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就是不再坚持让真公主和亲之事。
哈尔莫不动声色地扫过承恩公惨不忍睹的脸,上面血迹渗透出来,看着像是由碎片缝补起来的尸体,不忍直视。
他移开目光,淡淡道:“小王早就劝过公爷,既然她对你造成了威胁,就干净利落地除掉最好。如今又如何,她根本不把你当成舅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给你下马威,你承恩公往后的面子往拿摆?”
哈尔莫毫不讳言地煽风点火,为的就是要承恩公情绪激动之下答应动手除掉萧沫。
“大王子不用说了,本公爷和那死丫头如今势不两立,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她辱我伤我轻贱于我,不曾把我当舅舅,本公爷又何必手下留情。”他眼珠子泛起血红的杀意,牙关紧咬,“不过为了防止意外,还请大王子助一臂之力。”
他虽然有五百禁军,但是现在都不在身边,而且比起禁军,他更相信北狄精锐的战力。
哈尔莫笑了:“看在婉儿的面子上,小王自然愿意襄助,只是和亲这事......?”他故意停顿了一下。
承恩公暗骂一声,这是想让他点头答应送萧婉和亲。
他虚伪地扯了扯唇:“来日,本宫爷不反对就是了,婉儿要是不答应,我帮你劝她。”
反正现在不妨先答应下来,到时能不能做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说到底他还是没有对萧婉当太子妃之事死心,想着先将哈尔莫糊弄过去再说。
哈尔莫一喜,豪气地道:“等回到京城,小王也可以作证,是那位真公主心怀不轨,欲加害公爷在先,公爷只是被迫自保而已。
两个各自心怀鬼胎的人,心照不宣的笑了,坐下商量怎么除掉萧沫的计划,只等明天召集五百护卫就能动手。
哈尔莫道:“那真公主的确有几分力气,不过也就如此了,一人之力怎能抵百倍于自己的围攻?唯一可虑的就是那近百锦衣卫,他们好像挺维护真公主的,承恩公想好怎么办了吗?”
承恩公虚虚靠在床头,嘴巴一扯就牵动脸上的伤口,不由‘吱’了一声。
该死的野丫头,他都不敢照镜子,不敢想自己的脸得毁成什么样子了。
他阴森地道:“不用担心,亏了婉儿,本公爷手里有皇上的旨意,必要之时锦衣卫也要听我的命令行事,否则就是抗旨。除非我们这五百禁军都
死光了,如果他们不想落个满门抄斩,连累家族的下场,必须都听我的,包括韩重元。”
哈尔莫抚掌大笑:“如此甚好。等明日看那真公主孤掌难鸣,生死只能随公爷摆弄,岂不快哉?”
承恩公轻轻摸了摸脸上厚重的药膏,充满戾气的笑了,他很期待看那野丫头跪在地上向自己求饶的模样,一定要把她那张皮子给抽烂了不可!
莫老四等三人都藏在公主的队伍中,看到公主将承恩公抽得死去活来,他们只觉得畅快不已。
等队伍经过晕死过去的承恩公进入城门时,如果不是因为公主的命令,他们早就按捺不住要跳下去一刀砍死那奸贼。
一等进入徐林康安排的宅子里,他们等不及梳洗一番,就求见公主。
莫老四等迫切地想知道公主会如何为冤死的林将军和边关百姓讨回公道。
一见到他们,萧沫就抬手止住莫老四开口要说的话:“我知道你们的来意,不必急于一时,今天大家赶路也累了,该吃饭吃饭,该休息休息,一切我自有安排。”
莫老四也知道自己太心急了,当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在萧沫的盛情邀请下,留下来陪她一块用了晚餐。
不得不说徐林康安排得挺舒服,厨娘做的饭菜也新鲜好吃,让萧沫胃口大开。
除了萧沫他们,莫老四等到底是伤患,此刻脸上难免露出疲态。
萧沫见了安慰他们:“今天承恩公的样子你们也见到了,他想跑也跑不远。今晚先好好休息,明天再说。”
莫老四迟疑了一下,看其他俩人脸色都发白了,叹息了一声,谢过公主告辞。
苗千户也识趣地拉着柳青退了,很快,正堂里只剩下萧沫和韩重元俩人。
韩重元静静地为萧沫倒了一杯茶,见她不像以前那般活泼,不由发问:“公主怎么了?”
萧沫撑着下巴,眨眨眼:“你猜?”
韩重元凝视她:“莫非在想如何处理承恩公?”
萧沫噗嗤一声笑了:“不是,其实是吃撑了,懒得动弹。”
韩重元愕然,而后也发笑,轻声责备了一下:“公主不该贪食,对身体无益。”暗暗检讨自己竟然没有关注萧沫的食量。
萧沫软软地撒娇:“饭菜太好吃了嘛!”
虽然她现在的身份是公主,但是赶路一切从简,供应的饭菜简单,她也不是要求特殊对待的人,这不一下碰到美食没忍住吃多了。
韩重元转身让人送来消食的药丸,亲自喂给萧沫吃了,然后拉着她在宽阔的厅中散步。
牵着男人的手,萧沫摇了摇:“韩某,我想将皇帝给承恩公的圣旨偷出来毁了。”
韩重元微微低头看她,神情平静,似乎她说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锦衣卫专职情报哨探,从承恩公一离开京城,关于他身上的情报,就事无巨细地传回来。
所以,萧沫知道天顺帝给了承恩公一道堪称‘护身符’的圣旨,知道对自己‘杀无赦’的旨意,更知道那是萧婉提议的。
帝后对承恩公的偏袒宠爱由此可窥非同一般,也更衬得他们对原主这个亲生女儿的薄情,丝毫没有想过万一承恩公动了杀心,他们的女儿必死无疑。
而且比起承恩公优柔寡断,贪得无厌的性子,萧婉倒是足够决断,也足够狠心,看样子是很想送自己这位‘真公主’去死啊!
第108章
三更半夜,独自去做贼。
按下想要陪着自己去的韩重元,萧沫坚持要自己一个人去。她一身黑色装束,宽宽的腰带将腰束得细细的,还特意给自己找了个酷酷的黑色面罩装逼,只露出一双晶亮的眼睛,非常有暗夜刺客那味了。
韩重元一早就派人盯着承恩公一行人的举动,包括他们落脚在何处,住所是怎么分配的,圣旨由谁保管,大概藏在哪个位置,都打探得一清二楚。
萧沫要做的很简单,就是潜入宅子里,找到圣旨回来,然后烧毁。
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由萧沫来做最合适了。毕竟毁灭圣旨什么的,对于长在皇权下的人们来说还是很有心里压力的,是足够抄家灭族的大罪,除非你想谋反。
同样,抗旨不遵也是。
如果确认了承恩公通敌卖国的罪名,萧沫是必要杀他的。她可不想承恩公这个小人狐假虎威,到时拿着圣旨裹挟五百禁军和锦衣卫来为自己卖命。
禁军和锦衣卫同样是为国效力的士兵,凭什么要为承恩公这个烂人豁出性命保驾护航,就因为皇帝几个字廖廖几句话的所谓圣旨?
她要对付的是承恩公这个卑鄙小人,而不是禁卫,更不是锦衣卫。
何苦为了承恩公,将禁卫和锦衣卫都扯进来,他配吗?
只要没有了那道圣旨,那就是萧沫和承恩公两人之间的交锋,五百禁卫可以置身事外,不用听从承恩公的命令来对付自己。
韩重元不会因为圣旨被拿捏,锦衣卫也无需担心是否抗旨的问题。
所以,这圣旨她是非毁了不可的。
韩重元蹙着眉头:“真的不用我陪你一起去吗?”
萧沫摇了摇头,语气轻快:“不用,我一个人就可以搞定了,韩某不用担心哦。”
挥别韩重元,萧沫从窗户外飞身出去,整个人如融入了黑夜,看好了方向,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徐林康备选的住处离着萧沫等住的地方不远,一样的富丽堂皇,华丽精致,只是比不上原先选定的地方大。
萧沫轻飘飘地落在屋檐上,突然她耳朵动了动,身形一晃隐匿了起来。
在萧沫藏好的下一刻,有一道人影出现在了墙头上,他小心地左看右看,看附近没有人守卫巡逻,立即爬上了墙头。
然后他骑在墙上,探下身去拉墙外的人,原来还有一个同伙。
萧沫好奇地盯着看了半晌,今夜还真是热闹,大家撞一块了,就是不知道这两个人的目地是什么——寻仇?偷盗?
李西牛用力拉着瘸子爬上墙,而后警戒地扫了四周一眼,才跳下墙,然后接住瘸子下来。
瘸子脚刚落地就闷哼了一声,硬是死死忍住了。
李西牛担心地看了他一眼:“少爷。”
为了这次行动,瘸子硬是舍弃了累赘的拐杖,就怕弄出声音惊动了人,他咬着牙道:“我没事,走。”
他们猜测到承恩公下一站的目的地,因此提前一步混进了宁德城。不想傍晚更有意外之喜,承恩公带在身边的五百禁卫留了大半在城外,身边护卫大幅度减少。
这对他们来说是仅有的机会,不趁着人少摸到哈尔莫身边行刺,等全部禁卫围拢过来守卫四方,到时连靠近的机会都没有。
李西牛咬了咬牙,转头看了看位置,压低声音道:“走这边。”
等俩人身影消失后,萧沫才现出身形,看他们去的方向,是锦衣卫探子标注的北狄人安置的院子。
原来,他们是冲着北狄人来的,看样子倒更像是来寻仇的。
但就凭他们两个人,其中一个腿脚不便,想对付哈尔莫一行人,未免太异想天开了。
摇了摇头,萧沫决定先不管他们,先去做完自己做的事,再看情况要不要捞他们一把。
但愿在此之前,他们运气够好能活着。
萧沫瞄准了方位,立即朝那个方向运起轻功跑过去。
她的武功在这个世界无异于作弊一样,任凭江泰如何设置守卫巡逻,还是轻而易举地摸到了方向。
悄无声息地潜入房间,萧沫摸到了放置圣旨的箱子,捏断外面的锁,伸手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借着外面的月光,明黄色的圣旨还是很好认的,打开看了看,萧沫冷笑一声收了起来。
将箱子放回去,看时间还早,正想着要不要顺便去承恩公房里,给他留些‘到此一游’的纪念品,就听到外面似乎闹了起来。
“着火了,不好,着火了,快救火!”远远的叫喊声传来。
萧沫眉头一动,放过了承恩公,整个人如利箭般射出去,朝着火光燃起的方向飞去。
如她所想的那样,瘸子和李西牛即使找到了哈尔莫一行人的院子,但是想摸进去行刺也难,而且还惊动了外面守夜的北狄护卫。
虽然瘸子和李西牛拼尽全力杀了俩人,但是里面的院子已经点亮了灯,北狄护卫们行动有序地朝哈尔莫聚拢,再想行刺难于登天。
好在他们也做了其他准备,将随身携带的火油倒出来点燃,试图将人烧死在里面。
瘸子压根就没想活着,他腿脚行走不便,就趴在地上一步步爬,嘴里咬着刀,直直地冲着哈尔莫所在的位置爬去。
浓烟滚滚,李西牛试图去拉他:“少爷快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能白白死在这里。”
瘸子冷静地看他,带着催促:你走,不要管我了!
不能报仇,他活着也没有意义,还不如就此死了,也好一起下去陪家人。
李西牛不甘地流泪,他怎么能扔下少爷一个人逃生,要死大家一起死。
哈尔莫拔刀在手,一双眼阴鸷地环顾周围,忽然他转头盯着某个位置,下令道:“瞄准那里,放箭!”
北狄护卫们刀不离手,弓箭随身携带,闻言问也不问,立即挽弓搭箭朝着他指出的方向射去。
一时间,箭如雨下。
就在这时,在翻滚的白烟中,有一道像人般的巨大黑影,张开双臂贴地掠过,随即拔地而起,双臂各抓着一个人,飞向天空,消失于屋檐另一面。
满天的箭雨落空,直直插入地面。
“天,刚才那是什么东西?”有人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是海东青吗?还是什么大鸟?”
在朦胧昏暗的视野里,双臂展开能飞的东西,看着像是会飞的鸟类。
有人反驳:“胡说,有长得那么大的鸟类吗?”
哈尔莫亦惊骇莫名,他怎么觉得那东西的形态更像个人呢?可是人怎么会飞,还是在提着两个重物的情况下飞?
他挥手道:“留几个人,其他人跟我追上去看看。”
“是。”
哈尔莫带着人出了院子追了过去。
此时承恩公终于从睡梦中被惊醒了,听到哈尔莫所住的院子起了大火,害怕得连门都不敢迈出去,一迭声地叫着江泰,让他带人亲自守着自己,一步也不许离开。
瘸子和李西牛本来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死并不可怕,遗憾的是自己还没有杀了哈尔莫为家人,为死在北狄铁蹄下的百姓报仇雪恨。
在他们闭眼等死的时候,忽然肩头被什么东西抓住,带着飞上了半空,随即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萧沫点了俩人的睡穴,想了想还是将人带了回去。
韩重元点着一盏灯,开着一扇窗,独自等待萧沫归来。
不知过了多久,耳旁似掠过一阵风,他抬眼望去,就见萧沫俏生生地背着手立在窗前,笑吟吟地望着自己。
韩重元心下一松,眉眼下意识地柔和下来,站起朝她走了过去:“公主回来了,还顺利吗?”
“顺利地不行。”萧沫骄傲地扬了扬头,随即神秘兮兮地朝他招了招手,“韩某你过来,我还给你带了礼物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