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既盯着手中的白纸黑字。
受训是艺人基本的出道流程，但是不是正规受训，只有映兮自己才知道。
若非她骗他，若非看到房间里的狼藉以及她衣衫不整的样子，这两个字根本不足以令他失控。
“她很乖，你一走，她马上就来找我受训，我们在房间亲热到傍晚，我进——”他的后半截话被少年的拳头打断。
江景既想跟他同归于尽。
可他不能这么做。
他不能让映兮后半生都活在愧疚当中。
真有意思。
她骗他，辜负他，他第一反应是为她考虑。
今天的局面，是他太过心软，太过信任她造成。
不能再纵容她欺骗他了。
今晚，必须让她做选择。
“阿既……”
映兮撑着疲惫的身子追下来，气息奄奄地喊：“别打了。”
江景既看向她，黑眸之中情绪翻涌。
映兮慢慢走到他身边，对上他的眼睛：“你去查监控，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她不提还好，提起来，江景既心脏更痛。监控已经被处理过，连她进酒店的录像都消失了。
他原本不想上楼，只想知道她是不是自愿。
事实证明，他不该上去。
他把责任归咎到江景忱身上，一定是他动的手脚。
就算这一切是真的，他不会怪她。
“跟他解约，跟我走。”江景既说。
“你为什么突然……”
药效还没过，映兮努力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她的脸颊因为拼命奔走而泛起不自然的红，声音更是软媚。
这些反应看在江景既眼里，像尖锐的利器往他心脏上刺。
“第二次了，映兮。”她第二次骗他。
映兮知道自己的解释很苍白，可她没办法为自己澄清。唯一的证人是婷姐，她已经站队到江景忱那边。
她有些无力：“阿既，我真的没有……”
“跟他解约，跟我走，我就信。”
“阿既，你别闹……”
映兮犹豫了。
“映兮，我就问你一句。”江景既执起她的手，对上她的眼睛，低声说：“你爱我吗？”
映兮没有回答。
她知道，爱，就必须要做选择。
“我什么都不在乎。”她的沉默，让江景既痛苦到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只要你解约跟我走，就算你骗我也无所谓。”
“所以，”映兮手指发凉：“你还是不相信我。”
江景既维持着表面的平静，颤声重复：“说你爱我，跟他解约，我就信。”
映兮抽出被他握着的手，眼神失望，却又决绝。
静了几秒，她开口：“江景既，我不爱你。”
如果爱就一定要做选择，那她宁愿继续一个人走。
“我讨厌你现在这个样子。”
“为什么不信我，为什么要逼我。”映兮几乎失去站立的力气，她不想晕倒在这里，她用尽全身力气，转身冷冷地：“我不爱你。”
“我爱的从来都只有我自己。”
“就算今晚是一场阴谋，也成功测试出我们不合适。”
“映兮！”江景既感知到了她的决然，冲上去抱住她：“我错了。”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这一刻，他只想拼尽全力挽留。
“别走，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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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走。”江景既抬起映兮的脸，低头吻她。从来接吻他都会闭眼，这一次他在看她，他眼神脆弱，低声：“我错了。你别生气，好么。”
“江景既。”
映兮的眼神却冷静，她声音很轻，像在哄他：“我不会解约。我知道，你有能力给我同样的资源，可我等不了那么久，我不想失去这次机会。”
江景既僵住。
良久，他放开她。
他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她说过，爱情不是她的第一位。
现在他和她的目标有冲突，她选择放弃他。
她是音乐天才，感情世界一片空白，他就是她探索感情的一个观察样本。观察期结束，发现不过如此，就立刻推开。
她的心，他捂不热。
“最后一次问你。”
少年死死盯着她：“跟不跟他解约。”
映兮毫不犹豫：“不。”
“行。”
江景既点头，收敛表情，冷漠得仿佛刚才求她的人不是他。
少年的傲骨回到身上，他直起身子，低头，摘下手腕上的红绳，将纽扣还给她。
这是她妈妈留给她的遗物，送给她百分百的王子。那天她说，这世上只有百分之十的情侣能走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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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跟她成为那百分之十，可她没给他机会。
她的目标是红。
为了红，她开始不择手段。
他冷声：“映兮，别让我再看到你。”
她淡然：“没必要。”
当然，她当然可以轻描淡写，因为从未用过真心，全是欺骗，是利用。
“还是你心狠。”
“道不同不相为谋，提前分道扬镳罢了。”
“希望你不会后悔。”
“要是我现在后悔了，你会原谅我吗？”
“我没那么贱。”
少年转身，高傲决然的背影消失在夜幕。
映兮是真的后悔了，在江景既摘下红绳的那一秒。
可是她没资格后悔。
解约，需要赔偿17亿违约金。
她知道江景既会帮她还。
可她欠不起了。
再坚不可摧的爱情，反复被金钱裹绕也会失纯失衡。变质，是迟早的事。不如就此分道扬镳，给彼此留下最美好回忆。
可是她好想他。
接下来的半个月，江景既没有再回家。
给他发消息，只剩一个红色感叹号。
她被江景既拉黑了。
其他的联系方式，她加了很多次，他都不肯通过。
他是真的不会再相信她了。
失望变成思念，决然被泪水冲淡。
日子过得浑浑噩噩。
下课后，映兮站在两棵树交错的树荫下，没有等到来接她下课的少年。
她抬头，望向单车停放的路口，又看到少年脱下外套罩住她的身子、踏着斑驳光影护她离开的场景。
学校广播循环播放着冠军歌曲《火光追云》，伴奏的钢琴声，盖过了世界上一切声音。
映兮觉得，钢琴声，比她的歌声更好听。
阳光被树叶戏耍，地上交错的影子，像极了她和他错位的人生。
她好像也不用后悔。
至少，她拥有过少年炽烈的爱。
他们穿着情侣装，用着情侣手机壳，戴着彼此送的手串红绳出双入对，度过了一段美好深刻的时光。
她该知足的。
走进胡同，不知不觉来到红漆大门前，院子里树枝被雪裹成一片白茫茫，墙角出现一个俊美少年，他站在墙边身形瘦高，她站在他右肩比他更高。
甜蜜回忆变成钝刀，一点一点割开伤口，一刀接一刀切割早已麻木不知疼痛的心脏。
她把纽扣按到手腕皮肤上。
扣面似乎还残留着少年的体温与冷香。
映兮点开微信置顶，在聊天框打字：
【快过年了，江景既，你去哪了呀？】
第44章
江景既消失的这一个月, 林绛云也在找他。
谁都联系不上他。
听钱南新说，他有回学校上课，只是映兮从未见到过。
真心想找一个人, 没有找不到的。
除非那个人刻意躲着。
映兮从没觉得学校这么大过, 明明只隔着几栋楼，却跟他如同隔着山与海。
又过了几天, 她悟了。
不是她和江景既隔得远, 是心离了。
离了心，那个人就算站在你面前, 也可望不可及。
这一个月的寻踪无果，是上天安排她望断。
忽然有一天, 映兮断了念，想通了。
她不找了。
渺无踪影的少年让她彻悟。
她发现，之前的甜蜜不够真实。像梦。美梦本就不该属于她这样孤冷的人。天之骄子从来不缺爱，他又不是没得选, 怎么可能会执着于她这个本该是他“大嫂”的女人。现在他走了, 消失得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才真实。
她终于不用再忐忑。
不用再害怕配不上他，不用再自卑。
一个人生活，更踏实, 更像她。
她取消置顶, 删除好友, 跟梦境般虚幻美好的初恋说永别。
……
“这是定金, 您查收一下。”
映兮付给房东一年的房租，吩咐搬家公司把外婆的东西从江景既的宅子搬出来, 给狗狗买了新窝，又给外婆添了新衣。
她现在有钱了。
违约金, 跟她的酬劳挂钩，能让她违约支付高额违约金的合同，薪酬自然也丰厚。
支付给房东一年的租金，映兮眼睛都不用眨。她把夺冠歌签给江景忱，他很会造势，炒得很热，独家版权谈出高价，映兮从中收取的版权费也可观。
跟司澜合作的节目第一期已经录制结束，合作的新歌会在明年首发。有成名曲，有节目加持，还有名师带出道，公司力捧，用不了一年，映兮就能买下这里。
这是一间郊区的宅子，外婆可以养鸡种菜，适合老人居住。
外婆看出她状态不好，也已经一个多月没见江景既，主动提起：“阿既不会再来了，对吧？”
映兮写歌的笔尖一顿。
“外婆，我们……”
“你们不是情侣，你们是装给我看的。”外婆笑道：“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动什么小心思，我还能不知道？”
江景忱跟江景既，眉眼其实有相似之处。那天他一出现，外婆打量起他的五官，很快就看出眉目来了。
她猜测，这个青年才是映兮真正的未婚夫。
回想起亲戚说的那些映兮被未婚夫挑刺逃婚的话，再加上映兮当时见到江景忱的反常，她想不看出来都难。
孩子瞒着，大概是怕她担心。
“看得出来，他后悔了。你就没打算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外婆说的“他”，指的是江景忱。
映兮抱着外婆，依偎在她肩上，摇头说：“我现在只想挣钱，给您买大房子。”
“不要男人，不结婚啦？”外婆拍拍她的脑袋，“我上了年纪，陪伴不了你一辈子，还是希望有个懂你，真正疼爱你的人，能替代我照顾你。”
外婆的动作，让映兮想到江景既。
她捉住外婆的手，低头看着外婆苍老的手背，记忆中白皙漂亮的手，被老人斑和皱纹布满，一转眼，她上大学了，外婆也已经这么老了。
时间过得太快，她怕一眨眼，外婆也会离开，她的时间，每分每秒都不能浪费。
与其伤感怀念，不如创造奇迹，不留遗憾。
“没有人能代替您。”
映兮笑望着外婆：“您一定要开开心心，健健康康的。只有您好好的，我才能花心思照顾好自己。”
“好好好，就你最孝顺。”外婆观察着她的表情，试探道：“阿既跟你，又是什么情况？我见你俩也不像是演戏。是闹别扭了吗？”
映兮说：“他一开始喜欢我。”
外婆：“那现在呢？”
映兮垂眼笑道：“不喜欢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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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别难过。”外婆安慰道：“感情就是这样，合适就在一起，不合适就和平分手。一辈子太长了，大家都是头一回做人，都会冲动走错路选错人，没有谁对说错。毕竟，谁能断定自己最终会喜欢什么样子的人呢？选错了人，换一个就是了，你年纪轻轻，没什么大不了的。”
话是这么说，外婆心里清楚，初恋遇到那样一个惊艳的少年，眼光被拔高，映兮这辈子都很难再看得见别人了。
*
寒假第一天，外婆带着映兮到江家去退婚。
时间可以冲淡很多事，如果没有江景既的出现，外婆现在一定会上去给江景忱一耳光，让他当面给映兮道歉。
知道映兮心里惦记的人不是他，外婆也就没什么情绪了。过来走个过场，划清界限也就罢。
江霆东跟林绛云也是这会儿才发现，外婆一开始认错了人。
不过老人家很平静，似乎并不打算计较，江霆东反而更加愧疚，一边懵着，一边连声致歉。
这是他父亲救命恩人的孙女，没有映爷爷，就没有他。当初他父亲靠着映爷爷那张船票下海发的家，这份恩情，他永远不会忘。
最后，事情以林绛云提出“映兮可以无条件、无须赔偿违约金，随时可终止与江景忱的合作”为道歉诚意，给了映外婆一个满意的交代。
签订完这份补充协议，两家的婚约作罢，闹剧就此谢幕。
江景忱原本是想绑着映兮一辈子，但林绛云态度坚决，不签约她就撤资，并立刻召开股东大会，将他踢出董事会，他不得不同意。
知道大儿子的身体状况，林绛云一般不会太跟他较真，但是这次江景既的失踪，让她开始怀疑是江景忱在背后搞鬼，终于狠下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