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前不久,惠才得知自己自小就生活的这套一户建, 是当年老爸向妈妈求婚时用的礼物,且据说最终的效果极佳。
“这样吗……”
他边听着来做客的孔时雨在自己耳边天花乱坠、绘声绘色地说, 边用余光扫过在紧挨着吹抜的楼梯间走上走下的春野甚尔, 这位早早就结婚生子的男人才刚迈过三十岁的门槛, 久经搏斗又本就年轻力壮是其一,身负天与咒缚是其二, 总之只观其的状态和样貌, 皆是和惠幼时的记忆中无甚差别的,且光看近战技巧与经验而言,照旧能揍得咒术界的那对特级组合满地找牙。
臭着张脸的甚尔正在大扫除,并特指是在清理被五条悟淘汰的旧款游戏机。
待稍作思考后,惠问道:“这就是他俩没有结婚戒指的原因?”
该不会是把婚房等价做婚戒了吧。
反正他从未见到这两人有佩戴过戒指。
原本还在滔滔不绝说话的孔时雨闻此一顿,战略性拿起茶几上的纸杯,高高地扬起头就咕咚咕咚喝了起来,等撂下纸杯时, 见似乎没有听到弦外之音的甚尔已再度走上二楼, 便贼眉鼠眼地挨近惠, 悄声说:“你小子咋想起来问这个了?”
“有什么不能问的?”
这应该不是“禅院”那种的禁忌词才是。
孔时雨哥俩好地揽住八岁大的男孩,另一只手在抚摸上唇处蓄养的胡须, 倏然调侃道:“你爸妈当年可是私自定情然后私奔的,处境窘迫到连歇脚的地方都没有,又哪有功夫去挑戒指。”
惠掀开他伏在自己脖子后的手,站起身平平淡淡地说道:“这不是孔先生您当年脑补的连续剧剧情吗?”
“他俩连这都跟你讲过,却没有说不买婚戒的理由?”
被识破的孔时雨懊恼地一拍大腿。
摇头,自己就不该来问这个喜欢胡诌的情报贩子,等留下句“我去帮忙”之后,惠转而嗒嗒地踩上楼梯小跑到二层。
早先被五条悟一眼就选中的房间离二楼的主卧室很近,所以在前往时会先路过父母的房间,那扇全然敞开的房门内有一晃而过的粉色出没,而虚虚实实的光影从中爬出,正坐落在延绵的走廊里。
“……”
本已因惯性的力量而跨出两步的惠,在再三的犹豫下,又默默地退了回来,他两手空空地站在外面,喊道——
“妈妈。”
“怎么啦,小惠?”
一秒前还在伏案敲键盘打字的春野樱立刻望了过来,甜甜地露出笑颜。
她除开高专校内医师在治疗伤病方面的本职外,还会定期给高专内部上下的师生与非教职员工们检查身体,和定制训练计划等等,所以就算其人不在高专值班,也还是会时不时居家办公继续处理资料。关于这点惠倒是习以为常,且在家里不允许玉犬们乱叫的相关规定,究其原因的出发点,也是为了不打扰其的休息与工作。
惠踩着铺满在脚下的朝阳走进屋,先是到窗户旁帮樱拉上雪纺纱帘,看到视野内亮到发白的光线被阻挡一二时,他用上叮嘱的语气说:“小心眼睛。”
紧接着道明来意:“妈妈……和老爸那家伙,没有买戒指吗?”
眼神扫到樱空落落的十根手指,抛出疑惑。
“咦?”
不明所以的樱被突如其来的问题问懵了,她愣住半晌,神情不定。
就在惠以为自己真的问出了什么不该问的事情时,又见她突然讪笑地挠头,露出极其古怪与不自然的表情,而背光的翡色眼珠也在胡乱飘动。
在此情此景下,方才不好意思地说:“那个……其实也有买过,不过呢……”
不过?
樱扑哧一笑:“就在我们戴上那对戒指的第二天,甚尔恰好接到桩生意,结果就——”
在心里跟着重复,有所猜想的瞬间表情开始变得嫌弃起来:“……不是吧,那家伙?”
“别怪爸爸,他弄坏戒指是在上午,但让人没想到的还有……我在同一天的下午也没有摘下,等用出怪力后想起来时就为时已晚了。所以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理由,就是发现两个人的工作性质都不太适合戴,嘛,也是我们没考虑周全,没想到戒指会那么容易就碎掉欸。”
她支起手指比在唇边,故作沉思状。
惠哑然:“……”
连一丝震惊的情感都没有涌现,甚至在他内心蹦出的首个想法也是不出所料的——不愧是他俩。
随即才无奈地做出感叹。
……这是常识吧,这对笨蛋暴力夫妻!
“噔噔——”
被敲击的房门传出清脆的声响,惠扭头看向自己的身后。
曲起的臂肘被随意地撑在门框处,犹如雄狮般梭巡自我领地的高大男人,大拇指指向身后,同时扯起他嘴角处的那道旧疤,启齿蹦出几个音节,命令道:“干活。”
惠:“……”
不喜欢看他粘着妈妈就直说,混蛋老爸!
生活不易,惠惠叹气。
-
父母所能代表的,仅是视作为惠成长范围内最特殊的两个存在。
在春野家内部就任的身份独一无二,且两人各自在外界也都具有十分独特的代名词。譬如,某没有咒力的天与咒缚、天与暴君,同样没有咒力却可以使用反转术式的那位高专医师——这类称呼。
把非术师与术师的群体各自画成一个圈,那他的父母就是抱团站在这两个圈的交集间的唯二个体,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这两个人是如此的特别。
那除此之外,伴随着惠的还有——术师、神明、忍者与这三者之外的普通人。
而在他绝大部分的时间中,其实都是生活在满是普通人的世界里的。
进入学校班级的时候,书包才被惠从肩头拿下放到课桌的上面,就立刻被原本还在打扫教室卫生的前桌给眼尖地发现了,那人从讲台处抱着扫把火速地蹿下来。
“砰——”地一下,有起码半截的身体都趴到了惠的书包上,将原本就没装什么教材的皮革包直接压出个凹陷来,但这位在平日里素来爱吐槽他书包空旷的前桌君这次却浑不在意,还神秘兮兮地迫切问道:“春野,昨天来给你开家长会的那位漂亮大姐姐,是你妈妈?”
“嗯。”
惠拉开椅子坐下,同时回答。
“嘶——”
看着突然发出这道怪叫的前桌君,他有些奇怪:“怎么了?”
两人间的距离当即便又随着这声追问,而拉近了不少:满足你的吃肉要求就来扣群裙四儿2二巫酒一4戚“你悄悄告诉我,你妈妈是不是哪位已退休的极道老大的女儿啊?”他瞪大眼睛,扫把用单手拿住,而另一只手激动地指向自己的上庭眉心处,嗓音越说越大,“我看到了,竟然会有人在这里搞纹身,可真够帅气的!!今天好多人都在传这件事,还说你爸是接管这个极道组织的上门女婿、现任的老大。”
“?”
“——??!”
那是阴封印的位置吧!
低下头开始面目狰狞的惠:……这个极道梗,该不会这辈子都逃不掉了吧?
他捂住脸,从指缝间挤出声音:“除了我爸是婿入り这点没错外,其他都是假的。”
“真的假的?!”
前桌还在锲而不舍地发出不可置信的惊呼。
而心如死灰的惠,表示拒绝发言。
他没想到拜托难得有空闲时间的春野樱来参加家长会,竟然会起到适得其反的效果。还有话说啊,这已经比几年前在幼儿园里流传的版本更夸张了。
该死,他想不明白——!
时隔三年,堂堂极道少主,重出校园。
“……”
在无比漫长的这天终于迎来放学时,已彻底放弃与传闻进行殊死搏斗的惠:“……?”
双手攥住双肩包置于胸前的背带,规规矩矩穿着制服的男孩,正昂首与面前迈开大长腿而横跨在机车上的青年对视,死死凝视着对方那缕飘荡在空中的刘海。
他无声地端详了片刻用臂弯夹住头盔的夏油杰,只感觉哀莫大于心死。
尤其是从背后不时传来的一一两两的议论声。
夏油杰弯腰递来头盔,笑着打趣道:“年级第一这么受欢迎的吗?虽然讨论的内容和学习不太相关就是了。”
用力撑住座位,面不改色的惠利落地翻身坐到这位的身后,这才边调整着头盔下的调节带,边跟对方讲起这天他到底在学校里被同层的学生们喊了多少次的“春野哥”。
说到最后,语气颇是哀怨:“……你这副打扮来接我,岂不是帮我又坐实了不少。”
一些既视感奔涌而来,当年是组织代号的“六眼”,现在则是真人现身的、实打实的“组织小弟”。
嗡嗡的引擎响动中,从前方传来夏油杰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声:“原来是这样,那今后若是有其他组织的人来围堵我们春野哥,尽管呼叫小弟。”
“喂!”
第70章
翻身跃下拉力摩托的座位, 惠双手塞进裤兜,等待夏油杰在与神社相连的停车场处锁车,他目光追随着那辆机身漆黑锃亮的改装车,流畅的鎏金线条勾勒左右, 在日光下尽显与国小生格格不入的酷炫。
而它的主人, 一对会反光的耳扩再搭配披肩长发, 说是艺术感拉满的文艺青年吧,但高大魁梧的身形与气质, 又怎么看都和文艺群体不太搭边。
不怪惠在看到这个不伦不类的组合时,心里会生出满满的嫌弃与后怕。
这但凡时间再往前推一推, 推到夏油杰还在就读咒术高专、且需要穿那身更像不良的灯笼裤制服时, 那他极道少主的头衔就不是“坐得更实”那么简单了, 而是“直接坐死”再无绝地反击的可能。
狠狠地摇了摇头,赶紧把如此恐怖的设想摇出脑海。
他开口说道:“我没有见过这辆。”
夏油杰拍拍手边的机车油箱, 甚是称心:“是九十九小姐给我介绍的新款型, 还有她熟人的改装店。”
“……你们现在很熟?”
特级术师、摩托车发烧友和CRISPR科研团成员?这是惠在瞬间所能想到的、自己已知的有关这两人间能发生联系的全部信息。
“私下不是很熟,只是偶尔会在研究室里遇到,她近几年都在帮准先生与国外研究Cas基因编辑系统的团队搭线来着,所以有时会碰见她来筑波了解情况。”
没想到真的会和他猜的八九不离十。
惠踢开脚边的石子粒,说道:“这个我知道。”
虽然他对与此相关的细枝末节也并不知根知底,但多少还是清楚身边有不少大人都在关注CRISPR技术的研发进展。
不过每逢提及最近两年一直都游荡在国内的九十九由基,惠就感到焦头烂额。虽然自家妈妈有说和那位特级小姐蛮合得来的且还邀请过对方来家中做客,但他在对前者的看法上和甚尔仍是出奇的一致, 大概是因为九十九由基的立身行事和悟相比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让人头大, 再加上记忆中微妙的初印象。总之是位非常麻烦的大人, 他不太擅长去与其沟通。
还是少聊为妙。
踏进朱红的大型鸟居和扭成一股的注连绳,两人相挨穿行在布满参道两旁的屋台与昭和风摊贩间, 在这些正在售卖中的招牌食品外,他还能嗅到有清淡的甜香味隐隐若现,来自于缠络点缀在楼廊右侧花架上的八重藤花,茨城县内的活招牌。
惠举目,将视线穿过眼前这些紧紧挤在一块的街边小吃店,而正值花期的紫藤花便盛开在更上方的蓝天白云间,淡紫花色中夹杂着专属于初夏的青绿,枝藤摇缀。
因这两棵历经百年、别无仅有的八重藤花的影响,这个时节的笠间稻荷神社会颇受关注,有不少闻名而来的游客正在纷纷拍照留影。
被眼前盛景牵引出思绪的惠,边继续迈步跟上夏油杰,边问道:“五月是不是很忙?”
夏油杰手中拿着刚刚买下的炸肉饼和咖哩面包,装在小巧的纸袋包装里,大口吃下再细细咀嚼,等吞下嘴里的那口炸肉饼后,用手背蹭了下鼻尖。
这才给出解答:“横向对比的话,最近出现的诅咒确实是会多些,不过若是去跟更早的几年相比,那我的回答则就是——也不算很忙。”
藤花斜后方的不远处,是神社中供神职人员休息与售卖护身符、破魔箭等的社务所,身着白色小袖和绯袴的双胞胎二人正立于其中,之外还站着几位背朝惠的游客,看美美子合合闭闭的口型和动作,大抵是在受理来自游客的祈祷委托,而紧接着她就被注意到惠的菜菜子轻轻怼了下侧腰,漫出灿烂笑容的两姐妹一个小幅度挥挥手、一个刻意地眨了下眼睛,就全当是在问好了。
惠指着自己身旁也在朝她们微笑打招呼的夏油杰,然后指尖一转方向,点了点本殿的位置,口语“我们先进去了”。
这一套功夫忙完,他扭过脑袋抬起下巴,重新看向今年正在就读大四的本科生。
继续刚才的话题:“是因为咒灵变少了吗?”
不大会儿时间就已经吃光一份炸肉饼的夏油杰点点头,说:“悟上任家主后,就雷厉风行地逼迫整个本州地区都来使用卷轴去封印咒物,那些卷轴所携带的封印术很特殊,施术者以外的人几乎都无法破解,那么在这个没有查克拉存在的世界中,就更不会有能解除其封印的存在,所以可以放心地将被封印的咒物寄存在各处的神龛或神社里,以作镇压附近诅咒滋生、作乱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