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这才发现骑在俊俏白马上的萧沫,他们先是看呆了,村里什么时候来了这么好看漂亮的女人?而后贪婪垂涎的目光落在白马上,好神气的马,一定值好多钱吧?
“你,你是什么人?刚才是不是你冲我们动手?”有人眯起了眼,不怀好意的盯着萧沫。
身后马蹄声响,却是柳青赶上来了,被她带过来的两个小姑娘一见着自己亲娘和姐姐就哭着要下去,跑过去抱在了一起。
见又来了一个骑着马的女子,众人开始有些不安了,畏惧地缩了缩脖子。他们也不是傻子,一看对方就是有身份的人,就算是女人也不是他们能得罪的。
萧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指鞭向其中一个看着年纪最大的:“你来说,为什么要动手打人?”
那人看着四十上下,皮肤黝黑,敬畏地扫了眼她们身上的好衣服,陪笑道:“贵人误会了,我们不是无缘无故打人,都是受她男人所托,才过来帮忙‘拍喜’的。”
“是啊,是啊,我们都是被请来的好不好?要不然才懒得花力气呢。”其他人纷纷附和。
似乎发现了这边的动静,远远站着的老妇人和男人互相搀扶着朝这边走来。
“拍喜?那是什么东西?”萧沫本来一腔怒火,如今见他们不但不以为意,还说是被女子丈夫特意请来打人的,有些懵了。
世上还会有请人来打自己老婆的男人,脑子真的没问题?
柳青也不知道,她没听说过‘拍喜’啊。
这时老妇人人未到,声音却先传了过来:“干嘛停手啊,你们不出力,万一耽搁了俺儿媳妇怀儿子怎么办?快打啊,别停,继续打。”
“娘,娘,你怎么样,醒醒啊!”草丫推着陷入昏迷的母亲,突然跑到老妇人和男子面前跪下磕头,“奶奶求求你,爹求求你,娘快不行了,不要再打了,救救娘!”
“贱丫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给老娘滚!”老妇人横眉倒竖,一脚就要踢开她。
突然她被人推开了,抬头一看却是柳青,当下破口大骂:“哪来的臭丫头,小贱人,我打自己孙女关你什么事,敢对我动手,老娘撕了你!”
“都给我闭嘴!”
萧沫不耐地一甩鞭子,顿时一股无形的内力劈开地面,留下一道几米长的沟壑。
吓!
众人都惊呆了,一时噤若寒蝉,有胆小得甚至跪了下来。
老妇人身子一软,差点倒下,挎在手上的篮子掉地,里面的红枣等干货掉了一地,还好身后儿子扶住了她。
“先救人要紧!”萧沫下了马,大步朝昏过去的荷娘走去。
俩个小女孩只守着母亲无助的哭,萧沫当下将人扶起,查看对方身上的伤势。
“公主,她怎么样?”柳青跟了上来,关心地问。
萧沫拿出身上的金疮药:“能活,找个地方先给她上药。”
这时村里人听到动静都走了出来,几个妇人过来道:“我们知道荷娘家在哪,我们送她回去吧?”语气里含着同情。
萧沫看了她们一眼,将药递了过去:“洗干净伤口,再外敷。”
妇人们抬起荷娘,拉着两个哭哭啼啼的小姑娘走了。
萧沫站了起来,环顾四周,似笑非笑地道:“你们谁来告诉我什么是‘拍喜’?”
村民们面面相觑,萧沫等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他们不知该怎么办好?
草丫被柳青牵着,没有跟上去照看母亲,这时抽噎着开口道:“我知道,奶奶说是‘棒打求子’,只要娘活下来就能得到祝福,给我们生下小弟弟。可是这么多人打娘一个,会把娘打死的。”
她们冲上去拦,结果连她们姐妹都一起打,奶奶说她们都是赔钱货,打死了活该,爹只是看着也不拦着。都是娘护着她们,让她们快跑。
他们就是想把娘打死!
原来所谓的‘拍喜’是附近的一个风俗,凡是妇人生不出儿子,丈夫就会拜托认识的男人们持木棍等击打女人身体,打得遍体鳞伤的。他们相信活下来的女人会得到祝福,以后就会诞下男婴。
至于万一打死了,那就是女人没福气,死了后男人正好可以再娶一房妻子重新生儿育女。
这简直就是最恶臭蠢毒的封建迷信,恶意压迫女性,将生不出孩子或男婴的罪责都怪到女人身上。
萧沫简直要气笑了。
她目光落在那个一直默不吭声,扶着老妇人的男人身上:“就是你,请人来打自己的老婆?”
李富贵长得憨厚老实相,只是一双眼睛看着不安分,轻浮油滑,从事发到现在缩着一句话也没有说。
此刻见萧沫看过来,他转了转眼珠,委屈巴巴地道:“就算你是贵人,也不能拦着我生儿子吧。那个婆娘一连生了三个女儿,我家总不能没有儿子传宗接代。我没有休了她,还花人情送礼请人来‘拍喜’,到哪也能说理去。”
老妇人挡在儿子面前,鼓起勇气道:“我儿子没有错,‘拍喜’是我的主意,生不出儿子是她没用,怪不了别人。”
萧沫目光诡异地扫了他们一眼:“他的妻子能生下三个女儿,说明生育能力是没问题的。你们想不想知道为什么生不出儿子来?”
老妇人有些心动,情不自禁地迈出一步:“为什么?”
萧沫用鞭子指了指男人:“你过来,我告诉你。”
男人有些畏缩地看了看鞭子,踌躇不前,他刚才可看到了那鞭子威力可大了,他怕人家抽自己。
老妇人却是抱孙子心切,忙推了推儿子:“快,快上去听听。”
其他人也都睁大眼看着,这女人真的知道为什么?他们也想多生儿子,不知道是不是也能管用啊?
李富贵缩着肩膀,小心翼翼地上前几步,讨好地笑道:“贵人可以说了吗?”
萧沫眯了眯眼,猛然鞭子圈住他的脖颈拖了过来,对着他就是一顿狠抽:“我告诉你为什么,是因为你们打错了对象,反了。不能生儿子,是因为男人挨打挨得少了,没有福气才生不出儿子,我现在成全你。”
“啊,——”李富贵惨叫着满地打滚,“好痛啊,救命啊,别打了,娘,快救我!”
“住手,不要打我儿子!”老妇人救子心切,冲了过来抱住儿子。
萧沫顺势收了手。
“还有没有天理了,族长啊,外人都欺负到头上来了,你要为富贵做主啊!”李氏抱着儿子哭天抢地。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到我们村子里来打人?”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拄着拐杖走了出来,不满地瞪着萧沫。
“对啊,就算是贵人也没有欺负人的道理,你打了我们得赔钱!”有些人不安分的转着眼珠子,举着被鞭打的伤痕,想从萧沫身上捞一笔。
“公主。”柳青紧张地走到萧沫身旁,警惕地瞪着他们。
公主?老人一个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时一个壮汉跑了过来,大声道:“族长,前面来了好多人,冲着我们村子过来了。”
“什么?在哪里?”人群乱了起来,一个个踮起脚尖看。
不远处,锦衣卫护送着公主仪仗过来了,秦嬷嬷等人都在其中。
村里人看得目瞪口呆,纷纷胆怯地围在了一起,他们一辈子也没有看过这么华丽新奇的东西,还有这么打扮得光鲜亮丽的人,不管男的女的,跟他们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一样。
“公主,奴才见过公主。”安平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请安。
他是打定主意先抱公主的大腿了,脸皮是什么东西,他不知道。
族长腿都软了,这次他真的没有听错,清楚听见‘公主’两字了,公主怎么会来他们这穷乡僻壤呢?
他忙颤颤巍巍地跪下:“快,都跪下,拜见公主。”
村人们正处于震撼之中,见族长跪了,也茫然地跟着跪下。
萧沫扫视他们一眼:“都起来吧。”
老族长被扶着起来,话都要不会说了,只是一个劲的请罪:“不知公主驾临,草民等多有得罪。”
“不知者不罪,不过,......”萧沫忽然一甩鞭子,将人群中其中一人拖了出来扔在地上,“本公主想知道,你对那妇人有何仇怨,为何要故意下重手害死她?”
众人惊呼,老族长看去,见是村里的闲汉李狗子。
李狗子害怕得手脚齐爬,一个劲地往后退,嘴里不停地嚷着:“没有,我没有,我没有害谁。”
萧沫提出来的人,正是当时脸色狰狞企图用棍子下重手打荷娘肚子的那个人。
其他人都是冲着下半身或者背上打,就是他一下一下的都是人体身上脆弱的部位来,那劲头像是不把人打死不罢休似的,让人想相信他不是故意的都不行。
老族长迟疑地看了看,嘴唇动了动:“这,这只是本地的风俗而已,公主会不会看错了?”
“大胆,你竟敢质疑公主殿下?公主天潢贵胄,难道还会冤枉你一个小人物不成,说你害人了就是害人了!”
萧沫还没开口说话,安平先趾高气扬地跳出来就是一顿踩。
萧沫好悬没被口水噎住,她觉得现在自己就像是一个纨绔子弟,而安平就是那冲锋陷阵的狗腿子。
“是,是,是!”老族长哪里见过太监这等人物,一个劲的点头。
不只是他,李氏母子眼里都生了怯意,脸色变得苍白。
第119章
村民们骨子里对权贵皇族的敬畏,让他们不敢生出反抗之心,只会低头应是。
但是李狗子不能认命啊,认了他的下场会很惨,眼前冒出来的这位公主可能会要了自己的命。
他鬼哭狼嚎地扑向族长,抱住他的大腿不放:“族长冤枉啊,我真的没想害死人。老子跟李富贵他婆娘无冤无仇,犯得上杀人吗?你一定要救我啊。”
萧沫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那你是说本公主冤枉你?”
“呸,狗东西。你算是什么玩意儿,公主又是什么身份,她犯得上冤枉你一个贱民吗?”安平跳出来指着人骂,“说你是有意的就是有意的,公主殿下是不会错的。”
安平坚决站在萧沫一边,凡是公主说的就是对的,不对也对。
对他的狗腿表现,萧沫暗暗翻了个白眼,倒也不必如此。
李狗子还是第一次见到太监,他缩了缩脖子哭丧着脸道:“小人不敢。只是,只是可能,也许是小的太激动了,混乱中忘了收着力道,但肯定不是故意的。”他嘟囔道,“如果公主这就治我的罪的话,小人不服。‘拍喜’嘛,总会有意外,以前也不是没死过人,我有罪的话,那大家都一样有罪,那从前打死人的岂不是都要治罪?”
“李狗子你胡说什么?”族长气得发抖,挥手打了他一巴掌。
眼见贵人不待见‘拍喜’这事,他还将所有人拖下水。
萧沫的眸子暗沉了一下,轻声道:“是吗?以前也死过人,很多吗?”
不知道从哪里吹来一股凉风,带来丝丝水汽,预示着天气又要下雨了。
萧沫明明这么平静地站着,以她为中心,却有一股看不见的压力弥漫开,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柳青的心情也很沉重,胸口闷闷的,一股悲哀从心口升起。
女人在这个世道里真的太难了,被条条框框束缚着,即使嫁了人,也不过是一个牢笼里跳到另一个牢笼里,不得自由,喜乐由人。甚至万一生不出儿子来,还会轻而易举地被夺去性命,连喊声冤屈都不能。
村里有很多妇人都冒出来站在村口看热闹,这时候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啜泣,隐隐的在风中散开,不少女人都红了眼眶,她们女人的命真的好苦!
族长不安地道:“这,这都是风俗,一直以来大家都是这样子的。”
萧沫唇角弯了一下,眸中却殊无笑意:“什么狗屁风俗,以本公主看来,不过是借风俗之名,行杀人之实。”
所谓的‘棒打求子’本身就是一件相当龌蹉恶毒的事。
试想一个女人要怎么样才能在众多男人的棍棒之下存活?就算侥幸活下来,怕是身体也会受了重伤缠绵病榻。更何况活下来不算,你还得有‘福气’能接着受孕怀上男胎才行,否则说不定还得接受第一次‘拍喜’,有多少幸运能在一次次毒打中活下来。
而没有活下来被打死的,甚至没有人同情她们,因为她们都是没有‘福气’的,是命不好才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