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京城这么久了,都没有水土不服,这会儿倒是水土不服了。
大夫开了药,但姜芜都偷偷地倒掉了,她也不会出房门,更吃不下东西,吃什么就会吐什么。
姜芜其实就希望自己就这么死去,如果是病死,楚凌也没有理由惩罚她的家人了。
不知道是因为考虑到她的病情,还是因为在等她的答案,楚凌这几日也并没有再为难她。
姜芜就这么浑浑噩噩的时候,有一天楚凌突然带着画卷进来了。
“梁夫人。”他依旧是叫着姜芜这个称呼,似乎是还认可着这个身份,“桐槐有你的信件。”
姜芜几乎是马上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什……什么?”
女人因为病的这么多天,面容憔悴得没了往日的鲜活,嘴唇干燥得甚至有了裂痕,老实说,折损了许多美感,理该是这样的,楚凌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态,只是他看着这样的姜芜时,并没有这样想。
他坐到床边,将手里的画卷和信封递过来。
“寄到了姜家,”他说,“姜老爷原本是打算烧掉的,但被我的人看到了。”
破天荒的,男人多说了很多没有用、类似于邀功的话。
但是很显然,对于已经做了最过分的事情的楚凌来说来说,这点施恩并不足以打消丝毫她的恨意。
姜芜一把从他手里将画卷抢了过来,几乎是马上就打开了。
第54章 夺妻(八)
那是明珠与梁谦的画像。
因为之前姜芜写信回去的时候说了想要,梁谦便真的找人画了。
大概是因为时间仓促,再加上小孩子没有大人的配合,所以画得并不十分细致。
但好在这个画家十分擅长抓住神韵,所以哪怕是廖廖的几笔,画得都是入木三分。
在看到女儿坐在梁谦怀里的模样,姜芜的眼泪几乎是瞬间滴滴滚落下来。
她真的,好想能见见女儿。
姜芜其实并不是失了贞操就会寻死觅活之人,那天想要自杀,是面对权利的压迫,愤怒憋屈与无力感,在那一瞬间击垮了她。
如今一看到女儿的画像,姜芜就知道,自己放不下。
她怎么能放下明珠?她还想再抱抱她,还想看着她长大,看着她成亲。
不看到将来是谁来与女儿共度一生,她怎么舍得死?
画像上的梁谦是他出于私心,让画家加上去的,画得更加潦草。
姜芜心头痛意更盛。
她可以不寻死觅活地活下去,却不知道要跟梁谦怎么走下去了。
楚凌早就在她打开画卷的时候,就已经走去了一边。
他给自己倒了杯水,端起茶杯,却没有放到嘴边,深沉的眼里仿若在思索着什么。
楚凌调查过姜芜。
他说她是一个聪明的人,并不是随意说说。当初想要求娶她的人那么多,她却在其中选择了不算太起眼的梁谦。
不是因为爱情,若是因为喜欢,那自己倒不会觉得聪明了。
她是一个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所以楚凌知道,她最终会同意自己的提议。楚凌不喜欢麻烦,所以这事,还是达成协议更加稳妥。
他往姜芜那边看了一眼。
姜芜还在看着手上的画卷,手指轻抚过上面的人。
她知道的,自己别无选择,与其拿自己的丈夫孩子冒险,跟楚凌硬撑到底,接受他的提议,是最好的方式。
姜芜觉着讽刺,她在怨父亲的每一步都照着这个男人的计划,可是自己又何尝不是?可能自己妥协的速度要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快。
姜芜抬起头,正对上了楚凌的视线。
他正端着杯子,杯子就在嘴边,似乎是要喝水,视线却是在看自己,只是举起的袖子遮挡住了一半的神情。
目光对上后,男人收回了视线,抿了一口手上的茶。
沉默就像是两人之间无声的对峙,姜芜看到他就无法抑制自己心中的恨意,无法说出向他认输的话。
楚凌倒也没有要逼她的意思,放下杯盏后,沉声开口:“你慢慢想。”
又是慢慢想,姜芜捏紧了手里的画卷。
她生出一种无法逃脱的绝望,在楚凌快要踏出房间时,突然开口叫住了他:“楚大人。”
她按捺住了所有的恨意,那个除了让她更痛苦而没有其他价值的东西。
“我要我在姜府的包裹。”
楚凌看了她一眼,但也就一瞬间的事情,说了一声好,人就离开了。
***
虽然已经做了决定,但姜芜还没有正式与楚凌交谈过。
楚凌并不催促,他最近似乎很忙,姜芜的病也还没好,反而烧得更厉害了。
迷迷糊糊的时候,她听到了房间的声响,睁开眼睛,面前是之前在姜府时就在她身边伺候的丫鬟。
“夫人。”丫鬟原本是轻手轻脚的,见她醒了,才开口问安。
姜芜的视线往她身后撇了一眼,看到了自己的包裹。
丫鬟也是马上解释:“这是夫人您的包袱,大人吩咐给您带过来。”
姜芜原本想说,让他带包袱,怎么把人也带来了。可还没有问出口就想到了,她苦笑,想来这丫鬟本就是楚凌的人。
她从那时候开始就是被楚凌安排在自己旁边的。
“给我拿过来。”
姜芜挣扎着要起来,丫鬟见状马上先将她扶着坐好了,才过去将包袱拿过来递给了她。
姜芜从里面找出了梁谦让她带过来的膏药,当初给母亲了一部分,她自己也留了几片。
她撕开一片贴在了肚脐的位置,突然又看见了一个小香囊。因为包裹是梁谦收拾的,她确实没有注意,姜芜拿过来打开了,里面竟然是土。
她想起来,梁谦给自己收拾东西的时候曾经说过。
“我给你装了一点桐槐的土,你要是去了那边也水土不服,可以泡水喝,这个方法也很管用的。”
“不带了,不是有膏药吗?”
“多带一些有备无患。”
“又不是去很久。”
两人就这么说了几句,姜芜也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这人还真的放了。
姜芜捻起一抹土放在鼻尖下嗅了嗅,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仿若真的闻到了故土的味道。
这么呆呆地待了好一会儿,她才将那土壤又放进去,重新包好系起来。
女人就这么抱着这香囊重新睡了过去,头是晕晕沉沉的,有一个念头却分外清晰,想要回去,她想要回去。
那里有等着她的夫君和女儿。
***
也许是梁谦的那偏方起了作用,姜芜的病慢慢好了起来。
她已经有些时候没有见到楚凌了。
楚凌其实也会来,只是姜芜大部分时候都是昏睡的,偶尔也只是听到他斥责下人的声音。她每次听到这声音,就恨得更加不想清醒过来。
可是这样下去,对她也没有好处。
等病好了以后,她也终于开始认真思考现在的局势了。恨意是没有丝毫的减轻的,但是她不得不逼着自己接受了。
而且需要尽快接受,她不觉着楚凌的三个月,回把自己躺在这里的时间也算在内,她需要尽快结束这三个月,尽快回家。
姜芜终于在清醒的时候等到了楚凌。
从听到外面下人行礼的那声“大人”开始,钻心刻骨的恨意,就开始在姜芜的血液里沸腾。
她想要杀掉这个男人的心,依旧是与那天一模一样。指甲几乎要深入了手心的肉里,那样的疼痛,让她暂时压抑住了所有的情绪。
楚凌进来的时候看到姜芜坐在那里似乎是意外了一下,下人要进来伺候,他只是扫过去一眼,那人便识趣地退下了。
然后在姜芜的另一边坐下。
“好些了?”
姜芜有时候真的佩服这个人的无耻,他像是从来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所以从始至终态度都一如既往,坦坦荡荡。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从喉咙里嗯了一声。
楚凌不仅是自己的态度没什么变化,也不太在意姜芜的变化。即使姜芜冷淡到敷衍,他也并未动怒。
姜芜开始确信,他确实只是想和自己行鱼水之欢而已。
两人这么沉默了好一会儿,姜芜始终没等来他出声,不得不自己主动开口。
“你那天说的三个月……”声音发出的每个瞬间都很艰涩,“你说话算数吗?”
“自然。”楚凌很快就回答了。
这种老奸巨猾的人,姜芜其实是有些放心不下的,但是现在她除了相信以外,好像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口说无凭,我们要立个字据。”
楚凌看了看她,女人眼里满满的戒备和厌恶,她已经重新拾回了她的理智,从受惊的小猫,已经变成了努力伸出尖刺的刺猬,为了保护自己,也为了伤害企图接近她的男人。
“可以。”楚凌想也未想地就答应了。
姜芜其实已经准备好了,所以在听到他这么说后,就马上就提前写好的契约拿了出来。
男人严肃的脸上在沉默时更是看不出任何情绪,姜芜将契约放在他的跟前后,看着他认真看了许久,也没评价一句。
因为得近了,她闻到了男人身上有淡淡的酒气,应该是刚刚应酬过了。
酒味很淡,所以刚才离得远了没有闻出来,再加上楚凌的表情实在是镇静清醒得可怕。
她想不明白楚凌为什么这么几行字楚凌还要看这么久,她的契约确实没有写几句话,主要也是要保证梁谦和明珠的安全,姜芜已经开始了烦躁。
她其实没这么沉不住气的。
但是跟楚凌在一起的每一刻,都让她觉得难以忍受。她时时刻刻都无法忘记这个人对自己做的事情,甚至时时刻刻怀揣着杀意。
就在她几乎维持不住情绪的时候,楚凌才终于不紧不慢地开口:“这些条件,我都可以答应。”
可还没等姜芜继续说什么,他又问:“可是,既然是契约,我是不是,也该有点什么好处?”
听了他的话,姜芜终于忍不住怒气,愤恨地开口:“你还要什么好处?你不是……”她是想说,你不是都已经要我陪你三个月了,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还是楚凌接了过去:“我不是要了你的身子?”
他仍旧是上位者那不怒而威的面容,威严里甚至带着几分正气,却说着下流的话。
姜芜咬着唇,气得说不出话。
楚凌在看她,她生气的时候,比起前些日子的病怏怏,这会儿表情倒是生动了许多。
“梁夫人,”他这会儿,倒成了那个名利场上无往不利的国公府大公子了,“那是我不用契约也能得到的,你应该提供一些,我得不到的东西。”
姜芜不说话,他就继续说:“这三个月,我希望你能不要拒绝我的任何话,不管是床上的,还是床下的。”
眼看着女人因为气愤,脸都涨得红了,楚凌却面不改色:“我不在意你心里想的是谁,有多恨我,怎么得罪我。”他不愿意计较那些复杂的事情,小猫偶尔伸一爪子,他也可以当作是情趣。
“但我没有太多的精力和时间,所以大部分时候,你还是乖一点比较好。”
他的语气,就像是逗弄宠物似的。
大概在男人那里,这理所当然的事情,自然就无法体会到对方的屈辱。
姜芜平息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将愤怒压下去。
无所谓,她想着,不过是更没有尊严一些罢了。
她说了声好,提起桌上一边的毛笔,将楚凌的话也加了上去。
这次楚凌痛快地签字:“明日我让人将印章拿来给你盖上。”
姜芜没有理他,自己将自己的字签上了。
契约是她写得,她却没有办法像楚凌那般痛快,廖廖几个字,却是要开启自己三个月的屈辱。
她还在凝神的时候,就听楚凌问:“写好了吗?”
“写……”好了两个字,在她抬头看到男人眼里跳动的火焰时,说不出来了。
身体似乎残留着那晚的记忆,已经开始疼痛起来。
“我才刚刚病好……”姜芜试图推延。
可是才开了荤便素了这么多天的男人,明显是一刻也不想等了。
“我问过了大夫,”男人眼睛微微眯了眯,收敛了一些眼里侵略的光芒,“你已经无碍了。”
第55章 夺妻(九)
都已经被放到床上的时候,姜芜还心存着想要躲过去的侥幸。
“楚大人……”
“我们的契约是从现在开始的,”男人是与那天晚上一样的慢条斯理的解衣动作,“你也不是做长久打算的吧?”
姜芜表情一僵。
这个畜生说得对,早点开始才能早点结束,三个月而已,一眨眼就过去了。
姜芜不断在心里这么跟自己说,可是伸向腰带的手却迟迟没有动作。就在她还这么磨磨蹭蹭的时候,男人一伸手,将她拽到了自己跟前。
姜芜成了跪在床上的姿势,正好到站在床边的男人的半胸口。
她这才发现楚凌已经脱到了只剩裤子。
姜芜想要转过视线,却被楚凌抓着身子往上提了提,正到胸口,她一眼就看见了一条疤痕,是比较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