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高马大的一个男人,这一脚将从莹的手都踩得红肿了,痛得要命眼泪巴巴的,竟然连个道歉都没有就要走。
也太目中无人了。
沈春香立马就怒了。
她的表妹,她自己平时骂一骂欺负一下就算了,还容不得别人欺负到她头上。于是立马上前拉住裴远的手臂不让他走,眉头都竖了起来,“不许走,你给我道歉!”
从莹见状小心肝都颤了颤。
裴远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当街拉住他,立马皱了皱眉,“男女授受不亲,还请沈小姐放手。”
哟,还认识她啊,那更好办了。
“我就是不放手,你又能怎么样?怎么,裴大人要杀了我吗?”
裴远还有要务在身,可没时间和她拉拉扯扯,“沈小姐再不放手,那就恕裴某不客气了。”
他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主。
更何况这沈小姐强悍得很,也不是需要怜惜的人。
“不客气?来来来,你告诉我你能怎么不客气?”沈春香冷笑了一声说,“不要以为你是锦衣卫人人都怕你,锦衣卫就能不遵守王法了?锦衣卫就能故意把人家闺阁小姐的手踩肿了连句道歉都没有了?锦衣卫就能横行霸道,欺男霸女了?”
“我们在京城也不是没名没姓的人家,由不得你这么欺凌。大家伙说是不是啊?”
“说得对!”人群中响起一片指责声,起哄声。
裴远几个手下立马凶神恶煞地去驱赶,众人见状顿时不敢吭声了。
沈春香更生气了,“怎么,还要堵上大家的嘴不让说话,也不让大家打抱不平啊?你们锦衣卫还真是——”
裴远道,“沈小姐,刚刚裴某没看到你的表妹,不小心踩了一脚是裴某的错。裴某有要务在身,恕裴某不奉陪了,也请沈小姐不要得理不饶人。”
沈春香火更大了,“你也知道我得理啊?我无理还要辨三分呢,有理当然不饶人了!”
“你——”裴远冷漠严肃的脸上终于有一丝龟裂,他是个武将,并不擅长嘴皮子功夫,到最后只重重地说了句,“泼妇!”
“你说谁是泼妇?”
沈春香毫不示弱,“你以为你自己又是什么好人啊?”
“就你这满京城狗都嫌的名声,泼妇你都娶不到!”
这裴远在京城的名声也不比她好,别说娶妻了,普通官宦人家,听到他的名字也要跑。
否则也不至于明明是太子殿下近臣,前途无量,这个年纪了却还是独身一人。
裴远定定地盯着沈春香大言不惭的脸一会儿,忽然觉得和她再吵下去也无意义。
他还有要事在身,懒得与她吵嘴,
“我要是上门向沈将军提亲,你看看这个泼妇我能不能娶到!”
话音落下,裴远头也不回地离开。
留下沈春香站在原地反应了一会儿,才气急败坏地大骂,“你敢!”
裴远及其手下已经走远了。
云泠眼睛眨了眨,没想到事情的发展……还真是出乎意料呢……
看来也不必她去劝架了。
她忽然又想到,裴远醉心刑罚功夫,确实不太喜欢一些娇滴滴的姑娘。
抿着唇轻轻笑了笑。
围观看戏的人群也散去,沈春香正在低声诅咒裴远,眼一抬,看见不远处的云泠,脸上立刻露出笑容,拉着从莹快步走了过来,“阿泠,你也来看灯会啊?”
话音刚落,就看见她身后的萧明容,眼神眯了下来。
萧明容刚刚才见识到了沈春香的战斗力,她又不喜欢自己,这会儿这种眼神看过来,吓得明容悄咪咪地往云泠身后站了站。
寻找姐姐的庇佑。
果然下一刻沈春香就说了,“你怎么和萧明容一起出来玩?”
云泠忽然觉得这幅场景有些好笑,“听说今日有灯会,左右家中无事,我带她一起出来看看。”
两句话,就让沈春香明白了她们姐妹现在的关系。
自然是融洽了,否则也不会带萧明容一起出来玩。
沈春香点点头,收回了眼神,也笑着说,“竟然连你们也听说了,这灯会的消息恐怕不是众人皆知吧?也不知是谁这么大的手笔!哦对了我们也是出来看灯会的,没想到刚刚碰上了那姓裴的……”
说到这个就来气。
“你说他一个堂堂的锦衣卫同知,来这里干嘛?真是晦气!”
是啊,裴远可是堂堂的从三品指挥同知,他出现在街市,恐怕不简单。
“走走走,既然遇上了,我们就一起去逛逛,”沈春香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路上人头攒动,云泠这一行人也实在是打眼了,沈春香看着街上的人潮和两边新增的守卫,摸着下巴道,“今日的官兵好像额外多啊,难不成是怕灯会有什么闪失?”
云泠点了点头,她一来就看到了。
路上多了许多的官兵,守卫严厉,与平时不一样。
连裴远都出现在这里,那么……
忽然沈春香顿时停下脚步,目光穿过汹涌的人群,看向被锦衣卫重重围住的酒楼二楼,眼睛睁大,“那不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所有人的视线随之看去。
云泠也看了过去,摘星楼上的那道玄色矜贵的身影,不是他又是谁!
怪不得裴远好端端地会出现在街市。
周围又多了那么多的守卫。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办这场灯会的,不是什么世家公子,而是他。
也只有东宫的太子,才有权利说办灯会就办灯会又能轻易地将消息传遍京城。
刚想到这里,就看见太子身边的总管安公公带人分开人群,来到云泠面前,笑着恭声说,“姑姑,殿下请您上去。”
“裴大人本来去萧府请人,没见着您,没想到姑姑已经来了街市。”
请云泠上去?
在场的沈春香和从莹都愣了,她们几个人,为何只请云泠上去?而且这不太好吧?
唯独萧明容心里跟个明镜似的。
也知道这场盛大的灯会是为谁办的了。
——
云泠让丫鬟们照看好明容,又和春香说了声,便跟着安公公上了摘星楼。
“殿下怎么突然想起办灯会?”云泠问一旁的安公公。
安公公笑着说,“殿下说,姑姑喜欢。”
在回京路上,姑姑在一县城看了灯会,流连忘返。虽然没说,但他看得出来,姑姑是极喜欢的。
话音落下,两人已经来到了楼上。
云泠抬眼,便看到他站在窗前挺拔矜冷的身影。
楼下人声鼎沸。
他慢慢转过身来,对云泠道,“过来。”
云泠依言走了过去,来到他身边。下一刻就被他揽着腰抱进了怀里。
她怕楼下的人看到,刚想说在外面不能这样,下巴就被他抬起,“看。”
第78章
云泠的目光随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楼下吵闹的声音都渐渐安静了下来。
在众人的视线中,黑色的夜空中缓慢升起许多的孔明灯,漂浮在空中。灯火辉煌壮观,接天无穷,连绵成一片绚烂的灯海。
一盏一盏,漂亮的孔明灯汹涌地映入云泠眼帘。
楼下有稚童兴奋欢呼的声音传来,“好多灯啊,好漂亮……”
跳跃的灯火落进云泠的瞳孔,让她一时也入了神。
整个二楼安静下来,云泠看着缓缓浮上天空的孔明灯,将整片夜空似乎都照亮了。
静静观赏。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转过脸来,却直直对上他深邃的凤眸。
他明明是最不耐烦这些的人,竟然会为她办这个灯会。
这根本不像他会做的事。
“殿下怎么会突然想到要办灯会?”
谢珏看着她被灯光映染得红彤彤的脸颊,浅浅勾了勾唇,
“孤脱开太子的身份,也如世间万千男子一般,想要讨心上人的欢心。”
云泠顿时怔了怔,脸更红了,脸上浮起的红晕像是喝醉了酒一般绚丽。眼睫眨了眨,说道,“谢谢殿下,我很喜欢。”
这样盛大的灯会,实在是好看。
她怎么会不喜欢。
“唔。”
谢珏垂眸看着她漂亮的蕴含着流光的杏眸,低低应了声,
“你喜欢,孤便高兴。”
“以后每年的灯会,孤都会陪你来看。”
在这片绚丽的灯海中。
云泠只觉得胸口浮现暖意,眼尾慢慢弯了弯,笑着点头,“好。”
谢珏又道,“孤已经找了舅舅,明日就去萧府提亲。”
云泠还是点头,“好。”
那晚在东宫,太子殿下的求娶,云泠答应了。
她不是扭捏的人。
走到现在,她早就想明白了。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这是她给他的回复。
当年在冷宫见他第一面时,云泠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她与他,会是现在这样的光景。
那个时候,他明明装病,脸色苍白,一副病弱的模样,可是他第一次掐住她的脖颈,那力道是真的要置她于死地的。
她几次在他手里死里逃生。
曾经也不是没有想过,恐怕会死在他手上。
结果现在竟然要与他成亲了。
可谓世事难料。
“在想什么?”谢珏问。
云泠便抬起了头,眼眸轻轻弯了弯,故意道,“我在想当初在冷宫时,殿下几次想杀了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我最后会嫁给殿下。”
谢珏如何不清楚她的故意,‘啧’了声,“当初你在冷宫时,孤第一次见你,你眼睛都吓得瞪圆了,红红的,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胆小得要命。”
“现在呢,倒是越来越不怕孤了,又翻旧账了是不是?”
她何止是不怕他,扇他巴掌也不在话下。
被他纵得无法无天。
可即便是这样,谢珏还是拉起她的手放在脸上,云淡风清地道,“你若不高兴,”
“打孤便是。”
话音落下,房间里一众内侍立即吓得重重地低下了头,恨不得齐齐跪下。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扇储君耳光,那是何等的大罪呀。
可偏偏殿下语气平常,就像是被云泠姑姑扇几个耳光,也并无所谓。
云泠愣了愣。
前程往事,她早已不在意了。就是忽然有些感慨,便和他说起了。
更何况,她曾经气极之下扇了他一个巴掌,已经够逾越了。
她哪里还能再打他。
他真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的话也毫不掩饰地说出口。
他这样的人,做什么都是极致的。
云泠轻轻叹气。
谢珏又继续道,“这是孤给你的承诺,孤恕你无罪。”
云泠怕他还要说出什么惊天动地,能吓破宫人的胆的话,红唇张了张,软声撒娇,“好了殿下,你吓到我了……”
谢珏愣了愣。
片刻后薄唇轻启,只低声道,“混账。”
这两个字,是在说他自己。
云泠没忍住,唇角弯了弯。
楼下似乎有明容的声音,云泠偏头看了窗外一眼,天色已经不早了,她带明容出来的,该回府了。
推了推他的手臂,“我先回去了。”
谢珏也听到了萧明容的声音,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不太高兴地说,“明天陈国公去萧府提亲,孤便不能再见你了。”
提亲后,男女成婚前是不能见面的。
而立太子妃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事关国祚,即便下了手谕,还要经过翰林院等一道道繁琐的流程。
三媒六聘,再挑选良辰吉日尚服局备下婚服等等,即便最快,也要两个月。
让她再偷偷私下进东宫,她肯定是不肯的。
他若私下去看她,更是不成。
他的太子妃,有的方面和她那个祖父一样,还真是有些迂腐的小顽固。
搞得谢珏自然也是头疼的。
云泠也知道这是他们成婚前见的最后一面了,心下一时也有些不舍。
犹豫了下想留下来和他再待一会儿,接着又听到了明容和春香的声音。
不行。
云泠定了定心神。
她们是一起出来的,若她让明容一个人回去,这成何体统。
“你放开我,明容在下面等我了。”
“她爱等,你让她等便是了。”
“不行的。”
“怎么不行。”谢珏语气生硬,听上去便不容拒绝。
他的狗脾气一旦强硬上来,就实在难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