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昨晚的那一瞥冲击力不小,让他很是嫌弃。
只要一闭眼睛,仿佛就能回忆起当时和他视线相撞的画面。
现在换了个环境,改为和他独处,爱丽西娅咬着嘴唇,开始觉得现在这个景象变得更加地尴尬了。
但即便如此,医生还是主动带着药箱找了过来,他还是很体贴的。
没有多少和他对视的勇气和脸面,爱丽西娅选择把后背露给他,用回避视线的办法,先做一会儿心理建设。
背对着那边,略微羞涩地垂眸,缓缓地拽下浴巾。
将散着的头发拨弄到前面来,下意识地低下头,屏住呼吸。
背部的皮肤暴露在了微凉的空气中。
青青紫紫的淤痕,手指合拢施力后留下的红印...满是糟糕的痕迹交织在一起,透露出了些不妙的讯息。
昨天那一瞥虽然没有几秒,但他还是很难不会注意到这些。
不同于滚烫又带着侵略意味的迈克尔,汉尼拔医生的气息一向内敛、距离得当的恰到好处。
他靠近时,隐约还带着沉稳又独特的香气。
手掌隔着橡胶手套,也依旧能传递温热。
上药的手法算得上轻柔,指腹打转着圈,一点点地向上揉。
腰,背脊,再到纤细脆弱的脖颈。
深陷的牙印刺进了莹润雪白的皮肤中,皮肤表层下尖锐地冒着细微的血珠,要比那些青青紫紫更为刺眼。
她看不见的地方,汉尼拔喉咙微动。
手指尖忍不住在那块儿打转,触摸和痛楚让手下的女孩儿微微发抖,肩头缩了缩,像是受惊。
注意到她的反应,汉尼拔主动开口打破了此时沉默,借此转移下爱丽西娅的注意:“你未婚夫联系过我,问你的事情。”
“当然,我什么都没有多说。而且最近一直在忙这边的案子,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关注其他。”
“...给你添麻烦了。”
“还好。只是听说你逃婚,去了哥谭,还以为有很长一阵子见不到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也没有想到,再见到的时候,她竟然会是和一个...精神病待在一起。
被一个浑身丑陋的精神病拽着。
荒废了的破房子里,嘎吱声尖锐刺耳,逐渐变调。
顺着声响望去,透过损坏了的门板,昏暗的房间中透着浅蓝月光,床板的晃动扬起了灰尘,却是瞧见莹润的粉白与肮脏的暗红泥泞地纠在一起。
这些痕迹是谁留下的不言而喻。
看样子,这段出逃的经历很是不易。
汉尼拔的眉头微皱:“是遭受虐待了吗,他强迫你?”
爱丽西娅否定的很快,几乎是脱口而出:“没有。”
与其说是被迈克尔强迫,倒不如说...是她强迫了迈克尔。
这个说辞有种莫名的微妙,让汉尼拔略微扬眉,在脑海里搜寻起了相关的案例。
“人能承受的恐惧有一条脆弱的底线,当人在极度恐惧下,会有一瞬间爱上犯罪者。”
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一种精神科疾病。
力量过分悬殊,生死全都操控在犯罪者的手里。
只要犯罪者稍微表露出些不同、让被害者活下来,便有可能使得被害者对于加害人产生好感与依赖性,甚至反过来帮助犯罪者,将解救者看做敌人。
每一秒的存活都是对方施加的仁慈,渐渐地,恐惧转为感激,再变为崇拜。
情绪依附、屈服暴虐。
人是可以被驯养的。
“不是的,这不一样,他从来没有虐待过我。”爱丽西娅忽地抬高了声音,意识到情绪似乎有些激动,深吸了口气,辩解,“否则我也不能自由行动,还能过来找你了...”
“你没有否定爱上了他。”
她不再说话。
爱丽西娅的手指攥紧,对自己的心意很是确定,也对迈克尔没有虐待自己很确定。
甚至,她能感觉得到,迈克尔对她的态度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这让她不受控制地产生了动摇,处在摇摆和害怕的情绪之中。
汉尼拔细微地叹了口气:“转过来吧,后面涂好了。”
爱丽西娅垂眸出神,抠着浴巾,还沉浸在思绪里。
才刚跪坐着转过身,鼻尖便忽地抵住了昂贵的西装布料,落入了个带着淡淡香气的怀抱。
她只有手里攥着的、唯一一张能挡住胸口的浴巾。
但汉尼拔却穿的斯文整齐,连一点点多余的皮肤都不露出来。
将人揽在怀里,爱丽西娅身上温热的湿气氤氲了他的西服,吸饱了水汽,那挺括的衬衫似乎都变得绵软了。
气氛似乎变得缓和,又有些微妙了起来。
手心扣住肩头,轻柔地往怀里带,用这动作传达着安抚意味。
早就熟悉了他这套流程,爱丽西娅面无表情,并不需要这些:“我不需要心理治疗。”
很快就被识趣地放开。
医生面不改色地继续起他的职责,侧头去沾取了另一种药膏,打算把能做的做好。
有些碍事的浴巾下摆被向上撩起。
指腹沾着冰凉的药膏,顺着向里探。
刚泡了好一会儿的澡,似乎还微微地散发着湿气。
这个感触不对劲。
背脊紧绷起来,被吓得一弹。
爱丽西娅猛地回神,立刻把腿夹紧,羞恼地瞪了过去:“你做什么?”
“上药。”他表情淡淡地回答,并不觉得有什么,“没有什么可羞耻的,我是个医生。”
甚至还把医用乳胶手套展示给她看。
“...你只是心理医生。”
“小手指。”
态度似乎像是在商量,但语气未留拒绝的余地:“有点严重,为你自己好。”
爱丽西娅咬咬牙,没法接受那种画面。
“你可以闭眼睛。”
眼瞧着那只手要落在自己的膝盖上,像是要将其掰开。
“不需要,”爱丽西娅连忙向后缩,提防地看着他,见他态度坚决,只好小声地给出理由,“留着有用...”
大致地顺了一遍,汉尼拔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
他没再继续强求,点点头:“既然你觉得留着有用,那就先这样吧。”
反正不出意外的话,用不到几天,就会有彻底地给她检查和治疗的机会了。
由更加权威的医疗机构来。
爱丽西娅是个很有主意的孩子,他认识了她很久,又是她一直以来的心理医生,自然能看透她想做些什么。
她厌恶她的家族许久,想挣脱束缚,彻底地摆脱和处理掉他们。
那就不能一直在外逃亡,处于被动。
针对里希特霍芬家族的调查愈演愈烈,如果她想给出关键一击,就必须要出面作证,并且接受由此引发的、针对她个人的调查。
一个中途逃婚的新娘已经足够有噱头,引发了媒体争相报道,至今还被反复提起。
面对牵扯到的重大案件,即便被探员抓到后主动协助调查,也更像是畏罪潜逃后的不得已,摆脱不掉邪恶组织的同伙身份。
民众鄙夷,检方紧逼,多方施压。
但如果在里面加入一个[变量],一个精神病杀人魔。
被劫持,被胁迫,被虐待。
被解救。
体检过后,医院能够提供最确切的证明,也能证实她因此产生了严重的精神创伤。
保持沉默,需要静养和引导。
媒体最喜欢闻着这个味道追过来,借他们的手,利用舆论施压。
毕竟只需要稍加描写,发出虐待的当事人就会由精神病,变为咄咄逼人的检方。
小白脸啊(欲言又止)
要是被坏女人挟持了你就说句话——
《欺负哑巴》
第68章
第 68 章
不过这就有点远了。
提前安排的这部分后路,最多只算得上是个应对后续情况的手段。
在用得着它之前,还有更重要的一环等待去进行。
虽然和里希特霍芬家族有联系,曾经也被邀请做过爱丽西娅心理医生的工作,但实际上汉尼拔并不是他们派系的人。
他不喜欢站队。
不过他最近正忙着协助FBI调查的案件,倒是和羔羊俱乐部中的高层们有些牵扯,知晓些秘密变动。
羔羊俱乐部是九头蛇的产业,它的高层自然也是九头蛇的高层。
这次大规模展开针对调查的起因,是某位高官在成为了俱乐部成员后,意外发现其中某只小羊是自己曾经走丢的孩子。
悲愤之下决定动用力量,联合了国内许多各自心怀鬼胎的势力,一并借此发难,意图对这个势力展开调查和处理,将其围剿。
不知道是谁,故意推了里希特霍芬家族出来挡枪。
被推上风口浪尖,首当其冲。
里希特霍芬家族只是九头蛇的一部分,是九头蛇拿来和对手博弈拉扯的表现。
现如今调查的势头持续反扑,内部斗争复杂,九头蛇不一定会保。
浑水一搅,势头不妙,加之似乎有内部授意,再这样下去九头蛇就要放弃他们了。
无论是检查方这边想要进一步打击、还是里希特霍芬家族想牵制住局面,爱丽西娅这个[或许知晓更多秘密]的证人都至关重要。
就看她想要做到多大的程度了。
爱丽西娅垂下眸子,问他:“如果我把知道的全部告知给美国的检查方,医生觉得,他们能彻底压制住里希特霍芬家族吗。”
汉尼拔笑而不语,他自身的存在就已经说明了答案。
他们的神盾局都已经全是卧底了,甚至FBI的助手都能找到汉尼拔这里。
光是处理其中一个家族而已,就搞得这么吃力,九头蛇的势力可远不止这一家。
即便不说些什么,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很是清晰可见。
这个案子背后是多个势力在斗争,那些分了派系的精英议员们摆弄棋子博弈,口号冠冕堂皇,但各自想借此达成的目的就不一定了。
他们是需要爱丽西娅出面做证。
但如果她只是去作证,不仅并不能得到想要的,甚至自己的处境也会变得很危险。
爱丽西娅想要的很简单,让家族没有再起的可能,彻底从中抽身,获得真正的自由,不想再有那种被控制和[寄人篱下]的感觉。
如果可以,彻底利落地解决掉他们,把包含她父亲在内、那些碍事的关键家伙们全都抹杀掉。
但九头蛇势力真正的老大不会同意。
表面上是准备放弃里希特霍芬家族,将这个把柄拱手让人,但实际上他们最擅长偷梁换柱。
知道了太多辛秘,并且地位突出、还有很有能力的成员,九头蛇不可能轻易放弃。
除非出于一些不可抗力,导致其意外死亡。
爱丽西娅没有那么大的能耐,所以,她需要一个帮手。
一个可以信得过的,不会被任何声音所影响,残忍又暴戾的家伙。
迈克尔·迈尔斯。
他毫不留情地杀了他的血亲,做到了她一直想做、却没有能力和勇气做到的事情。
如果是他的话...
爱丽西娅忽地放缓了呼吸。
她尽力地不让自己的情绪外露,但将这个变化落入眼中,汉尼拔还是敏锐地发觉到了变化:“你在迟疑,为什么?”
爱丽西娅的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如果迈克尔发现了她的计划,如果他察觉到了不对劲...
迈克尔是个敏锐的人,甚至于有些时候,他的直觉分外可怕。
他是杀不了她,但是他会离开啊。
“如果他...”
“最糟糕的结果,就是你因此放弃,但他依旧离开,你什么都没有。”
汉尼拔的声音慢条斯理,细致地涂着药膏:“但如果计划成功,你获得了自由,就算他离开,你也还会有新的、满足要求的[完美家人]。”
“没有事情是十全十美的。或许你现在会惋惜和不甘,但5年后,15年后,就不一定了。”
计划顺利,获得自由,迈克尔·迈尔斯。
这三者全都想要,未免有些太贪心了。
“没人喜欢欺骗,但如果因为被欺骗而选择离开你,也就证明他不是合适的人选,不是吗?”
汉尼拔谆谆诱导。
心理医生的话总是那么的冷静,一针见血。
短短几句话里,他就已经替爱丽西娅权衡好了利弊,把那些可能的问题全部堵死。
将能够碰到的部位都上好了药。
末了,将手掌扣在她的膝盖上,微微叹了口气,和她抬眸对视:“不要对利用的工具动心,想想你出逃究竟是为的什么。”
“...不是的。”爱丽西娅的声音起初还有些细微,只是小声地否定,但很快便加大了音量,情绪有些失控,“他不是利用的工具,我出逃的计划很大一部分也是因为他。”
因为从迈克尔的身上看见了可能。
看见了没机会成为的自己。
拙劣的计划处处是死局,连她自己看了,都觉得是天方夜谭。
明明就是个没可能实现的计划。
但即便如此,就当做是为了一个能和迈克尔·迈尔斯相遇的机会,她还是做了。
事情本不该发展到这里的,她本应该在这之前就出意外死掉的。
或是丧生在危机四伏的哥谭东区,或是被家族势力暗杀,再或是死在迈克尔的刀下。
再或者压根就没有逃出纽约的机会,被很快地抓回,再度沦为一个被操控的工具。
事情越是按照计划发展,就越是在脱离计划本身。
“...”汉尼拔沉默了片刻。
爱丽西娅深吸一口气,本来还想再和他辩解些什么,却猛地被一阵刺痛搞得止住:“好痛!什么东西...?”
眼角渗出泪花,她被搞得有些懵。
手本能地向下摸,先是袖口布料的触感,再然后是结实小臂的温度。
低下头,顺着痛楚来源看去。
某位医生一个用力,还是把小手指送进去了。
他好像,对刚刚的对话内容不是很满意的样子。
“医生的忧虑,还是上点药比较好。”手指蹭着转圈,冷漠地解释了一句,不忘刻意补充,“一周之内不要行房事,为你自己好。”
当然,可能也没有那个机会了。
既然她离开了哥谭,已经出现在哈登菲尔德,不止是他这么快就发现,里希特霍芬家族势力的人也会发现。
用不了多久就会找过来,最晚也不会拖到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