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薄幸——渔燃【完结】
时间:2024-03-06 17:23:25

  她挪动了下手掌,想要换一只手,在她将手移开后,容厌慢慢睁开眼睛。
  四目相对。
  他眼睛被捂得微红,不清不楚的光线之下,说不清道不明的潮湿气息仿佛挤占了每一寸空间。
  她看得出来,他此刻的心情没有不好,眼神平静而天生带有压迫的攻击性,此刻仿佛被蒙上一层朦胧的欲色。
  她微微低头,伏在他身上,额头相抵。
第18章 放肆
  晚晚忘记对视了多久,容厌抬手抚在她脊骨上,她轻轻咬了一下嘴唇,长睫颤了又颤。
  容厌看着她,眸中神色浓重如山林间雾霭,从她凝着薄汗的额头,到纤长颤抖着的眼睫,到黑润的眼眸……
  余光看到她颈上的包扎,嗓音略微低哑:“……等你伤好。”
  晚晚听到这句,慢了半拍,随后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随着她点头的动作,披在身后的长发散落一缕,扫到他唇上,微微的麻与痒,有些像亲吻时那股难以言说的感受。
  容厌闭了一下眼睛,手从她脊背移向她手臂,将她从他身上揽到身旁。
  他唇上发丝自然滑落,落入他颈间。
  他与她缠绵交颈,是何时都未曾有过的,这般与人亲近缱绻。
  她重量很轻,头颅压在他手臂上,看着他的眼眸莹润潮湿,纯然而诱人。
  容厌却不想再说什么,抬起手,指尖抵上她穴位。
  熟悉的困倦之意袭来,晚晚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便沉沉睡过去。
  他平静闭上眼睛,没有推开手臂上的她,任由她枕着他手臂蜷缩在他怀中,却也不曾再有一丝一毫更为亲近的动作。
  烛泪滴到天明。
  等到晚晚醒来,天色已经大亮。
  她刚一有意识,便觉察到,她正枕在一个人怀中。
  晚晚睁眼便看到容厌的侧脸。
  她仔细地看着他,从眉眼移到唇瓣,容厌眼眸忽然睁开。
  他眼神清醒。
  晚晚眨了一下眼睛。
  容厌微微侧过脸颊,视线对上。
  昨日亲吻依旧历历在目,晚晚抿抿唇瓣,手肘撑起身体,凑近过去,轻轻亲了一下他唇角,而后躺回他怀中,抱住他一只手,在他掌心慢慢写出两个字。
  “晨安。”
  容厌低眸看着她的手。
  今日,她又开始在他掌心写字,比起这样麻烦,她还是说话好一些。
  容厌反手捏住她手腕,看着她的眼睛,散漫道:“孤教你变声。”
  晚晚正看着他掌心纹路发呆,听到这话,蓦然僵了一下。
  她声音略微僵硬了些:“……阿姐的声音吗?陛下要怎么教我?”
  容厌道:“孤教你如何改变声息……关于叶云瑟,你不比孤清楚?”
  晚晚愣了愣,重新看向他,目光带了些许探究之色。
  她没有抗拒,在床上盘腿坐好,容厌坐起身,在她身后握住她两只手,一只放在她颈间,另一只覆上小腹。
  容厌垂眸道:“尝试着感受你说话时,小腹气沉之处如何用力、喉间的气息如何流动。”
  “模仿一个人的声音,除去声音本身,另还有口癖、腔调、语气。”
  晚晚被这样环着,有些不适,却还是皱着眉,试探着发音。
  悬园寺第一日,他教她权势,她直接走掉,后来他便没再提过,可他确实很会教人。
  晚晚回忆着瑟瑟阿姐的语气腔调,毫无征兆地唤了一声,“陛下?”
  容厌懒散应了一声。
  晚晚睁大双眼,等着他的反应。
  她后背倚进他怀中。
  他呼吸平稳,心跳也没有变化。
  就好像,她刚刚那句,用阿姐的声音和语调喊出来的“陛下”,他根本没有察觉出一般。
  连阿姐的声音都认不出……
  陛下真的喜欢阿姐吗?
  晚晚忽然抽出手,扶着他的手臂转过身。
  他低着头,与她靠地极近,她一转身,眼皮擦着他唇瓣而过。
  晚晚怔了怔,一抬眸,便望进他眼底。
  容厌有一副极好的皮囊,本应是一双能时刻脉脉含情的眼,因着瞳色清透浅淡,多情便成了疏离的圣洁与慈悲,他那么好的仁德名声,大概也有几分原因,归于他无论什么表情,都找出半分阴毒之色的这张脸。
  他低眸看着她,长睫低垂,在眼中投下细碎阴影。
  晚晚一时忘记了她转过身是要同他说什么。
  容厌仔仔细细看着她的神色。
  她盯着他看的眼睛一眨不眨,漆黑的眼眸纯然清澈。
  他有时候会觉得,她像是天生少了那么几分感受别人恶意的筋。他怎么对她,她都能很快调整过来,情绪平稳地不可思议。
  因而,有时候真的很想、很想……试试看,怎么才能让她哭喊,碎在他掌心里。
  晚晚察觉出有几分危险气息,长睫颤了颤,扑入他怀中。
  容厌能看到她折下的腰身,纤细玲珑,脖颈雪白细长,手腕脚踝轻轻就能让他捏住,任她怎么反抗都挣不开。
  她纯白而柔软,却好像就是有能吸引住他、引他沉溺的魔力。
  良久,他嗓音似乎比平日低了些,道:“过些时日,出宫避暑,你可与孤同往。”
  晚晚愣了愣,应了一声“好”。
  去年,也有过出宫避暑。可她称着病,便听说都不曾听说过,夏季炎热,也只能再多拨出一些银两,去内务司换冰来用。
  今年,容厌会带着她一同出宫南下。
  晚晚依偎在他怀中,手指松松抓着他的衣襟。
  能出宫,自然是好的。
  在哪里,都比这一方宫廷来得好。
  等到容厌离开,晚晚不紧不慢洗漱用早膳,她夹起一块颜色青翠的翡翠饺,脑海中平静地想着蔺青岚。
  悬园寺的两次施恩,蔺青岚伤好之后,必定会亲自前来拜见。
  可在这之前,宫中尚药司,她的舅父宋御药,免不了先代为拜谢。
  这便是她接触尚药司的第一步。
  避暑事宜的筹备并不简单,毕竟要有将近两个月,帝王不能坐镇朝中,只能一路追寻他的行踪,凡事只能信函处理。
  晚晚在这期间,接见了一次宋御药,她有心结善缘,宋御药官职不大,惶恐却也欣喜。
  宋家不是什么大族,蔺家却着实势大,他有心也没办法关照外甥女蔺青岚多少。
  蔺青岚年岁正当嫁娶,他一日日愁着她婚事被拿捏,如今得了正当宠的云妃青眼,便极力想要抓住这难得的贵人。
  晚晚听出他的意思,神情空白了下,哭笑不得,却也怅惘。
  三年前,她还在江南时,何曾想过,还会有这般光景。
  没过几日,南下避暑筹集完毕,帝王往行宫避暑的阵仗浩大,上千禁卫随行,侍者等人上百,随行的妃子却只有云妃一人。
  上了马车,车辇摇晃,今日又起得太早,晚晚小睡了会儿,等她再下车,四周竟看不到一个禁卫。
  正愣神间,便见马车后面,有两人手握缰绳,慢慢策马上前。
  车夫朝着容厌行礼后,没等她上车,便掉头先行。
  容厌打量着她的手和衣裙,“会骑马吗?”
  晚晚从错愕中回神,还以为她又被劫走了……
  她摇头,自觉朝着他走过去,站在马蹄旁,仰头看他。
  容厌不紧不慢伸出手,晚晚抓住他的手指,将他长腿往后推了推,踩着马镫借力爬到他身前。
  容厌看着她得寸进尺的动作,却也没说什么,对着一旁的饶温道:“走吧。”
  上陵处处可见梨树,这里只有一眼看不到尽头的云杉,应当是出了上陵皇城地界,没有走宽敞的官道,反而是挑着并不十分平坦的小路走。
  晚晚问了一声,“不和仪仗一起吗?”
  容厌道:“不愿单独走,孤可以再送你回去。”
  晚晚立即摇头,语气真诚道:“晚晚一心只有陛下,陛下去哪,晚晚当然也去!”
  容厌嗤了一声。
  骑马要比坐马车快得多,等到了一处城池,容厌交给饶温一枚印章去钱庄兑些银两,将马匹交予城门处保管,便带着晚晚走近主街道之中。
  街上车水马龙,摊贩叫卖声不绝于耳,民间的热闹烟火气瞬间拂面而来。
  她太久没听到这般生活气息,此时再次置身其间,忽有种恍然隔世之感。
  晚晚站在原地停留了片刻,很快反应过来,见容厌在前面几步等着她,立刻追过去。
  夏日烈阳高照,晚晚先买了把油纸伞,才挨到容厌身边,将伞举过两人头顶,饶温不在,她勉勉强强扮起他身边服侍的角色。
  容厌在前面走,她跟在他身边亦步亦趋,十分克制,眼睛却还是离不开这条街上的风物。
  宫中御用和民间其实有很大不同,可再华美,终究是冰冷彻骨。
  街道陈设琳琅,让人目不暇接,晚晚跟在容厌身边,也没有在哪处摊位停下观看,只是眼睛落在两边,几乎一眨不眨,仿佛一切都新奇极了。
  她在宫中,礼仪其实颇为规矩,走路簪钗不摇不乱,裙摆扫开的弧度都标准如花瓣开绽。
  如今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虽然是给他撑着伞,可连他不在伞下也不知道。
  容厌看了看她。
  他知道的,叶晚晚在叶家过得并不算好。如今也才十六七岁,虽然在宫中大着胆子攀附在他身边……可她毕竟年纪小,又少出门……
  她其实,本该是同这街上女郎一样,轻松鲜活、恣意而笑。
  终于注意到她根本没给容厌挡好太阳,晚晚仰头讪讪笑了笑,走近两步,规规矩矩地将伞面高高举起。
  容厌低眸看着她,懒散弯起唇角,忽然抬手,不轻不重地抚了一下她发顶。
  晚晚愣了一下。
  他不含有任何欲望地摸了摸她头发,神色随意,就好像只是随手碰了她一下。
  可这个动作本身便带有几分怜惜。
  晚晚意识到什么,没有说话,手指蜷了蜷,微微僵硬,被他碰过的地方忽然有点痒。
第19章 酡红
  容厌没说为什么忽然有这样的动作,从她手中将油纸伞接过来,微微倾斜,罩在她头顶。
  等到饶温回来,看到陛下居然在给云妃撑伞,他愣了一下。
  容厌只极为自然地道:“去码头。”
  避暑行宫距离上陵距离颇远,若是走官道,约有七八日的行程。容厌带着晚晚走另外的道路,能将路程缩减至五六日,一路上少了那些觐见安排,这五六日也能在山水之间游玩一番。
  到了码头,饶温拿着刚采买来的行李,从怀中取出名碟和银两。
  渡口前,船上的管事一身便于行动的短打,瘦高的身形,梳着妇人髻,倚在船板边,依次检查上船人的身份信物,等到晚晚等人,多打量了两眼。
  她家的客船配有镖师,船大而宽敞,能来她家的,多是些没有私家画舫,却也有些家底的。
  这一行人相貌都极好,站在人群中,就如珠玉在其间,哪个看着都不同凡俗。那站在中间的女郎,雪一样白的肤色,花容月貌,眉目清朗,说是洛神之姿也不为过。
  管事心情大好,低眸检查名碟。
  这三人是南下游玩,三个人姓氏都不同,她柳眉挑高了些,笑眯眯看着容厌道:“这位郎君看着就很旺妻啊。”
  容厌没什么表情,饶温下意识皱了皱眉。
  时下鲜有这般说法,唯有对那些依靠妻子母家为生的男子,才会有人用上这词。
  这管事直接将这个词用在陛下身上,冒犯之意不轻。
  晚晚同样知道,对于帝王而言,这不是得体的评价。
  她装作没听见地侧头去看江面。
  容厌对别人的评价向来懒得说什么。
  管事收了银两,笑道:“水上日头高,尊夫人可需要帷帽?”
  晚晚看向容厌。
  她若是答了话,那便既是承认是他妻子,也是应了他旺妻。
  可是她只是一个妃子,哪里是妻。
  容厌神色淡淡。
  晚晚想了想,扯住他衣袖,对管事笑了笑,“他是我兄长,这位阿姊不要开玩笑。”
  容厌闻言,讶异地低眸看她,眉梢微微抬起。
  管事一脸不信,意味深长重复了一遍:“居然只是兄妹啊。”
  晚晚赧然,扯着容厌衣袖很快登上船。
  这艘客船虽然大,接待的人却不多,没过多久,便升起船帆,江风拂面。
  晚晚提心吊胆了一整顿饭的功夫,好在,容厌没抓着她的话说什么,这才稍稍放下了心。
  在船上用完膳后,一个微胖些的男子匆匆走过来,寻到晚晚几人,立即走近,歉意道:“叨扰片刻,请问您三位可是预定了天字第一、二、三的上房?”
  饶温打量了这人两眼,微微皱眉,“是。”
  男子唉声叹气抱怨道,“今日不慎没看住主家那位小祖宗,他闯进二号房里头毁坏了一番。今日都已住满,您看这样,您三个人,只收一人的船费……”
  晚晚颇为新奇地听着。
  她还以为容厌会做好安排,一路畅通无人打扰,没想到,这次居然真的和普普通通出门游玩的人一样,不彰显什么赫赫有名的背景,于是出了什么事,也会直接来找他们协商。
  男子赔笑着看向晚晚道:“您二人可是夫妻?是否合住一间?”
  管事瞧见男子在这儿,立刻走过来,听到男子的疑问,笑骂了句:“什么夫妻,人家还是兄妹。”
  晚晚一眼就看着管事瞧她促狭的眼神,她扶了一下额头,挡住自己的脸。
  容厌瞧着晚晚,笑了出来。
  他看着只想埋头不见人的晚晚,似笑非笑,没有揭穿她的话:“是,我与她是兄妹。她自己一间,我与温兄同住。”
  晚晚低头掩面不想说话。
  管事爽快道:“就当交个朋友,是我家出了点事儿,我做主,这回直接免了三位这几日的船费。”
  管事心不坏,出手也阔绰,可晚晚此时着实不太想听她再多说两句,立刻点头,就想拉着容厌赶紧走开。
  管事瞧见她的尴尬,上前笑嘻嘻揽了一下她的肩,冲她挤挤眼睛笑道,“女郎怎么那么讨人喜欢呀,生得还这般漂亮,看一眼我一整日的心情都好了。”
  说完,便风风火火往船舱走。
  晚晚眨了眨眼,还有些不适应管事这般善意热情。
  她极少被人这样喜欢。
  管事居然还要免了三人费用,对于他们而言,两日的上房用不了多少银两,可她不是不知银钱珍贵的人,她很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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