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完了正事,拾九便带着秋云夕四处走走,游玩一下长公主府。
她有一封回信要带去给秦少安,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因为她打算留秋云夕住一晚。
明天待秋云夕回去之前再写信交给她,会比较稳妥。
不过,日头才西斜的时候,就有一个管事嬷嬷向她请示,什么时候送秋姑娘出宫。
拾九这才知道,原来令牌是有限制的。
楚逐只给了秋云夕进出皇宫的权力,并未给她留宿的权力。
她气得想找楚逐理论,却被秋云夕一把拉住:“皇宫这地方我可住不惯,本来就不想住,还是着衣楼住得舒服。”
回京城后,她自是去找了陆掌柜叙旧,于是又住回了熟悉的着衣楼。
拾九听她提起着衣楼,心头一软,便不再挽留,住在冷冰冰的皇宫哪里有热闹温馨的着衣楼好呢。
她想起什么,笑道:“还好上次有珠儿阻拦,我没有让他们烧掉我房间的东西,否则你回来住,旁边是我那间空荡荡的屋子,那多渗人啊。”
秋云夕也笑了:“珠儿就是以前伺候你的丫头吧,我之前在你的‘丧事’上见过她一面,这次回来,陆掌柜特意把她介绍给我,她求着我教她刺绣呢。”
拾九忙道:“那你就教教她吧秋大绣娘,她又聪慧又乖巧,会让你喜欢的。”
“知道知道,我昨晚就喝了拜师茶。”秋云夕笑眯了眼,“我们都商量好了,我依旧在着衣楼做绣娘,燕辰和惜华则依旧跟着都焉学医术,你不用担心我们。”
“好。”拾九看着秋云夕,一切的感激都藏在眼睛里,一个眼神彼此都懂。
两人回到寝宫,拾九写了一封回信,秋云夕谨慎地塞入了衣服内袋里。
拾九依依不舍地送她出了宫。
晚膳时分,楚逐突然到访。
拾九命人将他请去花厅。
楚逐不来找她,她明天也要去找楚逐的。
她快步走去花厅,见到楚逐的第一面便道:“王爷,明天本宫想出宫见一见故友。”
楚逐坐在椅子上,抬头凝着她:“正是吃晚膳的时候,你都没问我吃过晚膳没有。”
拾九一愣,她心念微转,依旧没问他晚膳的问题,转而问道:“王爷这么晚了来访,所为何事?”
“来看你一眼罢了。”楚逐撤回目光,拿起茶杯,“今日还未见你一面。”
拾九微怔,往常楚逐都会在下朝后来长公主府一趟,不管是没话找话,总得说几句再走。
仔细想想,确实每天都会来。
而今天因为秋云夕进宫,他便没来打扰,给她们让出了叙旧的时间。
拾九心头浮起一丝痒痒的异样,她压了下去,继续最初的话题:“我陪你吃晚膳,你允我明天出宫。”
楚逐几不可见地蹙眉:“我们之间真的只剩交易了吗?”
拾九退了一步,没有说话。
“晚膳就不必一起吃了。”楚逐站了起来,“明天我陪你一块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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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计划
拾九一愣, 也立刻站了起来,面色霎时冷若冰霜:“你在怀疑什么?”
秋云夕、都焉、燕辰、叶惜华……他们每个人,楚逐在江南时都见过, 也了解他们与她的关系。
就算这次燕辰来京城没有易容, 而是恢复了自己原本的模样,还让楚逐知道了——在她的身份早已被识破的现在, 也不是什么紧要事了。
所以,她并不惧怕带楚逐去见他们。
但是, 她厌恶这种试探。
以楚逐的手段, 他们几人入京后住在哪里、在做什么,他应该已经了解得一清二楚, 何必非要亲自前去看个虚实。
若真要探听什么, 背着她一样可以探听,更是无须提出与她同去了。
他故意提出要一起去, 是什么意思呢?
拾九越想,脸色越冷。
楚逐却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给她倒了一杯茶,仿佛并不知她在想什么:“为何这么激动?”
拾九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反应有些大,她撇过脸去, 沉默了一瞬。
忽地又转过脸看, 直直地看着楚逐:“激动?我不该激动吗?”
楚逐眉眼一挑, 眼神露出几分不明, 静待她的后话。
拾九一步步走近他:“将我捧上长公主之位的是你, 给我锦衣玉食生活的是你, 看上去好像很爱我的人是你——”
“可是, 把我困在皇宫里的也是你, 试探我的人也是你, 怀疑我的人也是你——”拾九走到他近前,讽刺地笑,“王爷,您到底想做什么呢?”
楚逐直视她的目光,眼神幽深:“是啊,我在做什么呢。”
有时候,他也会这么问自己。
明知道强行留下她只会让她厌恶,却没办法再接受她消失在自己面前。
她再消失,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拾九后退一步:“我现在,就如同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鸟儿,失去了全部自由,每时每刻都被困在牢笼之中,以爱之名供你观赏。”
楚逐大震,他哑声道:“我真的令你如此痛苦吗?”
拾九不语,只是撇过目光去。
两人皆沉默了半晌。
楚逐道:“你想要的自由是怎样的自由?是飞出鸟笼,以后再不回来么。”
他看着拾九的侧颜,仿佛真的看到了一只孤决的鸟儿,此时这只鸟儿望着笼外,连一丝目光都不愿施舍给他。
只要打开牢笼,她就会决然地飞走。
“我只是想,我的那只鸟儿还像从前一样,不需要牢笼的束缚,她也会一直一直陪着我,只要我回头,她会一直在我身后。”楚逐压抑着心头传来的痛意。
没想到拾九就在他身边时,心疾还会犯。
像以前无数次发作时,痛楚夹杂着悔意袭来。
“我并不想囚.禁她。我想她笑,我想她开心,她痛苦我也痛苦。我只是离不开她。我只是幻想着,只要多给我一点时间,她终究会原谅我。那时候便是打开了笼子,她依旧会留在我身边……”心疾蔓延向四肢百骸,楚逐浑身发冷,身上已被冷汗浸湿,“拾——今月,我也会痛。”
我也会痛。
拾九紧紧抿着唇,这是楚逐第一次在她面前说,他会痛。
但是她始终没有把目光转过来,反而彻底背过身去:“说得再多,你还是自私罢了。”
“对,我自私。”楚逐自嘲地笑,“我向来自私。”
“那就算了。”拾九冷笑一声,径直往外走去。
“等等。”楚逐叫住她,“……除了离开我以外,你想要什么自由,我都给你。”
“好,你说的。”拾九定住脚步,转过身来,“第一,秋娘他们是我的朋友,他们的故乡因为王爷要征伐‘乱贼’而陷入水深火热,他们也是不得已才来京城讨生活,顺便看望我罢了,希望王爷不要打扰他们。”
楚逐没有迟疑:“好。”
“第二,我要自由进出皇宫。墨萝嫣当长公主时,至少还有进出皇宫的自由,我身为长公主,也应该有此权力。”
楚逐闭了闭眼:“好。”
“第三,我想了解大墨现在的情况,你必须如实告诉我。大墨是我墨氏天下,我有权知道眼下是什么情况。”
这次,楚逐定定地看着她好一瞬,才道:“好。”
拾九有些怔诧,倒是没想到楚逐会这么爽快地一一答应。
其实,她最初的情绪是半真半假的。
在意识到楚逐怀疑自己时,她忽然想到了自己与秦少安正在暗通曲款,或许是潜意识作祟,害怕楚逐看出端倪,或许根植于心底的本能,认为自己此举是对楚逐的“背叛”,所以在楚逐试探她时,她差点失态了。
但是,很快她便调整情绪,反客为主。
逼问楚逐的话为真,不过是带着目的的。
在转移楚逐注意力的同时,趁机提出自己的要求。
只是,她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楚逐会全部应允。
*
从长公主府离开时,天色已黑。
等候在外的长行见楚逐出来,连忙迎上去,马上便注意到他脸色发白,额头身上都是汗。
长行大惊,急道:“王爷,你心疾又犯了?”
王爷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不曾犯心疾了,可是他心疾发作的样子长行早已熟知,一眼便看出来了。
“还好我们正好在皇宫,长行马上去找御医来。”
“不用。”楚逐淡定地阻止他,“回府吧。”
“王爷——”长行焦急地看着他,不由得埋怨,“我看王爷这心疾也不是这会儿才发作的,长公主为何没派人去请御医?”
楚逐摆手,示意长行不要多言。
跟她没关系的。
他方才一直忍着,没有表现出来,更没有跟她说。
她不知道罢了。
长行却是更加不忿,忍不住道:“王爷晚膳也还没吃吧?”
方才他等在外面,那今月长公主非但没有派人请御医,也没让人送晚膳来。
他不信她不知道王爷没吃晚膳。
便是不知道,王爷在晚膳时分来访,怎么也该留下来吃一顿饭吧,她若是主动开口留饭,王爷必定不会拒绝,还会很高兴的。
可是她却冷冰冰地送客,仿佛不愿多留王爷一刻。
“长行。”楚逐瞥了长行一眼,语气淡如平常,但长行十分明白,王爷这是发怒的前兆,让他不要再说的意思。
长行不敢再多话,可是心里更加想不明白。
当初在千山镇见到的今月,分明是个温文有礼的姑娘,怎么到了京城被封为长公主了,便变得那么高高在上,在王爷面前也拿架子,哪怕王爷纡尊降贵,她也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除了恃宠而骄,他想不到别的解释。
可是这样,他便更不明白了。
这个替代品真的值得王爷这般宠爱呵护吗?
若是拾九在,才舍不得这样对王爷……她见到王爷今日之改变,应该早就心软了吧……
长行越想,越替楚逐感到不值。
只是,楚逐不让再说,他也没有办法。
“长行。”楚逐忽地吩咐,“从明天开始,着衣楼的暗卫撤了。”
“为什么?”长行不解,忙道,“虽说那些人是长公主的朋友,可是他们现在无缘无故来到京城,难保没有什么别的目的。有暗卫一直监视着,若是有什么异样,也好第一时间知晓,长行保证一定不会让他们发现。”
“撤掉。”楚逐却只重复这两个。
长行沉默了一瞬,只好应道:“……是。”
*
次日,趁着楚逐进宫上朝的时候,拾九出宫了。
有了楚逐的应允,她的出宫之路果然畅通无阻。
走过宫门的那一刻,她甚至想,就这么远远地逃离这里,再也不回去,她不就自由了么?
不过,也就是这么一瞬,她便打消了这个愚蠢的想法。
别说幼帝还在宫中了,就算她是了无牵挂的一人,也别想在没有万全准备的时候逃走。
楚逐能让她自由进出皇宫,就能把她抓回来。
秋云夕等人没想到拾九会突然出宫看他们,一时又惊又喜,激动不已。
拾九高高兴兴地跟他们叙了好一会儿旧。
之后,便问及那封信的事。
她知道楚逐肯定会派人对着衣楼进行监视,若是被暗卫发现他们与秦少安的信使有往来,那就危险了。
昨天她竟忘了提醒秋云夕此事,所以今天特意赶来。
“你放心,我们很谨慎的。”秋云夕笑着向她眨眨眼,“我们也算跟楚逐打过好几次交道了,就算看不到他的那些暗卫在哪,也早就猜到四周肯定满是王府的暗卫,所以在送信时,我也是耍了花招的。秦少安的人也很聪明,很会伪装,昨天我已经顺利把信交给信使了。”
拾九松了一口气。
其实她确实不必如此担心,若是送信一事已暴露,秋娘他们也不可能好端端站在她面前了。昨晚楚逐也就不是怀疑,而是直接兴师问罪了。
她现在,就要等秦少安的回信,确定他的态度,制定下一步的计划。
拾九在着衣楼待了半天,估摸着楚逐已经下朝回了摄政王府,她便立刻去了王府。
她准备趁热打铁,先从楚逐哪里得到一些有用信息。
楚逐倒也不避讳她,她想要知道什么,他便拿出文书资料,统统告诉她。
一下午的时间过去,拾九对于楚秦两军的情况已经了然。
她起身告辞,准备回皇宫。
“已经到了晚膳时分,长公主不留下来用膳么。”楚逐目光深深地看着她。
拾九迟疑。
她想,楚逐的确做到了他的允诺,老老实实地将这些楚军机密之事都告诉她,换她留下来吃一顿饭,也不算什么过分的要求。
只是一顿饭而已。
可是应允的话到了嘴边却成了拒绝:“不了,幼帝还在宫中等本宫回去陪他用膳,多谢王爷美意。”
说完,她便感到楚逐面色一顿,眼神也黯淡下来。
她自己也是一怔,慌乱之下连忙站起身。
想走的意思便越发明确了。
楚逐眼中闪过一丝自嘲,也起身:“既然如此,臣也不强求了。”
回宫的路上,拾九心绪纷乱。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每一次,楚逐向自己示好时,她分明只要点点头就能满足他,可是她偏不。
明明也不是什么需要她做出什么让步或牺牲的事,有时候只是一顿饭,有时候甚至只是一杯茶。
可她每次都执拗地拒绝,眼看着他失望。
拾九叹了一口气,掀开帘子看着日头下山漫出的满天金光,忽然意识到,自己和楚逐之间不可能恢复正常的相处了。
她不知道该如何去解开自己的心,也不想再费尽心力解开他们之间看不见的隔阂,死生不复相见应该是他们之间最好的结局。
她越发坚定。
离开,是正确的决定。
*
过了五六天,秋云夕再度进宫。
这一次,她带来了秦少安的回信。
拾九看完回信,心里激动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