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生细致的观察!
好生狂热的佩服!
姜缨很给面子地口出狂言,“你爱慕陛下啊?”
“……啊?” 薛仲何像傻了一样。
房间里陷入了一种可悲的沉默。
门外同僚们:“……!”
一人惊叹,“不想姜姑娘说话这般狂放!”
另一人呢喃,“可这话该薛仲何问姜姑娘啊!”
“……”
姜缨歇息好了,带着神情恍惚的薛仲何出了茶楼,依然在街上寻觅合适的铺子。
几个同僚偷偷躲进了一间书肆,“怎么办,一直被她牵着鼻子走,薛仲何已经蔫了!”
“别埋怨他了,他正难为情呢!”
姜缨路过这家书肆,暼见里面这几个探头探脑的身影,笑着对薛仲何提议,“我们去书肆瞧瞧。”
听得书肆二字,薛仲何神思回笼,恨不得用全身的力气反驳姜缨,“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我对陛下哪里是爱慕之情,分明是很正常的臣子对君上的敬佩之情!”
偷摸跟着打探消息的公主府随从当场就被震撼住了,一个回身跑了,奔回府里,向长公主禀报。
长公主与杨文州惊呆了,“谁爱慕谁?”
随从回,“薛编修正在向姜姑娘解释他不爱慕陛下!”
“难道不是该阿缨气急败坏、欲盖弥彰地向薛仲何解释她不爱慕皇兄吗!”
杨文州好奇死了,“我去瞧瞧,公主安心等我回来!”
薛仲何这边说完才意识到周围都人都盯着他,莫说面皮,浑身都要烧起来,赶紧低头躲进了书肆。
姜缨没良心地笑着跟在身后,几个同僚尴尬地对着姜缨打招呼,“姜姑娘,多年未见,你可还好?”
姜缨边说,“甚好。”边在心里笑,你们翰林院打招呼是统一格式吗!
姜缨听到薛仲何很是认真地对同僚们解释,“我对陛下绝无爱慕之情。”
她还是忍不住逗了一句,“是没有还是不敢?”
同僚兴致勃勃地望着薛仲何。
薛仲何从脸皮红到脖子,大声吼叫,“没有,也没有不敢!”
“没有不敢?” 姜缨允许自己的良心缺席,震惊道,“你还敢肖想陛下?”
薛仲何要急死了,“不是!”
一个同僚帮忙:“不是他肖想陛下!”
另一个同僚还惦记着他们的任务,真是可歌可泣,他意味深长地望着姜缨,“是别人肖想陛下。”
“别人?说得这般笃定!难不成……”姜缨越发震惊,“是你自己?”
那人尖叫:“不是我!”
还有人自乱阵脚,“也不是我!”
姜缨环顾四周,倒吸一口凉气,“不会吧,你们竟都肖想陛下……”
匆匆奔来的杨文州才一进门,被这话惊得扑腾一声爬地上了,人还没起来,先扬起脖子为整个翰林院正名,“绝无此种可能!”
翰林院所有人整齐划一地重复:“绝无此种可能!”
姜缨配合他们,正色地点头,“我相信你们!”见杨文州爬起来了,要向杨文州行礼,被杨文州阻拦,她笑道,“长公主可好?”
“甚好。”杨文州是因她才知晓长公主对自己的心意,心中对她含有谢意,面上笑道,“姜姑娘要买书?”
“只是看看。”姜缨故作扫视书架,沉思一下,疑惑道,“几年前,我陪着陛下读了几篇弘文馆的好文章,至今记忆犹新,只知道是位姓黄的学生,只是无缘见真人了。”
“哪里无缘,姜姑娘口中的学生应是他。”杨文州一听,拉了一个同僚过来。
黄同僚欢喜,原来陛下早已读过他的文章了。
姜缨笑道,“这可真是好缘分。”又轻轻皱了下眉头,“我是没想到,这般的好文章还有人挑毛病,以我看,那姓周的学生也是鸡蛋里挑骨头……”
几人面色一变,看向一个同僚,那周的同僚茫然道,“我何时挑过他文章里的毛病?”
姜缨迟疑,“记错了,似乎姓王?”
王同僚面色一变,“可不是我挑的!”
所有人:“嗯?”
王同僚啊得一声尖叫,“是我兄长,我兄长!他素来不喜那种文章,就喜欢挑别人的错……”
“那种文章!”黄编修很是受伤,“哪种文章?莫非你也不喜欢?那你那时何必夸我!”
王同僚解释:“不要误会,我是喜欢的,我是受了我哥的影响……”
“你果真不喜欢!”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其余人忙地来劝,“不过是篇文章,你俩平时这般要好,何必为了……”
“我的文章就是我的意志,看不起我的文章就是看不起我的意志!”
一人道,“那你不也曾批过我的文章?”
“是你写得不行!”
“我写得不行?!”
“别打,这搁外面呢!”
薛仲何眼睁睁看着几个同僚捋起袖子打了起来,正想拉架时也被卷了进去,口里还奋力喊着,“翰林院的脸面何在啊!”
姜缨饶有兴致地观了会儿,笑着转身出了书肆,避开看热闹的乌泱泱的人群,回家去了。
翰林院在外面打群架的消息不胫而飞,架还没打完,消息就传到了文渊阁。
阁里辅臣听随从一讲,惊得老胳膊老腿都痉挛了,“你说他们爱慕谁?为谁争风吃醋打了起来?”
纯属打探消息的随从失职,消息没探清楚,“为了陛下。”
“岂能有这种可能!”薛首辅气得吹胡子瞪眼,“让他们都过来!”
程次辅摸了摸鼻子,其实朝堂群臣时常闹出争宠的事来,只是这次以爱慕之名就离谱了,他憋着笑问随从,“陛下知晓了吗?”
随从道,“李公公知道了。”
“他知道了,陛下也就知道了,你去,帮老夫问问李公公陛下的反应。咱们的陛下,可怜的,后宫一个妃子也没有,能尝尝臣子为他争宠的滋味也不错。”
没过一会儿,随从回来了,带回来勤政殿的消息,“李公公说,陛下说翰林院苦思他这么久,不若他给翰林院一个机会,挑个顺眼的进宫,李公公问谁顺眼,陛下说薛仲何就挺顺眼。”
薛首辅尖叫:“陛下就爱开玩笑!”
程次辅哈哈大笑。
没过多久,翰林院几人鼻青脸肿地进了文渊阁。
薛首辅已经没力气骂他们了,程次辅问清事由,叹了口气,“也怪不得你们,你们碍于姜姑娘曾做过太子妃,也不好在她面前放肆。”
翰林院几人垂头丧气,“接下来该当如何?”
“不急,不急。”
文渊阁痛定思痛,一时没了动作,姜缨清静了几日,每日送了姜满满去学堂,就去忙裁缝铺的事。
待打理好了铺子,门口来了几位官家夫人,皆是华服美裳,环佩叮当。
为首的那夫人眉眼温婉,姜缨从记忆里提出一个鹅黄的人影,慢慢对上去,饶有兴致地笑了笑。
第4章 03
姜缨决定先下手为强,堵了这群夫人的嘴再说。
“你们来此做甚!”
姜缨面色一沉,目光变寒,她本就身形高挑,垂下的视线轻易就拢住几位夫人,直唬得她们战战惶惶,心间戚戚。
唯有那温婉美人还能从发紧的喉咙里扯出委屈的声线,“不过几年未见,缨妹妹定还识得我们,我们来找缨妹妹说话,缨妹妹怎这般对我们?”
姜缨自然识得她们,这位温婉美人便是薛仲何的姐姐薛蘋,还是礼部顾侍郎的夫人。
其余夫人也是姜缨昔年交往过的,且也不曾闹过什么矛盾,相反姜缨还曾在外护过她们几次,她们喜欢亲近姜缨,一时接受不了这种训斥态度也属正常。
姜缨无动于衷,甚至讥讽一笑,“说什么话?无非是找我打探些东西,你们走吧。”
“……” 顾夫人讪讪一笑,忙道,“并无打探之意,不过是知你回来了,想瞧瞧你。”
姜缨将信将疑地望着她们,好半响,才肯点头,“既已来了便歇会儿再走,可不许问别的。”
几人应下,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又如昔年一般,左一声“缨姐姐”,右一声“缨妹妹”,热情亲昵地将她团团围住。
顾夫人牵着姜缨的手惊叹,“几年未见,缨妹妹这张脸更美了。”
“我只脸美么?我心更美。” 姜缨冷哼。
几人附和,“都美,都美,莫不是京外的水更养人?”
“养不养人不清楚,着实有趣是真的,这几年我在京外可是遇着了好多趣事。”
几人鲜少出京,一听来了兴趣。
姜缨挑了几件讲了,见她们听得心驰神往,惋惜道,“若是有机会,真想带你们去瞧瞧。”
几人冷静下来,“现今是走不开的,便是走得开也无这般多的清闲时间。”
姜缨似乎越发惋惜,“你们若是能跟着我就好了。”
顾夫人掩唇笑,“要我们跟你过么?”
“有何不可?”姜缨豪放地表态。
一人笑道,“那你养我们呀!”
姜缨转瞬“薄情寡义”,“你们还要我养?”指了指她们的华服美裳与金贵饰品,“我瞧得反过来,你们养我还行得通。”
几人咯咯地笑,顾夫人见她虽青衣素简,依然玉容仙貌,不带半分京外风尘,“那就我们养你啊!”
一人惊道,“这是什么话,缨妹妹可是……”
前太子妃!
想想她做太子妃的时候,是跟着谁呢!
“你不说还好,你一说……”
岂不是更想养了!
几位夫人的眼睛发亮,不约而同地心想,她做太子妃时自然跟着陛下呗,这可是陛下的前妻耶,那是谁都能养的吗!
几人心中升腾起一种诡异的体面与骄傲。
顾夫人当机立断,率先拔下头上的金簪,踮起脚尖插在了姜缨头上,“缨妹妹,你知晓我有多少嫁妆么?你想要什么尽可告诉我!”
“缨姐姐,我不只有嫁妆,夫君的所有东西都在我这呢!”一夫人捋下顶好的玉镯就套姜缨手腕上。
其余几人一看,什么金玉饰品都往姜缨身上套,很快姜缨身上就价值连城。
姜缨是真始料不及,“……不过是逗你们的玩笑之语。”
几人只想满足地惊叹,“好一个璀璨闪光的大美人!”
原来养美人是这等的快乐!
姜缨拒绝:“倒也不必……”
“我知晓你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这些在你看来不过是平常,但这是我们的心意!”顾夫人满意,付出的东西越名贵,得到的快乐就翻倍!
“缨姐姐,你才回京,我要送你马车!”
姜缨:“不用,我爱步行!”
“不可,累坏了姐姐,我会心疼的!”
“……”
“缨姐姐,我要送你一个掌柜,三个裁缝匠。”
姜缨:“不可,我就是裁缝匠,我开铺子便是为了……”
“多多益善,咱把铺子做大做强!”
“……”
几人捧着一颗真心,哗哗地往姜缨身上送银子,“缨妹妹,过后我差人往府里送些东西,你看还缺什么,尽可提,美人嘛,开开心心最重要。”
姜缨:“……”
天地良心,今日可不怪她!
可怜几位夫人来时浑身华贵,走时像被打劫了一样素净,而姜缨带着一身的璀璨光芒进了铺子,这哪里还是个裁缝铺,这分明是个敛财的聚宝盆啊!
再说顾夫人回了府,同顾侍郎一说,顾侍郎匪夷所思地抱怨,“让你打探个消息,你却揽个大活,照顾姜姑娘是咱们的事么?那是陛下的事!”
话音才落,门外传来一道声音,“大人,宫里来人了,说是陛下赐了一堆好东西给夫人。”
顾夫人得意一笑,“我这叫替陛下照顾缨妹妹!”
及至姜缨回了姜府,沉默地看着府里的变化,陷入了深沉地思考,此时一道白影从走廊那头飞来,震惊不已。
李府送来的十来个仆人利索地收拾着院落的每个角落。
蒋府送来的华贵马夫驾着马车自己都寻好地方了。
秦府送来的四个厨子已在后厨忙碌起来了。
赵府送来的一众侍女在旁帮忙。
顾府送来的数不胜数的物品皆已摆好,还附带一个圆脸中年男人,那可是大总管,忙着统筹几府的人员呢。
“这是几个意思呢?”这道白影名叫白芙,与姜缨说是主仆,更似朋友,跟在姜缨身边好几年了,实难接受眼前景象,“我不过有事晚进京几日,你就另觅这么多人,不要我照顾了?”
姜缨的双眸还闭着,“别吵,我在思考。”
白芙恨不得落下泪来,她恨恨道,“我不信!我不信这天底下还有比我更会照顾你的人!”
姜缨粗略将事一说,白芙泣涕涟涟,“把那个圆脸赶走,我要做大总管,你且放心,我可知道怎么照顾你了,等我把这群教好了,姑娘就享受吧!”见姜缨点头同意,又问,“适才思考什么?”
姜缨:“如何将这群人退回各府。”
“不过你既接受良好,还不嫌麻烦,要统领她们,不退也罢,毕竟这也是几府对我的照顾,拂了人家的面子不好。”
白芙:“……”
我恨自己嘴快!
姜缨笑得畅快,到了第二日就笑不出来了。第二日她还没到铺子门口,就听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心中一跳,走近了一看,果然是自己的铺子红红火火地在开张。
姜缨冷漠脸:我怎不知我的铺子今日要开张?
还有一个掌柜,三个裁缝匠,在门口欢天喜地地迎接她,她沉默地看着三个裁缝匠现场表演裁衣,围观人群纷纷叫绝。
姜缨绝望脸:天呐!比自己的技艺好了十万八千里!
真是好大的热闹,整条街道都动起来了,街边铺子掌柜一个接一个地过来恭喜姜缨,姜缨被带得也欢喜起来,又觉自己还是没被埋没的,满意极了,抽空问了身边新来的掌柜的,“他们怎如此热情?”
掌柜的:“听说姑娘您为了新铺开张要请流水席,都高兴着呢!”
姜缨迟疑,“……我说过这话?”
掌柜的:“顾府的人过来说的,马上就到饭点了。”
“……”
这到底是谁的铺子!
几府的人在玩什么猫腻!
姜缨在姜府的廊下,继续深沉地思考。
白芙走过来,发自肺腑地感叹,“那两个厨子手艺绝了,会做好多你爱吃的菜,这几府对你真是爱得深沉!”
姜缨梅开二度:“别吵,我在思考。”
白芙不敢吭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