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芙梨默默出神,皇上此去泰山封禅太过匆忙,原来竟然去南下微服私访去了。
至于皇上纳妃,在她意料之内的事,江南美女何其多,皇上怎能坐怀不乱。
王贵妃捏碎了帕子,心里怄得要死。
娴妃与如妃等人倒没那么大反应,二人的心思基本都放在子女身上,对于争宠没什么想法。
薛芙梨回了延春宫,坐在梳妆台前沉思。
贴身伺候的大宫女春杏端来放了一小会儿的药,“娘娘,该喝药了。”
薛芙梨看着碗里的药,味道苦涩,她苦笑,“喝再多也无济于事,多活一日多一份伤神。”
“主子切不可忧思过度,太医说了容易伤神。”春杏婉言劝道:“待皇上与那新晋的羲妃回来,定然还要主子费心操持。”
薛芙梨轻声一叹,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延春宫里风平浪静,王贵妃回去后发了一通火。
“哪里来的贱皮子怎就如此巧救了圣驾!皇后是个不中用的,不闻不问,她不开口问,本宫又如何继续追问?!”
自打皇上去了泰山封禅,王贵妃左右眼皮时不时跳动,她思来想去也未能猜到皇上纳了新人。
自去岁起,皇上逐渐冷落后宫,原以为皇上真的修身养性,敢情是腻了她们这群老人。
王贵妃怎能不气,又气又怄。
谁没年轻过啊?她虽生了子,但样貌身形保养得当,不至于令皇上嫌弃的地步,如何就不能再获盛宠。
哼,她倒要看看那莫名其妙的羲妃长成啥样,有何本事能令皇上青睐!
宫里的风云并未影响至行宫。
一日前,刚到京郊码头的傅知雪,还未来得及欣赏码头的热闹,便被萧炫派来的人带到行宫,被迫受伤的她哪也不能去,安生待在行宫里‘养病’。
萧炫让她配合演一场戏,她纳闷不已,却不多舌,配合便是。
衣食住行皆由行宫的太监们伺候,孙怀恩怕行宫的宫人不仔细,又从乾宁殿拨来几人。
“娘娘先紧着用,回头进宫,老奴再去内监府亲自挑几个得用的。”
傅知雪不挑事,听从孙怀恩的安排。
这几日,萧炫白日里与人在前殿处理政事,日落时分才能回后殿。
傅知雪伺候他用膳时,主动说起伺候的宫人之事。
“皇上,妾身想从冷宫里挑选,您觉得如何?”
冷宫当值的宫女要么是犯了过错的,要么就是无家可归上了年纪的,傅知雪回宫后,各宫妃嫔定会安排眼线过来,与其从内务府选人,不如另辟蹊径。
萧炫岂会不知她的如意算盘,她的提议恰好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一等宫女朕会请皇后派给你,二等宫女可从冷宫挑选,至于打理内务的小太监,朕会令孙怀恩从乾宁殿调遣。”
萧炫出面请皇后安排贴身伺候宫女,想必各宫看在皇后的面子上,暂且不会有大动作。
如此安排甚好。
行宫有温泉,晚膳后孙怀恩早已派遣人安排好汤浴。
如此独占恩宠良机,傅知雪自然会好好利用,使出浑身解数伺候萧炫。
行宫的汤池不算宽敞,仅能容纳三人沐浴,不过沐浴器具充足,还有擦背用的浮石。
傅知雪脚踩木屐,前头宫人早在四角点燃了铜灯,还备了甜品茶水。
宫人们仔细扶着傅知雪落座到浴凳上,“羲妃娘娘且不急下池,请先用一碗甜汤,得养足精神才泡汤,若是中途觉得头晕,只要拉动绳索,奴婢等人便会进来。”
“嗯,你们退下吧。”
她不喜欢旁人看着她沐浴,又藏了一些小心机,白日里先洗了发,每根发丝精心涂抹了香膏。
萧炫出其不意的一招,怕是要坐实她妖妃的名号,反正回宫后要被众人针对,不妨再多讨要一些特例。
第45章 破戒
一番鸳鸯戏水, 傅知雪累得精疲力尽,偏偏萧炫还未餍足,把她压在床榻上又欺负了两次。
傅知雪从一开始的虚与委蛇, 到最后的沉溺其中。
她后悔曾经对萧炫的吐槽,忙了一日的政事, 还有如此旺盛的精力,也不知近一年他为何忍着不去后宫。
大骗子。
被褥下的人被摧残得犹如雨后落了一地的花瓣, 我见犹怜。
萧炫更衣回来, 探手摸向她的雪背, 雪背上布满大大小小的红痕,皆是他的杰作。
他附上去,炙热滚烫的胸膛令身下的小妖精身体一颤, 须臾妖娆甜腻的嗓音响起。
“皇上,妾身累了……”
萧炫爱不释手亲吻她白里透红的脸蛋,馨香扑鼻, 怪不得世上男子都爱宠幸年轻女郎。
肌肤赛雪, 触感滑腻,后宫妃嫔皆不如她。
“这就累坏了?之前不是总想爬朕的龙床, 眼下心愿得逞又撂挑子不干?”
面对萧炫的调侃, 傅知雪羞得脸红耳赤,恨不能拿帕子堵住他的嘴。
他太坏了。
她转身挪到他怀里,伸手搂住他的腰背, 嘀咕道:“皇上就爱取笑妾身,男女体力天生悬殊,况且皇上龙精虎猛, 妾身哪是您的对手呀。”
“马屁精。”
萧炫也只是嘴上逗逗她,他毕竟不再年少, 三次足矣。
搂紧她与她闲聊了片刻,后沉沉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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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鲜瓜果悉数送往行宫,紧着皇上与羲妃先挑选。”
“钦天监时辰挑好了没?督促他们快一些。”
延春宫里,薛芙梨不仅得操持小太孙的洗三礼,还得忙着安排羲妃回宫后的住处等事宜。
她自己看顾不上五公主萧元漪,责令身边的嬷嬷把人看住,千万别去东宫捣乱。
大宫女春杏在旁帮忙清点造册,瓜果搁竹篮里,提着好看,珍贵的补品放在密封的盒子里,不窜味。
“主子不怕贵妃娘娘知晓后又来闹腾?”
去岁早春南边送来的两筐杧果,个头大又硬实的皆被贵妃那边挑走,余下一筐半软趴趴的留给后宫众人分。
今岁却不同,直接挑了一筐最好的送去了行宫。
薛芙梨押了一口茶,不咸不淡道:“羲妃可是皇上的救命恩人,救命之恩大过天,自然得紧着羲妃。”
倘若皇上有个万一,元祁继位,她能升为太后,王莹还有什么盼头,等着出宫荣养吧。
“主子,理是这么个理,辛苦的事都让您做了,您不仅捞不到好,还惹来误会。”
“春杏你错了,本宫担着皇后的位置,就得顾全大局。”
她也不是没占到好处,元祁的太子之位稳固,便是皇上对她的最大恩宠。
薛芙梨继续翻阅皇城舆图,颇为苦恼,皇上竟给她出难题,这羲妃名义上担着三品妃位,实则恩宠程度直逼当年的贵妃。
后宫眼下空置的宫殿寥寥无几,选择哪一处,还真的难办。
后宫妃嫔人人都想住得离乾宁殿近一些,奈何位置拢共就那么一二个,除了她的延春宫,便是贵妃所在的景福宫。
薛芙梨更倾向于把人安排在如妃的景仁宫,抑或是娴妃的庆阳宫。
如妃、娴妃二人不挑事,想来与羲妃能平和相处,若换成庄嫔那些人,指不定要生出幺蛾子来。
思及此,薛芙梨吩咐宫人伺候笔墨,她要去信问一问皇上。
清水县行宫。
雨水过后,天朗气清,天也跟着回暖,鸟雀盘旋在屋檐树梢之间。
再过几日便能回宫,傅知雪趁此机会躺在廊下的藤椅上偷懒吹风,左右无需她干活。
偷得浮生半日闲。
东宫太子妃诞下一名小太孙,萧炫为了周全她的面子,并未回宫出席小太孙的洗三礼,只派人送了赏赐回去。
傅知雪与小太孙无仇,孩子是无辜的,也跟着随了礼。
她蹙眉,不知哪里出了岔子,隐约记得上辈子阮菀生的是皇太女。
也或许她的重生影响了某些既定的轨迹,傅知雪无从考究。
远处换了一身春衫宫装的石榴提着一篮子瓜果从廊桥那头而来,人未近前,笑声先传了过来。
“主子,宫里送来的时鲜瓜果,奴婢清洗过了,外面还有一车子滋补的草药,元宝在帮忙清点呢。”
早前孙怀恩说要从宫里调人来伺候,傅知雪没料到他把石榴从东宫御马监弄来了。
时隔多日主仆二人重逢,免不了执手相看泪眼,絮絮叨叨了半日。
石榴在御马监受到磋磨,瘦了许多,双手粗糙无法细看。
傅知雪不急着要她伺候,令石榴好好歇息,多泡泡温泉多饮汤汤水水滋补。
石榴感恩戴德,比之前在东宫庆丰北苑伺候时更加用心仔细。
身边有人用就是顺心。
傅知雪挑了一盘红花果,入嘴香甜,吃多了也不腻。
她问道:“可有给皇上送去?”
石榴递上过了温水的帕子,“奴婢托元宝送去了一篮子。”
“好,你也歇会儿,坐下一块食用。”
石榴依言坐至旁边的凳子上,挑了个头最小的果子,慢慢品尝。
前殿那里,元宝把清单递给孙怀恩过目,“干爹,春杏姑姑亲自送来的,可有不妥之处?”
孙怀恩一眼撇到册子上的软姜藤,意味深长地笑了,“无不妥之处,皇后娘娘办事最是细致妥帖。”
软姜藤宽筋活血,消肿,强壮补腰。
第二日宫里又快马加鞭送来妃位品阶的衣裳首饰,傅知雪回宫那日要穿,石榴替她里外检查了一遍,熨烫妥帖,并无褶皱。
傅知雪还穿着民间女子的衣裙,并未太过盛装打扮,只把萧炫赏赐的紫楠佛珠手串戴在腕间。
午后,刑部与御史台来人,傅知雪正陪着萧炫在园子里品茗赏花。
行宫有温泉,温泉的热气使得海棠朵朵绽放,馨香扑鼻。
待在园子里倒也不冷,别有一番风趣。
傅知雪正欲避开退下,萧炫捉住她的手,示意她留在这里。
傅知雪娇嗔一句,“皇上,此举于理不合,会被御史大夫参奏。”
后宫不得干政,皇上与前朝大臣商议国事,后妃不允随伺左右。
萧炫刮了刮她的鼻子,“你倒是机灵,此地是行宫,又不是宫里,无需讲究那些繁文缛节。”
有萧炫这话,傅知雪巴不得留下。
孙怀恩无声一叹,美人账,君王不早朝,古人的话诚不欺他也。
羲妃娘娘的造化大着呢,若再幸运怀上龙嗣,一步登天也未必不可能。
少顷,刑部与御史台的官员踏入湖中心凉亭时,见到萧炫身旁坐着最近盛宠的羲妃,四人无不面面相觑。
众人再仔细一瞧,貌美惊为天人。
羲妃娘娘当真牡丹真国色,她着装素净,发髻上只别了一支金镶玉的蝴蝶簪子,连耳饰都懒得佩戴。
美目流转之间,眼神慧谐干净,显而易见不是草包美人,且其身上没有得宠时的盛气凌人,独属于江南女子的温婉,秀外慧中。
怪不得能被皇上看中。
此等绝色佳人在怀,怪不得皇上都不愿出席小太孙的洗三礼了。
众人腹诽归腹诽,不忘近前行礼,“微臣叩见皇上、拜见羲妃娘娘。”
萧炫示意众人落座,“孙怀恩,看茶。”
来人皆是人精,见皇上未屏退羲妃,心中顿时有数。
傅知雪一心一意替萧炫斟茶,四人谈及荣王犯案一事,她充耳不闻,事不关己。
刑部尚书姜晁拱手道:“启禀皇上,微臣昨日又提审了荣王别庄的门房,他们的口供与先前的并无区别。”
“二人皆一口咬定荣王酗酒,酒后发狂,拔剑刺向扮作舞姬的太监与宫女,胡乱砍人,二人吓得半死,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庄子,碰巧遇到了巡防兵,这才获救。”
御史中丞闻永林当着萧炫的面公然嗤笑,“姜大人,京中谁不知你姜大人面若阎罗,夜间能止小儿啼哭,还有你审讯不出来的人?”
姜晁也不怕闻永林挑刺,不疾不徐怼回去,“闻大人此言差矣,能止小儿啼哭的可不是在下,而是崔大人。”
远在越州办差的崔昊被中伤,傅知雪心里替胞兄叫冤。
两位官员互掐,萧炫也不阻止,甚至还有闲情逸致赏花。
直到姜晁把话抛回来,萧炫握着傅知雪的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爱妃可有想法?”
众人皆一愣。
傅知雪弄不懂萧炫为何会扯她下水,也不事先与她招呼一声,然这节骨眼上,她又不能装聋作哑。
她故作难为地瞥向萧炫,“皇上取笑妾身呢,妾身一介女流,哪懂衙门审案一事呀?皇上可别为难妾身了。”
案几下方,萧炫的腿被身边的美人儿踢了一下,他心中哂笑,这丫头胆子被他养肥了。
“爱妃但说无妨,或许能给姜大人一些不一样的提点。”
姜晁有眼力见,顺着萧炫的话朝傅知雪拜了拜,“微臣愿意洗耳恭听。”
傅知雪没辙,微微坐直身体,“皇上,姜大人,妾身虽不知如何审讯犯人,但知晓但凡是人,必有弱点,心有所求或心之所向皆是弱点。”
“门房害怕恐惧时目睹的不一定是真,世人惯会以酗酒说事,酒成了犯错的最佳借口,妾身不知旁人酒后力气如何,妾身醉酒后只想歇息,连洗漱都使不上力。”
“微臣斗胆打断娘娘——”姜晁适时插话,“荣王身子壮硕,清醒时力大如牛,仵作去别庄勘验过,那日酒壶里还剩半壶。”