
  没有得到回应的周璃挥了挥手,催促道:“快点呀,要是被发现了我又要抄书啦。”
  她的手指纤细,指尖带着一点粉,白皙好看,一看就是养的极好,沈鹤归抿着唇,表情很淡地伸出手与她相握,微微用力将她拉上来,两人站在上面有点挤,为了避免周璃掉下去,他紧紧搀扶着她的手肘。
  周璃一点点挪动,握住一根枝桠保持平衡,沈鹤归跳下去转身就要走,她慌忙道:“你去哪里?”
  沈鹤归回她:“拿扶梯。”
  “拿什么扶梯啊,等你一来一回我要在这里被冷死了。”周璃朝他招手,指定他站在某个位置,然后毫无征兆的跳了下去。
  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把沈鹤归吓了一跳,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的手可以比脑子快这么多,月光之下,裙摆飞扬,周璃稳稳落在他怀里。
  沈鹤归的脸色比清月还冷,手也不由自主地用力,等怀里的人站稳了才松开手,“公主以往也这般跳?”
  “是啊,”周璃整理着裙子发髻,“以前我都是带着符桃出宫,但是从年初开始他就被母后给收买了,这还是我今年第一次出宫,多谢你啦。”
  少女嗓音清润,洁净的鹅蛋脸上浮现出轻快的笑意,睫毛细长卷翘,眼尾上扬,如同今晚夜空上的一轮弯月。
  沈鹤归看着她从面前走过,跟着她走了两步,“下回我可以。”
  刚说完他就后悔了,哪里还有什么下回,等到这次皇后生辰一到,大周就会跟曾经的大梁一样,皇城覆灭,百姓流离失所。
  周璃的心思已经不在出宫这件事上了,心里想的都是自己有没有露馅,顶替她的那个宫女有没有被发现,她似乎听见了他说话,扭头看着他,“什么?”
  沈鹤归摇头,并不说话。
  ……
  夜色茫茫,周璃进了主卧就看见站在门口的周琉。
  周琉来的比较匆忙,只披了一件斗篷,手上捧着临时热出来的手炉,看见周璃她便搁下手炉走过去捂着她的手,拿掉了发丝上挂着的一小朵桂花。
  “就知道你闲不住。”她笑说着,脸上却无半分笑意,反倒有些忧愁。
  周璃拉着她坐在桌前,问道:“皇姐可查清沈鹤归的底细了?”
  周围静悄悄的,两人之间只有一盏烛灯闪烁。
  “你既然对他不放心今日就不该带他出去,”周琉从袖袋里拿出一个竹筒,里面放着一张写满了字的信纸,“若不是怕你有危险,我也是不会查这么深的。”
  她一边说周璃一边看,明明这张纸上的内容不多,可她却偏偏看了很久,久到眼眶都有点发酸。
  “大梁……”她轻声呢喃,而后问道:“是两年前父皇下令攻打的那个大梁吗?”
  这个问题显然有些愚笨。
  “那时候你还小,可能对这件事情不是很清楚。”周琉说。
  周璃垂下眼睫,心想怎么会不清楚呢?
  两年前父皇起兵篡位,于金玉台上将先帝一剑刺死,自称为帝,而她作为新帝的女儿,自然就成了大周王朝最尊贵的公主,为了立威震慑朝臣,同年初秋带兵攻打周边的一个富庶小国,凯旋游街之时风光无限。
  却不曾想自己成为公主之时是沈鹤归从万人艳羡的云端跌落谷底之际,顿时心中五味杂陈。
  周琉拉着她的手,将自己身上的温度传给她,温声说:“阿璃别怕,即便他要报仇雪恨,也不会找你。”
  “可是父皇……”周璃有些担心,她想,若是沈鹤归当时死在了牢里……
  “没事的。”
  桌上的蜡烛流下了好几条烛泪,凝固在桌上,窗外的月亮越来越暗,就快要被乌云遮盖光了。
  周璃很久没有说话,只是靠在周琉怀里,那张纸被她揉成了一个团,捏在手心慢慢发烫,她对沈鹤归究竟是因为梦里相似的人还是因为这段时间的相处,她竟然不想让他去送死。
  可……他真的是送死吗?
  她不知道。
  ……
  沈鹤归一进院子就看见房中的灯亮着,窗户上映出一道人影,正在挥动着手上的长枪。
  他推门进屋,一道强劲的风迎面扑来,
  带着肃然的杀气,发丝快速飘起又慢慢落下,他面前,长枪的枪尖正对着自己的命门。
  对方豪爽一笑,收了长枪,说道:“这是去哪了?”
  沈鹤归面色淡然,“你声音再大点就要被发现了。”
  他叫孟绍,是自己父亲的副将,小时候还没人家大腿高就天天嚷嚷着要学剑,父亲没有空教他,便让孟绍教,这一来二去的,孟绍就让自己认他做了师父。
  孟绍坐在桌前给他倒了杯水,“怕什么,被发现了这不是还有你吗?”
  沈鹤归喝了口热茶,驱散了身上的寒气,眼皮也没抬一下,“你不怕,现在你就出去。”
  孟绍:“……”
  徒弟长大了,不听话了。
  他默默在心里抹眼泪。
  “说吧,叫我来干什么?”他说:“我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你能有什么事找我,我这晚饭还没吃呢。”
  “下月宫宴,能不能留下周璃?”
  孟绍笑意尽收,表情变得严肃,声音也认真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我还活着。”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你比我更清楚,大周帝残暴,对待府中的老弱幼童皆没有手下留情,你只不过在那个公主身边待了半个月,就生出了想要放过她的心思,”孟绍叹了气,“看来当时送你进宫的想法并不正确。”
  沈鹤归没有说话,孟绍又长叹了一声,还没叹完就看见他起身跪在自己面前,一字一句道:“师父的苦心我知道,我想让她活着,至于活的如何,是好是坏我不干涉,求师傅成全!”
  他双手交叠于额前,意要深深叩拜,孟绍吓了一跳,虽然他们名义上是师徒,可无论如何沈鹤归都是主子。
  连忙扶起他后思索再三才松了口,周璃毕竟只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公主,翻不出什么水花,等到大周王朝覆灭,就是重振大梁皇室的时候了,到那个时候,一个女子的死活就并不重要了。
  得到同意,沈鹤归站起来,蓦然看向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雪,灯笼光下,寒风裹着雪花打着旋落下,他紧了紧身上并不挡风的披风站在门口。
  孟绍站在他身后,嘀咕道:“今年这雪下的有点早啊。”
  沈鹤归没接话。
  “岑明已经准备好了,叛军已经在隐秘围城,届时烟花为信,若有必要,可以放弃她。”他看着沈鹤归的眼神十分复杂,“将军府惨死的一百三十口人在天上看着你,希望你不要忘记自己背负的是什么。”
  沈鹤归呼出一口热气,氤氲的白雾在面前散开,模糊了他的脸,“我知道。”
  -
  不过一夜时间,京城就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淹没,所见之处都是一片刺眼的白。
  周璃醒来的时候桌上放着一张纸,上面用簪花小楷写着“阿璃亲启”四个字,拆开信封,第一句话就已经刺痛了她的双眼,一封信看下来已是泪流满。
  原来昨天是她跟皇姐最后一次见面。
  原来早在几天前皇姐就该走了,但是为了帮她查清楚沈鹤归的身份和来路,所以一直耽搁着。
  原来皇姐为了保全她所以才答应去和亲。
  眼泪落在纸上,晕开了上面的字。
  几日后,周璃去给皇后请安,却得知因为雪天路滑,马车坠下了悬崖,周琉并没有按时到达和亲国家,而这个消息传到皇宫已经是三天后了。
  周琉不是皇后亲生的,生母是已故的嘉和皇贵妃,皇后和嘉和皇贵妃从小就认识,长大后都嫁给了当时还是衡王的大周帝。
  周琉遇难的消息传来皇后伤心的好几天都没怎么合眼,周璃从皇后那里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来都没用,饭菜都送了好几次,绿荷急得不行,本来想去找皇后娘娘,但这个时候找谁都是没用的。
  她将小厨房新做好的糕点端来敲了敲门,小声道:“公主,您多少吃点东西吧。”
  周璃靠着们坐在地上,手上还拿着那封信,这些天她反复看了好多次才终于知道马车坠崖不是意外,皇姐早就想好了,她不愿意和亲,于是在马车驶出大周境内才制造的马车坠崖,这样即便他们想发难也没有理。
  她抬手擦掉眼泪,声音哽咽沙哑,有气无力道:“我不吃,你拿走吧。”
  绿荷又多说了两句,依旧没有什么效果,只能离开。
  雪下了一轮又一轮,周璃抱着膝盖哭了一场又一场,突然想到了沈鹤归,父皇年事已高,大周已经在走下坡路了,不出半年就会跟大梁一样,而她,或许会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若是侥幸能活下来,大概也会成为街头的某个乞丐,等待别人的施舍。
  她放空思绪把脸埋在臂弯里,心中的一口气堵的她不上不下,很难受,这种难受让她很想不顾一切大哭一场。
  忽然间,她似乎听见了沈鹤归的名字,很远又很近。
  周璃睁开眼,抬起头,湿润的睫毛耷拉着,像沾了水的蝴蝶翅膀,她撑着地面站起来,往窗边走去。
  窗外,沈鹤归爬上一棵粗壮的柿子树,树下站着几个宫女,叽叽喳喳让他多摘一些柿子扔下来。
  沈鹤归依旧穿的很少,他很白,双手被冻红,好看的手指上隐约能看见细小的青筋,双手攀在树上,骨节突出。
  周璃不知道怎么一个男子的手能这么好看,她推开窗,手上的信纸被风卷走,飞了很远,远到看不见,她伸出手想去抓,却只接住了几片冰凉的雪花,冷风肆意涌来将她浑身都吹得冰凉,她下意识看向沈鹤归,与对方看过来的视线相撞。
  霎那间,她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心跳停滞了一瞬。
第48章 公主(完)二合一
  ◎氅衣◎
  橙红的柿子如小灯笼一样挂在细小的树枝上,沈鹤归伸手摘下,在手里掂了掂,像是在把玩什么有趣的东西,
  他握着柿子从树上一跃而下扔在竹篮里,绿荷将小半篮柿子递给他,低声道:“多谢沈侍卫了。”
  沈鹤归颔首,接过竹篮,“不必谢。”
  他在周璃的目光下缓步走到窗前,身后跟着一连串的脚印,雪落在他的肩膀上,竹篮里的柿子上覆着一层冰晶,他拿起一个递过去,抬了抬手,“公主吃么?”
  周璃看着那个柿子,不知该如何伸手,灭门仇人近在眼前,他是怎么能做到这么平静的?还是说——
  他不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谁?
  这样一想她竟然暗自松了口气,看着沈鹤归的眼神少了那份奇异的怜悯。
  “这柿子浸了雪,叫我怎么吃?”周璃看了眼他肩上的雪和冻红的耳廓,摆摆手转身就走,“进来吧。”
  沈鹤归怔了一瞬,回头看了一眼绿荷,对方欣喜地对他挥手,示意他快些进去,他低下头,撑着窗框直接进去了。
  此时周璃正好从衣柜里翻找出了一件厚重的毛领氅衣,一转身就将他翻窗的动作尽收眼底,两人皆是一愣,她刚想说可以直接从门口进就想起来自己把门锁了。
  她抖了抖手上的氅衣,说:“是我疏忽了,该叫织造司给你做冬衣的,你先穿我的吧,这是最素的一件了。”
  她喜欢比较华丽绣花的衣裳,这件氅衣是白色的,下摆绣着几座隐约可见的水墨小山,两边角落绣着几支梨花,毛领是灰白的,跟她的身份很不符合,已经压箱底很久了,当初是为什么做这件氅衣已经不记得了。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