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个天下,还敢直呼司徒晋其名的人,独陈瑾而已。
史优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多得让陈瑾明白了很多事。
“殿下,陛下部署这一切只是为了保护殿下,绝无监视殿下之意。”陈瑾这些年从来没有怀疑过史优,故,今日的史优被陈瑾说破,她也不再隐瞒。
“知道了。”陈瑾并无其他的话,只道一句知道了。
史优还是知道陈瑾性子的,陈瑾心中越怒,越是平静,而陈瑾从来都忌讳身边的人是司徒晋的人。
现在史优暴露无遗,陈瑾不发火,是气极了。
可史优能再说些什么?任她说什么都无法抹去这一个事实。
如今所面临的情况远比陈瑾以为的还要严峻,所有陈瑾能用的人全部都被司徒晋调离。
留下来的这些人全部都是司徒晋的人。
换句话来说,司徒晋控制住了陈瑾所有。
这具身体如今连动都动弹不得,更是极大的累赘。
陈瑾想坐起来,史优连忙上前扶着陈瑾,更是劝道:“还请殿下稍以安歇,毕竟殿下的身体尚未恢复。”
“怎么,我想坐一坐都不成?”
所谓一直没有恢复的身体,要是一直躺下去,难道能变好了?
陈瑾心里比谁都要更清楚,越不动的身体只会越不能动。
她精力是不太好,睡着的时间比醒来的要长。
她不知太医为她查看过身体怎么跟司徒晋说的,或许对司徒晋而言,一直躺在床上的陈瑾对他而言更好。
一个可用的棋子,能够任由他摆布最好,不能动弹的棋子尤其用的顺手。
司徒晋不会希望看到陈瑾健健康康,同从前一样和他斗得旗鼓相当。
如今的朝廷已经姓司徒家。
想想当年的陈瑾是怎么防备司徒晋的,现在两人的情况完全调转,谁又不知道谁的心思。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陈瑾冷声的询问,透着不善。史优是多一句话都不敢说。
“你的皇帝陛下有没有说过我能不能请太医?”陈瑾既然明白司徒晋的打算,很显然陈瑾并不打算如他所愿。
想要争取一个机会,也更想能够把握自己的命运,陈瑾就不可能一辈子躺在床上,生不如死。
“太医已经来看过,只是再三叮嘱殿下好生休息。”史优连忙将太医说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陈瑾。
“如果皇帝陛下允许,现在你去请太医,我要亲耳听听太医怎么诊断我的身体。”陈瑾和司徒晋之间早已撕破了脸皮,相互之间谁也信不过谁。
站在陈瑾面前的这一位史优,藏得太久,属于司徒晋安排的人。陈瑾对自己人,或者是对司徒晋给的人,都无需客气。
自己人,能够坦然的告知对方她的打算;司徒晋的人,就得针对司徒晋给人的心思,直言不讳地行事。
史优毕竟跟了陈瑾这么多年,当然清楚陈瑾的性子。这一位公主说一不二,眼里从不容沙子。
如果司徒晋不打算置陈瑾于死地,那么就得好好的考虑考虑,陈瑾会怎么利用他不想杀她这一点,争到她想要的。
“奴婢立刻去传太医。”陈瑾已然将话说到这个份上,史优原就很清楚司徒晋对陈瑾的态度,岂敢怠慢陈瑾,无视陈瑾的吩咐。
陈瑾坐在床前点了点头,史优退了出去。
立刻有四个宫人上前,看这样子,倒是防备着手脚僵硬的陈瑾。生怕陈瑾寻死?
一切不过都是意料中的事儿,陈瑾不以为然,只是冲这四人问:“我如今身处哪座宫殿?”
“回皇后殿下,是勤政殿。”
第166章 我还能活多久
一听宫殿的名字, 陈瑾一愣,这竟然是从前顺帝住的宫殿。
勤政殿一直都是大齐皇帝的寝宫。
“司徒晋住哪里?”陈瑾立刻追问一句,一旁的宫女连忙答道:“自然是勤政殿。”
陈瑾始料未及。
之前没有机会坐起来看看, 现在上下打量一番,四周都是按陈瑾喜好的摆设, 简洁大方, 明亮通透。
勤政殿内的宫殿, 陈瑾虽然不算都转过一圈,却没有找到相似的一个宫殿。
“陛下对皇后殿下情深不悔,这些年虽忙于政事, 却也不假他人之手照看殿下。”宫女们想到大权在握的皇帝陛下,竟然对昏迷不醒多年的皇后情深至此, 眼中流露出了羡慕。
陈瑾却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情深不悔, 果真是情深不悔啊。天下江山已在他手, 眼下他司徒晋需要做的是稳定人心。情深可换江山稳固, 何乐而不为?”
一众人听到陈瑾的话,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不敢再接话。
非议皇帝的不是,陈瑾不当一回事,她们却万万不敢。
陈瑾伸手抚过胸口的位置,“算无遗漏的司徒公子,如今你该考虑的是, 怎么把我变成从前一样的活死人。否则,我断不会事事如你所愿。”
这番话更是吓得宫女们浑身发抖。多少人恨不得自己是聋子。什么都没听见, 自然也不知眼前的皇后殿下有多恨他们的皇帝。
“有些话殿下说的,他们却听不得。往后殿下还是只在我的面前问起这些事。”司徒晋忽然从一旁走来, 丝毫不曾迟疑的走到陈瑾的身边坐下,而那四个宫女已经跪下,颤抖着身子道:“陛下恕罪。”
“但凡皇后说的话传扬出去半个字,你们小心脑袋。”司徒晋扫过她们,冷声的说出这一句。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能被挑到陈瑾身边伺候陈瑾的人,最是清楚一点,那就是嘴严。
只是让她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陈瑾竟然完全不把司徒晋放在眼里。
或者更应该说,陈瑾在司徒晋的事情上,根本不留任何余地,无论司徒晋是想置她于死地也罢,让她如同活死人,一般的活着也好,陈瑾都不会是任由司徒晋摆布的木偶。
“我以为你该把他们全部杀掉,无声的告诫我,往后少跟他们说话。”陈瑾意外,司徒晋听到她的大放厥词,竟然饶过站在他面前的这些宫人。
陈瑾的确想看看,现在的司徒晋变成了什么样子,在他的心中,眼下的他已经成为天下之主?亦或者仅仅不过是一个臣子,费尽心思地夺得江山,他该如何守得住?
可惜陈瑾失望了。身份的转换对于司徒晋而言,或许一开始是个问题,但已经过去5年,他也早已适应这一种变化。
“殿下身体有些不适,故而方传太医?”司徒晋不愿意再为这几个宫人和陈瑾讨论不休。
方才在门口的时候,司徒晋听到史优的话,知道陈瑾传了太医过来,还以为陈瑾有些不适。
史优啊,这是司徒晋埋的最深的一颗棋子,原本以为可以一直埋下去,但陈瑾身边的人全被他换去,独独留下一个史优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也怪司徒晋没有意识到,陈瑾醒来若是看见这样的局面会是什么反应?
但陈瑾身边的人都对陈瑾忠心耿耿的,当年司徒晋也并不希望这一群人靠近昏迷不醒的陈瑾。一来二去,这些人也早已没了踪迹,或者更是死在了司徒晋手里。
一个史优是司徒晋的人,从始至终就跟在陈瑾的身边,照看昏迷不醒的陈瑾。
陈瑾现在醒来身体虚弱,太医已经再三叮嘱,一定要让陈瑾好好休息,慢慢恢复,切不可让陈瑾大喜大怒,否则极有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司徒晋费尽心思才让陈瑾重新醒过来,最不愿意接受的就是陈瑾再有任何意外。
陈瑾第一时间传太医,司徒晋忧心的正是陈瑾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我不过想知道,我是不是会如同废人一般,一辈子躺在这榻上。”陈瑾直言不讳,何尝不是在试探司徒晋,他是不是想让她一辈子躺在这床上?
“不会的。太医已经说了,只要你慢慢调养,必能恢复如常。”司徒晋连忙回答,言语间都是真诚。
在他身旁的陈瑾轻笑一声,“恢复如常吗?从那样高的墙楼跳下还能活着,已然是极大的奢侈奢望,如同从前一般,我从前如何,难道司徒公子不知?”
从城墙上跳下去的陈瑾已然病入膏肓,命悬一线。
也正是因为如此,陈瑾才会毫不犹豫的纵身一跃,原以为一切都可以了结,没有想到终究还是差了一点。
提起从前,司徒晋平静的面容瞬间变了脸色。
在那一段时间里,陈瑾根本不让他靠近,纵然是史优,对陈瑾的身体也只是所知不多。
陈瑾同太医接触的时候几乎打发了所有人,而那一个太医是陈瑾最信任的人,任何人都不可能从他的嘴里得到陈瑾身体的真实情况。
但是司徒晋救了跳下城楼的陈瑾后,身边的大夫为陈瑾号脉,告诉司徒晋陈瑾的身体情况,对司徒晋宛如五雷轰顶。
气血两亏,重疾缠身,能活着,不过是一直强撑着。
司徒晋抓住陈瑾的手道:“你会好转的,你会健健康康陪着我,白头到老。”
旁的地方陈瑾的确动弹不得,这双手陈瑾已经有了力气,用尽力气抽回。
“你我之间还能白头到老?”陈瑾亲手杀了司徒晋,司徒晋既然记得,还能容得下陈瑾,还想跟她白头到老,听起来难道不是天大的笑话?
陈瑾从来不认为自己的分量能够重到,让司徒晋忘记杀身之仇。
“你我之间本就该是你死我活,你竟然得了天下,江山也借我之故,稳住了前朝旧臣!天下于定,你为何还要容我活着,自该让我去死才是。
“就连我的孩子,留着陈氏血脉的孩子,你怎能让他继承你司徒家的江山!”
陈瑾将这些旁人虽同司徒晋提及,却未必敢直言的事全部摊开地说。
藏在心中的疑惑不问出来,问个明白,陈瑾如何愿意。
“那是你我的孩子。待你的身体好转些,我让他们来看你。”司徒晋一怔,还是没有过多的解释,只这一句话。
“难道5年时间过去了,你还不能让朝中众臣对你心悦诚服,五体投地?”
论驭人之道,司徒晋从来都是其中的佼佼者,怎么可能在陈瑾昏睡的这5年里,尚未收复从前对陈瑾忠心耿耿的人。
陈瑾用人一向以才,用的这些人都心怀天下,也想救济苍生。
从前的大齐已经满目疮痍,他们还想力挽狂澜救天下。如今王朝已经改了姓氏,只要司徒晋用人用才如同陈瑾一般,这些人未必不会对司徒晋忠心耿耿。
司徒晋留陈瑾活着,不过是为了让陈瑾的人看到他对陈瑾的深情款款,借此平息众人的怒火,以达到收拢人才为己用的目的。
目的达到,陈瑾这一颗棋子也就没用了,故而陈瑾想问问现在她活着的理由是什么?
只是陈瑾问的坦然,并不代表司徒晋愿意如实的回答,在这个时候史优领着几个太医走了进来,也正好让司徒晋避开陈瑾的问题。
“陛下,皇后。”进来的人连忙朝司徒晋和陈瑾见礼,皇后两个字听在陈瑾的耳朵里,实在刺耳无比。
“如果再让我听到皇后两个字,我便杀了你们。”无论陈瑾做得到或做不到,她的不喜明明白白的表现出来。
大永朝的皇后,听起来比公主还要高贵,但陈瑾从来都看不上。
“殿下依然是殿下。宫中的人都听好了,只称殿下。”司徒晋根本不在意陈瑾的不喜,但也不希望陈瑾动怒,故而朝一旁的人吩咐一声,让他们按陈瑾的喜好办事。
纵然是司徒晋,不也唤着陈瑾一声一个殿下,而不曾唤了皇后。
陈瑾当着司徒晋的面,不愿意让旁人唤她一声皇后,何尝不是为了激怒司徒晋?
可惜了她的如意算盘被司徒晋识破,倒是没能让司徒晋当着众人的面大发雷霆。
都是千年的老狐狸,两人相斗几十年,彼此最了解对方。想要让对方动怒,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一众人老老实实的应下一声是。
随后,司徒晋招手,让太医上前为陈瑾诊脉。
陈瑾目的没有达到,也不生气,只是等着太医们号脉。
待一个个都诊完了脉,陈瑾问:“我还能活多久?”
此问落下,几个太医都打了个寒颤。
一旁的司徒晋,眼中闪过一道凌厉的光芒。
“我记得几年前我已是病入膏肓,当时太医告诉我,我的日子不多。我自城墙上跳下,虽说躺了这些年,难道我的病全好了?”
陈瑾内心的疑惑,有人不愿意为陈瑾解释,那么陈瑾不介意旁敲侧击,从旁人那里得到她想知道的答案。
“殿下的身体已然逐渐恢复,只要注意多动,身体会慢慢的变得灵活,定能长命百岁。”
第167章 诡异
陈瑾话问得直接, 没有一丁点的掩饰。
太医们感受到司徒晋灼热的目光,似在无声的告诫他们,什么话该说, 什么话不该说。
纵然没有司徒晋,在面对陈瑾不善的询问, 他们也不敢据实相告, 只能奉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