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淡地抿唇:“舅舅要和我说什么?”
承恩公嘿嘿笑了一下:“你这孩子,舅舅以前就喜欢你,没想到我们还有父女缘份。”
萧婉的脸色更冷了:“舅舅到底要说什么?”
承恩公四处打量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你是我的女儿,我总不会害你,你有没有想过以后的终身大事?”
萧婉疑惑地瞟了他一眼,沉声道:“我的终身大事,自有父皇母后做主,舅舅就不用操心了。”
“哎呀你这孩子,.....”承恩公焦急地靠近一步,低声道,“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将来像你姑母一样,荣登后位,母仪天下吗?”
萧婉吃惊地看着他,脸色有些羞恼:“舅舅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她突兀地闭上嘴。
承恩公转了下眼珠,露出牙齿笑了:“你是我的女儿,和太子在血缘上是表兄妹,只要你将来回到承恩公府,是可以嫁给太子成为太子妃的。”
萧婉心头一动,却又慢慢地摇了摇头,她自小只当太子是自己的弟弟,而且太子和自己关系亲近无比,她相信即使将来嫁出宫了,在太子心里依然占有一席之地,当公主和当皇后区别并不大。
“舅舅不要再说了,我是夏朝的公主,以后也只会是公主。”她严肃地说道。
承恩公急了:“你这孩子是不是傻啊,公主能跟皇后之位相比吗?当公主,以后你再进宫就是客人,皇后才是主人。而且你看看你姑母,做个像她一样的皇后不威风吗?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荣光啊!”
最重要的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有沈皇后一个,沈家彻底改换门庭脱胎换骨,如果家里再出一个皇后,以后的皇帝就是自己的亲外孙,足可以再保家族富贵三代五代的。
公主再好,迟早是要嫁入别人家族,对沈家帮助有限,一样嫁人,还不如嫁给下一任皇帝呢。
萧婉的眼神迷离起来,她想到了父皇对母后的专宠深情,百依百顺,只要母后想要,全天下的好东西都被捧到她面前。想到朝廷命妇跪拜在母后座下,三跪九叩的卑微。想到母后慵懒华贵,众星拱月般高高在上的模样。
那种倾天下以养一人的尊贵无极,的确是很难不让人心动啊!
微微叹了口气,萧婉眼眸恢复了清明:“父皇母后未必会同意,朝臣也不会答应,我若不做这公主,就只有被送去和亲的下场,这话舅舅以后不要再提了,我不想再听到。”
何况,太子已经定下了未来的太子妃了。
萧婉不蠢,她知道便宜不可能由自己一个人占尽,没有做了公主还要做皇后的,真当别人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成事。
“舅舅走好,我就不送了。”萧婉转身要走。
背后承恩公却冷笑:“这事对别人来说遥不可及,对你来说应该不是难事。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从小就是个有心计的,哄着太子对你死心塌地言听计从的,只要你搞定了太子,让他非你不娶,剩下的自有太子去搞定不就成了。”
萧婉恼怒地转过身子瞪视他:“舅舅你乱说什么?”
“乱说吗?”承恩公逼近她,压低了声音道,“太子小时候跌入湖中,然后你跳下去救人,让他把你当成救命恩人感激涕零,难道不是你设计的吗?”
萧婉眼珠一颤,死死地盯住了承恩公。
第93章
四周的宫人站得很远,此刻的皇宫里很是安静,没有人能听到他们的谈话。
承恩公耸了耸肩,语气有些微妙,像是在回忆过去:“你那时也不过十岁吧,做事难免有错漏,不知道恰巧被我看在了眼里。不过你不用怕,那时我当你是外甥女,都没有揭穿,更何况现在是我的亲
生女儿。”
当时他最多感慨一下外甥女小小年纪心机深沉,丝毫不像他那心软的皇后姐姐,然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萧婉深吸了口气,衣袖下的手指深深陷入皮肉里,她慢慢地道:“舅舅,祸从口出,请你慎言。”
承恩公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小丫头别想着教训我,你还是好好考虑我的提议吧,总归我不会害你。”
萧婉抬了抬下巴,阳光照在她玉白的肌肤上,多了一丝脆弱感。
她放柔了语调,细声细气地道:“舅舅与其想这些,还不如先解决了眼前的心头之患,想办法让真公主心甘情愿地和亲远嫁。要知道父皇可没有别的公主,除了我就是她,如果婉儿注定要和亲,到时远离京城,又何谈什么以后呢?”
承恩公一瞪眼:“怎么,那丫头还敢不嫁?”
萧婉笑了一下:“你看那位闹出的动静,连朝堂上的大臣都惊动了,又是祥瑞,又是神女的,是甘愿替嫁的样子吗?”
她继续冷静地分析:“今日已经有大臣提出反对那位和亲,假以时日,那位很可能真的会留在京中。舅舅,那位和承恩公府已经站到了对立面,不管是你们还是我,都是她的仇人,如果让她得势,你觉得将来她会放过我们吗?”
将心比心,如果换成了自己是被换掉的真公主,定然会找始作俑者报仇雪恨。
承恩公打了个冷颤,他嘟囔了一句:“又不是我的主意,都是你母亲干的好事。”
不过有皇后护着,他还真不怕真公主会对自己怎么样?但是,如果她不去和亲,那和亲的就是萧婉,自己相当国丈的梦想不就破灭了吗?
萧婉眼里闪过一丝鄙薄,轻声细语道:“父皇正忧虑派何人前去宣旨,训斥教导于她,依我看,舅舅正好趁此机会领了这份差事。一则可以为父皇母后分忧,二则,刚好见见对方到底是怎么样的人,若能借此机会彻底压服她,让人乖乖去和亲,岂不便宜省事?”
承恩公猛地摇头:“不去,我才不去。那死丫头有些邪性古怪,万一她凶性大发,朝我动手怎么办?谁乐意去谁去,反正我不去。”
承恩公可是惜命的很,人家连褚家老太君都说杀就杀,难道会对自己这个舅舅有多少情分?
萧婉遗憾地叹了口气:“可惜了,那么舅舅所想的也不要再提。一切等和亲人选尘埃落定之后再说,若那时婉儿有幸留在京中,会慢慢考虑的!”
对着承恩公颔首示意了一下,萧婉转身带着宫人离开。
剩下承恩公一个人站在原地,脸皱成了一团,敢情真公主就是拦路石,有她挡着什么也干不成,那自己到底要不要亲自去看看对方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呢?
转回宫殿的萧婉脸上神情有些虚弱苍白,贴身宫女石榴有些担心地扶住她:“公主,你不舒服吗?”
萧婉摇了摇头,抬眸望着巍峨壮丽的宫墙,想起了以前的事。
那时候她还是帝后唯一的女儿,千娇百宠,每天的日子都是快快乐乐的。可是等太子弟弟诞生后,她就察觉到有什么变了,母后还是一样宠爱自己,可是却把更多的心力放在了弟弟身上。父皇更是欣喜若狂,才过满月,就正式册封弟弟为太子。
她隐约明白了‘太子’这层身份代表的含义,以后所有的一切都会交到那个比自己幼小的孩子手里,连自己的未来荣华富贵身家性命,都维系在这个弟弟手上。
原来自己并不是独一无二的尊贵存在,几乎是本能促使她冒出了那个计划,借此在幼小的弟弟心中占据重要地位,让他全心全意地信赖自己这个长姐。
萧婉希望自己是最重要的,是父皇母后的掌上明珠,是弟弟敬爱的姐姐,是百姓夸赞的皇朝公主,她享受那份鲜花簇拥的荣耀。
但是,如今这份荣耀看来是那么的摇摇欲坠,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跌入泥潭。
唉,她倒真的希望承恩公亲自去会会那位真公主表妹,若对方真的毫无顾忌地连承恩公都不放过,起码确定是来者不善,自己也该早做准备防范。
她悠悠地想,如果自己是姑母的亲生女儿该多好,就没有这么多的烦恼了。
皇后的坤宁殿里。
天顺帝也正向皇后提出让承恩公作为钦差前去宣府的事。
想找个不管从身份还是地位上压得住亲生女儿的人太难了,承恩公既是一等公爵,又是长辈,加上手持皇帝旨意,总能压得住那逆女了吧?
而且承恩公这个小舅子手里没有实权,在朝中无所事事,正适合这件差事。
沈皇后下意识就反对,她咬着唇道:“不行,我不放心。俞鸿一向吃不了苦,舟车劳顿的,我怕他会生病。而且,我心里总是害怕,你说那丫头什么都敢干,她要是冲着她舅舅下手,那岂不是要了我的命。”
沈皇后和沈俞鸿这个弟弟自小相依为命,一起长大,父母最挂心的就是弟弟,临终前嘱咐她照顾好弟弟,让沈家绵延子嗣。
对沈俞鸿这个弟弟,在沈皇后心里,连女儿和儿子都要倒退一射之地,哪里舍得让他出远门。
而且珉王,褚家诸人,一连两位大臣都折在萧沫手里,沈皇后心里怎么不会犯忌讳?
天顺帝迟疑了:“应该不会吧,那可是她亲舅舅。而且,朕会下旨让锦衣卫统领护着,务必保俞鸿安全。如果你还不放心,朕另外遣人护着他,那丫头又不是长了三头六臂,难道还能让她伤着了俞鸿不成?”
封建皇权治下,有谁能做到无视旨意,任意妄为的地步,更不用说还有层层压下的礼教。所以天顺帝无法想象,这世上真的存在无视三纲五常,不把皇帝当回事的人。
至于珉王,那不是他自己犯了大错招致天罚吗?承恩公最多有些小毛病,到不了惹怒苍天的地步吧!
就是褚家人之所以会死,也是他们自己罪行累累,证据确凿,引来锦衣卫出手。
如果不是锦衣卫从旁协助,光靠萧沫一介小女子,怎么可能做到轻而易举砍了褚家人的头。
所以天顺帝天真的认为,只要不是天罚,自己又下旨让锦衣卫护着,不许再帮着那丫头行事,就能护住承恩公安然无恙。
只能说,你对人家的武力值一无所知啊!
沈皇后还是迟疑,不想弟弟出远门。
天顺帝见状道:“那不如派人问问俞鸿,看他自己的意愿?”
沈皇后这才点了点头。
话说承恩公回到府里屁股才坐下,就接到了公里派来的太监,询问是否愿意领旨往宣府一行?
他当即摇头拒绝,不去,不去。
才刚打发了太监,坐着歇口气,就听得管家来报,北狄大王子哈尔莫来了。
承恩公心里疑惑,对方来干什么,但还是请了人进来。
哈尔莫身形健壮如山,面目硬朗英俊,瞳孔里带着一丝属于草原的野性阴戾,此刻他神情严肃,大步流星走进来。
承恩公哈哈打招呼:“大王子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哈尔莫不客气地选了个位置坐下,眼神打量了下四周:“我有些话想私下跟公爷说,让下人都下去吧!”
看着哈尔莫凶悍霸道地模样,承恩公不悦地皱了皱眉头,到底还是挥手让人下去。
“到底什么事啊?”他没好气地道。
该不会是来求自己,答应把明珠公主嫁给他吧?
哈尔莫环顾了四周,突然站了起来,到承恩公面前轻声说了几句话。
等他直起身,承恩公已经变得惊慌失措,他紧张地抓住哈尔莫衣袖:“你说得是真的?”
哈尔莫甩开他的手,矜傲地道:“这是北狄军中特意传来的消息,绝无虚假,该怎么做,你自己考虑吧,告辞!”
他豪不拖泥带水地转身离开,丢下承恩公忡怔地呆坐在椅子上。
突然,他跳了起来,一迭声地命令:“来人,快些准备车,本公爷要进宫。”
皇帝那头接到了太监的回禀,知道承恩公拒绝了差事,没想到转头他又进宫了,这次竟然同意去宣府了。
天顺帝和闻讯赶来的沈皇后,再一次求证,他是不是真的打算出京去宣府?
承恩公忙点头:“是,是,我也该为姐夫分忧不是吗?而且,褚家是姐姐和我的外祖家,总要有人前去帮着处理后事,安置家小,除了我还能有谁能办这事呢?”
沈皇后听得眼泪汪汪得,觉得弟弟真是太懂事了。
承恩公涎着脸要求道:“不过,我这次深怕惹了那外甥女的厌弃,姐夫,你得多给我派些人,还得听我的调遣才行。”
天顺帝还没来得及回答,沈皇后已经连声道:“派,派,你要多少人,两百够不够?”
承恩公贪心地道:“两百哪里够,我看得最少五百,而且必须得听我的凋令,我让他们干什么就干什么,免得他们倒戈向外甥女,被用来对付我。”
“她敢!”沈皇后柳眉倒竖,拉着天顺帝道,“让你姐夫下旨,谁要是不听你的话,视为违抗圣旨,满门抄斩。”
萧婉不知什么时候到的,她走了进来,接了一句:“依儿臣看,还可以再加一句,凡是妄图加害承恩公,有不利之举者,不论尊卑,可就地处决,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