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概经常成为群聊的谈资,大家提及时都是一副自然而然的样子。
吴媛媛啃着冰淇淋,含含糊糊地说:“这哥们太让人嫉妒了。”
“为啥?”
她们都没什么感觉。当人比你优秀一丁点时,的确有可能会嫉妒;但超出一大截令人望尘莫及时,好像就只剩下钦佩。
媛媛:“她妈妈好歹算半个娱乐圈人士,要张演唱会前排门票应该轻而易举吧?呜呜呜凭什么我要靠自己抢!”
“……”追星人的脑回路她们不懂。
其中一位女生笑道:“你也可以问江老师要啊。”
吴媛媛自闭趴桌子:“没脸了。八省联考过后,我再无颜去见仙女。”
一群人点头深表赞同:“阅读理解直接上了新感觉主义,我瞬间成了没感觉的人。”
“加一,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读不懂汉字。”
“没关系,成绩不是等年后开学才能查吗?咱们暂时逃过一劫。”
这么聊着,她们又提到年后的百日誓师暨成人礼,“哎,你们班礼服定了没?”
“没有呢,仙女还没说,”吴媛媛说,“不过应该快了吧。”
礼服?陆时宜第一次听说这个,竖起耳朵听。
吴媛媛兴奋地给她科普:“每届的传统呀。誓师过后的成人礼,千人在运动场共跳华尔兹,可以化妆,可以烫头发,我愿称之为整个高中最放纵时刻。”
“两人搭档那种。”舒佳神秘兮兮地补充,“要是不想和男生有身体接触,和女孩子跳也可以哦。”
有一个女生叹气:“还不是因为我们文科班阴盛阳衰。”
另一个女生接腔:“可是女孩子穿西装也很帅啊!”
“也对哈哈哈哈,女生帅起来还有男生什么事!”
“不过这方面很随意啦!想穿什么穿什么,男生也可以穿裙子,不想穿礼服的话,校服也是可以的。甚至还可以选择不参加,不过一般都会加入的啦~”
这样啊。
陆时宜没听说过高中还可以有这种活动。
不过想想也对,附中培养的本来就不是一群会死读书的学霸,他们还都很会玩儿。
“所以,”陆时宜顿了下,欲言又止地问道,“你们都会跳吗?”
活动虽好。可她……完全不会啊。
“对呀对呀,”她们斩钉截铁地回应说,“高二下的体育课,全年级统一都修的这一门。”
既然如此,应该只有她一个人不会吧。
媛媛安慰道:“没关系的陆陆,我和佳佳可以教你!很好学的!”
舒佳附和:“对对对我们教你!我都没见过你穿裙子,一定超漂亮!好期待呜呜呜!”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越说越兴奋。
“这种场合,要是恰好能和喜欢的人合作跳一次,此生无憾了吧。”
陆时宜心头一震。
“啊啊啊没有勇气邀请!”
“可是不在一个班怎么办啊?幻想只能是幻想。”
“换个角度思考,和我讨厌的人一组,我会死的哈哈哈!”
她在心里叹气,原来或多或少,大家心里都藏了一个不能说的名字。
“媛媛,你有人搭档吗?”陆时宜试探地问,“要不然我们俩一组?”
她不想和男生有肢体接触。
其实也不是很想穿裙子。
“好!”媛媛啃完最后一口冰淇淋,“和美女在一起是我的荣幸。”
“哈哈哈哈!”
老板端着不锈钢盘子过来,里面撒着干辣椒面的食物在滋啦啦冒油。
陆时宜把黑熊摆在腿上,小口咬烤土豆片,用吸管汲着玻璃瓶中的橘子汽水。
有女孩子在减肥,吃了两口就放下,托着下巴看她,感慨:“呜呜呜好乖!妈妈心都化了!”
陆时宜一抬头发现对方目光灼灼,微囧。
舒佳一把将手臂横在她身前,揶揄道:“我们陆陆可不是你的小豆泥玩偶。”
众人笑作一团。
正在这时,边上出现了一个男生,将两瓶饮料放在她们桌上,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请各位美女喝的。”
在场女孩子眼神里皆是充满疑惑。
男生没穿校服,看样子也不像是附中的学生,至少气质上来说不像。
对方调转方向,掏出手机,向陆时宜介绍:“我是宁宜大学大一的学生,在这儿听你们聊了有一会儿了,可以做你列表里的尸体吗?”
这……?
附中和宁大只隔了一条街,这儿有大学生也不奇怪。对方也不是一个人来的,另一桌的同伴已经毫无顾忌地朝这儿挤眉弄眼。
“咦~”
“哟哟哟!”
“要点脸吧!人家成年了吗?”
“妹妹还要高考呢!”
陆时宜没经历过这种事,手足无措地摇头。
“放心好了,高考前我都不会打扰你的,交个朋友。”男大学生说,“有不会的题来问我也可以。”
他这话倒也不算自负。能考上宁宜大学,在学习上还是有点本事的。
她前边的拒绝无效,这会儿压根不知道怎么处理,只好可怜兮兮地转向吴媛媛。
媛媛收到信号,确认她的确不想加,就挑挑眉说:“那恐怕不需要,我姐妹是板上钉钉要去时和、岁丰两所top的!”
这话虽然极度夸张,但效果好使。
男大学生闻言有些诧异,但没多久又笑了:“没事,我向她请教也行。”
“……嘶。”这人横这儿也不是办法,吴媛媛绞尽脑汁另寻办法,灵光一闪胡言乱语道,“实在抱歉啊,她名花有主了,对方是声名远扬的东亚醋王,不太方便。”
陆时宜瞪圆眼睛。
不是,这……也能睁眼说瞎话?
对方果然准备放弃,只多嘴提了一句:“醋王怎么不在?”
啊,那是因为根本没这号人。
陆时宜垂下眸。
吴媛媛才咬了口肉串,又被问住,被辣椒呛了两下抬眼,刚好看到熟人。
“看到没?”她朝不远处指了个方向,“就在那儿!”
看热闹的人群齐刷刷看过去。
并排走的三个男生,个子都很高,中间那个神情寡淡,一手把校服拎在手上,此刻看起来,帅,但不好惹。
女生手一指过去,就让人自然而然地觉得是他。
陆时宜看到人,呼吸都要骤停。
吴媛媛恰在此时开口:“最右边那个。”
指的那个人,是路扬。
听起来有些失真的心跳声慢慢回落。
男生抬头看了一眼,也有分寸感,知道到这儿是极限了。
只是还是疑惑,怎么是最右边的那个呢?
倒也不是不好,就只是,先入为主觉得是中间那个而已。
“也不知道这几天某人怎么了,心不在焉的,难不成联考栽跟头了?不能吧!”路扬摸了摸鼻子,“考神也会失足?”
“我猜阿淮是因为叔叔阿姨的事吧。”谢一程说。
三个人去的章今微老师家吃晚餐,本来晚修前应该回来,不想这人直接打电话告知老张翘课。
作为兄弟能怎么办,陪着呗。
打了一个小时的游戏,中间被未成年人游戏时间限制下线,还要接受周亦淮这个刚成年“老男孩”的嘲讽。
现在回学校拿东西,路扬只想呵呵。
“卧槽,什么情况?”他就这么随便抬头看了一眼,视线在陆时宜和那个站着的人之间徘徊,二维码图标在其中很是显眼,他目瞪口呆,“搭讪啊?”
他嗓门大,几乎让旁边的两个人都抬起眼来。
吵嚷中瞬间留出一拍空白,让两拨人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对上了。
就这么一眼,搭讪的男人走了,路扬屁颠屁颠跑过去,蹭了几根烤串问:“刚咋回事?”
吴媛媛解释:“就一个男大学生,对陆陆有点意思,想加联系方式,就用你作借口把人给拒绝了。”
“哦哦。”路扬说,“是该这样,不能耽误我妹好好学习。没事,我的名号随便用!”
恐怕也是出于他的豪爽性格,吴媛媛才大胆启用他的名头。
这会儿烧烤也吃完了,女孩子们收拾东西准备回去,陆时宜又抱起那个大黑熊玩偶。
“这两瓶饮料怎么办呀?”有人问。
舒佳:“陆陆拿着,人家给你的,带回宿舍喝吧。”
于是她的熊怀里又多了两个重物。
谢一程和周亦淮已经慢悠悠走了过来,让气氛又显现出几分古怪。
毕竟刚一群女生才聚在这儿聊过当事人八卦。
陆时宜也觉得尴尬。自从联考那天结束,他们好像再也没说过话。
周亦淮问是不是已经有约,她一句“嗯”把天聊死了。
所以和暗恋对象的正确聊天方式应该是怎样的?
她头一次经历,难免表现差劲。
眼下她死死攥住熊,下意识撇开目光,贴着媛媛行进。
等她考虑好这个问题的答案,再去和人说话吧。
“松手。”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陆时宜听话惯了,下意识照做。
黑熊被他一把提起,两秒钟到了他手里,指节用劲儿得有些泛白。
“就这么点力气,不知道求人帮忙吗?”周亦淮懒散道。
陆时宜往右一暼,舒佳拿着的那个比她的大得多的粉猪已经到了谢一程怀里了。
剩下女生的几个小件,一股脑全扔给了路扬。
他们几个,好像都很乐于助人。
陆时宜抿了抿唇,轻声道谢。
“没有报酬的道谢和白干有什么区别?”周亦淮居高临下,语气听起来颇有些混不吝。
“啊?”她难以想象这种话是他说出来的。
他是需要报酬的吗?
正犹豫怎么开口去说,只听得这人笑:“除非这个归我。”
他好像很喜欢冰饮。
额……
也好。
反正她刚还愁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人情”。
她点点头,轻声:“都给你。”
周亦淮突然默了,怎么能这么好欺负呢?这么一来,他只觉得良心受谴责。
不过还是不可能还回去的。
他短促地笑了声,“那我就不客气了。”
进了校门,几个女生走着,又开始闲聊。
“数了一数,春节就放八天!”
“依照附中的惯例,除夕当晚都得赶着写卷子。”
“哎呀,就当守岁啦。”
媛媛回过头来,问:“陆陆,放假我还抽空去找你玩儿呀!那边我还没玩够!”
陆时宜答:“好呀。”
她想了想,问:“你要去何徐行那边吗?”
“不去。”媛媛秒回。
这俩人真的是……
说起来何徐行好久没出现,貌似去准备自主招生了。
陆时宜低着头不语。
和媛媛说话至少能让她自在点,可现在旁边的人,只让她心跳像乒乓球落地弹跳,却讲不出主动的词语来。
周亦淮恰在这时问:“上次你说的约会,是和她?”
“嗯。”
这人倏然沉默。然后,他偏过头去笑。
陆时宜闻声歪着脑袋去看,脖颈上青筋展露无遗,甚至在抖动,嶙峋喉结也如是。
那种笑,声音是从鼻息里窜出来的,包裹着散漫不羁,是气声,甚至隐隐听出了点嘲讽的意思。
奇怪的笑点。
奇怪的情绪。
她眨了眨眼睛,等他笑完全程,还是没搞明白怎么回事。
平复后,有一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但他还没抓住,就已经到了女生宿舍楼。
他把东西还给她,和路扬等人转身离开,也没回头,就那么伸手摆了两下。
“下学期见。”
寒假初始,陆时宜在家夜以继日地写卷子复习。
外婆为了让她放松心情,提议她们去赶集。
这里的集市与城市中大有不同,十里八乡的人汇聚在一起,琳琅满目的小摊位前人来人往。
天才微微亮,她就被叫起来坐车前往镇上。平时寂静的街道上,此刻布满了摊铺,人们在叫卖声中走走停停,笑闹声、砍价声不绝于耳。
外婆把她送到小吃铺点了碗馄饨,再离开去买面粉、种子以及春联等物品,约定好时间在三街交汇处集合。
吵吵嚷嚷的小铺子里,烟火气十足。等待时,陆时宜戳着手机,与何徐行聊天。
这位同乡,好像已经通过冬令营拿到了宁宜大学的降分,现在压力小了不少。
何徐行:[你在早集吗?]
陆时宜:[在啊。]
何徐行:[哪儿呢?]
她报了个位置,问:[你也在吗?]
[是啊,本来就热闹,春节前更甚,我领人过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