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文具盒中拿出黑笔,硬着头皮在崭新洁白的申请表上填了起来。
不知道是温度原因还是别的什么,她的鼻尖上微微渗出汗珠,握笔的手都有些无力感。
走到办公室门口,温越见到了火箭2班的班长手中也是薄薄的一张纸。
“你们班就一个人?”
温越尴尬地笑了笑,“嗯,高三了,大家学习都挺忙的。”
“唉~我们班也就我和学委两个人。”说着他将手里的薄纸一搓,变魔术似地变成了两张。
这么说来,自己班也有学委的,但祁柯每次放学铃声一响就冲出了教室,温越也就没去问他的意向。
不过祁柯应该算是班里面最忙的,只要下课就在做题,放学就没了人影,温越干脆连个搭话的间隙都没有。
2班的班长看出了女孩的为难和无奈,象征性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别有太大的压力,随后敲门进入了办公室。
温越紧随其后。
虽然到了放学的时间点,办公室里依旧都坐着不少老师。
张国华正低头批改着随堂小测,没注意到温越站到了他身边。
“老师,这是我们班的互助申请表。”
张国华接过那张纸,上下扫了两遍,“怎么就你一个人?剩下的就没人愿意吗?”
温越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对面坐着的2班班主任看着手中的两张表,翻来覆去地看过来看过去。
“老张,你看看这算是个怎么回事,要说现在的孩子目标坚定呢?还是学的自我封闭呢?这除了学习是啥也不想参与。”
张国华拧开他那玻璃杯盖子,吹了吹上面的热气,小小抿了一口。
“可别提了,你们班还有两个人,而我们班就一个,这要是上报到校长那里,少不了一顿批评。”
“你问你们班学委了吗?说不定学委愿意呢?”
张国华摆了摆手,将申请表放进了抽屉里,“快算了吧,我们班学委就是那位你死都不想收班里的转校生。”
听到这里的时候,温越有些生气,他们在不了解一个人的情况下,怎么能随便下定论呢。
“问问吧,这次参加互助小组是会给奖学金评优加分的。”
张国华一拍大腿,兴冲冲拿起手机开始拨号码,嘴里念叨着,“我怎么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呢。”
电话那头没人接听,张国华打了第二遍。
“喂,祁柯啊,我是张老师,就是互助小组的事情想问问你有没有意愿?”
“啥?什么叫做我在强制性啊,我这就是打电话问问你而已。”
“什么?没时间?”
“这个可是牵扯到奖学金的,老师看你是潜力股才……”
“你这话就不对了,我是为你好。”
“你再好好想……”
那边的人挂断了电话,张国华气得站起了身。
“呀呵,这臭小子,挂我电话!”
温越在旁边看着这喜剧性的一幕觉得有些好笑,但想着自己长时间待在这里也不太好。
“那老师,没事我就先走了。”
张国华像是刚缓过神来,“哦,这里没你的事儿了,早点儿回去吧。”
晚自习的时候,温越的后座位一直都是空的。
“嘿!温越!”
听到声响的她抬起头便看到了魏诗漫正扭着脑袋向后看过来。
紧接着就是一个纸团扔到了她的桌子上。
展开上面的内容,看的温越有些疑惑。
她也不清楚祁柯今晚为什么没来学校,可能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请假没来吧。
自习时间过半,张国华才急匆匆地小跑来,进教室就定睛往祁柯的座位一看。
“好小子!还真就逃课了。”
什么?逃课!
温越很清楚云川一中的制度,面对逃课的学生就只有一条对策,那就是被公开“处刑”并记大过的。
她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座位,干净的课桌上整齐摆着书本。
祁柯为什么要逃课?
第5章 第五场风
在往后的三四天里,祁柯依旧没有回来上学。班里少了个人,倒是对集体没什么影响,大家都很照常地过着自己原本按部就班的生活。
但出于好奇心的驱使,温越每次上完课总会想着,祁柯是不是和校外人打架被拘留了,又或者是祁柯是不是现在正泡在网吧打游戏呢,还是说他已经在写退学申请书了。
倒是魏诗漫了解她的心思,下课了就跑过来找她闲聊。
“这老张也什么都不说,人不来就不管了吗?”
温越捏了捏手中的橡皮,说出了自己思索了一节课的主意,“你说我去问问老师,怎么样?”
魏诗漫支棱着脑袋,有气无力地说道:“以什么理由?”
“同学间的关心。”
赵景凡立马就提出了否定,“还是别了吧,万一最后答案没问出来,再给你按上个早恋的帽子,唐老师知道了不得把你吃了。”
这句话直接把温越的想法推翻了。
三人同时露出迷茫的神色,赵景凡脱口而出了一句,“魏女侠你不是华安一中的百事通吗,难道没有什么小道消息?”
一说到小道消息魏诗漫就起劲儿了,她拍了一下桌子,“别说,还真有!”
两人都向她投去了好奇的目光,“是什么?”
魏诗漫故作神秘地招了招手,示意两人再凑近些,“我也是听说,你们别瞎传,就是……祁柯好像是个孤儿。”
温越听后眨了眨眼睛,“这是听谁说的?”
魏诗漫摆着手说到:“哎呀~就是大家乱传的。”
几人的话题刚讨论到这里,张国华便气定神闲地走进了教室,他环视一遍后目光确定在了温越身上。
“那个……温越啊,祁柯同学受伤住院了,你作为班长就代替全班去看望一下他吧。”
温越点了点头,“好。”
不得不说张国华还真挺依赖她这个班长的,平时好事坏事都会想着她。
“他住院的地址没说,不过你可以去他住的地方问问。”
最后张国华给了她一个详细的地址,温越一看便能认出是那家名为“留墨”的古董店。
随着上课铃声的响起,思绪也被暂时性地打断。
离开前张国华还再三强调了句,“哦,对了,别和祁柯说是我让你们去看望他的。”
三人发懵地点了点头。
这是干什么?做好事不留名?
走到海棠巷口的五个人面面相觑,大家都是从小在云川长大的,但现在所处的地方在他们的记忆里都很陌生。
温越看着身后的四个人,不禁扶额苦笑道:“我们为什么要来这么多人?”
“我们听你讲述的那店跟电视剧里的江南小店一样。”魏诗漫双手扒在她的肩上,语气越来越兴奋,“月亮,你知道江南小店对一个没出过北方的人来说,有多大的诱惑力吗。”
一个人解释,其他的三个人表示非常的赞同。
风穿过巷子将淡淡的糕点香吹来,这让本来安静古韵的环境增加了些烟火气。
青石板的小路上是依稀可见的苔藓,五人顺着路线来到了目的地。
店门口不再像下雨天哪般水雾缭绕,反倒是阳光投在木质的门框上显出光滑的漆色。
陶梓梦环视了一下周围,感慨道:“这里还真是漂亮,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条巷子呢。”
进入店门后,众人便一眼望到了站在架子前站着个穿着件黑色民国长衫的男人。
温越率先开口询问道:“请问一下祁柯在吗?”
男人转过身,打理得体的头发外加一副金框眼镜,斯文儒雅的感觉扑面而来。
“我是这里的店长蒋墨,请问要买什么吗?”
五个人动作一致地摇了摇头。
蒋墨漫不经心地轻轻擦拭着手中的茶盏,“找祁柯的话,他骑车摔了导致腿受伤住院了。”
温越礼貌地走上前去询问,“那能告诉我们医院和病房号吗?我们想去看看他。”
男人笑了笑,将茶盏放回了架子的原位,“没想到祁柯那小子还能交到朋友。”
仁慈医院坐落在云川市的最东边,五人换着地铁和公交车来回交替,大约一个半小时才到。
这里没有高楼大厦,四周荒凉的只剩下一个破旧的公交车站。
“不来我都不知道这里还有家医院。”徐文皓抬头看着站牌上只标明了一辆公交车,不得不说还真是偏僻。
温越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我们走吧,不然很容易错过这里的下班车。”
医院的大门口设计风格干净明亮,门卫大叔拿着喷壶在窗台上的几盆浇水,抬头间看到了走过来的几人。
温越走上前礼貌地问道:“打扰一下,大叔,请问一下住院楼从哪边走。”
“去住院楼的话,你们左拐沿着路一直走,在十字路口就能见牌子,上面就有写。”
“好,谢谢您了。”
“你们这是来看同学吧。”
温越微微一笑,“是。”
门卫大叔看着几人走远的背影,不禁感慨万千,“唉~年轻就是好,在他们眼里情谊比什么都重要。”
踏入住院部的楼里,消毒水的味道就飘进了鼻腔,嵌入式的白炽灯在天花板上发着亮光,把本来的白墙衬托得更加孤寂。
走路的哒哒声充斥在安静的走廊,要不是擦肩而过两个护士,几人都得产生在拍恐怖片的错觉。
陶梓梦死死攥着温越的袖子,“好可怕,不是医院吗?怎么没一个人?”
赵景凡倒是一脸平静,声音缓缓地解释道:“刚刚也看到了,这是一家偏僻荒凉的医院,人少也很正常。”
进入电梯后,温越才想起了哪里不对劲,他们属于前来看望病人,但却双手空空。
“你们说……我们连束鲜花都不拿就来,是不是不太好。”
“哦,这件事大家放心,我这就打电话让人送五大束鲜花过来。”话刚说完,徐文皓就拨通了电话,把事情交代了下去。
“倒也不必这样。”魏诗漫嘴角抽了一下。
徐文皓露出有些得意的神情,“放心好了,他们会选择离这里最近的花店,然后火速赶来,时间预计不到三十分钟。”
病房门口聚集着五个人,他们正在讨论着谁先进去,最后的决定派出了和祁柯交谈最多的温越。
女孩敲了敲病房的门,咚咚咚的敲门声中还混杂着自己可以听见的心跳声。
敲了很久也没听到里面有人回应,于是温越索性直接轻轻推开了门。
窗帘拉着了一半,再加上开门时引起的贯穿风,房间里的空气发生了流动,帘子便随风而起。
病床上的人吊着受伤的左腿,戴着挂式的耳机,低头灵活地玩着手中的魔方,“蒋老板,我不是说了嘛,你那黑暗料理我是真的吃不了。”
温越听到这话,原本向前走的动作停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感受到了进来的人没了动静,祁柯抬起眼皮看向了她,略显惊讶地扯掉了耳机。
“你怎么来了?”
温越将身体往旁边一挪,将门口的地方露了出来,“其实……不光我来了。”
只见那里探进来四个脑袋,有些怪异的好笑。
祁柯将魔方放到旁边的床头桌上,情绪淡淡地问道:“班主任让你们来的?”
温越想起了张国华所托付的话后,摇头否认,“不是,班主任什么都没说。”
“那你们来这儿干什么?”
眼看着祁柯表现出一副不欢迎他们的样子,魏诗漫就气不打一处来。
“大哥!我们月亮是把你当朋友,担心你才想方设法来的,你这是什么态度。”说着就要往前冲,吓的陶梓梦和赵景凡赶忙把她拦住。
“别拦我!你们看他什么态度!看我让他把另一条腿也吊起来!”
把魏诗漫拉出门后,陶梓梦朝着里面的人说道:“月亮,你和祁柯聊就行,我们在外面等你。”说罢便顺手带上了门。
瞬间屋子里恢复了起初的安静。
温越:……
祁柯:……
这就有点儿尴尬了。
祁柯清了一下嗓子,指了指床边的椅子,“坐吧。”
两人尴尬的现状被打破,温越轻轻嗯了一声。
“那个……你什么时候可以回学校?”
祁柯看着自己受伤的左腿,语气中是那股常有的散漫劲儿,“伤筋动骨一百天,虽然我伤的不严重,但也要十来天恢复。”
温越:“大家都挺希望你回来的。”
祁柯:“真的?”
温越被这一个问句给整不会了,她不是很擅长撒谎,但又不能将班级的真实现状告诉他,此时此刻内心纠结万分。
最终从嘴里蹦出来两个字,“真的。”
祁柯轻笑,“我才不信。”
接着又是安静……
温越急忙扯出了一句,“刚开始我还以为你和人打架了。”
祁柯拿起床头的书翻看了几页,语气无所谓地回答道:“我像是那种爱没事找事的人吗?”
“是有那么一点点像。”
祁柯嗤笑一声,“我就算长得像,但我脑子是正常的,赔偿的医药费我可掏不起。”
顿时传来的催促的敲门声,她立马从椅子上站起身,“我出去看看。”
外面等待的几人看到温越走了出来,便都上前去询问聊的怎么样。
温越悠悠叹了口气,手半扶着额,“我都不知道该和他聊些什么,脑子一片空白。”
她自己也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就是有些小紧张。
在大家商量着道个别就直接离开的时候,徐文皓订的那五束花送来了。
挂掉电话后,徐文皓环视了一遍众人,“那怎么办?还要送吗?”
温越撇了下嘴,眼神笃定,“送!都花钱了,干嘛不送。”
然后就出现了这样的一幕,五个人一人抱着一大束鲜花站在病床的四周。
祁柯平躺在床上,内心复杂,“你们这个样子……不知道还以为我没了。”
换药的护士进来看到眼前的阵仗,还以为在举行某种神秘仪式,吓的大气不敢喘一下。
结果还是赵景凡察觉到了有人站在门口看他们。
离开的时候,温越是最后离开病房的,祁柯叫住了她。
“温班长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每天传我一下课堂笔记。”
温越点头答应了下来。
当时心想着祁柯也不是同学间传的那么神,他也是需要一步一脚印走上成绩单榜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