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纠结着是不是要还给他,因为这小狗着实可爱。莲波听见动静从房里出来,见到小狗也是爱不释手。她猜到小奶狗是李虚白送来的,笑盈盈道:「留下给你做个伴儿吧,晚上还可以看门。」
青檀哼道:「我才用不着它看门,我警觉的很。」
莲波笑着打趣,「那为何有人在你门口放了木雕小狗,你都不知道?」
青檀窘然之余,心里也暗暗觉得奇怪,李虚白的内力如此之高么,一连几日在她门口放东西,她竟丝毫没有觉察。
翌日便是莲波出嫁的日子,书坊热闹非凡。
当初高云升为了独占书坊谋害妻妹,恶行暴露又杀人灭口,这事闹的满城皆知。街坊邻居纷纷同情莲波遇人不淑,如今她再嫁良人,前来祝福道贺的人络绎不绝。
黄昏吉时,沈从澜带着迎亲队伍,从书坊接了新娘,前往沈家。铺天盖地的炮竹声中,百姓们纷纷在路边围观知县大人娶亲,热闹程度和当初围观青天塔玉玺现世差不多。
莲波知书达理心地良善,为人处事得体大方,又是出了名的孝女,沈母对这位儿媳十分满意,婚礼办的十分隆重,比莲波第一次嫁人还要风光。礼成之后,一对新人被送入洞房。沈从澜激动地挑��新娘的盖头,见到莲波的如花秀面,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曾经以为此生就要错过,没想到峰回路转,竟然得偿所愿,娶到意中人,看来真是命定之缘。
沈家宾客如云,沈从澜难免喝的有点多,等到夜深人静,送走前来道贺喝喜酒的宾客,他先去沐浴净身,又喝了一碗醒酒汤,方才进了洞房。莲波已经卸了妆容,只穿着一件红色中衣,烛光映照之下,脸颊光艳如霞。
沈从澜带着醉意,盯着温柔如水貌美如花的新娘,看直了眼睛,一时忘了说话。
莲波从未见过他喝多,被他这幅傻愣愣的样子逗笑,问道:「你饿不饿,这里有点心。」
沈从澜点头,「又饿又渴。」
莲波立刻把点心拿给他,又给他倒了热茶,沈从澜接过来,又放回到桌上,搂住她的腰身在她耳边低声道:「你没听懂我的话。」
莲波后知后觉才明白他说什么,顿时耳根发烫,含羞低头。
沈从澜弯腰把她抱到床上,放下了喜帐。莲波已经成过亲,对新婚之夜倒也没什么惧怕,半个时辰后才发现不对劲。她并不知道沈从澜为了今夜已做足了功夫,看了不少画册。
沈从澜私心里一直认为莲波不孕是高云升有问题,因为和高云升有私情的表妹与亡夫也生过孩子,她和高云升偷情那么久却没有受孕。再加上高云升长的高大魁梧,又会拳脚功夫,所以沈从澜便有了好胜之心,势必要把高云升比下去,不能让莲波看低他的能耐。
初次浅尝辄止之后,他便一发不可收拾,将画册上看到的妇人容易受孕的姿势恨不得一夜之间全都试一遍,莲波念他守身如玉地苦等好几年,存心想要补偿他,一开始任由他采撷胡闹,后来发现他花样繁多,久战不停,便忍不住掐着他的胳膊,审问道:「你不是说你是童男子么,我看你娴熟的很。」
��沈从澜得意道:「我是不是很厉害?」说着,俯身低头在她耳边做了一番解释,听得莲波羞涩不堪,摀住他的嘴让他闭口。
沈家的热闹从早上一直持续到深夜,而溪客书坊的喧嚣在新娘离开后便戛然而止。莲波一走,后院顿时生出人去楼空之感,林氏的房间空着,莲波的闺房空着,柳莺和墨香作为陪嫁也跟着莲波去了沈家。
后院就剩下青檀和书香,还有李虚白送来的那只小奶狗。青檀坐在院子里逗着小狗,突然发觉它出现的很及时,李虚白似乎知道她会寂寞。
正在出神,书香过来告诉她,书坊外来了一位客人要见她。
客人?青檀走出书坊,抬眸见到暮色中熟悉的身影,惊喜道:「川哥你怎么来了?」
张夼站在一地红纸屑中,眉开眼笑地望着她,「我被御前司调来京城协助查一件案子。江头儿说你阿姐近日要成亲,让我拐道过来替他送份贺礼。我今日办完事才动身,紧赶慢赶还是来的晚了。」
青檀高兴不已,「不晚不晚,我请川哥喝酒去。」
江进酒前些日子来信询问青檀近况,她回信时提到莲波不日即将成亲,没想到他竟还记住了。
三年未见,两人都很激动,青檀把张夼请到春信楼,要了一坛好酒陪他畅饮起来。
青檀先是问起江进酒和卫通阿松的近况,张夼都说挺好,停了半晌道:「就是江头儿不太好。」
青檀一怔,忙问:「他怎么了?」
张夼叹气:「得了怪病,如今已视物不清,怕是时日不多了。」
青檀被这个消息惊到了,难以置信地望着张夼。江进酒那么精明强干,刚过不惑之年,怎么会突然就……
「他除了让我带份贺礼,还让我把这个给你。」张夼拿出一张银票递给青檀,「他说等你成亲的时候,他怕是来不了了,这点银子给你添嫁妆。」
青檀嗓子发哽,「别听他胡说八道,他怎么会来不了。」
张夼叹了口气,「他倒是想的开,说该来的总归要来,该还的也早晚要还。」
张夼可能不清楚,但是青檀一听就懂了江进酒这句话的意思,他认为自己到了要还债的时候,他欠了古墓那孩子一条命,所以他坦然认命。
张夼见她神色黯然,举起酒杯道:「人生苦短,生死都是一剎那,别想那么多,今日有酒今日醉。来来来,喝酒喝酒。」
青檀举起杯中酒,一饮而尽。
放下杯子时,她对张夼笑了下,眼中微微闪出了泪光,「这杯酒好烈。」
张夼沉沉地笑了笑,「喝烈酒,用快刀,挣大钱,是江头儿的口头禅。」
青檀恍恍惚惚地点头,如果没有那么多贪欲,他是不是就会活的更久一些。
喝完了酒,张夼就在春信楼旁边的客栈住下,准备明早返回京城。青檀拎着剩下的一点酒,沿着河堤慢慢走回书坊。
夜空高悬一轮明月,清晰的月影倒印在明月河中,从画舫传来幽幽乐声和歌声,彷佛把月影吹皱,泛起了涟漪。
聚散和生死,都是弹指一剎的事情,唯有头顶明月千年万年亘古不变。
青檀轻轻叹了口气,对着河水倒了一注酒,「师父,都说坏人活得久,你不会轻易死的。」
多年来被压在心底的怨,在听见他病重的那一刻,瞬间消散了,只余下怅然难过和人生无常的感慨。
她回到书坊,没有叩门,径直绕到后院的院墙外,轻身一跃跳进后院,白狗虽小却很机敏,听见动静立刻汪汪叫了起来。
青檀走之前就交代书香不必等她,只管自行歇息。她怕小狗吵醒书香,嘘了一声,弯腰揉揉它的脑壳,「小白别叫。」小白狗听懂了似的呜呜两声,对她摇摇尾巴。
原本莲波想要再买两个侍女,青檀觉得书香一人即可,她习惯了亲力亲为,并没有被人服侍的习惯。不过,后院突然少了三个人,骤然显得空空落落。
或许是因为今夜听到江进酒病重的消息,青檀今日心情格外低落,坐在台阶上,抬头看着头顶一轮明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孤寂之感。阿娘走了,莲波出嫁了,师父也快死了,只有小狗偎依在她脚边。
她摸着小白,自言自语道:「小白你一个人,不对,你一条狗,是不是也很孤单?」
小白没回答她。青檀叹口气:「你不会陪我说话,也不会陪我喝酒。」
她举起酒壶,把剩余的酒全都灌进嗓子里,倒的太猛,呛出了眼泪。突然,她手里的酒壶被人拿走,一道清朗低沉的男声在她身后响起,「我陪你。」
青檀眼睛里泛着水光,一瞬不瞬地看着李虚白,「你怎么在这儿?」
李虚白还以为她不会搭理自己,柔声道:「我听见你在说话。」
「我和小白说话,又不是和你,你别自作多情。」青檀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准备回房间。
李虚白伸手想要扶她,她一把甩开,不料用力过猛,自己差点摔倒,李虚白及时托住她的胳膊,凝眸看着她,「你今天喝这么多酒,是不是因为莲波出嫁?」
「不是,莲波出嫁我很高兴。」青檀晕晕乎乎地扶着墙,「你知道么?江进酒快死了。」
李虚白颇感突然,「他是生了病还是受了伤?」
「生病。我本来心里有怨气,可是听到他快要死了,突然就不怨他了。」青檀定睛望着他,眼神迷离又哀伤,「所以,我也原谅你。」
李虚白彷佛听见她在心里说,你也快要死了,我不再怨你了。
这个理由也不知道是让人高兴还是失望,他轻声道:「青檀,我不会死,我已经练到枯木逢春第十阶。」
青檀迷迷糊糊的问:「真的吗?」
「真的。」
「你把衣服脱了。」
第90章 90
李虚白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先是愕然一怔,继而明白了她的意思。她不信他的话,想要看他身上皮肤。她大约是喝的有些醉了,忘记他只有使用内力之后皮肤才会显露出问题。
但好不容易她才说出原谅他的话,他怎么敢忤逆她的旨意。
初夏衣裳单薄,他扯开腰带散开衣襟,心道幸好是夜晚,她应当也看不见自己的尴尬。
青檀的确是醉了,下意识地想,既然他说好了,那就眼见为实,让他把衣服脱了检查一番。可等他扯开衣襟,露出胸膛,她只能借着月光影影绰绰看着一个轮廓。
她发话道:「到屋里来。」
李虚白迟疑一剎,跟着她进了房间,看见她摸摸索索地去点灯,半晌没有点上,他亲自上手替她把灯点亮,好让她看的清楚。
青檀背靠桌子,醉眼朦胧地盯着他□□的上身。李虚白天性羞涩又洁身自好,从未有过如此令人面红耳赤的遭遇,尴尬之余他安慰自己,就算脱光了让她看又如何,正好让她负责。
青檀星眸染了醉意,妩媚撩人,如有一汪春水,目光所及,犹如带着火苗,在他身上燎起了星星点点的火。
她边看边想,他身上的确没有血点,也没有什么异样,身材看着真是好极了,肌肉紧实漂亮,微微泛光。她没忍住上手去摸了一把,触感太好,比小白还好摸,她不舍得罢手,稀里胡涂地就摸了起来。
李虚白被她撩到血脉贲张,若不是看在她酒醉的份上,忍不住会把她按到桌上直接做成夫妻。
他在她跟前根本也没有太多定力,禁不起这样撩拨,但他不想趁人之危更不想让她明日酒醒了后悔,只能拚命压着,忍着,任由她从上到下摸了一遍,最后手指停到他腰侧的一道伤疤上,她问:「这是什么?」
他哑声道:「这是刀伤,已经好了。」
是和人交手受了伤?青檀想到交手,迷糊的脑子突然恢复了一点点清明,「不对,你今天没有用内力也没和人交手,皮肤当然没事。我差点又被你骗了。」
李虚白道:「我没骗你。我夜里在你门口放东西,你丝毫没有觉察。」
青檀推开他,不满哼道:「你总是骗我。」
李虚白知道她醉了,不再和她争辩,将她抱起放到床上。青檀挣扎道:「你别碰我,你去做你的和尚吧,我才不给你破戒。」
李虚白心里一软,柔声道:「不碰你,我去给你煮一碗醒酒汤。」
等他重新进来时,青檀已经阖上眼皮睡了过去。他把醒酒汤放在桌上,坐在她身边,默默看了一会儿,方才悄然离去。
翌日,青檀是被小白哼哼唧唧的叫声给吵醒的,宿醉之后头还有些痛,她揉着脑袋坐起来,一抬眼扫到桌上的醒酒汤,心头一跳,昨夜的记忆瞬间涌入脑海。
回想一遍之后,她摀住脸颊,暗自庆幸他把持住了,不然今早上肯定要被他讹住负责。
即便没有发生什么,他今日也一定会来书坊找她,莲波又不在。想到单独面对他,青檀极为罕见地生出紧张之感,临时起意决定带着小白去隐庐住两天。
到了山上,凉风一吹,她这慌张了一路的心情才觉得安定下来,走到隐庐门口时,甚至自嘲地笑了起来,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吓得躲出去的一天。
连鹤见到青檀带着小狗过来,误以为她担心自己在山间无聊,送条狗过来给他解闷,顺便看门,一个劲儿夸她心细周到。青檀只好顺势承认,她今日的确是来送小狗的。
虽然有点不舍,但小白留在山上也挺好,青檀带着它在溪流和竹林里玩了一天,在连鹤处用了晚饭,准备回竹楼休息。
小白突然汪了一声,青檀一回头,看见一道黑影从隐庐后院跃出。连鹤和常顺都不会武功,青檀吃惊之余,第一反应就是会不会有人发现了连鹤?
如果是的话,绝对不能让他泄露连鹤的身份和秘密,青檀心头一紧,立刻追了过去。
幸好今日明月当空,黑影虽然轻功卓绝,行踪却还是隐约可见,青檀抽出伏己刀,追着黑影进了竹林。
一阵风起,竹叶哗然作响,这绝对不是天然的风浪,是他用内力击倒了无数棵胳膊粗的毛竹,毛竹借力反弹,如同一道山墙海浪,扑向青檀。
青檀虽已退出风喉,却从未懈怠练功,自认为内功和刀法都比三年前更胜一筹,孤身一人应敌,毫无怯意。
但此人根本不和她正面交锋,更不和她过招,用竹林中的竹作为武器。青檀感觉自己不是在和一个人对战,而是在破一个气阵,无数青竹形成漩涡巨浪,将她困在气海之中,她挥刀破阵之际,黑影诡谲飘逸,一跃腾空,离开竹林。
青檀追到溪水旁,黑影已经不见踪影,只余一轮孤月当空。
她站在岸边,又惊又疑,这黑影是谁,为何会出现在隐庐?不会是李虚白吧?但一想,他的功力远远超过了李虚白,她当年逼到李虚白不得不用一把刻刀才得以脱身,而而今日这人,赤手空拳不仅全身而退,还能利用竹林将她困住。
青檀怀着疑惑回到竹楼,推开房门,猛然一怔,李虚白竟然在她房间里。
「方纔是我。」
不等青檀恼怒,他解开了衣服,不像昨日只是散开衣襟,而是直接脱掉,露出肌肤。
青檀一肚子气恼还没来得及发作就被这一幕令人震慑的画面给压了下去。纵然她一向豪爽,骤然见到男人□□身体还是有些羞赧,她脸色一热,转开了视线。
「你好好看看,我有没有骗你。」
青檀明白了他的用意。昨夜她说他没有用内力,没和人交手。他今夜就亲自验证一番。
她摆出懒得再看的样子,哼道:「知道了,你穿上吧。」
李虚白没有听话,径直走到她面前,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颊转过来,让她面对他,「你不摸摸看?」
青檀今夜可是滴酒未沾,怎么可能做到像昨夜那样坦然豪放,她无法自控的脸红起来,嗔道:「不用。」
李虚白握着她的手,将她的手掌放在自己胸口,「昨夜你喝多了,今日你滴酒未沾。你看过了,确认了,不能再翻脸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