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你去问问你的皇帝陛下,他让不让我穿?”陈瑾敢说,狂妄自傲如司徒晋,不会在意陈瑾穿什么样的衣裳。可是,她生为大齐公主,最后,也必须是大齐公主。
史优小心翼翼以为是为了陈瑾好,也是为了司徒晋免去许多麻烦,但陈瑾原本的身份天下皆知,现在想要掩盖这一切,谁能?
“奴婢知道了。”史优一脸的为难,纵然陈瑾不说,她必然也是要去问一问司徒晋的。
随后史优将陈瑾从前的长公主礼服送上来,陈瑾也就知道了,她所料不错。
同时也让陈瑾不由自主的长叹了一口气。
司徒晋能得这个天下并不是偶然,既是因为司徒晋深识远虑,步步为营,何尝不是因为司徒晋有着寻常人无法比及的胸襟和气度。
能容常人所不能容。甚至更将这一份不利化作对他有利的局面。
陈瑾纵然清楚,今夜换上这一身前朝公主的礼服,也并不能够让司徒晋不痛快,但至少能让别的人不痛快。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最后还能让人不痛快,挺好!
司徒晋防备的永远是陈瑾对他动手。怕是料不到陈瑾,要对付的人并不仅仅是他。
“更衣。”既如愿以偿,陈瑾张开双臂,让人为她更衣。
史优等人立刻为陈瑾更衣梳装。
如果说静养于宫中的陈瑾一切从简,只着素衣,不点红.唇,长发披散;换上礼服的陈瑾,描眉点唇,长发挽起,插簪点钿,但却都是钝口,陈瑾冷冷一笑,更显雍容华贵。
哪怕是玉京,一直知道陈瑾的容貌,倾国倾城,纵然上了年纪也是同龄中的佼佼者。
第一次看到陈瑾盛装立在一处,一时间也看傻了眼。
“好看吗?”玉京是个情绪外露的人,看到陈瑾的时候惊愣的挪不开眼。陈瑾含笑的询问。
玉京连连点头,何止好看,玉京本就是相貌平凡的人,认识的人里没有一个能及陈瑾三分。
“虽说在很多人眼里,这不过一副皮囊而已,有时候一具皮囊长得好看,也算得天独厚。”陈瑾看着自己这张脸感慨着。
“故而,像我们这样相貌平庸者,更应该比你们长得好看的人努力。”大概这就是玉京得到的总结。
不能说不对,陈瑾露出了笑容,道:“不管什么样的人,想要获得成功都得努力。长得再好看,若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任人摆布,不过是一个玩物罢了。彼时这副皮囊带来的只有灾难。”
玉京想了想,同意的点点头,“需得自强不息才不会沦为旁人的玩物。你不是旁人的玩物。”
亲眼看着陈瑾从不能动弹到行动自如,其中陈瑾付出了多少努力,何其艰辛不易,她全都知道。
纵然对司徒晋并无多少好感,玉京也得说,司徒晋的眼光不错。
“今晚要打架吗?”中肯的评价陈瑾后,玉京更是想起了重要的一件事。
陈瑾从未踏出过勤政殿一步,外头找玉京麻烦的人从不间断,自然都是冲着陈瑾来的。
既然对方是冲陈瑾来的,现在陈瑾出现在人前,这群人不想把陈瑾撕了才怪。
“大概是不用的。”陈瑾肯定的告诉玉京。
“他们都想对我动手,难道就不想对你动手?”玉京单纯只是疑惑。
一开始那些人对玉京,的确只想教导玉京,让玉京知难而退。后来知道玉京的本事了得,一言不合便要动手。这群人就开始考虑,如何才能将玉京拿下。
前面的事情玉京选择性忘记,只牢牢的记住一点,那就是这群人理讲不过便要动手。
“无人瞧见时,他们选择动手将你拿下,不过是为了斩断我的左膀右臂,一旦在人前,越多的人面前,他们越不会动手。”陈瑾无所畏惧的当着众人的面,解释给玉京听。
“殿下多虑了,有陛下在,无人能损及殿下半分。”史优从前是陈瑾信任的人,也是陈瑾维护的人。知陈瑾的性子就是护短,更想帮司徒晋说句好话。
“实在是我的荣幸,对吧?”陈瑾含笑地询问,史优脸上的笑意一僵。
陈瑾如今所处的局面究竟是谁一手造成的,各自心知肚明,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
司徒晋庇护陈瑾也罢,不庇护陈瑾也好,陈瑾从不在意。
“走吧。”不软不硬的回了史优一句,陈瑾看着外面的天色不早,装扮已经准备好了,该去了。
史优立刻回过神,轻声地道:“奴婢为殿下引路。”
纵然宫殿还是从前的宫殿,设宴所在处,陈瑾未必知晓是何处,史优岂能不在前引路!
“陛下。”史优想要引路,这时门口传来了一阵叫唤声,只见一身墨色礼服的司徒晋走了进来。
司徒晋走进来看到陈瑾的那一刻,眼中流露出了惊艳。
一直以来,司徒晋都知道陈瑾容貌出众,若是精心打扮后,更摄魂夺魄。可惜这么多年以来,陈瑾从未精心为他打扮过一回。
第169章 心寒
有生之年, 司徒晋以为再无机会看到盛装之后的陈瑾。没有想到今天倒是瞧见了。
“殿下风采依旧。”司徒晋由衷的称赞。
“彼此彼此。”意气风发的司徒公子,大权在握,胸有成竹的皇帝, 比之从前更沉稳内敛,也更加光彩夺目。
如果他们不是这样的身份, 这样的关系, 陈瑾一定会为拥有司徒晋这样的丈夫而高兴。
不论其他, 只论这一副皮囊,又是多少人难以比及。
“请。”司徒晋得到夸赞,心情可见更好。缓缓的走到陈瑾的面前, 请着陈瑾随他一起。
显然更衣之后来寻陈瑾的人,是想和陈瑾并肩出现在文武百官面前。
“我以为你会让我自己面对, 毕竟要寻我麻烦的人是你的母亲。”陈瑾不用出门,就已经可以预见, 出门后面对的会是什么样的局面。
原本满脸笑意的人听到陈瑾的话后, 瞬间收敛了所有的笑容。
司徒晋不由分说的上前握住陈瑾的手, 不意外陈瑾挣扎着将他的手甩开,司徒晋却握得紧紧地,任陈瑾使出浑身力气都无法将他的手甩开。
“殿下并不是寻常女子,纵然孝子当前,更须以国为重。而且要让殿下失望了,母亲身体不适,今夜不会出席宴会。”司徒晋握住了陈瑾的手, 任陈瑾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开,同时也将另外一则消息告诉陈瑾。
陈瑾惊愣的抬起头, 一时之间也不再挣扎。
司徒晋冲陈瑾道:“所以殿下今夜的打算,怕是都要落空了。”
看来陈瑾的所有盘算, 司徒晋都知道,知道却不阻止,那是因为他有应对的办法。
“甚好!”陈瑾和司徒晋斗了这么多年,岂会不知司徒晋并不是好对付的人。
很好啊!若是凡事太过容易,未免太没有挑战性。旗鼓相当才能斗得尽兴。
“故,殿下无须再挣扎。我与殿下同行。”不难听出司徒晋言语中的欢喜,甚至透着几分得意。
可惜陈瑾从来不是听话照做的人。
无论司徒晋握得有多紧,挣扎之时伤得有多痛,陈瑾依然毫不犹豫的挣扎开司徒晋的手。
到最后也不知是陈瑾的执着,让司徒晋看到了她的决心,亦或者司徒晋并不想伤害陈瑾,终究司徒晋还是松开了,握住陈瑾的手。
“你已经得了你要的江山天下,你唤着我的这一声殿下,是不是在讥讽我,这一生无论再怎么想守住大齐江山,终不能如愿?”回来到现在,陈瑾听着司徒晋唤的一声一声殿下,只觉得讽刺之极。
曾经陈瑾不喜欢司徒晋唤他的名字,也一直指唤司徒晋一声司徒丞相。那时候的他们针锋相对,彼此都懂得对方是他们最大的敌人。
曾经的称呼,如今唤来,何尝不像是在无声的讥讽着对方。
“我若唤殿下的名字,殿下欢喜吗?”司徒晋了解陈瑾,并不希望在这个时候惹怒陈瑾。
“倒也无妨,就算是讥讽,我谢谢你提醒着我。”陈瑾不过借着询问司徒晋的心思,提醒司徒晋,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永远无法调和。
司徒晋面上的笑容再次一僵,有些答案一直不是司徒晋想要的,却也是他永远无法改变的。
江山和美人果真不能共有吗?
不。对旁人来说需要抉择,可他不需要。江山已在他手,陈瑾也就在他的眼前。
近在咫尺的人,他能抓得住,也能握得住。为此,他已然付出代价,到了收获的时候。
陈瑾已经朝外走去,也让司徒晋回过神来,一道跟上。这一前一后,丝毫没有把司徒晋当成皇帝的陈瑾,引起不少人侧目,偏偏司徒晋不当回事。
皇帝都不做声,就算他们认为不妥,谁又敢当着皇帝的面指责陈瑾?
如果说从前昏迷不醒的陈瑾,让人看到司徒晋对她的不离不弃,如今醒来的陈瑾,处处挑司徒晋的刺,偏让人意外的是,司徒晋根本不当回事,处处包容。
虽然勤政殿的是司徒晋,不许任何人往外传多少,还是有些风言风语传到了太后,或者是司徒家人的耳中。
太后为此没少找司徒晋的麻烦,或者更应该说希望司徒晋把陈瑾交出来,由她管教。
有些积攒了大半辈子的不满,随着君臣身份的转变,太后是皇帝的母亲,前朝的公主,如今也不过是个亡国公主,是她的儿媳妇而已。
曾几何时不能摆的架子,现在可以摆得理所当然。
可惜阻止她一泄心中怒火的人,竟然是她的亲儿子。
这个儿子带给她尊荣,给了她锦衣玉食。她可以跟任何人闹脾气,独独奈何不得一个司徒晋。
想用母亲的身份压制司徒晋,某一位李太后终究只能失望。
太后是太后,但陈瑾前朝公主的身份,一旦太后试图对前朝公主不利的消息传扬出去,她以为这个天下江山还能安稳如初。
李太后面对拿前朝局势来压迫她的儿子,既无法冲入勤政殿内,也没办法让陈瑾出来,便只能忍下心中的怒火。
但在勤政殿内伺候的人都知道,一旦陈瑾迈出勤政殿一步,接下来,积攒了许久怒气的李太后,一定想方设法让陈瑾不痛快。
皇帝陛下对陈瑾的维护,他们都看在眼里不假,但皇帝究竟会庇护陈瑾多久?宫里的人都是见惯了潮起潮落的主儿,谁也不敢打那包票。
宫人们在心中闪过无数的念头,陈瑾已迈出勤政殿的大门,不意外,在门口碰到同样是一身礼服的年轻男子。
宫门前的这一位,结合了陈瑾和司徒晋的容貌优点,天庭饱满,剑眉星目,宛如一潭清水,令人见之心境澄明。比之他们两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正是司徒晋和陈瑾的次子,眼下大永的太子司徒盛。
“父亲,母亲。”许久未能见过陈瑾的司徒盛,在看到陈瑾的那一刻,眼眶微微泛红。
只是相较于司徒盛的激动,陈瑾却显得冷漠之极。一眼扫过司徒盛,后面对司徒盛的问安却置若罔闻。
司徒盛没有听到陈瑾的声音,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想要看一看陈瑾。
入眼却是陈瑾冷若冰霜的面容,宛如一盆冷水浇下,浇的司徒盛透心凉。
“母亲。”哪怕心下有所畏惧,司徒盛还是在唤了一声。
陈瑾一双睿智的眼眸扫过司徒盛,让司徒盛清清楚楚的看到她眼中的冷意,似乎在看着全然陌生的人。
司徒盛双唇微微颤动,急切的往前迈了一步,“母亲。”
“你的腿当年当真是被他打断的?”面对司徒盛的叫唤,陈瑾忽然冒出了这句话。
想要靠近陈瑾的司徒盛脚步骤然停下,猛的抬头再一次和陈瑾对视,眼中流露出了惊慌。
如果说,陈瑾在从前恨极了司徒晋对孩子的心狠手辣,再一次醒来听说司徒盛已经恢复行走,知道她所生养的孩子和司徒晋一道连她都算计,,陈瑾不再怨恨司徒晋的狠,只是暗骂自己蠢,蠢得被所有人耍得团团转。
她的孩子,她从未疑心过他们,也相信他们永远不会欺骗她,却是这一份信任,狠狠的抽打在陈瑾的脸上,提醒着陈瑾,她何其天真。
“当年父亲只是为了让母亲看清舅舅的真面目,在舅舅的心里,天下江山、他的儿女最重要,母亲对他而言不值一提,更何况我们。”司徒盛脸上阵阵发白,急忙为司徒晋解释,也为自己解释。
“你放心,我知道你是司徒家的儿子。”陈瑾点了点头,陈述这一句实话。
可不管是司徒晋还是司徒盛,再一次白了脸。
陈瑾知道司徒盛是司徒家的儿子,当然她也牢牢的记着,她是陈家的女儿。
哪怕亲如骨肉,冠以他人的姓氏,曾经以为最值得信任的人,她拼尽信命去爱护的人,其实完全不需要她的守护。
她以为他们不会算计她,最后,算计她的何止司徒盛一个。
陈瑾将司徒晋跟她说过的话全部串联起来,再有史优得意炫耀。有些她以为是司徒晋逼迫孩子做的事,更可能是孩子们毛遂自荐,为了司徒家而做的事。
是啊,连她都忘不掉她姓陈,又怎么能让她生下的孩子忘记他们姓司徒。
女人这一生便是如此可悲。里外不是人不说,终此一生,谁都不会拿她当自己人。
陈瑾内心的苦涩并没有流露出半分,昂头挺胸的冲眼前的人道:“既然做了便无需后悔,如同我这一辈子永远无法真正和你父亲成为夫妻,荣辱与共,你不过是做了你该做的事,我也会做我该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