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继续演戏,不敢再往前。所以她出事没有找他帮忙,当他因她没有第一时间找他感到失落,认真地问她对他有没有好感时,她都很狡猾地躲开了。
施律真的很会打直球,真的假的都打得很好,分寸感拿捏得很恰当,这样的人不容易跟伴侣产生矛盾和误会,她想。
泪水不断涌出,鼻子也堵了,她小声地吸了一下,假装翻身想回到属于自己的那一边床,却被人掰住了肩膀。
“为什么哭了?”身后的男人逗她说,“明明是你甩了别人,席小姐。”
“没有哭,有点受凉把鼻子堵了。”席觅微用了点力挣脱他,爬到床边打开灯拿了张纸巾背对着他擦脸。
“要不要来我身边睡,”施律温声道,“你上次说很暖和。”
席觅微突然笑了一声,带着鼻音说:“被人甩了你怎么还这么圣父心泛滥,不应该把空调再调低点让我冻死吗?”
“或许爱情让人愚蠢,”施律难得开了个玩笑,“就算刚刚被甩也见不得喜欢的人哭鼻子。”
席觅微夹着泪就把纸巾一丢,灯都没关就钻到他怀里去抱住了他。
又哭了好一会儿才闷闷地说:“对不起。”
施律板起脸:“对不起就完了?衣服要赔的。”
席觅微眼睛都哭肿了,听了这话却又笑了出来,在他胸前蹭了蹭脸,说:“给你买新的,我有很多钱。”
“你还欠我一块表,有很多钱的席小姐,”施律又说,“你欠的东西越来越多了。”
“表已经订了货,要下个月才到,”席觅微仰头看他,“只欠你这件衣服了。”
她眼眶和鼻头还泛着红,上睫毛上挂着很细的白色水珠,下睫毛湿得贴在下眼睑上,眼珠像洗过一样亮,身体也还不住地一颤一颤的。
很像受了委屈又轻易被哄好的小孩子,和她原本大气而有些明艳的长相有些出入。
像她小时候的样子。
施律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想问问她是不是真的没有认出他来,还是真的把他忘得干干净净了,但他最后挑了个最紧要的问题:“说说你为什么哭?”
为什么明明拒绝了他,却难过得好像被他拒绝了。
席觅微咬了咬下唇,别过眼没说话。
就在施律打算放弃的时候,她的声音几不可闻地传进他耳朵里:“我怕。”
“怕什么?”
席觅微又把头埋进他怀里,然后说:“我怕你。”
施律不太理解她言行上的不一致,沉声道:“我不会伤害你。”
席觅微摇摇头:“是我的问题。”
施律剑眉微蹙,没有再追问,只亲了下她的头顶,道:“想说的时候我随时愿意听。”
“嗯,”席觅微轻轻呼了一口气,说,“睡吧。”
第47章
很久没有这么哭过的席觅微第二天醒来眼睛肿的跟桃子似的,吓了兰姨一大跳,以为她跟施律吵架,在吧台后不停地给施律使眼色。
“你再不帮我澄清一下,”施律把冰好的眼罩给她递过去,有些无奈地用下巴指了下兰姨,“兰姨就要威胁今晚不做我的饭了。”
“少爷你自己说不回来吃的,”兰姨嗔了他一眼才把咖啡递过去,对席觅微道,“微微,昨晚没睡好吗这么憔悴?”
“有点,昨晚那个电影太感人了,”席觅微闭着眼把冰眼罩贴上去,仰头扶着吧台站起来往沙发那边摸,“我晚点再出门,律哥你先走吧。”
施律站起来扶着她往客厅走:“没有要紧事今天可以在家休息,工作远程做。”
“不了,那几个大V虽然删了微博也道了歉,背后的人我们还是要追责的,”席觅微躺到沙发上,“今天应该还要开会。”
“是温晗?”
席觅微睁开一只眼睛:“你这么快就知道了?”
“谭涟从蒋若延那儿打听到的,”施律把她的拖鞋摆正,问,“你们打算怎么做?”
“该怎么告怎么告吧。”
“微微,”施律握了握她的手,“你这点事告不倒、也惩罚不到他的。”
席觅微以为他在劝她收手,有些愤愤不平地说:“那也要告,要是我们昨天应对得不好,我的职业生涯都被他毁了,哪怕最后只罚他一块钱也不能让他逍遥法外。”
施律:“你就不怕得罪了温家?”
“得罪就得罪了,又不是第一次,他害我之前怎么没怕得罪席家和施家,”席觅微干脆扯掉眼罩坐起来,皱着眉一脸的理直气壮,“我从来就没有答应去跟他相亲,是他自己一头热纠缠不清,现在又来欺负人,还不许我还手?温家要真把家业交给这种人,迟早要栽大跟头!”
听得她终于把自己勉强划入她背后的阵营,施律微一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不过有些人确实是嘚瑟太久,该让他栽个大跟头了。
“怎么了,”席觅微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我还很难看吗?”
“不会,”施律勾了勾唇,“很好看。”
“……”席觅微想到他昨晚的表白,突然脸上热起来:“你怎么还不出门,快走。”
施律指了指自己的嘴。
席觅微凑过去想和往常那样亲他一下,忽而觉得怪怪的,昨晚就算了她满腹心事,很没品地占了他的怀抱,今天还这样是不是对他有点不公平?
毕竟她已经拒绝跟他交往了。
正迟疑间,施律已经亲了过来,泄愤似的重重吮她的下唇,悄声道:“不跟我谈恋爱就不是我老婆了?你依然是施太太。”
席觅微红着脸摇摇头,捂着发痒的唇指指大门:“一路平安,再见。”
施律笑笑,捏了下她泛红的饱满耳垂后起了身。
转身后,他眼里的温柔立即融泄。
他走出大门,沉着脸给陆齐发信息:[约温家老爷子今晚吃个饭,请他的宝贝大孙子务必一起。]
[不然我就把CODE在他们家所有俱乐部的投资一次性撤干净。]
施律走后,席觅微又在家冰敷了二十分钟,然后化了个妆把没有完全消肿的眼睛遮了遮才出门,幸而工作室的大家注意力都在处理昨天后续上,没人看出她脸上的不对劲。
只有蒋若伊中午吃过饭,跑到她房间问她是不是哭过。
“你居然为那种小人流眼泪,这可不像你,”她半开玩笑地戳了戳席觅微的脸,“难道结了婚就变娇气了?”
“我只是没睡好,”席觅微打掉她的手,“你不要胡说。”
“骗得了别人骗不了姐姐我,”蒋若伊抱着手臂靠在她桌上,“放心,我一定把那孙子告趴下,给你出气!”
“真不是为他,”席觅微笑笑,“昨晚施律说……想跟我交往。”
“他想来真的?”蒋若伊歪着头,眼睛眨巴了两下,“看你这样子,没答应吧?”
席觅微摇摇头。
“但你是不是想答应?”蒋若伊叹了口气,“如果谁说你们俩相互没有喜欢对方,我第一个不同意。”
她和施律虽然没见过几面,但和席觅微可是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她结婚之后的状态她看在眼里,那个男人看谁好像都不怎么顺眼,可对自己的老婆是很温柔的。
如果哪天席觅微跟她说她和施律真的在一起,她一点都不会意外。施律显然是喜欢席觅微的,否则就算外人跟前要演戏,私下不会对她那么体贴,教养再好也不至于那么呵护不爱的女人。
他并非故意,但对其他女人是完全没有怜悯之心的。
好像在他眼里,不管性别,都只是人罢了。
至于席觅微,或许她刚开始确实对施律没什么感觉,也没说过什么,但如今显然不是那样了。
近两个月的朝夕相处,她这位发小愣是没在她跟前吐槽过老公一回,怕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动心了。
席觅微垂眼看着地面,好一会儿才轻声说:“我不敢。”
蒋若伊仔细一看,发现她眼眶又红了。
她皱皱眉,恨声道:“我早晚要阉了席一跃那个兔崽子!妈的!”
“不要提了,”席觅微抿了下有些干涩的唇,道,“我想去看看心理医生。”
“你终于愿意去了?”蒋若伊站起身按着她的肩,柔声道,“我帮你约,我陪你去。”
又问:“要不要告诉施律?”
“他不知道这些,先别说吧,”席觅微勉强朝她笑笑,“看医生会有效吧?”
“会,听说有个很厉害的心理学海归博士最近在京港开了诊所,我们去找他,”蒋若伊郑重道,“你也要相信自己。”
“好。”
“温老先生,好久不见。”施律伸手握了握温向前那苍老的手,瞥了眼跟在他身后,低着头不做声的年轻男人。
不得不说,温晗在他爷爷跟前装得倒挺乖,前两天头发还是绿色,这会儿已经染成了黑色,最喜欢穿的花衬衫和牛仔外套也换成了规规矩矩的西装。
“施总,久仰,我是温晗。”他伸出手来,略有些浮肿的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施律垂眸扫了眼那只手,淡淡道:“我才是久仰温家大少爷大名。”
温晗额角一紧,嘴角和弧度和空中的手都僵了僵。
陆齐适时将带来的人参递过去,温晗连忙伸手接过道了谢,不再看施律。
“咳咳,施总太客气了,”温向前被助理扶着坐到椅子上,顺了口气才接着说,“你难得约我一次,老头子却病恹恹的,实在失礼。”
他笑得很和蔼,好像完全不知道施律把他预定好的孙媳妇抢走、还撬走了安鼎项目的事。
“前阵子不得空,听说您前两天出了院,怎么也得跟您叙叙旧,”施律也熟练地寒暄,似乎很关心他的身体,“不过您病了有一段时间了,还没好些?亚坤的疗养院环境还不错,您可以考虑去住一段。”
“老毛病,好不了咯,”温向前笑呵呵地挥了挥手,喝了口茶道,“我这半截身子入了土,以后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施总往后和温家同辈多往来,年轻人玩得到一块。”
“好说。”施律随口应了便垂眸喝茶,一个字也不多说。
温向前有些摸不着头脑,施律特地要他带上温晗,却又连正眼都不瞧他一眼,也不说到底有什么事,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席家的事已是过去,施律这事上不厚道,但后来也用私人投资公司CODE投了温家正在筹建的几家马术场和高尔夫球场,也算是让温家和施家搭上了线,他自然不会还将那些拿出来说,于是他和施律继续闲谈,问:“施总刚回国不久,还习惯?”
“京港是我的故乡,气候和环境自然是习惯的,”施律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温晗,“这人情世故倒确实有些看不懂。”
“施总这话,”温向前神色微僵,“像是话里有话。”
“没,只是感慨一下。”施律打住话题示意上菜,席间问起温家那几个俱乐部的进度。
“俱乐部的生意今后都给小晗打理,”温向华扭头对温晗道,“你给施总汇报一下。”
温晗本来也担心施律查到了什么,落座之后就连大气都没敢出,见他后来神色如常才渐渐放下了心。
拐了好几个弯才下手的事,那么容易被查出来他也别混了。
查到他头上也不要紧。
他又没真把人怎么样,大不了赔点钱道个歉。
于是他重新端起笑脸,眉飞色舞地把俱乐部筹备工作的进度讲了一遍,老爷子知道施律今天大概率要问这些,所以来之前特地要他仔细准备过。
果然,施律听了一会儿,脸色便缓和了一些,道:“听闻温少爷私生活丰富,我还以为没什么时间再兼顾工作,看来是我多虑了。”
话说得不好听,但施律对他的汇报显然满意,于是温晗咧嘴一笑:“嗐,都是那帮人乱说的!我就是工作之余去放松放松……”
温晗话没说完就被温向前瞪得闭了嘴。
“我们家这小子实在不成器,欠管教,”温向前眯着眼笑道,“好在做事也还算用心,施总得空要是能替老头子我费心提点提点就再好不过咯。”
施律笑而不语,抬起手中茶杯虚虚朝温向前敬了敬。
餐后,温晗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时碰到施律正在洗手,他走过去打开旁边的水龙头,边冲水边道:“施总平时都怎么消遣?”
施律抽了两张纸擦手,问:“怎么?”
“施总没必要总这么端着,”温晗哈哈一笑,关了水一边抽纸一边说,“你也大不了我两岁嘛,现在我爷爷又不在,咱没必要这么客套。”
他席间观察施律好久,觉得这个人和传闻一样无趣、装逼、端架子,搁私底下他最烦这种人,可偏偏这人又是他们家俱乐部的大股东,爷爷要他跟他搞好关系。
不过年轻人么,在别人面前装得再正经,私下什么样还不一定,这施律人设立得那么好,谁知道在国外怎么玩呢!
没有男人不好色,否则他怎么见了席觅微那女人一面就把她娶回了家?
论长相论身材论气质,京港那些所谓的名媛里和她瞧着一样让人舒服的也没几个了。
就是冷了点。
现在想想不也是装的么?装得冰清玉洁、看不上这看不上那,其实就是待价而沽,遇上施律这么有钱有势的,立刻就跟人闪婚了。
“改天我们私下约一个,我朋友开了家不错的夜店,”他胡乱擦了手,把纸巾一扔,就要来勾施律的脖子,“不是那种吵吵嚷嚷的,我请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