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方式刚更是双眼充血,嘶声道:“你说的是真的?没有骗我们?”
韩重元:“句句属实,绝无虚假,档案在北典府司衙门里,等你回到京城可以前去查看。”
“为什么不说出来?既然你知道真相为什么不说出来?”周阳鹤仇恨地瞪着韩重元。
韩重元却不为所动,冷漠地道:“因为锦衣卫只遵皇帝命令行事,陛下不闻不问,其余事不在锦衣卫职责范围内。”
是啊,锦衣卫只是天顺帝拿来平衡压制朝堂的一把刀,他们只做职责范围内的事,等天顺帝用的上了才会跳出来。
户部尚书有钱相护着,天顺帝不到和文官闹僵撕破脸的一日,那些证据自然不会拿出来,所以倒霉的只有武将。
“将军,......”周阳鹤望向他,一字一句道,“我要回京城,我要亲眼看到那份档案,我要亲自问一问户部尚书,到底是不是真的?”
“军师!”方式刚心惊胆颤,更兼着难过。
他知道那场战役不仅是他心里的伤,更是周阳鹤过不去的槛,他们都失去的太多了。
“所以即使这样,方将军还是要为朝廷效命吗?”韩重元慢条斯理地道。
萧沫手里沾了些水珠弹在他身上:够了啊,再说下去,她毫不怀疑方将军俩人会扑上来打韩重元这个‘助纣为虐’的锦衣卫头子,那自己到底是保护还是看着他被揍一顿?
虽然韩重元是自己男朋友,事情也不是他干的,但是不得不说在受害者面前太招人恨了。
韩重元则是无辜的回看她一眼,能打动人们的永远是触动心底深处的某个点,除了利益,还有什么比仇恨更深刻。
萧沫严肃地道:“等到回京那一日,我必将户部尚书和他侄子交给方将军处置,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对于这些为了一己之私祸害军队的官员,萧沫同样痛恨不已,她可不会管什么刑不上士大夫,不会管是文臣还是武将,犯了错就要受到惩罚。
方式刚张了张口,突然脑后一阵凉风袭来,脑袋受了重重一击,他不可置信地转过头,随即眼前一黑,高大的身躯向前扑倒在桌上。
萧沫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就见周阳鹤提起身下的凳子敲向方式刚。
复仇的火焰在周阳鹤胸口燃烧,他的眸里漆黑一片:“将军,对不起,我想回京。”
“你,你这是在做什么?”萧沫疑惑。
周阳鹤气喘吁吁地放下凳子,撑着身子道:“将军一向忠君爱国,让他率兵投降反刺陛下太为难他了。要报仇的是我,反贼的名声不该让将军来背负,求公主先收留将军,不要为难他,我会想办法收拢大军为公主所用。”
就算让将军失踪,也比让他背上反叛的名声好,何况将军府的人都还留在京城为质呢。
萧沫同情地看了昏过去的方式刚一眼,他肯定没想到自己信任的军师会对自己下手,这一下肯定很痛。
“靠,靠,周阳鹤你这个混蛋,老子的事轮得到你来做主吗?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回京城不报仇了?”方式刚忽然捂着脑袋跳了起来,对着周阳额怒目而视,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你这是以下犯上,目中无人,你,......,你要气死我!”
这下轮到周阳鹤呆住了:“将军,你,你没事!”
方式刚跳脚:“你以为凭你的小身板,有多大力气?老子是要看看你要干什么。老子用得着你来承担罪名,皇帝老子不把本将军当人,就是反了他又如何,打上京城去,干了!”
这么多条人命,难道不值得讨要一个公道吗?他不能让死在西南的战士们白死。
“可是,将军府的人......”周阳鹤咬牙。
一旦消息传到京城,将军府的人会遭殃吧。
韩重元慢条斯理地道:“既然方将军下定决心,公主自然会让你无后顾之忧,锦衣卫会帮你把家人带出京城。”
却不想周阳鹤充满敌意地瞪视他,冷笑道:“据我所知,临行前皇帝特意给韩统领一道旨意,必要时让你协助将军诛杀公主,请问你这个皇帝鹰犬是以什么立场站在这里说话?公主,他真的值得信任吗?”
啊,萧沫摸了摸鼻子,她说怎么皇帝放心将人放在她身边不闻不问呢。
她控诉地看向韩重元:“韩某,我怎么不知道皇帝让你杀我,说啊,你到底还瞒了我多少事?”
给本公主老实交代。
第148章
七月流火。
京城此刻正处于最炎热酷闷的时候,烈阳烘烤着大地,似乎将所有的水分都蒸发带走。
皇宫中也避免不了酷暑,然而再热皇后的寝宫中都是清凉无比,冰块连绵不绝地供应坤宁殿,消减暑气。
沈皇后清减了许多,身段更显单薄廋削,有弱不胜衣之感。
美丽的容颜脸色苍白,眉宇浅浅蹙着,蒙上一层挥之不去的哀愁,让人看了心碎。
承恩公的死似乎带走了沈皇后的欢笑,让她沉浸在哀伤中走不出来,对任何事都恹恹的。不变的是对萧沫的恨意,心心念念地想杀了她给自己弟弟赔命。
天顺帝对沈皇后痴心一片,这样的皇后只会让人心疼怜惜,因此将泰半的时间都放在了心爱的女人身上,有空就来陪伴,并送上许多奇珍异宝哄人开心。
奈何比起这些沈皇后更在意害死弟弟凶手的死,每次皇帝一来,她就追着问萧沫到底什么时候会死?
她的命怎么就这么硬,害死了自己的亲舅舅,还逍遥自在地活在世上,老天爷怎么还不雷劈了她,将人带走呢!
这天天顺帝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皇后你放心,此次朕遣了十万大军前去捉拿。她若乖乖地放了安王等,进京磕头谢罪,看在她是我们血脉骨肉的份上,留一条命远赴北狄和亲,此生不复相见就罢了。若是冥顽不灵,负隅顽抗,皇后,......”天顺帝握住皇后的手,叹息不忍道,“就当这个孽障和我们犯冲,今生注定无缘,让她就这么去了吧!”
不是他狠心非要自己亲生女儿的命,实在是她娇纵恣睢,屡教不改,自作自受。
“陛下说的是真的吗?你不会再骗我?”沈皇后哀切地望着他,“臣妾时常做噩梦,梦到父亲母亲责备我为何没有保护好弟弟,让弟弟死得这么惨?为什么没有帮弟弟报仇?呜呜呜,.......,臣妾对不起阿弟,对不起沈家,生出这么一个不知人伦的小畜生来,......”
天顺帝心痛不已,安抚她道:“朕明白,不怪皇后,都是天意弄人。我们还有安儿,婉儿,你忍心抛下我们不管吗?皇后,你要养好身体,我们还要看着他们成家立业,生儿育女呢!”
想起那一双儿女,沈皇后沉浸在悲痛中的心才稍稍恢复了理智,她点了点头:“都是臣妾不好,最近忽略了他们,我们好久没有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顿饭了,不如叫上婉儿他们晚上一起团聚一番。”
“好啊,朕这就让人去宣他们,......”天顺帝很高兴,迫不及待地就要让人去宣旨。
俩人正依靠在一起,柔情蜜意地窃窃私语,却被人打断。
天顺帝的总管太监神情忐忑不安地禀告:“陛下,威海大将军有紧急军情送上,您看,......”
天顺帝不悦,皇后好不容易心情好点,他不想被任何事情打搅。
他正想打发总管太监下去,冷不防看见对方脸上的焦急,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前方出现什么变故?
天顺帝不动声色地放开沈皇后,起身道:“皇后好好休息,朕去去就来。”
沈皇后没有察觉地甜蜜一笑,起身送他:“正事要紧,臣妾送陛下。”
天顺帝按住她,轻声细语道:“你身体还弱,就不要起来了,朕稍后就来陪你一起用餐。”
依依惜别沈皇后,天顺帝一出殿门脸上就变了,他有预感威海大将军送来的绝不是什么好消息。
御书房里,爆发出一声狂怒。
“你说什么,安王死了?”
威海大将军方式刚派人的信使跪在地上,前面是一个方方正正的木盒。
天顺帝身形摇晃了一下,头晕目眩。
他记起来了上次见到这样的木盒,里面摆放的就是承恩公的头颅,如今又是一模一样的盒子,莫非......?
他手指着木盒道:“这,这是什么?”
信使俯首磕头道:“启禀陛下,公主砍下了安王等的首级,亲自送到方将军营中,这里面就是安王的人头。”
在收到萧沫送过来的人头后,方式刚没有耽搁连夜将人头送往京城,通知天顺帝。只是除了安王的人头,其余人等的首级没有资格带进宫呈到天顺帝面前。
‘咚’,天顺帝一屁股软坐到椅子上,全身气得发抖:“逆女,孽障,她怎么敢,她怎么敢真的杀了安王?那是她的王叔啊。”
杀了一个珉王还不够,他都派出十万大军围城了,为什么她还能做出如此胆大包天之事?
也许在心里面天顺帝还保持着一份侥幸,觉得萧沫绝不敢再轻易朝安王动手,然而事与愿违。
他眼里掉下一滴泪,随即发狠道:“那逆女呢,是不是被威海大将军处决了,她死了吗?”
信使低头禀告道:“卑职不知。将军收到安王首级后,就即刻遣卑职进京,未知将军接下来安排。”
天顺帝颓废地挥了挥手,让人下去。
威海大将军有圣旨在手,自然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恐怕此刻已经诛杀了那逆女,说不定第二个信使已经在路上了。
本来还想着她识趣的话,留她一条性命的,既然如此就不要怪他狠心了,是她自己非要自寻死路
等吧,等人头送到,到时就可以告诉皇后这个消息,算是报了承恩公之死的仇,也可以告慰安王在天之灵。
只是这样一来,天顺帝也提不起心情再去和沈皇后享受天伦之乐。
虽然说安王可能做错了事,可是他毕竟是自己曾亲厚信任的堂弟,如今人就这么没了,还是落得尸首分离的下场,心里自然伤感无比。
他当下找了个理由,推迟一家四口宴会,想等一切尘埃落定再说
天顺帝以为萧沫伏诛的消息很快就会送到,然而左等右等,等了好几天没有消息。
不得已之下,他不得不派人前去查探,不想却等到了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你说什么,公主不但没死,还将威海大将军抓走俘虏了?”
天顺帝被震得目瞪口呆。
不仅是他,整个朝堂文武百官都震惊了。
那可是十万大军,方式刚是个废物吗?不仅没有拿下萧沫,还让自己被人抓走了。
“探,再探!”天顺帝暴怒。
接着荒唐离谱的消息一个又一个传来。
“你说什么,公主在军营光天化日之下施展‘神迹’,天上凭空出现一道天梯,十万大军亲眼目睹公主从天而降,纳头拜称公主为‘神女’?”
天顺帝慌了,朝臣慌了,心里有不妙的预感,那可是整整十万大军,公主要干什么?
“快,快找人前去暂代将军一职,统领十万大军回京。”天顺帝心慌意乱地下令。
然而事与愿违。
“你说什么?公主将你赶了回来,还扬言朕乃无道昏君,不配为君,要代天惩罚朕这个皇帝,另择明主。”天顺帝捂着心口,只觉得喘不上气来。
“荒谬,大逆不道,朕要杀了这个逆女!”触及皇权更迭,天顺帝的脸色变得狰狞无比。
原本他对要不要杀了真公主这个亲生女儿的态度模棱两可,总觉得杀血脉骨肉不仁,要不是为了皇后,要不是因为萧沫步步紧逼,狂妄悖逆,连杀宗室亲王,他都不忍心要人性命,然而现在他从来没有这么疯狂地想要杀死她。
天顺帝气得要吐血:“朕是她的父皇,不孝不娣的孽障,来人,朕要杀了她。”
朝堂上人心惶惶,因为传来的消息一个比一个不可思议。消失的威海大将军重新出现了,但是他率领十万大军正式投靠萧沫,称公主乃神女下凡,愿为公主马前驱,诛灭奸佞,荡清寰宇,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如今方式刚整顿十万大军,调转马头朝京城而来,来势不善。
“他这是叛国谋反,不忠不义。”天顺帝气得发抖,“他是投靠了那个逆女,行大逆不道之举,来人,抓捕方家人,朕要将他满门抄斩,以儆效尤。”
“是。”
禁军立即派人前去捉拿方式刚的家人,但是他们显然来迟了一步,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方家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天顺帝和朝臣顿时又慌张又愤怒,没有了挟制方式刚的人质,对方率领大军朝京城而来,谁能抵抗?
这下连钱如晦都坐不住了,要知道彬州距离京城很近,只有几座城池阻挡,若是日夜不停行军畅通无阻,最多五天就可抵达京城城下。
到时各地勤王的人未至,而大军已到城下,除了京畿五万驻军,以及三万禁军,别无其他战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