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是不是超级漂亮啊周总,您看您眼睛都看直了。”徐珂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棠昭骤然陷入尴尬,给她使了个眼色。
下一秒便听见周维扬说了句:“挺好。”
他看着她这一身,目光凝聚,唇角轻斜:“很漂亮。”
棠昭在他的夸赞里垂下眼睫,眼皮上沾一层薄薄的眼影,闪闪发光,像铺了一条银河。
她猜到他会来,又怕他会来,见到他真的在,棠昭心跳乱了。
她最火的那一年,他不在身边,周维扬还不算真正地见过她头顶的星光。
那天在片场不小心抱了他一下,自那之后,棠昭就变得很奇怪,肢体触碰的后劲太过锋利,让一个人的存在遽然在她的心底变分明,就这样生硬地单刀直入,来势汹汹。
手指抠进掌心,让刺痛感作警觉。
她想着,一定要杀掉一切少女心的遗迹。
棠昭的妆造还要做一会儿,周维扬站在窗前,手抄兜里,背对着她接了个电话。
徐珂小声的:“你有没有发现周总现在好像成天围着你转,怎么回事啊是不是想追你?他不忙吗?怎么一到你面前就跟孔雀开屏似的。”
棠昭被她逗乐:“人家也有入场券,凭什么不能来啊?盯着我是想提防着我给他惹事儿,你看他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样子,怕我通敌呢。”
徐珂把她提前准备好的耳环送过来,往棠昭的耳垂一贴,一对黑色的燕尾蝶,由闪着银光的长流苏缀着。
“很搭,是不是?”
棠昭不知道今天周维扬会过来,才心大地带上了这一副。
眼下打消了念头,正想要徐珂把东西收起来,棠昭心虚地瞥一眼镜子,发现男人就恰好在这时候回了个头,视线落在她耳垂上。
他看到了。
算了。
周维扬只瞧了一眼便挪开了,他握着手机,听见孟辞源说:“生日快乐啊周少爷,恭喜您又老一岁。”
周维扬轻哂:“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孟辞源接着说:“我给你们家小明买了猫粮,说庆祝你爸生日快乐,它吃得可起劲儿,啊还有,你能不能给你猫改个名,别叫小明了,土了吧唧的,到底谁给取的啊?”
周维扬护短的语气十足:“欠抽?”
孟辞源哈哈一笑:“行了不跟你闹了,今年生日还不过?送你辆车吧,自己来挑。”
周维扬说:“车不行,被老爷子发现一准儿把我脚筋挑了。”
孟辞源问:“嗬,你都多大人了还成天让你爷爷看着?”
周维扬破罐破摔似的说句:“是啊,我活该。”
孟辞源愣住片刻,又笑了下,最后,叹息一声:“嗐,你这、你这——哎,算了算了,那我送你个妞儿吧,你也别惦记你那小白花了。试试辣的,功夫可好,怎么样?”
周维扬冷冷:“我看你是真欠抽。”
末了,他说了句:“我明天把猫领回去,你给我把他伺候好了。”
“一定一定。”
他挂掉电话再回眸,棠昭的耳环已经戴好了。
周维扬也收到了一份邀请函。
平常这种活动他都懒得参加,时尚圈子的交际场合,没什么他发挥的空间,偶尔一帮莺燕听说他风流落拓得很,也上赶着来排队。徒沾一身他不爱的脂粉气,周维扬没心思跟这帮人虚情假意地调笑。
“周总,谢谢你上回帮昭昭找耳环啊,这对她来说挺重要的。”徐珂过来跟他寒暄两句。
周维扬意外地挑一下眉,低眸看她:“多重要。”
“我偷偷跟你说,你可别告诉别人——这是她前男友送的。”
他问:“前男友?”
“对,她没跟我说太多,不过说是很重要的人。”
周维扬沉吟片刻,淡声说:“知道了。”
棠昭看见这头两个人窃窃私语,略感不安,喊她一声:“徐珂,去把我鞋拿来。”
“来了!”徐珂答应完了,又偷偷周维扬说声,“不然重要场合也不会总戴着它嘛,总之谢谢你啦。”
周维扬了然颔首,不置一词。
棠昭坐上周维扬的车去了晚宴现场,见她手里提了个袋子,周维扬瞥了一眼,看着像礼物,他以为是品牌方的,就没多问。
那一头,她戴一串珠宝去红毯拍照。
这一边,听说君宜的周公子来了,不少人赶着来一睹尊容。
周维扬在交际场上还是八面玲珑的,他为人爽利大方,除了对一些尤为刁钻古怪的人,他和人打交道主张四个字,和气生财。
跟人碰了几个杯,回头一瞧,棠昭正让记者拉着问话。
记者问:“听说最近在拍的戏是和霍桉搭档,感觉怎么样?”
棠昭淡定地说了两句场面话,说他专业,说他演戏有感染力,说他为人谦虚,一番话滴水不漏,没露出半点暧昧的苗头。
记者听不出她话里的疏离,又自顾自地问下去:“今天看到粉丝的场外图,你有带了一份小礼物,是不是给霍桉准备的?看来你们两个很亲密。”
这是拐弯抹角地问绯闻呢。
棠昭的脸色没露破绽,笑说:“如果我说不是,在你看来是不是也是在避嫌?”
记者默了默,正要接着问下去。
棠昭用最温和的语气说着最刺人的话:“你已经有了预判,硬要给我贴上标签,那我说什么都是错的,对吗。”
最后,她说:“霍老师是一个很优秀的演员,很高兴能和他有合作机会,但今天这份礼物真的不是给他的,不要乱猜哦。”
暗中,周维扬沉默地看着她,脸上带一点薄薄的笑。此时此刻对她,眼中除了赏识也只有赏识了。
高贵的黑天鹅走出镁光灯,一张被尽管放大也无可挑剔的脸正端着漂亮的笑,和大家挥手打招呼,整个流程下来没有丝毫磕绊。
回程的车上,棠昭的身上多了件西服。
工作人员没有随他们一块儿走,车里只有棠昭和周维扬两个人。
她搓了搓有点冰冷麻木的手臂,在他的衣肩上嗅到一点苦苦的烟草味。
“我什么时候成你司机了?”周维扬问。
因为刚才出来的时候,棠昭的粉丝指着她的车说那车里是不是有个帅哥。
她笑笑:“你也见识过了,他们真的会乱传绯闻,我只能这样说嘛。”
周维扬无声地勾了下唇角。
也就她仗着宠爱有这犯上作乱的本事,给他个颠倒黑白的身份。
“说着不能传,跟霍桉不也传了?”
他嘲弄一般说着这话时,车里正好切到了冯宇桥的歌,她曾经最喜欢的摇滚歌手,歌曲叫《燕尾蝶》,也是她曾经最喜欢的歌。
棠昭已经很多年不听了。
她看向周维扬,说:“他是他,你是你,你们不一样。”
他语气微冷,说:“跟他可以,跟我不行?”
棠昭认真地说:“当然不行。”
歌曲的基调偏低沉,到间奏的时候,两人就都没有再说话了。
他沉默开车,面容冷峻。
十分钟后,到酒店楼下,周维扬给她递了个东西。
一张新刻录的《闪光的日月》蓝光碟,棠昭一低眸,看到了海报上青涩的自己,她怔怔无言,心神被拖回往日时光。
他说:“这是最完整的版本,你应该没看过。”
棠昭抬手接过,她确实没看过导演剪辑版的,一时没有说话,只捏着光盘盒子翻来覆去看了两眼。最后,她问一句:“有什么不一样吗?”
他缓缓偏眸看她,说:“有我亲你的地方。”
棠昭默然,身上本就摇摇欲坠的西装不慎滑落。
“跟吴星杭没关系,你初吻给我了。”
棠昭被他淡淡语气弄得面颊发热,一抬头对上他笑意阑珊的唇角,许久,低喃一句,“我知道。”
周维扬见她发愣,把西装拿走,轻抬下颌:“进去吧,我抽根烟就走。”
棠昭迟疑了两秒钟,作为交换似的,也给他送了一份手边的礼物袋。
一副假面留给了镜头和同事,唯独一点点温存,还能献给她的好朋友。
棠昭友好地笑了一笑:“周维扬,生日快乐啊,这个领带是给你的。”
看她拎了一路,纠结了一路,甭管这礼物是不是给他的,周维扬都不稀奇了。
他把礼物从盒子里取出来,一只手快速地解开了自己的领带:“帮我系上?”
第35章 暗日长13
棠昭惊了下, 脱口而出一句:“开什么玩笑啊,你自己不能系吗?”
周维扬说:“我还是不是寿星了,就提这么点儿要求也要被驳回?”
他说话时脑袋微微侧着,朝她的方向, 眼眸清亮, 仍然是浅浅的琥珀色, 在灯下,里面映着两片白色光圈。
他纤长的指骨间缠着那片上好的绸布,他的心思显然不是在领带上,也没有展开细看,就盯着她:“就帮我打个领带, 不行?”
棠昭默然片刻,然后幅度轻微地、摇了摇头。
周维扬看着她, 好一会儿, 她身上的香水气息弥漫, 落到他唇边,“棠昭。”
他轻轻地唤她, 千头万绪到嘴边, 变成低低的一句:“你后来亲过别人吗?”
棠昭惊讶到瞳孔一缩,赶忙刺他一句:“老板, 今天没喝多吧?”
他说:“娱记什么都能问, 我问一句就生气。霍桉能跟你传绯闻, 我不一样,我不行。”
周维扬语气嘲弄:“你才是我老板吧, 我得对你唯命是从, 是不是?”
她说:“我有没有和别人接吻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八卦一下也不行?”
即便他用着故作轻松的语调,她仍然感觉到他们之间, 竭力维持的体面坍弛了下来。平衡杆的两头,有人往前一步,就再也平衡不了了。
棠昭说:“要八卦也先说自己啊,你这样很冒犯。”
“我?”他迟疑了片刻,低头捋清了那节领带,自己缠紧了松斜的领口,“你觉得呢,我总不能为你守身如玉吧。”
这话可以理解为,他吻过很多别的女人,也可能不止是吻。
棠昭淡淡地说:“那这句话也还给你,我的答案。”
她讲完,要推门下车,发现他根本没有开锁:“周维扬,你把车门打开。”
他低着头,利索地绑好一个领带结,全不在意她的焦灼,只是促狭地说着:“戒备心这么强,好像我要把你怎么着似的。”
无论她在媒体面前多么落落大方,到他身边,一丁点的刺痛、纠葛都让她觉得难以招架。
他们之间没有正儿八经地发生过争执。她不会吵架,更不会跟他吵架。周维扬一直都是很迁就她的。
他掀起眼皮看她,对上她的神色苦楚,凉凉一笑:“我能把你怎么着啊?”
棠昭握着车把手,回视一瞬,被他眼神烫到一般即刻收回,她轻抿着唇。
“你自己送的礼物,看都懒得看一眼?”
他绑好了领带,棠昭缓缓地偏过头去,递上很敷衍的一眼,全然是给他这句话的应答。
好看是好看,但她现在已经没有心情欣赏了。
“挺好的。”棠昭说。
周维扬顺着这话,也夸了她一句:“品味可以。”
她语气平静,说:“让我助理随便挑的,你喜欢就好。”
“……”
她的话音落下后,车里便安静了很久。
很快,棠昭听见车锁打开的声音,没有迟疑,她推门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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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春这天,《暗日生长》的剧组在北京吃了顿杀青饭。
餐桌上觥筹交错,周维扬还是没让他们喝酒,她坐演员这桌,跟他视线都碰不到一起。
在酒店楼上的会所唱歌,棠昭以为周维扬没来下半场,直到她中途有点犯渴又不想喝酒,顺便出来透透气,去前台买水的时候,撞见了他和温盈羽在转角处说话。
两人隔了些距离,会所太吵,她就听见温盈羽说了句:“不行啊解锁不了,我尽力了我尽力了,总不能霸王硬上弓吧,换个小任务吧周总。”
周维扬没搭腔,手里夹一根烟,就看着她敷衍地笑一下。
室内很热,他脱了西装挂在臂弯里。姿态很松弛,也很清醒,今天滴酒没沾,一点看不出醉态。
也没要跟温盈羽聊深的意思,他站那儿就为抽根烟。
棠昭的脚步顿在那里,他们说什么倒是跟她没太大关系,主要是想避开他。
但是周维扬的视线很快挪到了她的身上。
他很敏锐地感受到了她的存在,偏过头,直直地看着她。棠昭避不开。
“你们聊你们聊。”温盈羽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见了棠昭,再回眸见周维扬的眼色一沉,她很识趣,赶紧举着双手,笑嘻嘻地从两人中间穿了过去。
棠昭路过周维扬,一句话也没说。
擦肩的一瞬,就听见他沉沉地问了声:“看见领导连招呼也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