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算羲和运气好,误打误撞撞翻了暗刺的匕首,皇上要赏赐羲和,羲和鼓起勇气声称要伺候皇上……”
“也不知皇上赏赐了妃位,原以为当个贵人也不错……”
说到此处,一副‘承蒙皇上抬爱’的自豪娇羞模样。
众人无语凝噎,目瞪口呆,委实未猜到傅知雪不藏不遮,当面把话摊开来说。
一时间,她们进退两难,遇到这不按套路出牌的,阳谋阴谋不管用。
有人不信,继续挑刺,“羲妃娘娘说得着实惊心动魄,只不过也没人证,谁知道是否属实?”
傅知雪心中骂了一句蠢货,面上笑着回答,“姐姐若不信,羲和可以请皇上过来作证。”
一句皇上作证彻底堵死了那人接下来的反驳,霎时涨了脸,恨恨地背过身去。
原本作壁上观的薛芙梨适时出声打圆场,“好了,各位妹妹都少说几句,大家入宫都是伺候皇上的,谁都曾年轻过,羲妃性情直爽,有勇有谋,是位好姑娘。”
“倘若不是羲妃替皇上挡了一剑,诸位妹妹眼下还能在本宫这里悠哉喝茶?”
“羲妃伤势既然还未痊愈,还是回去多休息的好,可免了早晚请安,待彻底痊愈再来。”
一席话,令众人散了。
景福宫。
王贵妃一回来就摆着臭脸,宫里伺候的宫人大气也不敢出,放慢步伐,以免被贵妃借题发挥。
抄起桌子的茶水,王莹一饮而尽,猛喘气道:“羲妃那贱人!”
庄嫔也跟了过来,近前问道:“娘娘,羲妃当真与东宫那位死去的傅奉仪模样相似?”
回来的路上,贵妃与庄嫔提了一嘴。
王莹记得非常清楚,那次她在御花园散步,傅奉仪慌不择路冲撞了她,对方惊为天人的相貌令她记忆深刻,若不是孙怀恩恰巧路过,否则早就被她狠狠惩治一番。
“本宫也不至于老眼昏花,除非是双胞,否则模样相似的人少之又少。”
若羲妃真的是傅奉仪,此间定是出了她们不知晓的事。
“秋霜,你去浣衣局走一趟,向曹公公仔细打听一下!”
秋霜颔首,转身出了花厅。
庄嫔有眼力见,忙不迭给王莹斟茶,“娘娘,曹公公怕是不敢作假,否则岂不是得罪了东宫那边?”
王贵妃冷笑,“曹守财虽说是太子妃父亲举荐入宫的,然此人却贪婪,拿钱砸他,看他说不说。”
“娘娘,您说会不会与阮尚书有关?”
“此话怎讲?”
“去岁太子殿下南下办差,皇上一举革了南边好几位官员的职,据说有不少是阮尚书曾举荐过的人,太子妃为了讨圣上欢心,会不会故意举荐了那位傅奉仪?故意蒙骗我等,在东宫唱了一出戏。”
王贵妃冷静下来,仔细琢磨,“太子妃向来容不下争宠的女人,岂会主动送人到皇上那里?本宫觉得不像。”
第47章 死而复生
延春宫寝殿。
“主子, 奴婢十分确定羲妃就是傅奉仪!说话声音到走路姿势一模一样!”
春桃在给薛芙梨卸妆,义愤填膺间隙也不耽搁手头活计。
春杏递来热帕子,“你如何证明呢?口说无凭可不行。”
“自然有法子证明啊, 奴婢去请东宫的虞奉仪等人来一趟,她们最是清楚不过, 哪怕羲妃善于伪装,可她们当初入太子府, 相处大半年, 总能知晓傅奉仪的习性。”“春桃, 这事办了吃力不讨好,证明又如何,不证明又如何, 总归羲妃已成了皇上手心里的热饽饽,咱们还能去闹?届时给旁人看笑话!”
薛芙梨接过帕子仔细擦了脸,并未吭声, 由着她们争辩。
春杏说得对, 倘若证实了羲妃就是傅奉仪,王贵妃庄嫔等人只会嘲笑她与东宫无能, 让一个小小九品奉仪上位。
太子妃没把人弄死, 见鬼地跑到皇上跟前,春桃纳闷不已,拿起篦子给薛芙梨梳头。
“主子, 这事是否要和东宫那边知会一声?”
“先别,太子妃正坐月子,别让她伤神。”
阮莞小肚鸡肠, 做得再不好,看在她替元祁诞下孩子的份上, 薛芙梨也不会予她计较。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傅知雪在延春宫里胡诌的一番话传到了萧炫耳里,萧炫嗤笑,这小妖精当真狡猾如狐,滑不溜秋。
傅晋鹏怎就生了这么一个性子的闺女,大抵自小在她外祖家长大,受了谁的影响。
“娇娇,过来。”
萧炫见不得傅知雪歪坐在暖塌上,惬意地翻阅小报,而他却要批阅积攒的奏折。
傅知雪不疑有他,手中抓着小报下了暖塌,抬脚走向书案,绕过桌角落座到萧炫腿上。
“皇上可是乏了?妾身给您按摩一下?”
“不用,朕说你写。”
萧炫抽走她手里的小报搁至一边,拥着她坐好,把手中的朱砂笔塞进她手心。
傅知雪愣住了,侧首瞥向躲懒的人,嘟嘴控诉,“皇上,此不合规矩,妾身可不想被御史参一本。”
“怕什么,朕的规矩就是规矩。”
萧炫抬起她的下巴,凑过去亲了亲她嫣红的唇瓣,前几日在行宫,他教过傅知雪临摹他的字,也不多,无非即是奏折上的常规批语。
可,准奏,再议,面议之类的,累不着她。
“那行吧,有皇上在前面当着,妾身就替皇上分担一二。”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萧炫一目十行,傅知雪也无需细看,他说什么,她写什么,至多在批阅到繁杂晦涩的税收一块多问萧炫几句,萧炫也颇为耐心解释给她听。
萧炫曾赏赐了她一块玉,羊脂白玉,绝佳品相,她不愿佩戴在腰间,用红绳窜起挂在脖颈里。
美人在怀,萧炫免不了会分神,勾手抽出她脖颈间的红绳,见她如此郑重其事挂在脖子里,不由得发笑。
“娇娇如今成了朕的妃子,朕赏赐你的东西无需再遮遮掩掩,此种成色的玉挂在腰间即可。”
傅知雪顿笔,侧头睨了萧炫一眼,他是帝王,见多识广,私库里一堆水头好的玉佩。
“怎就一般了?妾身觉得此玉甚好。”
萧炫单手解下绳扣,把她的玉搁在桌案空处,而后从笔筒里取出一只未用过的毛笔,提笔沾水,滴了一滴水落在玉上,凝成水珠,下一瞬水珠慢慢塌扁。
他又把她手腕上的紫楠珠串脱下来,如此照做了一边,只见水珠滚圆,如蹴鞠样。
傅知雪心领神会,“怪不得紫楠珠串上落不下手印,这玉上的手印还要帕子慢慢擦拭。”
萧炫把紫楠珠串替她重新套上,“下次南边进贡,朕再挑个好点的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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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皇陵刺杀案主谋被拷问出来,据悉还处理了几名官员,傅知雪也如约搬进了庆阳宫。
她先去主殿见了娴妃,还看到了四公主萧元媛。
萧元媛才十二岁,因常年跟随外祖父兵部尚书沙场历练,个头窜得老高,俨然快要超过了傅知雪。
四公主个性爽朗活泼,模样酷似萧炫,她得知父皇新纳了妃子,也并未有所不满,如同寻常与后妃那样招呼。
“元媛见过羲妃娘娘,娘娘万福。”
“公主快快请起。”
傅知雪笑着上前搀扶起四公主,招呼完又看向娴妃,“娴妃姐姐,羲和借花献佛,此乃皇上赏赐的东珠,妾身见四公主长得雨雪可爱,特赠与公主,还妄姐姐千万别嫌弃。”
庆阳宫里无旁人,娴妃近距离打量羲妃,越看越觉得对方容颜出色,在各有千秋的一众妃嫔中独占鳌头,眉眼之间的妩媚一看皆是被男人悉心浇灌怜爱。
娴妃羡慕嫉妒却不恨,皇上曾经盛宠的女子不止羲妃一人,后妃想要长久生存,光靠皮囊不顶用。
“羲妃有心了,元媛快谢过羲妃娘娘。”
萧元媛向傅知雪行礼道谢,大大方方接过盒子,兀自出去耍了。
娴妃与傅知雪互相尊敬,给傅知雪安排的西配殿宽敞明亮,早早令人洒扫干净,大到摆件小到院子里的花草无一处不妥。
西配殿里也置办了小厨房,锅具炉灶一应俱全,东西配殿之间隔着主殿,宫门下钥后互不干扰,自成一方天地。
皇后那边拨来一名大宫女,名叫红英,傅知雪周全皇后的脸面,留红英在屋里伺候,与石榴地位一致。
除却院子里洒扫的宫人,还缺一位管事嬷嬷和一名管事公公,元宝暂时接替了管事公公的活计。
萧炫说话算数,无需傅知雪亲自跑冷宫,把崔嬷嬷调到了她身边。
崔嬷嬷不清楚自己为何被从冷宫调出来,她以为自己这辈子就得老死冷宫,直到在庆阳宫西配殿见到了傅知雪,当即恍然大悟。
傅姑娘终于飞上枝头变成了凤凰。
“老奴叩见羲妃娘娘,娘娘——”
红英随伺左右,傅知雪不便与崔嬷嬷多加亲密,示意石榴上前搀扶。
“崔嬷嬷是宫里的老人,羲和能得您的照应,感激不尽。”
崔嬷嬷人老成精,也认识皇后身边的红英,知晓怎么做,敛容道:“羲妃娘娘客气,老奴定尽心侍奉。”
午后各宫派人送来乔迁贺礼,傅知雪令红英与梅嬷嬷仔细登记造册,回头还得找机会还回去。
崔嬷嬷做事细心,日常盯着膳食,小到茶水也要亲自过手。
傅知雪幼时落过水,月事不准,去岁在朝霞殿被仗刑,落了寒气未根除,每日一顿药膳不落。
二日后,傅知雪来了月事,后宫诸人得知后皆狠狠松了一口气,却又心生不满。
羲妃有了身孕,她们还能瓜分一下皇上的恩宠,若羲妃一直未怀上,她岂不是要一直独占皇上?
傅知雪不甚在意,对于子嗣,能晚一点来最好。
之后几日,萧炫并未招傅知雪侍寝,只听说他去了皇后宫里。
萧炫招谁侍寝,傅知雪没往心里去,如今入了萧炫的后宫,又与胞兄相认,她终于可以匀出精力调查苏府灭门案。
在清水县行宫那几日,她从刑部尚书姜晁与御史闻大人只言片语中,得知一事。
青县县令苏范文及其家眷惨死一事曾上奏给朝廷,探查的结果是仆人纵火,刑部早已结案,大理寺少卿近日又翻了出来,声称发现了疑点。
据悉苏氏灭门案始作俑者姓黄,只知道叫黄老爷,显然黄老爷并非是萧炫,而是另有其人。
也不知胞兄何时从越州回京,傅知雪又不能问萧炫,希望下月春猎之时能见到胞兄,到时候找机会叙一叙。
入夜后,傅知雪招来影六,影六提留着她去了乾宁殿。
萧炫照旧批阅奏折,见她过来,吩咐宫人去备宵夜。
夜宵后,傅知雪杵着不走,佯装不经意解掉衣衫纽扣,露出内里薄如蝉翼的绯色夏衫。
自打傅姑娘成了羲妃后,她在乾宁殿的地位肉眼可见地高起来,庆阳殿那边供给她的一日三餐早就超过了三品妃位的份利。
乾宁殿宫人们脸上的笑也越来越热情,不再是一开始的浮于表面。
傅知雪主动凑到萧炫身后,替他按摩脖颈。
萧炫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她的手,她动作一顿,不明就里地落座到他身侧,“皇上有何事要吩咐妾身?”
萧炫细细打量她的神色,见她欢喜的模样不作假,颇为好奇道:“朕近日忙了些,没宣召你,你可有不满?”
傅知雪羞红了脸,依偎到他怀里,“皇上自当以国事为重,妾身怎会不满呢,妾身在庆阳宫吃好喝好,无事跟着娴妃姐姐习字画画,日子过得充实。”
总算说了句实话,没再和他打马虎眼。
孙怀恩没敢绕过屏风,只立在屏风后开口,“启禀皇上,贵妃娘娘派人送来了夜宵,娘娘叮嘱老奴务必伺候您用下。”
萧炫环抱美人,不爽被人打断,呵斥道:“滚出去——”
孙怀恩屁股尿流地滚远了。
翌日萧炫不用早朝,摆驾东宫探望小太孙,特意绕道庆阳宫,接了傅知雪一块跟过去。
她事先问过萧炫,怕不怕被人点破她的身份,萧炫笑着反问她,“你是江南道台苏岭之女苏羲和,何人敢说你?”
傅知雪识趣,主打就是嘴硬不承认。
一刻钟后,皇上突然偕同羲妃娘娘来了东宫,朝霞殿内一众人等顾不上通风报信,纷纷跪地迎接。
“都起来吧。”
萧炫示意众人平身,牵着傅知雪去了正殿落座。
“尔等各自去忙,无需专门伺候,把小太孙抱来给朕和羲妃瞧一瞧,不要太子妃下床见礼,免得她吹风。”
管事嬷嬷忙点头,“奴婢遵旨。”
宫人上茶水的上茶水,端吃食的端吃食,还有嬷嬷折去后面的寝殿寻小太孙。
殿里烧着地龙,暖意蒸腾,圈椅上都铺着厚实的垫子。
傅知雪环顾四周,并未见到阮菀身边伺候的海棠与妙雪,管事嬷嬷面生,想必是新来的,也不认识她。
萧炫端起茶盏啜饮了一口,茶水偏甜,索然无味。
少顷,嬷嬷们抱着穿戴厚实的小太孙来了正殿,浓浓的牛乳香味飘了过来。
小太孙趴在嬷嬷肩头睡得香甜,五官轮廓渐渐明晰,傅知雪暂未瞧出来模样像谁,既不似阮菀,也不似萧元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