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惑君心——虞微新【完结】
时间:2024-03-07 17:21:37

  梁夫人用小手指点了点覆在平安符夹层内的字条,示意这是她想要的消息。
  景阳一瞬不瞬的盯着平安符,却迟迟没有接过。
  她想要,但她并未付出过什么,拿得心虚,歪着头弱弱道:“梁大人一事,我并未帮上什么忙。”
  “但我家大人回家了。”梁夫人淡淡一笑,执意送上平安符,“臣妇愿公主也能得偿所愿。”
  都说两人有几分相似,眼下细细瞧着,景阳对她还颇有眼缘,竟难得觉得亲近几分。
  话已至此,她坦然接过平安符,含笑道谢。
  梁夫人并未多停留,简单说了几句官话,便离去了。
  平安符是一个精致小巧的荷包,上面鸾凤和鸣的图案是梁夫人亲手绣上去的,里面的夹层放着一张开过光的符纸和字条。
  景阳细细端详着,指腹摩挲着那对鸾凤图案,心中竟莫名忐忑。
  梦中的她败得太惨烈,以至于她现在不敢面对这个不知名的女人。
  秋芜愁眉紧锁,目光与她落在一处,“梁大人是武将,怎么会喜欢荷包这类东西?而且还是鸾凤和鸣的图案。”
  寻常人之间的情物图案大多是鸳鸯戏水一类,从不会用鸾凤,这荷包倒像是特意为公主做得。
  景阳看看荷包上的针脚,不难发现绣工精湛,是花了些心思的,“梁夫人与梁大人举案齐眉,琴瑟甚笃,或许这是两人夫妻间的小乐趣吧。”
  她性子纯真,并未多想,说话间又不经意的多抚摸了两下。
  “可梁大人此行凶险,绣些寓意平安顺遂的图案岂不是更好?”
  秋芜正纳闷这般不知投其所好的人是如何捕获梁大人的心时,突然被景阳用手指敲了脑袋,“一看这细密工整的针脚就知须一段时日才能绣好,梁大人临危受命,哪里是说改就能改的?”
  这么想也合理,可秋芜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却又说不出来。
  经此这么一扰,不安的情绪散了几分,景阳低头拆开字条,凝神注目,片刻后,转头对秋芜吩咐道:“我们改道去辛阳郡。”
  秋芜还未从刚刚的思绪挣脱出来,就听这么一句,还以为她转了心性,“公主不急着找状元郎了?”
  “找人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
  景阳把平安符仔细收好,悠悠说道:“况且皇兄一定会派人寻我的,既然梁夫人说那里有我要得答案,刚好可以避一避。”
  公主的脑子什么时候这么灵光了?可在状元郎的事上怎么就这么糊涂?
  秋芜轻叹一声,起身到车外安排,不多时,车马调整了方向,向西南驶入。
  为了隐匿踪迹,景阳并未带宫内的侍卫,公主府三十余人的护卫乔装打扮护在與车两侧。
  景阳撩开车帘看着沙土上行过的车辙痕迹,侧目看向车旁人高马大的彪悍护卫,“可有办法抹去我们的痕迹?”
  身形彪悍的护卫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立即领会了她的意思,“交给属下来办吧!”
  他抬手指了两个人,掉转马头回去毁灭踪迹。
  辛阳郡距上京城不远,字条的背面绘制了简单的舆图,并不难找。
  瞧着几处标志性的山石在眼前闪过,景阳大呼:“停车!”
  众人不明所以,秋芜亦是满头雾水。
  此处刚进辛阳郡边界,背靠郁葱山林,前方荒芜草地的尽头隐约可见辛阳郡的城墙,实在没什么可观赏的景色。
  景阳下车后,只唤了秋芜一人跟着,不远处形若鸭状的巨石旁有一条山路,两人顺着小路上了山。
  秋芜亦步亦趋的跟着,警惕四周有什么野兽窜出来,紧张得手都出了汗,“公主,这林子太深了,不如唤个护卫在远处跟着,万一遇上猛兽也…”
  不至于把她们吃了!
  “到了!”
  景阳拿出字条,比对着舆图中的标志,果然,半山腰有一块空地,旁边还有一座简易的木屋,似是有人住着。
  看到舆图的那一刻,秋芜终于明白了,还是因为那状元郎!
  即是梁夫人指得地方,料她也不敢置公主于险境,秋芜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可她殊不知,景阳一路上比她还忐忑,加上跋涉山路,此时心脏似要挣脱胸膛一样。
  她不敢靠近,木屋里女人所拥有的是她命里可望而不可及的星辰。
  她害怕,害怕如梦中那般爱而不得。
  可又好奇,究竟什么样的女人能让杨将军心之所属、始终如一?
  然而,当她鼓足勇气推开木门时,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块牌位!
第7章 不一样的太子
  夜色漫漫,皎洁的月光落入河中,波光粼粼。
  河边有几处篝火,三五人围坐在一起,身上血光盈盈,断鳞残甲,神色颓丧。
  只有一人与他们迥然不同。
  他身着松松垮垮的青灰色衣袍,领口露出一片宽阔健壮的胸膛,虽是落魄潦倒,身上却无一处伤痕。
  显然被保护得很好。
  箭矢穿过褪了皮的山兔,放在火上炙烤,随着滋滋的声响,热油顺着细腻兔肉的纹路落入火中,霎时,火焰跳了一下,一阵白烟在夜中消散。
  他拿着箭尾一端,徒手掰下一只后腿,伸到另一堆篝火旁的人面前,“杨大人,吃吗?”
  “多谢殿下,臣不饿。”
  那人摇摇头,丰神俊朗,眉眼深邃,而一袭月色长袍血渍斑斑,乍眼一看很是不大相称,犹如谪仙坠入凡尘的污垢中。
  但声音却一如往常不见悲欢。
  杨清话一说完,身着青灰色衣袍的人“呲”了一声,照着油滋滋的兔腿啃上一口,囫囵吐下,满口油污。
  身旁席地而卧的人碰碰杨清,“就这样还是昔日的太子哪?显帝是瞎了不成…”
  立了个这么玩意儿为太子。
  话未说完,杨清照着地上的人给一拳,这一拳力气不弱,堪堪打在胸口上,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话也就此没了音。
  杨清觑了一眼正狼餐虎咽的昔日太子,见他不曾察觉,这才垂眼警告地上的人,“这几日不够险,你嫌活得太长了不是?明天就由你来负责殿下的安全吧。”
  在地上痛得打滚的卫晋一听,霎时痛意全无,眼睛瞪的溜圆,不可置信道:“清墨,近身保护他的人都死绝了,好歹我卫晋也是你名义上的亲兄弟,你也太绝情了吧。”
  “当初我只说陪你跑一趟差事,可没说把命撂这,况且我家中还有老母亲呢,不比你,孤家寡人,无牵无挂。”
  卫晋气势渐弱,声音也越来越小。
  那一句“孤家寡人”一针见血,杨清被猛击了一下,心跳也漏了一拍,可转过头去看卫晋,不情愿的憨厚样子,浑然不知自己伤了人。
  刘氏早年丧夫,带着儿子讨生活本就不易,自打他来了之后,更是食不餬口,可他们从未亏待过他,哪怕二人吃糠咽菜,也极尽可能让他吃饱穿暖,饱读诗书。
  而卫晋从小跟着刘氏四处打零工贴补家用,反倒养成了粗犷豪放的性子,他没有入过私塾,腹中的那点墨水和一身功夫都是杨清教的。
  他在武艺上面颇有天赋,往往杨清试练一遍,他便能融会贯通,举一反三,如今功夫倒不在杨清之下,可在四书五经方面,却是一窍不通,任凭杨清如何督促也无用。
  两人也算是一同长大的兄弟,杨清一时不忍,心软了下来,“明日我去前面探探路,避免像今日这般中了埋伏,等我回来,换我保护殿下。”
  他们离京已有十日,来时有轻骑五百,归时却不足百人,个个负伤挂彩,身上盔甲残缺不全,可见路途凶险。
  卫晋一听来了精神,侧手支撑起身体,急道:“你不要命啦?若是前面有埋伏,岂不把命丢那?那我娘白养你了!要我说啊,咱们还是一起走,虽说这些人不怎中用,身上还挂了彩,关键时候还能挡一挡不是?”
  他觑了觑四周,确定无人,忽而神态严肃道:“实在不行,我们就跑吧!就这太子不值得我们拼命,说不定皇宫里那位巴不得他死在外面呢,那你费这么大劲带他回去,岂不触了皇上的逆鳞?”
  杨清偏过头去看咂嘴弄舌的显帝遗孤,听闻他也曾是雄才大略、风度翩翩的储君,如今一言一行与市井之人相差无二,究竟是韬光养晦,还是流落民间后经受磨难所致?
  不论真相如何,天下已定,他往后也只能是现在这个样子。
  灼灼烈焰映入杨清的瞳孔,却照不进漆黑的眸底。
  此行凶险,圣意难测,但只要他回去,便有万众目光聚集在他身上,既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也让旁人有所忌惮,不敢对他下手。
  倘若皇上命他揽下这差事的本意就是没想让他活,那这便是他重回朝堂的唯一一条路。
  火光映入眼底,杨清眸色一亮,握紧了拳头,“我既揭了皇榜,就算一身血肉化作尘土,也要护殿下周全。”
  他看向卫晋,话锋一转,“但你并不在此行的名单上,确实不值得搭上性命,你若是想走,我不拦你。”
  卫晋最是了解他的性子,他若是心意已决,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算了算了,我卫家多半是上辈子欠了你的,我就再帮你护着他几个时辰。”
  从小到大,他就没拗过杨清,也懒得多费口舌,干脆一摆手接着躺下了。
  卫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合上的双眸忽的睁开,神色透着担忧,“你可得活着回来,若是几个时辰后见不到你,老子就自顾自的逃命去了,谁管他是什么皇子太子!”
  “我会回来。”
  因为没有人比他更想活。
  杨清仰头望月,看见的却是黯淡星辰,像是上清宫中的鸾凤承尘遮住了皎月,朦朦胧胧。
  那夜,四周暗昧不明,血管似要爆裂开来,女子身上的清幽香味犹如凌迟之刑,割下寸寸肌肤,他只能把注意力集中在承尘上鸾凤和鸣的刺绣上。
  娇软的声音在耳畔轻声呼唤,“杨将军,杨将军…”
  他初入朝堂,只知邑化关有一位姓杨的将军,可他年过花甲,断不能是公主殿下的心上人。听闻他膝下有一子,战死沙场,莫不是她的心上人是已故的小杨将军?
  许是他与那少年将军又相似之处,才让公主在宫宴上频频失言吧!
  …
  乌云遮月,星光寥寥,清脆的马蹄声打破了寂静的夜,可即便这般披星戴月的赶路,也不见杨清等人的身影。
  时间拖得越久,景阳越是心神难安,睡意全无,她撩开车帘,目光落在彪悍的护卫身上,上次便是他带人抹去车马痕迹,几日相处下来,知其能力出众,是府上护卫总统领李沧,颇得皇姐信任。
  “李统领,还需多久能追上他们?”
  练武之人性子直,不会弯弯绕绕的东西。李沧摸了摸后脑勺,甚是为难,“回禀公主,以目前这速度追上是不大可能得了。”
  明明日夜兼程,怎么会赶不上?景阳诧异的看着他。
  她一副身躯都快颠散了架,眼睑下面拢着一片乌黑,是连日赶路所致,可即便这般,结果还是不尽人意。
  李沧似是瞧出了她的心思,眼珠滴溜溜转着,想着宽慰的托辞,“若是他们顺利,倒是能早些迎上返回的队伍。”
  若是?顺利?景阳不敢想这种假设。
  从朝臣对此事避之若浼,梁夫人求她设法周旋,便知是九死一生的险事。
  临行前,皇姐又跟她言明此事厉害之处。
  一个堂堂太子,何故会在东宫凭空消失?
  皇兄这些年没少寻他,又是谁帮他隐匿了踪迹?
  他如今又为何回来…这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注定此行不会顺利,你可曾想过?
  她确实不曾想过,虽说杨清会功成名就,命不该绝与此,可人定胜天,谁也不敢保证命数不会改变。
  就如同本该活得好好的杜如冰,她应是嫁入将军府,与杨清琴瑟和鸣,如今却早早逝世,成了荒野木屋中的一块牌位。
  自她看见杜如冰的牌位,心底里便如洪水泛滥,愈发的担忧杨清。
  李沧心知又说错话了,可與车再快也不如轻骑,且公主身躯娇贵,颠簸不得,事实如此,他也只能憨憨的赧然一笑。
  两侧踏踏的马蹄声与急促的隆隆车轮声相比,显得颇为悠闲,景阳立即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是她拖慢了速度。
  年幼时她困于内院,父母为了给她解闷,让她各种技艺有所涉猎,其中就有骑术。
  她倒是会骑马,可秋芜并不会啊!
  “给我一匹马!”
  景阳起身跳下與车,與车一停一顿间,正打瞌睡的秋芜醒了过来,惊诧的看着景阳上了马背。
  “公主,你要去哪?”
  “我去找清墨,你在此处找个驿站等我吧。”
  话音未落,马蹄扬起滚滚尘土,一路狂奔,人已一骑绝尘。
  秋芜看着公主远去的身影,和留下的两名护卫,忽然意识到她被“抛弃”了。
  人登时清醒了,扒着车沿喊道:“公主,带上秋芜啊!秋芜得照顾你衣食起居啊!”
  远处没有回声,秋芜急切的目光转向了身旁的两名护卫,“快,我们去追公主。”
  “姑娘会骑马吗?”
  秋芜一愣,犹如一盆冷水自头顶浇下。
  天色渐明,淳淳河水自远处蜿蜒而下,悦耳的清响洗去一夜的疲惫,行至此处,终于看到不一样的景色了。
  “此处距离上阳郡还有多远?”
  景阳脸上的妆容有些许晕染,身上的华服沾了泥土,树枝扯破了裙摆。
  一向娇弱的公主竟跟着他们这些粗人疾行了三日,一同吃味如嚼蜡的干粮,天为衾地为席。
  李沧心生倾佩,躬身抱拳的姿势也愈加虔诚。
  他辨别完大概的方位,粗略估算了一下,“快马加鞭,不出一日的行程了。”
  他们比杨清晚出发半日,途中绕路辛阳郡,又耽搁半日,更多自愿加抠抠君羊泗二22五九一四柒虽说與车拖慢了速度,可这几日快马加鞭,也该见到了他们的踪迹。
  可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现,仿佛人凭空消失了一样。
  景阳看出了他的困惑,“李统领,你想到什么了,不妨直言?”
  “回禀公主,属下觉得这一路上不大对劲,按理来说,杨大人此行若是顺利,也该接上显帝遗孤返程了,而照着时间推算,我们也该碰上了,若是途中受阻,沿途也会留下蛛丝马迹,可是这一路上,我们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也没有追上他们,就好像…”
  “就好像有人故意抹去了踪迹一样。”
  景阳整个身躯似被冷凛的河水不断冲刷,只有紧紧绷着,才能不被洪流冲走。
  缰绳把手指关节勒得泛白,她咬着下唇,拖着疲惫的身躯毅然决然道:“到了上阳郡,一定会有他的消息。”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