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是锦衣卫!”红色的飞鱼服在黄昏的黯淡天色里也刺眼无比,让陷入包围的人群惊慌。
为首的铁鹰眼眸沉了沉,当机立断大喝道:“不许后退,跟我冲进去,挟持人质。”
铁鹰不愧是能当老大的人,反应很快,知道此时返身逃跑才是致命的,会像兔子一样被当成靶子射。想要争取一线生机,只有顶着锦衣卫的弓箭冲进医馆,拿下里面的那对男女为上。
医馆大门距离他们只有十几步远,近得铁鹰能闻到里面散发出的药香,看到大堂方桌旁相邻而坐的男女,他们脸上悠闲从容的表情,端坐不动的身姿。
铁鹰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然而此时已经不容许他想得太多,随着对面锦衣卫一声令下‘放箭’,犀利的箭雨破空而来。
伴随着一声声被箭矢射中的惨叫声,铁鹰挥舞着大刀挡开迎面飞来的利箭,身后跟着几名死忠的手下,突破锦衣卫的封锁闯进了医馆。
柳青一早喝了安神药,此时沉沉睡去。
老大夫发觉外面不对劲,正待起身出去看看,萧沫忽然伸手在前面的水杯里沾了点水。水珠很快在她纤嫩的指尖凝成冰珠,然后屈指一弹,冰珠疾射而出点中了老大夫的睡穴。
老大夫眼前一黑,双眼一闭,仰头靠在座椅上陷入沉睡。
萧沫皱皱鼻子:“还是不要惊扰了老人家好!”
韩重元眼神含着一丝惊奇和赞赏,看着她露这一手:“这就是上天传授的神功妙法,果然神奇。”
他在锦衣卫也算是见多识广,但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奇妙的功法。
萧沫来历神秘,有这些奇术自保是好事。当然,如果没有每次施展功法太过后变成冰雕就太好了。
成为一尊脆弱不能动弹的雕像太危险了,似乎一点外力就能将它打碎,风险太大。
韩重元不知道那是萧沫走火入魔造成的,还当是每次施展奇术后必然付出的代价。
萧沫可爱地眨眨眼睛:“韩某喜欢?那你看好了!”
闯入医馆的铁鹰眼冒凶光,直直朝坐着不动的萧沫二人冲去,手中大刀高高举起。
然而没有人理会他。
只见萧沫拿过水杯朝外一洒,水珠在空中连成线,而后她拍出一掌,如雪山之巅吹拂而来的冰寒,瞬间将水珠冻成冰珠。
冰珠在空中滴溜溜地旋转,猛然朝着铁鹰射去,‘兵兵乓乓’一阵悦耳的敲击声过后,铁鹰能劈裂石头的大刀刀身竟然被洞穿,露出一个个窟窿眼。
那一击之下,铁鹰受不住力道,手腕一痛,刀柄随即离自己而去,掉在了地上。
铁鹰僵立在原地,目光呆滞,脸上是满满不可思议的表情。
‘啊啊啊’,跟着冲进来的手下反应不及,吼叫着继续朝二人冲去。
萧沫挑了挑眉,随手抓起桌上的茶杯如法炮制,冰珠疾飞而出,射中了他们的膝盖,顿时一干人如下饺子似地扑通扑通跪在了地上。
韩重元微笑着赞了一句:“厉害!”
被恋人夸赞,萧沫悄悄翘起了得意的小尾巴,顿时豪气冲天:“韩某你放心,以后有我在会保护好你的,绝不让你掉一根毫毛。”
‘咳咳’,韩重元闷笑,眼眸里是点点亮晶晶的笑意:“那韩某多谢公主了,不胜荣幸之极。”
“啊,老大,怎么回事,我们不能动了。”手下仓皇地喊着。
韩重元抬头对上铁鹰的视线,眼眸阴冷:“你是何人?受谁的指示前来加害公主?说实话,本统领让你痛快点死。”
门外的惨叫声渐渐熄灭,想必锦衣卫已经在收尾,剩下的兄弟不是死了,就是逃了。
门内,如今还能动弹的只剩下自己。
铁鹰却意外的冷静下来,没有惶恐。
他看了一眼地上自己惨烈的兵器,又看向萧沫,问道:“你就是公主,你真的梦中得神授,能引动天罚吗?”
萧沫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不承认,也不否认:“你信则有,不信则无。是不是真的得神授引来天罚,就看你相不相信了。”
铁鹰顿了一下,眸中变得暗沉:“我不想相信,但又不得不信,因为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古怪可怕的手段。遇见你们,是我铁鹰时运不济,我认栽。但是,你们也休想从我口中知道任何事,想知道,去问老天爷吧!”
他哈哈狂笑,突然左手抬起往自己喉间割去,瞬间血流如注,睁着眼倒下。
原来铁鹰左手藏了把锋利的小刀,竟是宁愿割喉自杀也不愿说出实情。
萧沫眉头动了动,她本来可以出手阻止。但是何必呢,一个想死的人,就让他死好了。
目光转向被这个发展惊住目瞪口呆的其他人,萧沫微笑道:“你们呢,想死的话,成全你们哦!”
手下们顿时疯狂摇头,不要啊,他们不想死!
看到死人总不是一件愉快的事,烛火下,萧沫单手支颌,眉眼间有了一丝倦怠。
韩重元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道:“等会这里留人守着,我在附近准备了房间,你先去休息一下。”
医馆里的两个人哪里值得她如此费心,韩重元并不在乎他们,世上比他们惨的人数不胜数,他愿意掺和进来,无非是因为萧沫在乎。
萧沫抬头对着男人笑了一下,想着对方损兵折将,大抵不会再做蠢事,因此点头道:“好啊,你不一起吗?”
她依恋地凝视着他。
韩重元被看得心头火热,差点想不顾一切地陪着她,不过,他轻轻地摸了下少女的黑发:“好久没动,手艺都荒废了,我倒想知道宁愿死也保住的秘密是什么。”
他阴冷地眯了眯眼,眸子变得危险。
医馆外。
暗处潜藏的人远远地将发生的一切看在眼里,见到锦衣卫开始打扫战场,他缩起身子悄悄地向外移动身体,慢慢地一步一步后退,直到退离锦衣卫的警戒范围,才撒腿就跑。
在人离开后,苗千户的身影出现在原地,他看了看方向,立即追了过去。
那人一路东躲西藏,朝着褚府而去,敲响大门后,闪身而入。
苗千户探出头看了门上挂的牌匾,啧了一声:“果然是褚家。”
褚府。
褚昀因为眼伤发了高烧,脸颊火热通红,嘴唇干燥,然而他仍然睁着眼不肯睡去。
同样焦躁不安地呆在他房间里的还有,褚二爷,褚琛,褚瑞两兄弟。
褚二爷心跳得厉害,不停地背着手踱步。
褚琛和褚瑞则是一个劲地灌酒缓解紧张。
敲门声响起,管家垂手进来禀报:“徐护卫回来了。”
“快,让他进来。”褚二爷迫不及待地道。
管家弯腰退了出去,很快,一个健壮的汉子匆匆进来。
“小人见过二爷,几位公子。”他抱拳行礼。
“别多礼了,快说,情况怎么样了?”褚二爷打断他。
连褚昀也打起精神,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徐护卫道:“小人看到了许多锦衣卫,很多。铁鹰带着的手下死了大半,剩下的都被抓了。铁鹰冲进了医馆,不过依小人之见,铁鹰大概凶多吉少。”
人家有备而来,又怎么可能让铁鹰得逞。
“该死,杨柳镇什么时候进了这么多锦衣卫,为什么都没有得到消息?”褚二爷脸色苍白地跌坐在椅子上,抖着唇道,“锦衣卫在,那女人大概真的就是公主了,那现在该怎么办?”他六神无主地问道。
所有人的视线看向了床上的褚昀。
褚昀艰难地吐息,闭了闭眼,还是太迟了吗?
他五指狠狠抓住被子,低声道:“不要慌,铁鹰的妻儿都在我们手里,他不敢背叛的。除了铁鹰,那些人跟褚家没有任何联系,公主找不到证据是我们指使的。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让父亲赶快回来,然后写信给皇后娘娘,让她帮着说情,放褚家一条出路。”
他狠声道:“一定要快。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找能说动公主的人求情,尽量拖延时间。”
对于天罚之说,因为没有亲眼所见,他们是既畏惧,又难免抱着侥幸之心,万一是假的呢?
他们又不是珉王,应该不至于像珉王一样罪大恶极到惊动上天降下惩罚吧?
求情,找能劝动公主的人求情,一定要把眼前的难关渡过去。
“对,对!”褚二爷连声命令道,“快,快再派人送信给大哥。”
幽暗诡谲的房间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地方的火盆燃烧着,映出被吊在铁链上的几名杀手,人不似人,鬼不似鬼,皮肤下白色的骨头都阴森森地裸露在外,俱都恐惧地望着火盆前优雅擦拭手上献血的男人。
啊啊啊,这不是人,比地狱的罗刹还要可怕。
火光照着男人半边清俊的面容,半边隐在黑暗里。
在他的左手边放着一叠纸,最上面一张白纸上还溅落点点血迹,记录着这伙人曾经犯下的罪行。
以铁鹰为首,他们混迹在大夏各地,劫掠妇女和孩童,然后再转手卖出去,手上染指的人命不知其数。
这伙人对铁鹰唯命是从,只知道听铁鹰的话,对他背后的人一无所知。
不过,他们绑来的女人和孩子,最后都流向了褚昀所经营的青楼和名下的宅院。
韩重元叹息,他的小公主是个心软的人,怕是看了又要生气了。
第80章
黑幕高挂,乌云遮月,零星几点寒星闪烁。
镇外郊区的一处宅院,锦衣卫无声无息地包围了这里。
狗叫声突兀地响起,院子里发出了动静。忽然闪现无数的人影,他们似乎察觉到了危机,趁着黑暗想要逃窜。
明亮的火把依次点起,手持绣春刀的锦衣卫冲了上去,双方在黑夜里展开了激烈的交战。
韩重元挥刀砍下一名匪徒的首级,任热乎乎的血液淋湿了手臂,无情地像一个杀神。眨眼间,脚下已经倒了数名尸体。
喊杀声响了片刻,才渐渐归于平静,不想死的人早已跪地弃了武器投降,锦衣卫轻松控制了局面。
这里是一处据点,残留着铁鹰余下的人手,他们守着掳掠来没有转手出去女人孩子。
为了不让他们得到消息转移人质逃出去,韩重元在审问得到具体地址后,立即带人前来剿灭。
进到院子里,有锦衣卫上前禀报:“禀大人,后院地窖中发现了藏起来的十六名妇女,还有九个孩子。其余匪徒人等死二十一,存活七个,请统领指示。”
韩重元抬了抬眼:“人质呆在原地,有伤的请大夫诊治,查问清楚来历,等候安排。你们留几个人守着,还有,查清楚这房子主人是谁,是否和匪徒有勾结?其余人等押着人跟我回去。”
留了人打扫残局,韩重元不及休息,重新上马返回镇中。
还要安排人查证褚家之事,忙碌了一夜,韩重元稍稍合了下眼,立即收拾整齐去见萧沫。
萧沫这一晚睡得很好,一见韩重元她脸上就绽放了笑容,蹦蹦跳跳地到他面前。
即使一夜没睡,韩重元脸上也看不出憔悴,清俊依旧。
但萧沫是武人,最擅长观察气色,一眼就看出他的精神损耗。
当下心疼地拉着他坐下:“不忙,先用早食吧。吃完了,好好睡一觉,不着急。”
韩重元原以为少女会急着知道结果,没想到会惦记自己的身体,身上残留的冷厉肃杀之气,都为之淡去几分。
在萧沫和韩重元你侬我侬的时候,褚家却是陷在水深火热之中,忙着想对策,一时间竟是连褚宏的丧事都无瑕顾及抛在了脑后。
如果褚家覆灭,大家都活不了,谁还顾得上一个已经死了的人呢。
按理说褚家孙辈褚宏死了,不管他的死因再怎么不光彩,丧事也应该大肆操办起来了。
此时褚家已经换下了家里大红的装饰,大门挂上了白布,也通知了亲朋好友前来吊唁。
但是意外的是褚家这次丧事显得格外的低调,除了下面的小辈出来迎接待客,褚二爷,包括褚琛等都没有露面,而是交给了管家主持。
褚老太君自然是不满,褚宏死得如此之惨简直是摘了她心肝一样,没有把害了他的女人抓回来偿命不说,连法事都不准备好好操办,那让褚宏将来到了地下如何安宁。
可是她知道家里好像遇到了难事,连褚昀都遭了毒手,却拿对方没有办法,实在没有心力再操持褚宏的丧事。
褚太君不忍心为难自己的儿孙,却也舍不得惨死的褚宏后事凄凉,左思右想,决定让褚宏后院的侍妾殉葬。
褚宏平生最爱美人,她这个做奶奶的做不了什么,就让孙子死后地下仍旧有美人服侍,不至于寂寞。
想到这里褚太君的心神一振,知道褚昀他们忙,也不找他们商量,而是喊来了褚宏的妻子李氏告知她一声。
褚宏之妻李氏也是镇中豪商之女,当时两家也是为了联姻。等嫁过来时,只过了一段蜜里调油的日子,褚宏就暴露好色的本性沾花惹草,马上对妻子弃如敝履。
李氏这些年在褚家也是心如枯槁,不过守着儿子度日如年,冷眼看褚宏一个一个宠幸别人,所有的感情都消磨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