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天梳了双麻花辫,空气刘海,实在乖巧甜美。
沈宜甜把托盘放在她面前:“我不喜欢这些,现在的客流量正好,要是人再多,我也做不过来。”
“好吧,那你的美貌只有我一个人欣赏了。”裴羽知道她的性格,只是觉得有些可惜,但也没再多劝,收起手机,开始对精致的蛋糕下手,“你的牙齿怎么样了?”
“牙齿在牙医那儿,估计早就进医疗废物垃圾桶,被处理得渣渣都不剩了吧。”
裴羽闻言,挖蛋糕的手一顿。
她听出来,沈宜甜现在的心情格外好,再看她的神态,恍惚重新看到了十六岁的她。
裴羽一时没说话,感谢沈宜甜的贴心准备,她现在能埋头吃蛋糕。
沈宜甜也拿起一个勺子,从裴裴那蹭了一勺:“看来我今天的蛋糕做得格外好吃,很少见你吃得这么投入。”
裴羽吃完整个海盐焦糖蛋糕,又吨吨吨喝完了牛油果奶昔,这么管饱的饮料,被她喝得像是啤酒。
沈宜甜惊奇地看着她一口气喝完,放下杯子,然后才听到她问:“请你吃饭的,是男生?”
“嗯。”
她笑着点头,也不知道是因为那个要请饭的人,还是因为裴羽一口气喝完奶昔的模样。
裴羽也笑了,没有追问那人是谁,为什么要请她吃饭,只说:“那你多吃点,这段时间都饿瘦了,回来告诉我你们都吃了些什么。”
她的不追问让沈宜甜松了口气,开心地说:“嗯,我拍照片给你看。”
到了约饭那天,沈宜甜早早起来,用卷发棒卷了头发,梳成高马尾,认认真真画了全妆。
裴裴总说她看起来稚气,平时总是待在烘焙室里,素面朝天,今天她想让自己看起来成熟一点,也,更漂亮一点。
早上的时间是难熬的,幸好还可以做甜品打发时间,可这一早上,心思总不如往常那么沉静,甚至在做最得心应手的海盐焦糖蛋糕时,不小心放多了焦糖。
她尝了一小口过于甜腻的奶油,这样的成品不可能拿来售卖,只能留给自己吃。
沈宜甜依然把它做成了一个非常漂亮的蛋糕,正要放进冰箱时,想起谢景和说,他喜欢甜一点的。
不如把这个蛋糕送给他?
她的想法还在大脑里拉锯,但手已经抽出一张包装蛋糕的硬纸壳,叠成蛋糕盒。
盒子都叠好了,蛋糕就只能放进去。
一看时间,快十二点了,二十分钟前,谢景和还给她发了一条消息,说今天门诊结束得早,来店里接她。
沈宜甜赶紧走出后厨,摘掉帽子和口罩,临出店时用手机前置镜头看了一眼,发现头发被帽子压乱了,精心化的妆也有点掉粉,尤其是口红,几乎全粘在口罩上了。
她往店门外一看,谢景和还没到,赶紧拿出气垫,对着里面的小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补妆,拿出口红,小心地涂。
化妆经验不足,她中途还用棉签擦拭了一次,终于到自己差不多满意的状态,这才开心地拎上小蛋糕出门。
她原以为还要再等一会儿,没想到刚关好店门,停在边上那辆陌生黑色汽车就响了一下喇叭。
沈宜甜转身看过去,车窗摇下来,里面竟是谢景和:“上来。”
第10章 海盐焦糖蛋糕(加甜版)
诚然沈宜甜对车没什么了解,也看出这并不是上回他来拿生日蛋糕那辆,它们颜色就不一样。
眼前这辆车,比上回那辆看起来线条更流畅,低调奢华。她没想到谢医生会换一辆车,这车从刚才就在,也不知道有没有看见她在店里补妆的样子,一时又有些脸红。
对着她这边的是副驾驶的位置,谢景和也正通过这边的窗户,与她对视。
沈宜甜抱着蛋糕盒子,心里才不至于那么打鼓地,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她坐上车,乖乖地系安全带,系好,继续抱着那个蛋糕盒。
“很漂亮。”
沈宜甜闻声看向他,可对方已经在启动车子,并没有看她。
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蛋糕,蛋糕盒四面中间都是透明的,可以看到里面的样子。
也许他在夸她的蛋糕漂亮?
她做的蛋糕,向来都被人夸漂亮的。
沈宜甜就浅浅地微笑着,注视他优美的侧脸,小声说:“谢谢。”
谢景和似乎怔了一瞬,随后分出一只手,往她眼前遮了一下:“知道自己很漂亮的话,不要在现在这样看着我。”
那双钢琴家一般的手,忽然离她那么近,沈宜甜有些发懵,又听到这样一句话,一瞬间觉得自己都快呼吸不上来了。
好在他很快收回了手:“开车不能分心。”
“噢。”沈宜甜呆呆地应着,不敢看他了,整个脸发烫,只顾低头看着怀里的蛋糕,“噢。”
谢景和专注开车,只是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些用力。
无法忽视的奶甜馨香,充斥整个空间,宽敞的车内无端逼仄起来。
车里的气氛令人心跳越来越快,谢医生好像不太爱说话,为了避免心跳超出她的可承受范围,沈宜甜觉得她必须说点什么。
“你说,你更喜欢甜一点的?”
“嗯。”
“那这个蛋糕,希望你能喜欢。”谢景和让她不要看他,她就当真一直低头,“它叫……加甜版海盐焦糖蛋糕。”
“嗯。”谢景和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喉结上下滚动。
沈宜甜只得到如此简短的两句应和,也就没再说话。
好在很快就到了吃饭地点,沈宜甜这时才抬头,发现竟是江阳的最高端西餐厅。她在网上看到过富有的博主来打卡这家店,价格足以劝退绝大多数人。
她不由庆幸,幸好她没说喜欢吃烤肉火锅之类,确实这样的餐厅,才与谢医生的气质相和。
但她没有怯场,无论里面的环境如何高雅,无论侍应生对身边的男人如何恭敬,她都只是拎着蛋糕,像平时一样,不急不缓,不表现,也不畏惧。
“法餐,希望你能喜欢。”他为她拉开椅子,学着她方才的句式,再看向被她放在桌上的蛋糕,“下午我们再一起吃这个蛋糕,好不好?”
见她点头,便叫来侍应生,先帮他们把蛋糕冰起来。
完整的法餐菜的数量很多,每样分量都很少,一碟碟按顺序端上来。
从开胃菜,到前餐、汤、主菜,沈宜甜每一样都认认真真地吃完了,对面的谢景和也是。
吃到第七道菜时,沈宜甜看着对面的他,忽然抿嘴笑了。
“笑什么?”谢景和温和地问。
“我在想,如果是不爱说话的人,来吃法餐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四周都很安静,只有轻柔的音乐。
谢景和默了一瞬,也笑了:“抱歉,可能我今天,有点紧张。”
“紧张?”沈宜甜意外,他一直表现得自如优雅,就像给人看病时那样,气定神闲。
“因为在看病时,如果医生表现出负面情绪,会让病人更不安,所以我习惯尽量隐藏它们。”哪怕说着这样的话,谢景和仍是那样温润而慢条斯理,“但是做一件以往没有尝试过的事,我也会紧张。”
“以往,没有尝试过的事?”沈宜甜声音有点发紧,为了不至于露怯,她放慢了语速,但轻柔地声音里依然带了几分沙哑。
谢景和放下餐具,双手交握,认真注视她:“假如不算上回一起喝粥,这是我第一次和女孩约会,或者说,你是我第一个约会的女孩。”
约会。
沈宜甜垂下眼眸,眨了一下眼,又伸手拿过杯子,喝了一口水。
她一时没说话,谢景和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下一道就是甜点,很期待你的评价。”
法餐的甜点,严格来说从第七道菜开始,方才他们已经吃了奶酪,而第八道菜,通常是餐后甜点和水果。
餐后甜点有时是冰淇淋,有时是蛋糕。沈宜甜今天已经备下一个蛋糕,很幸运,餐后甜点是冰淇淋,没有跟她的准备重复。
沈宜甜舀了一小勺冰淇淋,放进嘴里,精心涂过口红的嘴唇,沾上了一点奶白。
她今天一直吃得符合用餐礼仪,从头到尾都保持了妆容的完美,到底刚才那一番交流让她有些分心,抿了抿唇,那抹白就消失在唇齿间。
谢景和从她吃冰淇淋开始,眼神就在她的嘴唇上停留:“如何?”
“好吃?”沈宜甜想,他大概指望自己像美食家那样点评,结果她只能说出这样简单粗暴的评价,语气不由发虚。
谢景和却也品尝了一口,视线从她唇上移开:“确实,好吃。”
-
吃完法餐,拿回冷藏的蛋糕。
上车后,谢景和发动车辆,刹那的停顿后,看向她:“下午一起去看电影怎么样?看完电影,然后吃你的蛋糕。”
“看什么呢?”
“我家有个小型的家庭影院,想看什么都可以,也有喝下午茶的露台,你愿意去吗?”
沈宜甜抱着被冰得冒着冷气的蛋糕盒子,不知自己从哪来的勇气,小声地应了。
哪怕脸一直在发烫。
她就这样去了谢景和家里,到了才发现,他家竟然是个别墅,口扣裙四尔而尔呜九以四泣收集此文发布别说家庭影院和露台,甚至还有个小型游泳池。
在听到家庭影院时,沈宜甜觉得自己有心理准备,他家不会小,可看到这游泳池,她还是忍不住拉了拉谢景和的袖子:“你该不会,还要请我一起游泳吧?”
谢景和愣了一下,眼里盛了笑意:“放心,今天不会。”
“噢。”沈宜甜就松开了他的袖子。
走到玄关,谢景和才想起,他家没有女式的拖鞋,幸好天气转凉,有还未拆封的棉拖,迟疑:“有点大……”
沈宜甜接过来:“没关系。”
他自己穿了夏天的凉拖,把她一直抱着的蛋糕放进冰箱,带她去三楼的影音室看电影。
也许是担心她鞋子太大不好走路,楼梯上,他一直护在她身侧落后一步的位置,沈宜甜想说,她又不是孩子了,走路还能摔倒不成,但这句话她在心里咀嚼了好几遍,始终没有说出口。
他们就这样安静地,带点奇怪的氛围,走进了影音室。
里面铺了地毯,沈宜甜终于脱了令他对她过分小心的鞋,踩在柔软的长毛地毯上。
谢景和关了门,打开头顶的星光灯:“有什么想看的吗?”
沈宜甜的电影片单大多来自裴裴,可现在她实在不想看什么《十二怒汉》或是《控方证人》,就说:“一时想不到什么,你有想看的吗?”
谢景和也沉默了一会儿,这种时候他能想到的电影,竟然是《活着》。
“抱歉,我先搜一下。”
沈宜甜笑着点头,指着星空顶说:“那我可以玩一下你的灯吗?”
“请随意。”
她就开始按开关,调换不同的灯光,还没等她玩够,谢景和已经迅速确定了今天的电影。
沈宜甜看了一眼,片名叫《怦然心动》。
片子拍得纯真唯美,只是相对于他们现在的年龄来说,两个主人公年纪太小了。
“那个年纪的感情真好。”谢景和似是感慨,“可惜我没能体会过,你呢?”
沈宜甜却有些走神,一时没有回答。
谢景和大约意识到什么:“抱歉……”
沈宜甜摇头,只低声说:“这是外国电影,假如在中国,早恋被严格禁止。”
谢景和失笑:“也对。”
他坐得很绅士,与沈宜甜之间,隔了大约一个位置的距离,这时看了她一会儿,欠过身来,抬手小心地摘下她的发绳。
沈宜甜再也无暇分心去想其他事,高马尾被他放下来,修长的手指轻柔摆弄着她的头发,她完全忘了反应,就这么看着白皙而骨节分明的手,把她早上特意卷过的发丝放在肩头。
“这样看着,就更像学生了。”她今天穿了浅粉的毛衣,浅灰毛呢百褶裙,奶油般细嫩的肌肤,长发放下来,更像漫画里文静的高中生,“我的学生,差不多也是你这样的年纪。”
大波浪的发丝卷得温柔无害,谢景和看她的目光也满是温柔。
她很漂亮。
沈宜甜想起来,他看着跟自己差不多年纪,却已经是江阳一院的专家:“你几岁?”
“二十八岁,是不是很老?”
“我们差不多,过了年,我就二十五了。”
“才到秋天,你就想着过年了。”他温和地调侃了一句,“那你比周轩还小,他算是我带的第一个学生。”
沈宜甜算了算,他最多比周轩大三岁,却已经是周轩的老师了。
第11章 海盐焦糖蛋糕(加甜版二)
沈宜甜想到那天,周轩拔不下来牙,问隔壁医生“谢老师在不在”的样子,开了个玩笑:“你好像没把学生教得很好。”
“有时候智齿是会比较难拔。”谢景和解释了一下,又抵了抵额头,放弃挣扎般承认,“但周轩确实还缺乏经验。”
可他明明比周轩大不了几岁:“看起来,你好像经验很丰富,为什么那么年轻就能带学生?”
“正常来说,是不行,但如果十四岁就上大学,并且心无旁骛只做这一件事的话,就可以。”
“你十四岁就上大学了?”沈宜甜抓住他话里的关键词。
“嗯。”
“我没有上过大学。”她的手不自觉抓紧了抱枕,看向他的眼神,第一次露了怯。
她心里多少还是因为这件事存着些自卑,尤其在谢景和这样的天之骄子面前。
慢慢地,她低下头,有些无措不安,像一只见到陌生人闯进森林的小鹿。
那一瞬间,谢景和没能克制住,把小小软软的她抱进了怀里:“没关系的。”
沈宜甜被年轻男人宽阔有力的臂膀抱住,哪怕隔着她怀里的抱枕,也能清晰感觉到,他的胸膛是那样结实可靠,身上是清冽的寒松气息,这一切,无一不让她放下心防,让她忍不住想去依赖。
但他只抱了一小会儿,就松开了,他们之间刻意空出的距离已荡然无存,沈宜甜抬头,与他的目光对视。
这双眼睛,早在牙椅上,她就已经近距离观察过了,可此时再看,感觉又截然不同,因为现在的他,也在同样专注地看着她。
谢景和触电般收回手,移开目光:“我们喝下午茶吧。”
他下楼去,拿出那个据说是加甜版的蛋糕,像低血糖患者一般,不受控制地吃了一勺,平息自己突如其来的,强烈渴望。
蛋糕冰凉,果真是加甜版,恰好符合他的口味,装饰性的迷迭香散发着新鲜青草味,淡淡的海盐味道缓冲了更多糖分带来的甜腻,每一分配比,都像踩在他的心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